我叫宋黎,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十三岁成为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皇上钦点我为太子妃。
然而就在大婚前夕,一群土匪将我掳走,凌辱了三天三夜。
奄奄一息之时,太子与兄长终于找到了我,我以为自己终于等来了救赎。
可就在我意识模糊时,我听到了他们令人心惊的对话
你若不想娶黎儿可以直说,何必找土匪凌辱她
太子叹口气,黎儿是你们丞相府的嫡女,更是镇国将军的外孙女,我若登基离开不二人的支持,可你也知道,玉儿她绝不为妾,只能让黎儿德行有亏,自愿当侧妃。
而且我答应过玉儿,此生绝不会碰别的女人,黎儿没了清白,我还愿意娶她,她必定感恩戴德,既有借口不碰她,也不会让她为别人所用。
我的兄长竟然连连附和,对,黎儿失去的不过是清白和名声,玉儿可是为了你们的婚事哭肿了双眼。
一会儿找个大夫给黎儿看看,开一副绝子汤,我可以容忍她这样进太子府,但绝不能让她怀上那群土匪的孩子。说到最后,太子话里是掩饰不住的嫌弃。
这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遭遇的这一切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就为了让我给宋玉儿腾位子！
1
诛心之痛
难怪三日前,太子突然约我去清安寺上香,兄长又恰巧抽不开身,无法护送。
原来,那不是巧合,土匪是他们安排的,就等着在半路将我掳走,毁了我！
既不想让我当太子妃,又舍不得我身后的丞相府与镇国将军府,好狠毒的算计！
眼前骤然发黑,我彻底栽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粗暴的力道撬开了我的牙关。
我勉力撑开眼皮,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正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浓郁刺鼻的红花气味直冲脑门。
绝子汤！他们竟要我喝下绝子汤！
我猛地闭紧嘴,死死咬住牙关,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抵抗。
太子和兄长被惊动,走了过来。见我不从,太子眉峰一蹙,对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摁住她,灌下去。
兄长蹲下身,声音听不出情绪,黎儿,听话,喝了药。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免得你怀上那些贼人的孽种。
冰冷的铁钳扼住我的下颌,那碗滚烫辛辣的药汁尽数灌入喉中。
药性霸道无比,甫一入腹,便如钢刀搅动,痛得我蜷缩起身子,眼前阵阵发黑。
随即,一股热流自身下涌出,迅速染红了身下的褥子和我的衣裙。
兄长脸色微变,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剧痛几乎要将我撕裂,我死死抓住他衣摆的一角,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哥哥……救我……
太子皱眉唤来随行的太医。
太医替我诊脉,连连摇头,胡闹！宋小姐体质本就偏寒,怎能用如此虎狼之药！这一碗下去,轻则此生再难有孕,重则性命堪忧啊！
兄长猛地转头,看向一旁泫然欲泣的宋玉儿,玉儿,你不是说请的是城中最好的大夫吗
宋玉儿拿出帕子,拭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委屈道：是啊,这方子可是我跑了大半条街才求来的名医开的,脚都磨破了皮,现在还疼呢。
话音未落,太子和兄长已齐齐围了过去。
兄长语带关切,脚怎么了快让我看看,严不严重
太子更是直接弯腰,将宋玉儿打横抱起,太医,快过来给玉儿瞧瞧！
太医看看我这边气若游丝,又看看那边面色红润的宋玉儿,面露难色,殿下,宋大小姐危在旦夕,若不及时施救——
她死不了！太子不耐烦地打断,先给玉儿看诊！再啰嗦,孤砍了你的脑袋！
太医眼中闪过一丝歉疚与无奈,迅速从药箱里取出一枚丹药塞进我嘴里,低声道：宋大小姐,撑住！
说完,便匆匆去为宋玉儿检查。
我艰难地咽下药丸,腹中的绞痛似乎减轻了些许,可心口却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寒风呼啸着灌进来,疼得我连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相依为命的兄长,仅仅因为宋玉儿脚磨破了皮,就扔下浑身是血的我,连太医都带走了。
我孤零零地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笑。
小姐！不好了！贴身丫鬟小兰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煞白,丞相大人来了！脸色铁青,您……您快避一避吧！
话音未落,一个娇柔却带着刻薄的声音响起：大小姐这副模样,还能躲到哪里去
是苏姨娘,宋玉儿的生母。
她扭着腰肢,上下打量着我,嘴角噙着快意的嘲讽,如今满京城谁不知道你被土匪给糟蹋了我们丞相府的脸面,可都被你丢尽了！
紧随其后,父亲沉着脸跨进门槛。
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没有半分怜惜,只有滔天的怒火,孽女！你还有脸回来！清白尽失,为何不以死明志！
亲生父亲,竟要我去死
我浑身冰冷,喉咙干涩,父亲……我做错了什么为何要我去死
身为未来太子妃,不知检点,与贼人纠缠不清,此乃欺君之罪！父亲声色俱厉,皇后娘娘已派人传召,你自己惹下的祸事,自己承担,莫要连累整个丞相府！
我甚至来不及换下这身血污的衣裳,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架起,拖拽着送进了宫。
冰冷的凤仪宫内,皇后端坐于凤座之上,面若寒霜。宋黎！你身为内定的太子妃,竟被贼人掳走,清白蒙污,实乃皇家奇耻大辱！你德行有亏,已不配再居太子正妃之位！
她的声音如同淬了冰,每一个字都砸在我的心上。
然,陛下仁慈,太子宽厚,念你过往尚有微功,允你以良妾之份,入主东宫。皇后微微抬高下巴,眼神睥睨,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入了太子府,当谨记身份,劝诫你父兄与外祖家,倾力辅佐太子,明白了吗
良妾
他们费尽心机将我推入地狱,毁了我的一生,如今却要我卑躬屈膝、感恩戴德地去做一个妾
凭什么！
我不嫁。我抬起头,迎上她冰冷的目光,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放肆！皇后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扶手,宋黎！你如今声名狼藉,让你做个良妾已是天大的恩赐,你竟敢不知好歹！
她眼中寒光一闪,来人！上鞭刑！给本宫狠狠地打！打到她知错认错为止！
冰冷的皮鞭呼啸着落下,狠狠抽在我的背上,衣衫破裂,皮开肉绽。剧痛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但我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发出一声痛呼。
见我如此,皇后愈发震怒,将她拖去水牢！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我被扔进阴暗潮湿的水牢,刺骨的污水瞬间淹没到我的脖颈。
背上的伤口浸在污水里,血水不断渗出,在浑浊的水中晕染开一圈圈诡异的红。
不知过了多久,沉重的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宋玉儿身着华服,珠翠环绕,一步步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欣赏着我的狼狈。
姐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啧啧,真像条丧家之犬呢。她掩唇轻笑,眼中满是得意。
我抬起沉重的眼皮,冷冷地盯着她,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蛊惑了太子和哥哥
这还要多谢姐姐你啊。她嗤笑一声,当年围场狩猎,太子被毒蛇所伤,是你奋不顾身替他吸出毒血,随后便昏了过去。可第一个‘发现’并‘救助’太子殿下的人,是我。我告诉殿下,是我救了他。从那时起,我便是他的救命恩人。
一股腥甜涌上喉头,我几乎要呕出血来,恨不得挣脱这铁链,撕碎她那张伪善的面孔。
姐姐,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她缓缓蹲下身,凑近我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蛇信般的黏腻,凭什么你一生下来就是尊贵的相府嫡女,而我,却只能做个庶女,永远跟在你身后,仰你鼻息
姐姐,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变成我的。她眼中闪烁着贪婪而恶毒的光,太子妃之位,父亲的宠爱,兄长的维护……所有的一切,都将是我的！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眼中掠过一丝残忍的快意：姐姐一个人在水牢里,想必很孤单吧妹妹给你找了几个伴儿,陪你解解闷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几道粗重的脚步声和令人作呕的淫笑声从牢门外传来。
几个面目猥琐的水牢守卫搓着手,狞笑着朝我走近。
我拼命挣扎,手腕上的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宋玉儿！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宋玉儿笑得花枝乱颤,你如今不过是个声名狼藉、人尽可夫的破鞋罢了！你以为,太子殿下还会在乎你的死活吗
她转身,袅袅娜娜地离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语。
好好‘伺候’我的好姐姐,她呀,曾经可是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呢！
水牢的门被重重关上,只剩下我凄厉绝望的哭喊,在这冰冷黑暗的囚笼里回荡。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2
蛇窟惊魂
不知过了多久,兄长终于赶来,看着奄奄一息的我,开口就是一顿责骂。
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皇后娘娘顶多关你一日,你竟然卖身贿赂守卫若不是玉儿发现,前来告知于我,你是不是打算让全天下的人都来作践你！
我的嗓子早就哭喊的说不出话了,听见他的责骂,默默闭上了眼睛,只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下来。
最终,我还是被从水牢里拖了出来,送回了相府。
兄长随便找了个大夫给我开了点药,就扔下我走了,因为宋玉儿刚做了点心找他去品尝。
他哪里还会在乎我的死活
外伤内毒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我的身体,但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揭穿宋玉儿的假面。
我唤来了丫鬟小兰。
小兰,去请太子殿下,告诉他,当年替他吸蛇毒的人是我！不是宋玉儿！
小兰点点头,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我刚想喘口气,房门却砰地一声被推开
宋玉儿带着两个仆人搬着一个大木桶走进来。
我努力撑起身子,你来干什么,出去！
我来给你姐姐送礼啊。她让仆人把木桶放到我床边,掀开了上面的布。
满满一桶,全是斑斓滑腻的毒蛇！
它们相互缠绕、蠕动,吐着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
我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宋玉儿笑得比毒蛇还毒,姐姐,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小兰去哪儿了吧,我怎么可能让你翻身！
她打了个手势,两个仆人毫不客气地把我扔进了木桶里。
啊！不要！
闻到血腥味的毒蛇立刻疯狂地撕咬上来,剧痛传遍全身。
每一次我拼命想爬出木桶,都被那两个仆妇死死地按回去,重新坠入冰冷滑腻的绝望深渊。
宋玉儿就站在桶边,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的挣扎与痛苦,笑声清脆悦耳,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残忍。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
宋玉儿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换上了一副惊慌失措的神情,她扑向桶边,急切地喊道：姐姐！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傻事快出来啊！她扭头扑进刚进门的太子怀里,一脸急切的样子,太子哥哥,你快劝劝姐姐,我一进来就看见姐姐在装满毒蛇的桶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着桶沿爬了出来,浑身是血,狼狈不堪,宋玉儿,明明是你把我扔进去的！宋玉儿依偎在太子怀里给那两个仆人使了个眼色。两个仆人立刻出声,大小姐,明明是你让我们找来的蛇,你怎么能冤枉二小姐呢
姐姐,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冤枉我宋玉儿哭得梨花带雨。
宋黎！太子勃然大怒,你嫉妒玉儿,处心积虑想要抢夺她的功劳,甚至不惜自残来构陷她！本宫真是看错了你！
我急忙辩解,我没有,是她害我！
小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小姐没有撒谎！请你相信小姐！
够了！太子厉声打断我,眼神冰冷彻骨,人证物证俱在,你还狡辩,真是冥顽不灵！
他转头看向小兰,还有你这个贱婢！替她传这种谎话,来人！拖下去！杖责八十！
不要！我睚眦欲裂,拼命想要爬过去阻止,不关她的事！是我让她去的！你放过她！
太子充耳不闻,两个侍卫面无表情地将小兰拖了出去。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木棍击打皮肉的闷响,以及小兰凄厉痛苦的惨叫声。
即使如此,她依然在为我喊冤,太子殿下,小姐真的没有撒谎！
太子的怒火更盛,不知悔改的刁奴,直接打死！
不要！我求求你！放过她吧！我彻底崩溃了,爬到太子脚下,拼命磕头,额头磕出了血,你要打,打死我好了！求你放过她！
太子冷漠地看着我,打死你太便宜你了。你就好好留着这条命,每日承受这蛇毒发作的痛苦吧！这就是你诬陷玉儿的代价！
悲愤交加之下,我吐出一口黑血。
哎呀！宋玉儿尖叫一声,嫌恶地后退了一步,姐姐把我的裙子都弄脏了。
无妨,太子立刻柔声安慰她,我带你去锦绣阁,再给你买新的。
钻心的蛇毒猛然发作,眼前阵阵发黑,我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摔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
眼帘阖上的最后一刻,是太子与宋玉儿相携离去的背影,以及院中……小兰那只无力垂落的手。
再次睁开眼,已是深夜。
四周死一般寂静,仿佛一座坟墓。
我趴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上的鞭伤和蛇咬的伤口已经开始溃烂流脓,五脏六腑如同被无数毒虫啃噬,痛不欲生。
太子要让我日日承受蛇毒发作的痛苦,自然不会有大夫来为我诊治。
敞开的房门正对着院子中央。
月光惨白,照亮了院中那具小小的、血肉模糊的身体。
是小兰。
她孤零零地躺在那里,身体早已冰冷僵硬。
亲如姐妹的贴身丫鬟,仅仅因为替我传了一句话,就这样被活活打死。
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无声的泪水汹涌而出,我蜷缩在地上,哭得无助又绝望。
3
嫁妆之争
我强撑着一口气,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步步挪到院子里。
在院子角落里,亲手挖了一个坑。
泥土冰冷而坚硬,我挖地指甲翻卷,鲜血淋漓,可这点痛相比这几日我受到折磨已经算不了什么。
寂静的院子里响起推门声,我的兄长,宋长风来了。
他看到我在挖坑,忍不住皱起眉。
一个贱婢,扔乱葬岗就是了,你一个大小姐,在这儿挖坑,成何体统！
成何体统
我抬眼看着熟悉却又好像很陌生的兄长。
我被掳走、被鞭打、被侮辱、被蛇咬的时候怎么没人想起来我是丞相府的大小姐！
兄长对我的质问很不满,那是你咎由自取,我没想到你为了诬陷玉儿如此不择手段！
又是这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总是认定是我诬陷宋玉儿。
说不通,也懒得再说了。
我将小兰的尸体轻轻放入坑中,开始一点一点埋土。
兄长见我不理他,似乎有些不自在,轻声咳了咳,换了个话题,父亲已经决定,抬苏姨娘为正妻了。
我的动作猛地一顿。
苏姨娘是宋玉儿的生母。一个青楼出身的舞女,如今要取代我早已过世的母亲,成为丞相府名正言顺的主母。
多么讽刺！
我冷笑一声,兄长以后要叫一个青楼舞女为母亲
你这叫什么话,我以为你饱读诗书,不会像市井妇人那般存有偏见,,没想到你也是如此庸俗之人。
苏姨娘温柔婉约,持家有方,何况玉儿不日就要嫁给太子,太子妃岂能是庶女
所以不止要我让位,还要让我死去的母亲让位。
我冷冷地看着他,外公知道这件事吗
提到外公,兄长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甚至带恼羞成怒,这是我丞相府的家事,你休想把外公搬出来惹是生非！
还有,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母亲留给你的那些嫁妆,你收拾一下,都给玉儿。
我猛地抬起头,,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玉儿即将成为太子妃,代表的是我们丞相府的脸面,嫁妆自然不能太寒酸。兄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苏姨娘和玉儿性子柔弱,母亲在世时,对她们多有苛待。如今你将嫁妆给玉儿,也算是替母亲做些补偿。
补偿我母亲贤良淑德,何曾苛待过妾室和庶女
分明是苏姨娘和宋玉儿颠倒黑白,在他面前搬弄是非！
何况,兄长的声音更加冰冷,你如今名声尽毁,不可能再当太子妃了。那些嫁妆留着也没用,不如成全玉儿。
我的心像被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淋漓。
失了清白这难道不是拜他们所赐吗
现在,他们还要夺走我母亲留给我最后的东西！
不可能！我激动地喊道,那是母亲留给我的！是她一点一点为我精心准备的！她病重之时,都还强撑着精神为我添置！凭什么给宋玉儿！
姐姐……门口传来宋玉儿柔柔弱弱的声音,她不知何时来了,正倚在门框上,泫然欲泣。
哥哥,你不要为难姐姐,我身份低微,原是不配拥有那么好的嫁妆的……
她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更是激起了我的怒火。
你给我滚！我指着她,厉声喝道,这里不欢迎你！
放肆！宋黎！兄长见宋玉儿受了委屈,立刻大怒,上前一步挡在宋玉儿身前,怒视着我,你就这么跟自己的妹妹说话,你的教养呢！
我凄厉地笑了起来,她踩着我的尸骨上位,如今还要抢夺我母亲的遗物！哥哥,你告诉我,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妹妹！
母亲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帮着外人欺辱她的亲生女儿,她该有多寒心！
兄长被我的话噎住,脸色铁青,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哥哥,你别生气,都是玉儿不好……宋玉儿拉着兄长的袖子,眼泪汪汪,没事的,我相信就算没有嫁妆,太子殿下也不会苛待我。
玉儿,你就是太善良了！兄长心疼地看着宋玉儿,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消失殆尽,转头对我厉声怒喝,宋黎,把库房钥匙交出来！
这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得无比陌生。
这还是那个偷偷给我塞糖、事事挡在我身前,拍着胸脯说妹妹别怕,哥哥保护你的兄长吗
哥哥,我的声音颤抖,带着最后一丝哀求,我才是你的亲妹妹啊！那是母亲留给我们最后的念想了！
兄长却再也不看我一眼,一把粗暴地推开我,径直冲进房间里翻找起来。
很快,他拿着一串冰冷的钥匙出来,看也不看我,直接塞到了宋玉儿的手里。
你还给我！我疯了一样扑上去想要抢回来。
兄长却毫不留情地再次将我推倒在地,冰冷的地面撞得我头破血流,眼前发黑。
来人！他对着外面厉声喊道,把大小姐关进房里！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让她给我好好反省反省！
几个下人立刻上前,面无表情地将我从地上粗鲁地架起,拖进房间,像扔垃圾一样扔在地上。
砰的一声,房门被从外面锁上。
我的嫁妆！你们不能动我的嫁妆！还给我！！我拼命拍打着门板,却无济于事。
透过模糊的泪眼,我最后看到的,是兄长冷漠绝情的背影,以及宋玉儿嘴角那抹一闪而逝的得意笑容。
我慢慢滑坐在冰冷的地上,四周一片黑暗,只有窗外惨白的月光照着我无助的身影。
身上的蛇毒再次发作,让我痛不欲生。
然而,身体上的痛苦,远不及心里的绝望和悲凉。
我和兄长、太子,是一起长大的。
小时候,太子拉着我的手,信誓旦旦地说：黎儿妹妹,等我长大了,一定娶你做我的太子妃！
兄长总是挡在我身前,拍着胸脯说：妹妹别怕,有哥哥在,谁也别想欺负你！哥哥会保护你一辈子！
那些信誓旦旦的诺言,言犹在耳。
可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
他们开始围着宋玉儿转,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而我,成了那个多余的、碍眼的存在。
我想起来了。
是从两年前,云州那一战开始的。
4
真相浮现
两年前,太子和兄长奉命前往云州抵御西凉入侵。
我因思念他们,又担心前线战况,便瞒着家人,偷偷跑去了云州,想去军营探望。
谁知,刚到云州附近,就远远看到太子和兄长被西凉大军围困,形势岌岌可危！
我当时吓坏了,立刻骑上快马,冒着漫天风雪,去最近的靖州搬救兵。
我跑了一天一夜,座下的马早已累死,我只能徒步在没过膝盖的雪地里艰难跋涉。
寒冷侵蚀着我的四肢百骸,我的意识渐渐模糊,体力也消耗殆尽。
就在我快要冻僵昏厥的时候,我看到了宋玉儿！
当时我并未多想,只以为她是和我一样担心兄长和太子,偷偷跟来的。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里写好的求救信交给她：玉儿,快把信送到靖州,找周将军救殿下和哥哥。
说完这句话,我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已不知过了多久。
身下是温热的泉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视线。
救我的人说,我在雪地里冻僵了,幸好被他们发现,用温泉泡了足足三个月,才勉强捡回一条命。
等我身体好转,辗转回到京城时,一切都变了。
太子和兄长平安归来,毫发无伤。
他们身边,却多了一个备受瞩目的功臣——宋玉儿。
他们对宋玉儿关怀备至,言语间充满了感激和赞赏,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
他们说,是宋玉儿不顾自身安危,在冰天雪地里奔波数日,才搬来了靖州的救兵,救了他们于危难之中。
我试图跟他们解释,告诉他们是我先去找的救兵,是我在昏倒前把求救信交给了宋玉儿。
可他们根本不信。
宋黎,我知道你不喜欢玉儿,太子皱着眉头说,但你也不能因为嫉妒,就抢夺她的功劳！玉儿为了救我们,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你怎么能如此诬陷她
妹妹,兄长也一脸失望,甚至带着几分厌恶,玉儿善良柔弱,又于我们有救命之恩。你身为嫡女,怎能如此心胸狭隘,容不下她你太让我失望了！
从那以后,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在他们眼里都是错的,都是在针对宋玉儿。
我的首饰,只要宋玉儿喜欢,兄长会毫不客气地拿去送给她,说她戴着更好看。
我的汗血宝马,太子转手就送给宋玉儿,他看着宋玉儿骑在马背上,笑靥如花,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准备了一年为太后画了一幅《万寿图》,只因宋玉儿说自己没有拿得出手的的寿礼,被太子强行借走,让宋玉儿在太后寿宴上大出风头。
外祖父千里迢迢托人给我送来的及笄礼服,只因宋玉儿说了一句好看,兄长便做主送给了她,归还时却被剪的稀碎。
我从小养到大的小狗雪球,在宋玉儿故意将我推入池塘时,忠心护主,冲上去咬了宋玉儿一口。
就被他们趁我溺水昏迷之际,残忍地剥皮抽筋,炖成了狗肉汤！
等我醒来,宋玉儿还假惺惺地端着一碗狗肉汤来到我面前。
笑语盈盈地说：姐姐,这是特意为你炖的,狗肉汤,大补,快趁热喝吧。
我狠狠打翻了那碗汤,歇斯底里地质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残忍！
结果呢
太子和兄长一致认为我无理取闹,竟然为了一个畜生,就冤枉善良的玉儿,还打翻了她亲手送来的汤。
他们不由分说,便罚我跪在破碎的瓷片上,给宋玉儿赔罪！
膝盖被锋利的碎片刺破,鲜血直流。
从那天起,我的膝盖便落下了病根。
我曾经一舞倾城,如今别说跳舞,就是快走几步,膝盖都钻心的疼。
宋玉儿真的说到做到,她把属于我的东西一件件抢走了。
我的首饰、衣服、小狗、丫鬟、清白、嫁妆、未婚夫、兄长……
都被抢走了,抢不走的也被毁掉了。
如今,似乎只剩下这条苟延残喘的命了。
外面一直有热闹的声音传来,整个丞相府都在准备宋玉儿的大婚。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我。
没有人给我送饭,更没有人给我送药。
我拍门呼救,却只换来下人们的嘲笑。
身上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
体内的蛇毒日日侵蚀着我的肺腑。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时,哗啦一声,门锁被打开了。
宋玉儿身边的丫鬟趾高气昂的走进来。
太子殿下来给二小姐送聘礼了,二小姐今天高兴,让我来放你出去。
我已经没有力气走路,她们就来架着我,一直拖到了前厅。
前厅里,堆满了红色的聘礼箱子,琳琅满目,珠光宝气。
哪是好心放我出来,分明是让我来看看她有多受宠！
整整一百二十抬聘礼,堆满了院子和前厅。
而当初太子给我下定时,仅仅只有二十抬。
那时他还说,身为储君,不宜铺张,以免引来御史弹劾。
原来,不是不宜铺张,只是我不配。
宋玉儿正在试穿嫁衣,那嫁衣用的是最上等的云锦,用金线绣着繁复精美的图案,领口和袖口镶满了圆润硕大的东珠,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嫁衣的款式完美地贴合着宋玉儿的身材,将她衬托得越发娇艳动人。
这分明是早就为她量身定做的！
太子站在她身侧,满目深情与惊艳,玉儿,你穿这嫁衣真是太美了,不枉我亲自画图样,提前一年搜罗云锦和东珠。
宋玉儿眼角瞥见我,娇俏地依偎进太子怀里。
姐姐那件嫁衣殿下也废了这般心思吗
太子冷哼一声,她那件不过是成衣铺里随便买来的,反正她也用不到,何必费功夫。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那件嫁衣针脚粗糙,尺寸都不合身。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让我穿上它。
因为,我注定只是一个垫脚石,一个为宋玉儿铺路的牺牲品。
我心痛得无法呼吸,挣扎着甩开架着我的下人,踉跄着逃离这个让我窒息的地方。
我浑浑噩噩地往前走,漫无目的,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门。
就在相府后门处,我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苏姨娘！
她正和一个明显是西凉样貌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
小心翼翼地将一封信塞给那个西凉人,然后迅速左右张望了一下,匆匆离去。
我的心猛地一跳！
苏姨娘是妾室,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认识西凉人
除非……她本身就和西凉有勾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云州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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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指俱废
当年云州之战,太子和兄长被围困,险些丧命。
而宋玉儿,却恰好出现在了那个冰天雪地里！
这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晚上,我放了一把火,趁着混乱之际悄悄溜进了苏姨娘的房间。
一番翻找之后,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子深处,摸到了一个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苏姨娘与西凉人往来的书信。
信中详细记录了朝廷的动向、兵力部署,还有一些官员的私密信息！
甚至还有关于云州之战的详细谋划！
是她们母女向西凉泄露了军机情报,才导致太子和兄长孤军深入,被敌军重重围困,大军险些覆没,云州差点失守！
而宋玉儿出现在雪地里,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去和西凉人接头！
她根本没想去搬救兵,不过是靖州巡逻的士兵发现了她,她才不得已拿出求救信。
我拿着这叠足以致命的书信,双手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
证据确凿！这一次,我看她们还如何狡辩！
我立刻拿着书信,冲去找太子和兄长。
他们正在书房议事,看到我闯进来,脸色都很难看。
殿下！哥哥！我将手中的书信狠狠拍在桌子上,宋玉儿和苏姨娘其实是西凉人的奸细！
太子和兄长狐疑地拿起书信,开始翻看。
他们的脸色,随着信件内容的展开,变得越来越凝重,越来越难看。
但他们还是不肯相信,找了苏姨娘和宋玉儿前来对质。
苏姨娘看了一眼信件,立刻大呼冤枉,太子殿下明鉴！妾身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可能与西凉勾结这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啊！
宋玉儿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姐姐,我知道你恨我,恨我夺了你的姻缘……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伪造这样的书信来诬陷我和母亲啊！通敌叛国,是要诛九族的！姐姐,你就这般恨我们母女,欲置我们于死地吗
她转向兄长,哭得更凶：哥哥,你告诉殿下,姐姐是不是从小就擅长模仿他人笔迹小时候你撕毁了吴大家的一幅字,不就是姐姐临摹了一幅,连爹爹都没看出来吗
兄长脸色变幻,握着信的手紧了紧,迟疑地看向我：黎儿,玉儿说的可是真的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不能儿戏！
我捂着心口,难以置信地看向兄长,哥哥！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为了争风吃醋,连家国安危、家族性命都不顾的人吗这真的是她们通敌的证据！
兄长被我问得眼神闪烁,一时语塞。
这时,宋玉儿看准时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到太子脚边,哭得泣不成声。
殿下,都是玉儿的错,玉儿不该对殿下动心,不该惹姐姐不快……玉儿这就去死,只求殿下看在往日情分上,饶过我母亲
姐姐,我把太子妃之位还给你,还给你就是了,求你放过我娘吧！
太子看着她哭得娇弱可怜,连忙将她扶起,满眼怜惜与感动：玉儿,你快起来！孤相信你！你如此善良,怎会做出此等恶事定是有人恶意诬陷！
兄长也指责我,黎儿,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如此害人
我没有！我急切地辩解,这真的是从苏姨娘房里搜出来的！当年云州之战就是她们泄露军机！
够了！兄长怒吼道,玉儿当年冒着性命危险救了我们,她怎么可能是奸细！我看你真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宋玉儿在一旁抽泣着,殿下,我不知道姐姐竟是如此恨毒了我。
太子厉声呵斥我,宋黎,我已经允许你以良妾身份进府,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告诉你,孤的太子妃永远只有玉儿一人,你别痴心妄想了！
我只觉的满心荒唐,明明是通敌叛国的铁证,他们却以为是我在争风吃醋,甚至一个觉得施舍给我一个良妾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殿下放心,从土匪山寨回来,我就没想过再嫁给你,也绝不可能为了太子妃之位去诬陷她们！
太子和兄长显然不信我的话,只当我是在欲擒故纵,毕竟过去的我,确实对太子痴心一片。
苏姨娘见状,立刻不失时机地加了一把火,故作惊恐道：大小姐这模仿笔迹的绝技,可真是令人心惊胆战。今日能模仿我母女的笔迹构陷我们通敌,那他日……会不会模仿旁人的笔迹,甚至模仿圣上的笔迹,做出什么动摇国本的事情来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中了太子和兄长最敏感的神经！
模仿笔迹,构陷朝臣,甚至……伪造圣旨！
太子和兄长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他们看向我的眼神,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宋黎！你这双手,既然能模仿笔迹,做出此等恶事,留着也是祸害！太子的声音冷酷无情,来人,砍掉她的手！
砍掉我的手！我惊恐地后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殿下,不可！宋玉儿拉住太子的胳膊,姐姐虽然有错,但她毕竟是相府的嫡女,若是身体残缺,传出去也不好听,只要让姐姐写不了字就行,不用非得砍掉双手,求殿下给姐姐一个体面。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还是玉儿心善。既然如此……
他顿了顿,那就把她十指都砸断吧！免得以后再握笔作恶！
不要！我求助地看向兄长,哥哥,不要,不要砸断我的手指。
兄长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最终却吐出一句让我如坠冰窟的话,你这双手,留着确实后患无穷！
什么！这还是那个从小护着我的亲哥哥吗
惊愕中,我被两个侍卫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另一个侍卫拿着一把沉重的铁锤,一步步向我走来。
不！不要！放开我！我惊恐地尖叫,拼命挣扎,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没有诬陷！那些信是真的！是真的！
但没有人听我的。
铁锤高高举起,然后重重落下！
啊——！
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从指尖传来,迅速蔓延至全身！
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曾经写出锦绣文章、画出江山美景、弹出动人乐曲的纤纤十指,在一锤又一锤的重击下,骨骼碎裂,血肉模糊！
曾经名动京城的第一才女,转瞬间,变成了十指俱废的废人！
剧痛和绝望让我几近昏厥。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我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他们的脸在我的泪眼中变得模糊而狰狞。
这一刻,我对他们所有的情意、所有的期待,彻底化为乌有。
只剩下刻骨铭心的恨！
6
回魂复仇
兄长找了个大夫随意给我包扎了一下,又把我扔回了房间里。
我蜷缩在地上,十指连心的剧痛一阵阵袭来,仿佛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骨髓。
冷汗浸湿了衣衫,与地上的尘土混在一起,狼狈不堪。
娘……黎儿好疼啊……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连日来的酷刑与折磨,早已耗尽了我的精力。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慈爱的母亲站在不远处,温柔地向我招手。
不是没想过一死了之,去阴曹地府向母亲哭诉我的委屈。
可是不行,我若这样去见母亲,她会心疼的！
要死,我也要带着那些恶人陪葬！
我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残破的身躯,踉踉跄跄地摸索着走到最偏僻的祠堂。
看守祠堂的钟叔是外祖父安插在丞相府的眼线,这还是母亲临终前特意告诉我的,连兄长都不知道。
钟叔看见我的样子,听完我的遭遇,气得双目通红,他们竟如此歹毒,我这就通知黎将军回来为小姐报仇！
外祖父必然是要通知的,只不过我还要找另外一个人,钟叔,麻烦你想办法让四皇子来见我。
钟叔没有问我想做什么,只是毫不迟疑地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第二天夜里我就见到了四皇子。
四皇子李承明,母妃是后宫中独得恩宠的李贵妃,他亦聪明过人,深得皇上宠爱,若非太子既嫡又长,身后又有丞相和镇国将军支持,只怕太子之位早已换人。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脸上戴着一副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容貌,见到我,倒是坦诚地摘了面具。
宋大小姐他的声音充满疑惑,大概是不确定眼前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女子是不是曾经名动京城的相府嫡女。
殿下……我挣扎着想要行礼,却被他抬手阻止了。
他的目光落在我那双被砸烂的双手上,眼神微微一凝。
你的事我听说了,需要我如何帮你
我有些诧异,毕竟当初我是太子阵营,以前没少针对四皇子,没想到在这种时候,他开口就要帮我。
而我曾经视为亲人的人却只会一次次伤害我。
咽下心中的苦涩,我坚定道：我想与四皇子合作,请四皇子帮我找一些证据,我帮你登上太子之位。
什么证据
苏姨娘和宋玉儿与西凉人勾结的证据！
虽然书信被太子烧了,但是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信中的内容我一一背给四皇子听,还有那个西凉人的样貌特征我也仔细描述出来。
四皇子神色凝重,他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太子犯的最大错误就是没有好好珍惜你。
我惨然一笑,看着自己残废的双手：我此生最大的错误,便是认识了他！
我会尽快找齐证据,另外——四皇子的目光再次落到我的手上,明天晚上我找个人来给你治伤。
第二天晚上四皇子果然带来了一个医术高手。
他小心翼翼地解开我手上的布条,看到那血肉模糊、骨骼尽碎的惨状时,也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大夫为我重新清洗伤口,敷上珍贵的伤药,又施针暂时压制了日夜折磨我的蛇毒。
小姐这手,骨头碎得太厉害了,即便精心调养,也再难恢复如初,恐怕连握笔都难了。大夫叹息着。
至于这蛇毒,早已深入骨髓。属下只能暂时压制,为小姐减轻些痛苦,想要根治……只怕神仙难为！
我心中并无太多波澜,这结果早已预料到。
只希望在我临死前能让那些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与此同时,四皇子派出的暗卫也开始秘密行动,根据我提供的线索,全力搜集苏姨娘和宋玉儿通敌叛国的证据。
他们潜入相府,寻找被遗漏的书信；跟踪与苏姨娘接触的西凉密探；远赴云州,寻找当年事件的目击证人。
甚至他们还查到了我母亲死亡的真相。
我看着四皇子送来的证据,心中恨意滔天。
原来我母亲并不是生病,而是被苏姨娘日日下毒,那毒还是她借我兄长之手喂进了母亲嘴里。
而我的父亲也知道这件事,只是他默许了苏姨娘所做的一切。
难怪母亲临终前对我放心不下,让我提防苏姨娘,甚至提防父亲。
难怪她只把眼线的事告诉我,不让兄长知道,只怕她已经明白兄长早被她们蛊惑。
母亲,你死得好冤啊！
想当年,父亲不过一介寒门书生,是母亲不顾家族反对,毅然下嫁,并借助外祖父的势力,才让他平步青云,短短数年便官至宰相,权倾朝野！
可他是如何回报母亲的位极人臣,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宠妾灭妻,眼睁睁看着母亲被毒妇害死！
母亲弥留之际,该是何等的伤心,何等的绝望！
我狠狠抹去眼泪,尽量平静道：请四皇子帮我带一颗回魂丹。
回魂丹可以让不管伤的多重的人都有三天的回光返照时间,只是过后会死的更快。
四皇子震惊不已,回魂丹一旦服下,无药可治。
我知道。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这副身子,本就活不了多久了。只是我活不了,他们也别想活。
我要亲手,拉着他们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四皇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他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好,既然你心意已决,孤成全你。证据已经齐全,你想何时动手
我看向窗外,夜色浓稠如墨,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腥。
请四皇子将证据交给我外祖父,通知他后日进京。
后日是他们的大婚之日,我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7
登闻鼓鸣
太子大婚之日,整个京城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的氛围中,张灯结彩,鼓乐喧天。
相府更是门庭若市,贺客盈门。
她们甚至把我放了出来,只为让我目睹宋玉儿如何风光大嫁。
姐姐,我说过我一定会把你踩在脚底下。
宋玉儿高坐在华丽的马车里,看着我狼狈地匍匐在地,眼中满是胜利者的得意。
太子哥哥说了,一会儿会派一顶小轿来接姐姐入府,今天晚上我与太子哥哥的大婚之夜,还得劳烦姐姐这个妾室在外面给我们守着。
她轻蔑地扫过我被毁的双手,姐姐这手不能写字了,端个洗脚水还是可以的。
我冷眼看着她得意离去,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嘲笑,径自回了房。
他们以为,我已经彻底废了,乖乖回房等着当妾室。
却不知我根本没打算让这场大婚进行下去。
我换上一身素衣,吞下回魂丹,药力迅速蔓延,压下了蚀骨的剧痛,带来一种虚假的旺盛精力。
在四皇子派来的暗卫悄然护送下,我来到了肃穆的皇宫外。
宫门前,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鼓——登闻鼓。
非有天大的冤情,不得敲响此鼓。
一旦鼓声响起,上达天听,无论帝王在做什么,都必须立刻受理,且御驾亲临宫门,于万民之前公开审理,以示公正无私。
所以敲响登闻鼓,必须滚钉床过火海,以证明自己身负奇冤。
这是为了防止有人恶意鸣冤,扰乱朝纲而设下的规矩。
只有真正身负血海深仇,不惧生死之人,才能通过这道考验。
我忍着双手传来的剧痛,费力地握住鼓槌,狠狠砸下。
咚——！咚——！咚——！
沉闷而压抑的鼓声,如同惊雷一般,瞬间划破了京城喜庆的喧嚣,传遍了皇宫内外！
太子大婚,文武百官齐聚,皇亲国戚云集于殿内。
这突如其来的的鼓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乐声戛然而止,喜庆的气氛瞬间凝固。
正准备向皇上和皇后行跪拜大礼的太子和宋玉儿,僵在了那里,满脸错愕。
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挥手示意暂停仪式,随即率领百官移驾宫门前的高台,要看看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太子大婚之日鸣冤。
太子、兄长、父亲,以及盛装打扮的宋玉儿和苏姨娘,也匆匆赶了过来。
当他们看清鸣冤之人是我时,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宋黎！太子又惊又怒,指着我厉喝道,你疯了吗！竟敢在大婚之日,敲响登闻鼓！
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宋玉儿也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有什么委屈,我们可以私下说,何必闹到陛下面前
父亲更是气得浑身发抖：孽女！简直是胡闹！来人,快把她拖下去！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叫嚣,向皇上叩首行礼后,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文武百官和围观百姓耳朵里。
民女宋黎,状告父亲宠妾灭妻,状告兄长弑母杀妹,状告太子通敌叛国！
此言一出,犹如平地惊雷,满朝哗然！
围观的百姓更是炸开了锅,议论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你……太子气急败坏,你分明是嫉妒玉儿,心生怨恨,才在此妖言惑众！
是啊,陛下！兄长和父亲也急忙附和,她已经疯了,求陛下不要听信她的疯言疯语！
皇上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地看着我：宋黎,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状告父兄,状告太子,哪一条都是大逆不道！
民女知道！我猛地叩首,民女愿滚钉床、过火海,证明民女所告句句属实！
说罢,我毅然起身,目光决绝地看向早已准备好的、布满锋利铁钉的恐怖床板。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我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躺上了钉床！
尖锐的铁钉瞬间刺穿了我单薄的素衣,深深扎入我的皮肉！
剧痛让我浑身颤抖,冷汗涔涔！
但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在钉床上翻滚着,爬向另一端！
鲜血瞬间染红了我的白衣,也染红了那狰狞的钉板。
围观的人群发出了阵阵惊呼和抽气声。
滚下钉床,我已是血肉模糊,但我没有片刻停歇,又一步步踏进了火海。
烧红的木炭灼烧着我的双脚,每一步都痛彻心扉！
但我不能停！
我用意志支撑着残破的身体,一步一个血脚印,在火炭上艰难地挪动,最终,走过了那象征着炼狱的火海！
噗通一声,我浑身浴血,冒着焦烟,重重跪倒在高台之下。
我抬起头,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民女宋黎状告兄长宋长风,罔顾兄妹之情,勾结土匪,毁我清白,抢我嫁妆,弑母杀妹！
状告当朝丞相宋渊,宠妾灭妻,包庇西凉奸细！
状告苏氏、宋玉儿母女,身为西凉奸细,通敌叛国,泄露军机,毒杀主母,构陷嫡女！
状告太子李承泽,买通土匪,毁我清白,杀我忠仆,废我双手！更是纵容西凉奸细,通敌叛国！
我的声音回荡在金銮殿上,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得众人头晕目眩。
太子、兄长和父亲的脸色变得惨白。
一派胡言！太子厉声反驳,宋黎,你这纯属污蔑！父皇明鉴！这宋黎最爱撒谎诬陷他人！
皇上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宋黎,你既已滚钉床过火海,朕姑且信你身负奇冤。但你状告太子,兹事体大,可有确凿证据
证据在老臣这里！
人群分开,外祖父带着十几个亲兵押着几个人大步流星地走过来,看见我浑身浴血的样子,顿时红了眼眶。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跪拜,陛下！老臣黎镇北,恳请陛下为我外孙女以及死去的女儿主持公道！
老臣本是奉召回京,准备参加外孙女的大婚,却不料听闻外孙女被奸人百般欺辱、险些丧命！老臣连夜查证,已找齐所有罪证！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还我黎家一个公道！
黎老将军请起,有什么证据都呈上来吧！
外祖父一挥手,身后一个亲兵立刻将一叠厚厚的文书恭敬地交给了皇上面前的大太监。
另外十几个亲兵押着几个人跪倒在高台下。
外祖父怒视着那些瑟瑟发抖的人证,厉声道：说,把你们知道的一五一十和陛下说清楚！
一个身着边关军服的士兵率先抬起头,指向高台上的宋玉儿：就是她！当日在靖州城外,我等奉命巡逻,正遇上此女。当时她身边还有一个昏倒在雪地里的姑娘。
她说那姑娘已经冻死了,不让我们靠近查看。随后拿出求救信,说军情紧急！我等不敢怠慢,立刻飞马回靖州城向周将军报信！
他转头看向我,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当时昏倒的就是这位姑娘！原来你没死啊！
什么！太子和兄长同时浑身剧震,不敢置信地猛然看向身旁的宋玉儿,眼中充满了惊疑和质问。
太子声音发颤,玉儿,你不是说是你一个人冒着风雪去搬的救兵吗为什么黎儿也会在那里
兄长也急道：你还说黎儿贪玩,一个人跑去山里泡温泉,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玉儿惊慌地辩驳,他胡说！他胡说八道,这一定是姐姐找来诬陷我的！
那士兵闻言勃然大怒,唾了一口,呸！老子乃堂堂靖州骑兵校尉,闲得没事跑来京城诬陷你若非老将军派人寻到我,我还蒙在鼓里,以为你真是救了全城百姓的女英雄！
我冷冷地看着台上,别急,还有呢！
一个马夫被押上来,两年前是小人驾着马车送二小姐去的云州,小人亲眼看到她和一个西凉人见了面,还给了那西凉人一个包裹。。
回来的时候遇到大小姐一个人往靖州方向走,二小姐不许我们救人,让我们把大小姐扔在雪地里冻死。
又一个老嬷嬷被推上前来,她颤抖着指认被押在一旁的的西凉人,苏氏一直和西凉人有联络！就是他！
每隔一段时间,苏氏就要么亲自去见他,要么让老奴去城外的破庙送东西,有时是银钱,有时是书信。
此外,还有几位当年相府的老人指证苏姨娘,以及从那个被抓获的西凉密探身上搜出的、苏姨娘亲笔所写的涉及军机情报的书信,都被一一呈上。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皇上越听脸色越是铁青,最后龙颜震怒：好一个未来的太子妃！来人！将苏氏、宋玉儿这两个通敌叛国的西凉奸细拿下！
侍卫毫不客气的扭着苏姨娘和宋玉儿的胳膊,将她们死死按跪在御前。
宋玉儿哭得梨花带雨,她拼命挣扎着,哭喊求救：殿下！殿下救我！救救玉儿啊！哥哥！爹！救救我！
然而,太子和兄长早已是脸色惨白如纸,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开口求情。
父亲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8
大仇得报
太子神情都慌了,跪行到皇上面前,父皇,儿臣确实不知她们是西凉奸细,儿臣也是被蒙蔽的。
兄长艰难地开口,声音充满了苦涩和追悔,我们知道的,黎儿之前拿着书信来找过我们,只是我们不信她,还砸断了她的双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我的双手。
适才滚钉床过火海,包扎的布条早已松散滑落,露出十根扭曲变形的手指,令人不寒而栗。
看着他们满是懊悔的神情,我心中痛快了几分,只是事情还没结束。
又一个嬷嬷被押上来,她颤巍巍地跪倒在地,当年大夫人察觉到了苏姨娘的异样,苏姨娘就给夫人下了毒。她将毒掺在夫人最爱吃的点心里,让大少爷送给夫人吃。
兄长猛地僵住,随即像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揪住苏姨娘的衣领,双目赤红充血,嘶吼道：你让我送给我娘的点心全都有毒！
苏姨娘见大势已去,脸上反而露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狰狞笑意：是又如何毒是我下的,可亲手将毒点心喂到你娘嘴边的,是你！她最疼爱的亲儿子！你才是杀死她的凶手！哈哈哈！
兄长失魂落魄地瘫软在地,黎儿说的没错,我就是蠢到认贼作母！娘,儿子错了！他痛苦地捶打着地面,发出困兽般的哀鸣。
丞相府的老管家也被押来了,他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是老爷给苏姨娘出的主意,大夫人一直提防苏姨娘,她送的东西夫人肯定不吃,老爷就提议让大少爷去送。
父亲！兄长猛地抬头,那双赤红的眼死死瞪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父亲宋渊。
父亲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却还是选择了沉默,只是那微微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接下来,水牢的守卫被押上,他们磕头如捣蒜,承认收了宋玉儿的重金,对我百般凌辱。
将我扔进蛇窟的那两个下人哆哆嗦嗦地交代了当日如何奉宋玉儿之命,将我压在木桶里被群蛇撕咬。
宋玉儿的贴身大丫鬟也被外祖父抓来,将宋玉儿这些年来如何设计陷害我、挑拨离间、窃取功劳的桩桩件件,事无巨细地全部抖落出来。
宋玉儿的贴身丫鬟竹筒倒豆子般说出了一件件她们陷害我的事。
每多说一件,太子和兄长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他们一直以来深信不疑、百般呵护的救命恩人,竟然一个如此恶毒、满腹心机的女人！
那他们过去的信任和维护是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最后被押上来的,是一个脸上带着长长刀疤、眼神凶悍的汉子,正是当初掳走我的那伙土匪的头目。
他被亲兵死死按在地上,直接指向太子身边的贴身随从。
就是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还有详细的路线图和大小姐的画像,让我们掳走宋大小姐,还说他们主子吩咐一定要毁了宋大小姐的清白,我们如约照做了,结果他们来杀我们灭口！幸好我命大跳下山崖没死。
此言一出,再次哗然！围观的百姓和文武百官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京中流言蜚语,都说是宋家大小姐行为不检点,与土匪有染,失了清白。
谁能想到,这背后竟是当朝太子和她的亲兄长一手策划的阴谋！
买凶辱没未来太子妃、自己亲妹妹的清白,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不是的！黎儿,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太子脸色惨白如白纸,慌忙想要辩解。
兄长也急切地看向我：妹妹,我们……
我平静的看向他们,那天你们来救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他们二人齐刷刷地僵在原地,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太子声音凄惶,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你……你早就知道了
噗通一声,兄长再也支撑不住,直挺挺地朝着我跪了下来,抬手狠狠地扇着自己的耳光,黎儿,哥哥对不起你。
他们终于明白自己究竟错得有多么离谱,多么愚蠢,多么不可饶恕！
为了一个假冒的救命恩人,他们亲手将我推入了地狱！
黎儿……太子看向我,眼中充满了痛苦和哀求,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瞎了眼……我不该相信宋玉儿……我不该那样对你……
兄长更是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对不起！是哥哥错了！哥哥对不起你！对不起母亲！求求你……求求你原谅哥哥……
我看着他们,缓缓开口,声音嘶哑而冰冷：我的身子被土匪毁了！
我的丫鬟被你们活活打死！
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被你们抢走送给了仇人。
我的手指被你们一根根敲碎！
我母亲被你们纵容的毒妇害死！
现在,你们让我如何原谅我看着他们,眼中没有泪,只有无尽的冰冷和恨意,你们告诉我,我该如何原谅！
太子和兄长被我的质问和恨意彻底击溃,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突然,太子像是疯了一般,拔出侍卫的佩剑,冲向宋玉儿,胡乱的挥砍,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一次次地欺骗我,害得我一次次地误会黎儿！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兄长也好似找到了发泄口,拔剑冲向苏姨娘,对,都是你们害的,你们害死了我母亲,还一次次的害我妹妹！
宋玉儿捂着被剑锋划破、鲜血淋漓的脸颊,顾不得装可怜了,指着太子和兄长破口大骂。
当初是你们自己不信任她,土匪是你们找的,她的手是你们砸的,凭什么现在把所有错都怪到我头上！
够了！龙椅上的皇上终于忍无可忍,一声怒吼,震慑全场,结束了这场荒唐的相互指责。
人证物证堆积如山,桩桩件件触目惊心,民怨沸腾,群情激愤,皇上很快做出了裁决。
苏姨娘和宋玉儿通敌叛国,毒杀主母,构陷嫡女,罪大恶极,挑断手筋脚筋,充作军妓,让她们在无尽的屈辱和折磨中度过余生。
丞相宋渊宠妾灭妻,被革去相位,贬为庶民,日日跪在我母亲坟前磕头谢罪！
太子李承泽,识人不明,包庇奸佞,残害无辜,废黜太子之位,贬为庶民,流放边疆。
兄长宋长风,助纣为虐,不辨是非,弑母杀妹,刺字发配,流放边疆。
终于大仇得报,我心里却没有一点轻松。
他们是得到了惩罚,可是我的母亲呢惨死的小兰呢她们再也回不来了。
我被毁掉的清白,被敲碎的双手,也永远不可能恢复如初。
一切,都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体内的蛇毒,似乎也感受到了我情绪的剧烈波动,猛地一起发作！
我眼前一黑,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地面。
黎儿！外祖父惊呼一声,连忙扶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
随行的御医立刻上前为我诊脉,片刻后,他脸色凝重地对皇上摇了摇头。
宋大小姐体内的毒素已经侵入五脏六腑,她能撑到现在全靠回魂丹,只是这回魂丹服下去顶多只能活三日。
皇上看着我,眼中闪过闪过愧疚和惋惜。
他叹了口气,问道：宋黎,你还有什么心愿
我抬起头,声音微弱却坚定,民女只求陛下解除我与太子的婚约,允许我和母亲葬入黎家祖坟。
从此,我宋黎生与太子无关,死亦与宋家无关！
太子和兄长听到我的话,脸上血色尽失,眼中充满了绝望。
他们明白,这是我最后的决绝。
我恨毒了他们,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绝不会原谅他们！
9
永世遗憾
皇上最终应允了我的请求。
而我,在判决下来后的第三天,终于油尽灯枯。
我缓缓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模糊。
那些痛苦的、绝望的、仇恨的过往,如同潮水般退去。
终于可以解脱了。
我死后魂魄并没有马上消散,而是静静地飘在空中看着之后发生的一切。
外祖父带着母亲和我的尸骨回到黎家,将我们葬入黎家祖坟。
我的死讯,很快传到了正在流放途中的李承泽和宋长风耳中。
他们正跋涉在前往边疆的苦寒之路上,途经的,恰好是我当年为了救他们而被困的那片雪山。
凛冽的寒风,刺骨的冰雪,让他们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我当年的绝望和痛苦。
我看到他们跪在雪地里哭得肝肠寸断,悔恨欲绝。
黎儿……
妹妹……
他们捶胸顿足,痛哭流涕,一遍遍地呼喊着我的名字,声音嘶哑绝望。
直到此刻他们终于明白,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又犯下了何等不可饶恕的罪孽。
到了边疆,他们第一时间找到了被充作军妓的宋玉儿和苏姨娘。
往日娇艳柔媚的宋玉儿,和风韵犹存的苏姨娘,早已被边疆的苦寒和军营的蹂躏折磨得不成人形。
他们日日去折磨她们,用尽各种残酷的手段。
当年我所受过的凌辱、鞭刑、水牢、蛇咬之痛、断指之苦……
他们让宋玉儿和苏姨娘都一一尝遍,宋长风甚至逼着宋玉儿亲手给苏姨娘灌下毒药。
他们要让这两个女人,为她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也想用这种方式,来减轻自己心中那份沉重如山的罪孽感。
最终,在无尽的折磨和绝望中,苏姨娘先一步崩溃死去。
而宋玉儿在日日凌辱中,竟然怀孕了。
李承泽知道后,生生剖开了她的肚子,挖出了她的胞宫,你害的黎儿不能生育,你凭什么怀孕！
宋长风在她剖开的肚子里塞入了几条毒蛇,这么喜欢玩蛇,那就把这些蛇缝在里面吧！
宋玉儿痛得生不如死,彻底疯魔了,在诅咒了李承泽和宋长风一天一夜后,活生生地疼死了。
令我没想到的是,四皇子李承明竟然会为我报仇。
他派人迷晕了李承泽和宋长风,把他们扔到最下等的小倌馆。
整整三天三夜,曾经高高在上的太子和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尝尽了人间最屈辱、最不堪的滋味。
三天后,四皇子的人才将他们救了出来。
四皇子看着他们衣不蔽体、满身凌虐痕迹、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现在你们知道宋黎当时有多绝望了吗
你们以为宋玉儿死了你们就能心安理得了
真正害死宋黎的人是你们！
放心,我不会杀了你们,我要你们体会过她曾经遭受的痛苦后,愧疚一生。
后来李承泽和宋长风千里迢迢回到京城,齐齐跪倒在我的墓碑前。
黎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李承泽声音嘶哑,痛哭流涕。
哥哥……罪该万死……我……我不配当你哥哥……宋长风以头抢地,额头磕出了鲜血。
他们就这样对着冰冷的墓碑,一遍遍地忏悔,生生跪死在了我的墓碑前,脸上凝固着无尽的痛苦和悔恨。
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是最好的解脱,也是他们最后能够赎罪的方式。
四皇子带着一枝梨花来祭拜我,看见他俩跪在我墓前,眼中闪过浓浓的嫌弃。
什么晦气玩意,扔远点,别脏了她的墓。
他将梨花插在我的墓前,凝视着墓碑,眼神复杂。
八岁那年,你第一次进宫,我和李承泽打架,被太傅罚写抄书,等我抄完出来,你已经跟在他身后,甜甜地叫他‘太子哥哥’了。
他轻声叹息,带着怅然若失的语气,当时我就想,如果这么好看的妹妹能和我一起玩,我一定把母妃院子里最好看的梨花送给她。
可是从那以后你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眼里再没有旁人了。
如果那天是我先遇到你,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原来,我们竟有过那样短暂的交集。
我早已忘却,他却记了这么多年。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风吹过墓地,吹落了一地梨花,仿佛在诉说着一场早已落幕的悲剧,和那永世无法弥补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