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寒夜破庙劫
霜降的寒风卷着枯叶掠过槐花村,秀兰裹着补丁摞补丁的蓝布衫,蹲在村口下啃着硬馍。
这个从小就痴痴傻傻的姑娘,平日里靠村民施舍度日,总爱坐在村口傻笑,见人就比划着要分享手里的吃食,却不知厄运正悄然降临。
五年前跟着讨饭老妪来到村子,老妪故去后,她便成了村里的
编外人员。
村民们施舍剩饭时总带着嫌弃,孩子们更是远远见她就跑,唯有山里的破庙里,藏着她捡来的麦穗,也藏着她无人诉说的孤独。
那是个暴雨倾盆的夜晚,闪电如银蛇划破漆黑的天幕。
秀兰和往常一样,跑去破庙里躲雨。
可如果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定然在村口淋一夜的雨。
秀兰抱着捡来的半块硬馍往破庙跑,裙摆被泥水污染得看不出颜色。
闪电劈开夜幕的瞬间,她没注意到身后那个尾随的身影。
村长儿子李强攥着酒葫芦,通红的眼睛盯着前方秀兰晃动的发辫。
上个月他在河边撞见秀兰洗澡,从没发现,这个村子里的野女人,皮肤竟然那么白,长的竟然那么漂亮。
那白花花的身体成了他心尖的刺,挥之不去。
破庙的木门
吱呀
作响,秀兰刚跨过门槛,后颈就被猛地掐住。
她惊恐地抬头,只见李强扯掉腰间的布带,醉醺醺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让老子瞧瞧...
李强兽性大发,脏话混着酒气。
秀兰拼命挣扎,指甲在对方手背上抓出五道血痕,却换来更狠的巴掌。
她的头撞在石墙上,眼前直冒金星,听见自己的衣襟
嘶啦
裂开,凉飕飕的雨水灌进领口。
秀兰的哭喊声被雷声淹没,她被按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后背硌着碎石,泥土混着雨水灌进嘴里,窒息般的绝望笼罩着她。
暴行结束后,李强喘着粗气,看着瘫在地上的秀兰,心中涌起一阵恐慌。
秀兰死了,尸体都凉了。
后脑勺一摊的血。
李强看着秀兰的尸体,慌了神。
他环顾四周,趁着夜色将秀兰的尸体扛到村里的水井边,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将她推进井里。
只听
扑通
一声,水花溅起,又很快恢复平静。
李强颤抖着双手,匆忙用几块石头盖住井口,这才慌张地跑回家。
留下破庙里凌乱的痕迹,还有那口深不见底的井,藏着一个无辜生命的冤屈与不甘。
2
父子共谋
李强瘫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眼神中满是恐惧与慌乱。
李福生看着儿子沾满血渍的衣裳和手背上的抓痕,心里也慌了。
追问之下,当李强支支吾吾说出事情经过后,李福生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他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作孽啊,作孽!
可事已至此,为了保住儿子,保住自家的名声和地位,他必须想办法掩盖这一切。
天还没亮,李福生就顶着寒风,连夜赶到县城,求见那位远近闻名的风水师陈半仙。
陈半仙眯着眼,听李福生断断续续说完事情的大概,又掐指算了算,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此女含冤而死,怨气冲天,若不妥善处理,必成大祸。
李福生急忙拉住陈半仙的衣袖,声音都变了调:大师,求您救救我们村子,救救我儿子!
李福生没有犹豫,拿出了准好的十万块钱。
陈半仙立刻带着罗盘,跟着李福生来到破庙。
李福生也召集村里的老人聚集在破庙。
看着井里秀兰的尸体,村里的老人都议论纷纷。
这傻女人不傻,在破庙住了快五年了,怎么突然就掉井里淹死了村子里的老人疑惑。
可陈半仙绕着破庙转了三圈,罗盘指针疯狂地旋转,最后猛地指向井底,发出
嗡嗡
的震动声。
陈半仙脸色煞白,说道:谁给你们搬的新庙
凡是庙宇,都供着神灵,你们村子昔日求神福泽,香火供养,神灵庇佑。
既然择了新庙,旧庙的神为何不一起请去新庙
你们村子有大麻烦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只是开始,要再不把旧庙的神送走,恐怕你们村子再无宁日。
村长急忙问道:那半仙,该怎么送神
村子里的老人也惊了,看着破庙,顿时觉得渗人,请求道:还请陈半仙给我们村子消灾解难。
这破庙是村子里的老庙,前些年村子里日子过的好了,就用砖瓦盖了新庙,还专门塑了金身。
不成想,竟成了祸事。
先封井吧!
陈半仙不敢耽误,庙里无神,井中的怨气已成煞,必须彻底解决,免得出来找麻烦。
必须用七块刻有镇邪符文的青石板封住井口,压住冤魂。再移栽一棵百年老槐树到井边,借槐树的阴气困住煞气,方能保村子太平。
李福生和村子里的老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召集村里的青壮年,按照陈半仙的吩咐行事。
搬运青石板时,每一块都沉重无比,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拦。
当第七块青石板落下时,井中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众人吓得脸色苍白,手中的工具都掉在了地上。
李福生强作镇定,呵斥道:都别怕,按大师说的做!
移栽老槐树更是困难重重。
老槐树生长在村外的坟地里,树干粗壮,根系发达。
村民们拿着铁锹、斧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它挖起。
往回搬运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砸在众人身上。
老槐树的枝叶在风中疯狂摆动,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哭泣。
李福生心里直发毛,但还是咬着牙,指挥众人将老槐树栽到井边。
看着一切终于完成,李福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却依然忐忑不安。
他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不过是掩耳盗铃,可他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夜晚,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总是响起秀兰临死前的惨叫,眼前不断浮现出井口那朵绽开的并蒂莲绣线,仿佛在嘲笑他的愚蠢和罪恶。
3
井边禁忌
自从这件事后,村子里渐渐有了异样的传言。
有人说半夜路过井边,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声;
也有人说在老槐树下看到过一个模糊的身影,穿着破破烂烂的蓝布衫。
起初,村民们只是私下里议论,后来越传越邪乎,大家都对那口井和老槐树敬而远之。
孩子们不再敢在井台附近玩耍,大人们路过时也都加快脚步,不敢多停留一秒。
原本清澈的井水变得浑浊不堪,水面上漂浮着一层绿色的水藻,还散发着阵阵恶臭。
井边的老槐树仿佛也被邪气侵蚀,树叶枯黄,枝条干枯,时不时有枯枝掉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
啪嗒
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村民们聚在一起时,总会忍不住讨论秀兰。
那疯丫头平日里看着挺可怜的,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也是可怜的女娃,是我们村子害了她啊,当初搬庙的时候,怎么就没把庙里的神一起请去新庙!
我听说啊,那天晚上,村里有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哭。
各种猜测和传言不胫而走,让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阴森恐怖的氛围中。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村民们慢慢不再提起秀兰,但那口被封住的井和老槐树,却成了村里的禁忌之地,仿佛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定时炸弹,让人不寒而栗。
4
烈火焚身
五年后,立秋后的第七夜,月光被乌云撕成碎片。
张老三醉醺醺地晃出村长家里,酒瓶里的酒还在手里晃晃作响。
他哼着跑调的荤曲,歪歪斜斜地找地方撒尿,鞋底踩着碎石子发出
咯吱咯吱
的声响,惊得墙角的老鼠

地窜进草垛。
张老三鬼使神差的摸索着掏出打火机,点了根烟撒着尿。
酒喝多了,烟没有叼紧,烟头掉在了草垛上。
嗤啦
一声,张老三还没有尿完,草垛子着了,火焰如毒蛇吐信,轰
地蹿起丈高,瞬间将他裹进火舌之中。
他的惨叫声撕裂夜空,酒瓶从手中飞出,在火海中炸开,酒精让火势愈发凶猛。
村子被火光照亮,村民大喊着来到草垛附近。
只见熊熊大火中,张老三像个燃烧的陀螺,在火里疯狂打滚。
头发已经化作灰烬,皮肤被烧得滋滋冒油,衣服成了片片焦炭,紧紧黏在血肉模糊的躯体上。
张老三试图爬向火里,却被热浪掀翻,指甲深深抠进滚烫的土地,在地上划出五道焦黑的血痕。
快救火!快!
李福生举着水桶大喊,声音都变了调。
可火势太大,水桶里的水泼上去就化作白烟。
张老三的哀嚎声越来越弱,渐渐变成令人牙酸的
滋滋
声,最后只剩下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在空气中。
等大火终于熄灭,地上只剩一具蜷缩的焦尸,四肢扭曲得如同麻花,眼眶里的眼珠子早已爆裂,只剩两个漆黑的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夜空。
女人们吓得尖叫着捂住眼睛,男人们脸色煞白,双腿发软。
王大婶瘫坐在地,嘴里不停念叨:作孽啊,这死得也太惨了……
有大胆的村民凑近查看,发现焦尸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仿佛在临死前抓住了什么东西。
而那具焦尸身下,赫然压着半块发霉的馒头。
李福生看到那个馒头,汗毛都倒立了起来。
五年间,每到霜降那天,他都会偷偷一个人去破庙井边,给秀兰烧纸。
那地方现在连野兽都绝迹了。
而现在张老三身子底下压着的发霉馒头,是他给烧纸时候带的祭品。
哎,张家媳妇,准备丧事吧!
按照习俗,横死不进家门,三天后下葬,全村人都必须要来。
李福生壮着胆子第一个上去,用脚步不经意的轻轻一踩被大火烧的馒头,一踩就碎,馒头被碾入了灰烬,没人注意。
5
麦田亡魂
处暑的日头毒辣辣地悬在头顶,晒得人皮肤发疼。
赵老四开着满载麦子的农用车,哼着小曲行驶在西坡那条走了三十年的老路上。
车轮碾过碎石,扬起阵阵黄尘,车斗里的麦子随着颠簸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他伴奏。
这条路,他从背着麦子到赶着驴车拉麦子,又从手扶车拉麦子到现在的拖拉机拉麦子,轻车熟路,路上有多少颗石子他都一清二楚。
可就在车子拐过一个弯道时,车轮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猛地打滑。
赵老四脸色骤变,双手紧攥方向盘,拼命想要控制住车子。

——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农用车却不受控制地朝着陡峭的沟底冲去。
赵老四瞪大双眼,惊恐地大喊:不
——
车子翻滚着,车斗里的麦子如瀑布般倾泻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金黄的弧线。
赵老四在车里被撞得头破血流,额头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感觉肋骨像是被撞断了,每呼吸一下都钻心地疼,可求生的本能让他继续挣扎着想要爬出去。
他被两条腿车头压住了,动弹不了。
吞着口水,那不是口水,是他的血。
手还能动,赵老四想要打电话求救,家里人还在田地里拔麦子,他一个人拉着一车麦子回家卸完还要再拉一趟。
电话就在他眼前,伸手一米远的地方。
可他够不着。
赵老四用力的伸手,挣扎着身子,下半身传来了撕心裂肺的疼痛。
骨头在咔嚓的作响。
可他还是够不着手机。
救命啊,有人吗,来人啊。
赵老四大喊,希望这个时候有人出现。
他有感觉,上半身只是撞在地上,伤的不重,两条腿被车压在地上,要是有人能来,顶多落个残疾。
可是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赵老四拼尽所有力气的伸手,想要找东西把手机拨到自己近前。
可没有东西,全是铁疙瘩,唯一能抓到的,只有一根根成熟的麦子,一捆他拽不动,几根一碰就断。
可他的血还在流,止不住的。
赵老四拿不到手机,只能拼命的捂住大腿,可大腿血肉模糊的都能看到自己的骨头了。
一点一点的他只能看着自己的血不断的往外流。
渐渐的,意识也模糊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赵老四的媳妇在麦田里实在是等不到赵老四开车回来。
眼看着太阳要下山了。
赵老四媳妇只能给李福生打电话。
李福生又打电话给刘二柱,让刘二柱去土场上看看,赵老四在干什么。
刘二柱二话不说就跑去土场,没有见到赵老四,也没有赵老四的拖拉机,更没有赵老四卸下来的麦子。
刘二柱当即给李福生回了个电话。
村长,啥情况,老四没有在场上,也没有老四卸的麦子。
李福生心猛然颤抖了一下,没事的回道:行,我给赵家媳妇回个电话。
可挂断电话,李福生立刻出门,连外套都没有穿,骑上摩托便往赵家麦田方向赶。
有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按赵家媳妇所说,赵老四从田里出发已经快四个小时,就算是驴车也能打一个来回。
二十几分钟,李福生倒吸一口凉气,看着翻倒在沟里的拖拉机,心底骇然。
沟不深,落差四五米。
坡不陡,只是绕着山转弯。
赵老四!
李福生大喊一声,就急忙下了摩托车冲了下去。
目光骇然的盯着已经粘稠的满地的血和面目狰狞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赵老四。
就在赵老四头的前边,手机的铃声还在响着,是赵家媳妇打来的电话。
可就这段距离,有非常多非常明的拥有刨的抓痕。
他,真的看到了赵老四在被车压住身子,挣扎着够手机却够不着的场景。
赵老四!
李福生又喊了一声。
咕噜!
李福生的手颤抖了一下,嘴皮子一下子干瘪了起来。
就在他拿赵老四手机接电话的时候,他看到赵老四手里,死死的攥着一把麦穗。
有一粒粒的麦粒撒在赵老四的手下边,落在黄土上面。
五年前,赵半仙拆破庙的时候,打碎了一个破陶罐子,罐子里面装的满满的一罐子麦子。
听熟悉的人说,那是秀兰在村里人收了麦子之后,在地里面捡着存起来的。
赵家媳妇,你快来吧,老四出车祸了,在西坡这里翻车了,连人带车翻进沟里了。
李福生两手颤抖的捡起赵老四的手机,接通了赵家媳妇的电话。
6
山洪索命
白露清晨,天空还泛着鱼肚白,刘二柱扛着锄头往上沟去。
山间弥漫着薄雾,草叶上挂满晶莹的露珠,踩上去发出
沙沙
的声响。
他想着趁麦子刚收,给自家地修修地埂,顺带把渠头挖开。
秋天下雨浇山水,等听到山水来从家里赶来肯定是来不及的,必须提前挖开渠头等山水下来漫灌。
今年的收成不错,雨水也多,刘二柱干的起劲。
要是今年能下一场暴雨,地里灌满山水,明年又是一个好收成。
可刘二柱没注意到远处的天空渐渐聚拢起铅灰色的云层,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布,正悄无声息地笼罩过来。
当第一滴雨点砸在刘二柱后颈时,他抬头看了看天,嘟囔道:这雨来得真不是时候。
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便如倾盆般落下,转眼间,雨势变得愈发猛烈。
刘二柱慌忙跑到半山腰的石头崖洞下面躲雨,可雨幕实在太大,雨水顺着石头流下来,形成一道水帘。
突然,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如同万马奔腾。
刘二柱心头一紧,伸头张望,只见浑浊的山洪裹着泥石、枯木汹涌而下。
这水来的这么快
刘二柱疑惑,只是奇怪并不急,他在半山腰自然不怕雨。
刺啦!
只听一声电闪雷鸣,几个石头咕噜噜的往下翻滚。
没当回事。
这地方他躲了二十几年的雨了,从记事起在田里干活,下雨他就是躲在这里的。
可就在此时,他只感觉脚下一阵的松动。
地面在流动。
不好!
刘二柱意识到不对劲,回头看去,只见整个山坡都在滑动。
他撒腿就跑。
山体滑坡,整个山体在带着这个崖洞在滑动。
可已经来不及了。
山体翻滚,石头,泥土,水流,一瞬间将刘二柱的腿裹了起来。
他拼命抓住身边的石头,想要挣脱出来。
可山体翻滚的力量实在太大,怎么也拔不出来。
救命,放开我,不要抓着我。
刘二柱惊叫,绝望之中,他只感觉自己的脚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
让他怎么挣脱都无法挣脱出来。
轰隆!
就在惊叫声中,刘二柱被山体裹挟着,淹没进了大渠里面的山洪之中。
刘二柱在水里拼命挣扎,双手胡乱挥舞,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可除了浑浊的泥水,什么都抓不住。
他的口鼻被泥水灌满,呛得他几乎窒息,意识也渐渐模糊。
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就在暴雨停歇,大渠的山洪也渐渐停息。
前来浇山水的村民见状,只能原路返回。
大半夜。
刘二柱的媳妇焦急的等不到自家男人回家,便来到李福生家里,找李福生帮忙的。
村长,你上沟浇山水,见到我家男人了吗
李福生看着一脸着急的刘二柱媳妇,不知为什么,心里立刻咯噔了一下。
刘二柱,怎么了
李福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听到刘二柱他心里莫名的就慌了。
二柱今天上午去上沟修地挖渠头,可这都半夜了,还没有回来。
刘二柱媳妇很是担忧。
糟了,上沟你家山根田那儿,今天下暴雨,山体滑坡了。
李福生大喊一声糟糕,立刻打电话喊人。
片刻功夫,全村几百号人举着铁锹,手电筒赶,开着拖拉机,摩托车就往上沟赶。
山洪早就退去。
村民们呼喊着刘二柱的名字。
在泥泞的山路上,沟渠里四处寻找。
最后只在下游的河边发现了他的一只胶鞋,鞋里灌满了井水般冰凉的细沙,而刘二柱却不知所踪。
7
幽绿火光
等着寻人队伍回来的陈老汉坐在村口的一块石头上。
怀里抱着旱烟袋,眼神浑浊地望着远处。
他突然看见远方亮起一团幽绿的火光,忽明忽暗,像是鬼火在飘荡。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可那火光却越来越亮。
紧接着,他听见井台传来
哗啦哗啦
的水声,仿佛有人在井里挣扎。
老汉我活了八十年了,还没有见过鬼呢,要是有鬼,就快点把我这就剩脚埋土里的老汉带走!
陈老汉砸吧着烟锅,在村口连灯都不打,盯着远处。
可突然。
陈老汉惊起,真要见鬼了。
陈老汉猛的砸了口烟锅,神情严重的盯着幽绿火光的方向。
那个方向,正是原来破庙的方向。
不知为什么,下意识的他就想到了五年前,自己身为村里的老人,被李福生喊去在破庙的水井捞尸。
当时他是趴在井口看到井里面的秀兰尸体的。
当时秀兰尸体在水里面泡了没多久,还很清楚的看到……
李福生啊李福生,怕是你真给我们槐花村,把祸事招来了!
原本是要捞的啊!
8
阴阳术士
我本是一介云游四方的阴阳术士,自小跟随师父穿梭于乡野之间,见过无数被邪祟侵扰的村落。
师父临终前曾言:天道有轮回,善恶终有报,吾徒若遇不平事,当以己身护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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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十余载,我背负着祖传罗盘,行走江湖,专与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周旋,只为还人间一片安宁。
世间之事,虽各有苦难,难解难分,或有大灾,或有小难,然终是人祸方有妖邪。
因事,因人,因地,因时……
终究是要离开人间,去该去的地方。
戌时三刻,暮色如墨。
行至槐花村外的山梁。
抬眼望去,村口老槐树的影子诡异地扭曲着,宛如无数只扒着地面的鬼爪。
怨灵聚煞,死气盘踞,恶鬼环绕,何等仇怨,这是要杀光整个村子的男人才肯罢休
我眉头紧锁,心中暗自思忖。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纵使有怨,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该殃及无辜,祸害不休。
见此,我决定入村一探究竟。
话音刚落,罗盘天池里的水银剧烈震颤,针尖直指西北方。
那里飘着团青黑色浊气,正是怨气凝聚最盛的地方。
踩着碎石进村时,石板路上空荡荡的,家家户户门窗紧闭。
街角的王大婶正拿着一摞符纸对着门框贴符纸,双手抖得几乎捏不住面糊。
见我背着罗盘,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袖口:
大师救救命!俺们村闹鬼啊,先是张老三被烧成炭,赵老四车毁人亡,刘二柱被山洪卷走连尸首都寻不着......
她话没说完就哽咽起来,眼角的泪混着面糊在脸上划出歪扭的痕迹。
街角石磨旁聚着几个老汉,烟袋锅子明灭间映出铁青的脸色。
晌午头李村长家的狗突然咬死了自己幼崽,还对着井台磕头。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眼神不住往村西飘,井边的老槐树最近总往下掉槐叶,每片叶子上都有血痕似的纹路。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
咔嚓
声响。
碗口粗的槐树枝突然断裂,砸在三步外的青石板上,溅起的碎石子擦过老汉脚面,惊得众人齐齐后退。
呼!
我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村子完了。
即便是他能解决怨煞,这地方十年内,也必然牲畜绝迹。
怨煞可解,但死气只能沉而升天。
何人给你们画的符纸
我没有着急,只是疑惑的看向村头和几个门户门框贴的符纸。
镇宅用的禁制符。
这种符即便是完整无缺的,也是用来封邪用的。
用在封印邪物比较常见。
但用来封印家宅,怕是嫌这家人死的不够快。
鬼不翻墙,门框封邪,邪若已入家宅,此一家之人,必死。
陈半仙,这些天村里连续死人,村长请了陈半仙,陈半仙给我们画了符,要我们贴在门框和村子的各个出入口。
王大婶很是恐惧的抓着我的袖口解释。
你们村子得罪风水师了
我一听就当场炸毛了。
不开玩笑。
这风水师根本没想着解决怨煞,而是想用禁制符把怨煞封死在这个村子里。
王婆子,贴的鬼画符。
搭着烟锅的陈老汉坐在老槐树下叹了口气,指着一间砖瓦房就对我说:
直走,看见的那座翻新的砖瓦房,那是我们村村长家,有事去找村长,没事就早点走吧。
我看着这个老头,直摇头。
印堂发黑,怨煞入体已久,没几天活头了。
这情况,神仙也救不了。
王婆,能给我一碗水吗
我站在村口,没有贸然前去。
可以可以,大师稍等。
王大婶急忙点头,跑进院子里,真端了一碗水出来。
我接过符纸,指尖点水,画了张显形符。
站在村口将碗里面的水往村里一泼,扔出显形符。
我开了阴阳眼,才能看见。
一个衣衫破损的女水鬼,站在村口,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村子里面,一动不动。
可在此之余,竟然还有一丝神韵在女鬼身上。
麻烦了,难怪怨煞能把整个村子罩住,竟是受香火的主神作祟。
我的头皮都麻了,这东西哪怕是我师父来了,也得退避三舍。
难怪怨煞无差别动手。
根本就不是女水鬼在动手,而是受香火的主神影响到女水鬼,怨煞笼罩在村子每一个男人的身上。
不死不休了。
9
狐仙皮影
村长家的木门
吱呀
打开,李福生佝偻着背迎出来。
大师能解村子的困魂煞吗
李福生见面张口就问,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进门时,注意到他家照壁上的八卦镜早已歪斜,镜面布满裂痕,显然是被煞气震碎的。
谁告诉你村子里是犯了困魂煞的
我摇了摇头。
阴阳师比恶鬼都可怕。
八卦镜种类有很多,用途更多,包括位置,朝向,每一种变化都有不同的用途。
如果只是困魂煞,这八卦镜虽然没办法解决怨煞,却能辟邪化煞。
但这村子的困魂煞只是表象。
风水师却用禁制符封门,八卦镜化煞。
这李福生家里,已经变成了一个聚煞地,煞气已经强到将八卦镜震碎程度。
这不是化煞,这是聚煞杀人。
是陈半仙。
村子里的这一切,都是陈半仙布置的。
李福生憔悴的解释。
我没有再解释,说再多都没有用,干脆利落的拿出了狐仙皮穿在了身上。
这东西寻常阴阳师见都见不到。
他也是继承自师父。
狐仙皮不能以伤害狐仙的方式剥取得来。
但当年师父救了一只狐仙,这只狐仙跟了师父十年,在寿命将尽之时,颓去血肉给师父留下了这副狐仙皮。
堂屋里挤满了村民,烛火在风中摇曳,映得众人脸色青白。
有个妇人突然指着我背后尖叫:影子!他背后有影子!
我转身望去,只见自己的影子在土墙上竟分裂成两团,其中一团隐隐约约有个衣衫破碎的女人。
这是女水鬼的形态。
村民们见状纷纷跪地,磕头声此起彼伏。
另一团影子很模糊,只是有些许迷惑的盯着我。
这是那个受香火供奉的主神。
因为受狐仙皮的影响,这是把他当做了同类。
冤有头,债有主,是谁害了你
我拿出桃木剑,木剑入水,以黄纸包裹木剑。
一一从每个人的面前划过。
当木剑路过一个牌位的时候,女水鬼影子剧烈的摇晃,点头。
那牌位上是什么人
我开口询问李福生。
李福生瘫坐在地,绝望的摇头:是我儿子。
我没有继续往下问,取出一串铜钱,用桃木剑挑着铜钱,再次一一从每个人的面前划过。
另一团影子竟然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点头。
这就怪了。
香火主神一般情况下是不会为祸乡里。
即便是供奉时打翻供品,污言秽语,甚至做出颠覆塑身的情况,也只是小惩大诫。
像这种影响怨煞近乎屠杀村子的情况,听都没听过。
去召集全村人,不,全村家养的活物,凡是活的,都聚集起来。
我放下了桃木剑,收起铜钱,把黄纸取下来烧了。
大师,还有救吗
李福生跪在地上追问。
村民们也跪在地上期盼的看着我。
你现在后悔吗
我没有把握解决香火主神,只能先把女女水鬼的怨煞给解决了。
大师,我知错了,早知如此,我当初……
李福生抹泪,声音颤抖的如秋风中的枯叶。
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召集全村人,能带的家养活物都带上,跟我走。
我阻止了李福生,取出了两根麻绳,绑在了李福生的脚踝上。
冤有头债有主,怨煞索命,只寻债主。
用麻绳绑住脚,这个人就跑不了。
麻烦就麻烦在,香火主神掺和在里面。
要是没有这身狐仙皮,他也得栽在这里。
李福生去召集村民,我也不想耽搁,展开罗盘锁煞定位。
罗盘在抖动,天池中有血光在翻涌。
我摸着罗盘上滚烫的纹路,目光落在李强的牌位上。
汪汪汪!
哞哞哞。
咩咩咩。
喵。
我深吸一口气,连阴阳眼都没敢开。
这牌位现在比困魂煞更恐怖。
李强的魂被成群的怨煞围困在牌位。
等李福生回来。
我又拿出三根麻绳,绑在了李福生的手腕,脖子上。
把你儿子的牌位抱着一起去那口井边。
我收起了罗盘,离开了李福生家里。
10
双魂怨煞
李福生举着李强的牌位走在最前面,那牌位黑底金字,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我隔着三丈远跟在后面,掌心的汗洇湿了罗盘的桃木边框。
牌位上缠绕的红绸无风自动,全村的怨煞仿佛都凝在这木牌上,比招魂帆还要恐怖三分。
阴风裹着井边的腐叶打着旋儿,越靠近破庙,寒意越像是要往骨头缝里钻。
当那棵枯死的老槐树出现在视野里时,我脚步猛地一顿。
七块青石板歪斜地堆在井沿,黑洞洞的井口本该是怨气的漩涡,却诡异地寂静着。
反倒是老槐树扭曲的枝干间,缠绕着两团纠缠的黑雾,一黑一白,如同两条绞杀的巨蟒。
女水鬼的怨煞呈暗青色,发丝间还缠着井绳;
香火主神的神煞则泛着刺目的金红,化作玄武神像的虚影,龟甲上爬满裂痕,蛇尾正死死缠住女鬼的脖颈。
两股力量相互撕扯又交融,树冠在无形的力量中剧烈摇晃,枯枝断裂的声音如同骨骼碎裂。
神仙来了也要掉层皮......
我喃喃自语,喉头发紧。
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天池里的水银竟凝结成两滴,分别映出女水鬼和玄武神像的面孔。
原来索全村男人命的是香火主神的神煞,而针对李福生父子的,是秀兰含恨而亡的怨魂。
此刻二者融合,破庙与古井构成的风水局早已从镇魂阵变成了吞噬活人的聚魂煞。
目光扫过井台,我瞬间明白了当年布阵的疏漏。
七块青石板本是用来镇压冤魂,槐树也确实能扰乱阴气,可风水师千算万算,没料到香火主神的残魂附在了老槐树上。
这槐树非但没镇住怨气,反而成了连通阴阳的招魂幡,原本的禁制符在双股怨气的侵蚀下,尽数逆转成聚魂符,将方圆十里的阴气源源不断地吸来。
扑通!
李福生突然跪倒在井边,牌位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
他双眼无神地望着老槐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身后的村民们一个接一个地跪下,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里,有人开始啜泣。
我攥紧桃木剑,硬着头皮走到井边。
腐臭味扑面而来,定睛一看,井中竟悬着一具尸体!
那人穿着崭新的寿衣,脚尖浸在墨绿的污水里,脖颈被粗麻绳勒出深紫的痕迹,半睁的眼睛里还凝着未散的惊恐。
来几个人!井里有人自杀了!
我大声喊道,目光快速扫过众人,
要八字硬的!属虎,六月生;虎不够就属牛,三月生!
八字属相,香火主神也不敢招惹。
他习惯用命硬的人捞尸,也有用命理属阴的阴阳师,但有时候这种会被附魂一并带走。
八字硬要是还降不住,那就用红砂,管你是什么怨魂,通通闪开。
话音未落,人群中挤出几个面色煞白的老汉。
那个在村头快死的老汉也在其中。
哎,冤有头,债有主,秀兰啊,当年老汉我,知道你冤死,却没有说半句话。
你要是索命,就把老汉我索走吧,不要再殃及全村人了。
陈老汉叹气的走在井边,却突然一愣,失声喊道:是陈半仙。
11
神龛之谜
我看到悬尸的时候,大概就猜到了吊死深井的人是谁了。
双魂怨煞索命,当年参与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这种死法,在风水相术里面又叫阴刑反噬,只有镇压过冤魂的风水师被反噬,才会有这种死法。
阴刑反噬又是困魂锁阴局,这种情况下死亡,死者的魂魄永世不得超生,会被锁死在这口井里。
三重阴煞了!
我真的头皮在发麻,这地方要是不解决,双魂怨煞就要变成三魂阴鬼。
这是要从老槐树附魂里往厉鬼方向化形活出来。
那这性质就完全变了。
搞不好,他也要折在这上面。
不对,这是,好家伙,北派斩龙术,形势派的东西
我突然愣了一下,看到陈半仙衣服底下有红绳钱,揭开衣服被吓了一跳。
十二枚生辰铜钱用红绳串着绑在身上,以身体为根对应生辰铜钱,乃是十二地支困龙术。
地阴属阳,颠倒五行,三元九运,替星换斗。
这是改天换地的手段,并不属于阴阳相术,属于无法无天无相的形势派中的斩龙队用的术法。
他游历四方之时有幸见过一次,用的就是这种十二地支困龙术。
一术落,天崩地裂,三千里的龙脉应声而断。
听斩龙队的人说,这东西相当于二十八星宿砸在龙脉上。
相当之恐怖。
现在这情况,怕是这陈半仙知道自己被反噬了,而且算到是阴刑反噬,以身做局。
这一术要是落在实处,即便是有神煞的双魂怨煞也遭不住。
难怪他见到村子里到处都是禁制符。
如果陈半仙要是没有吊死在井里,而是在老槐树上上吊,这死局还真被解了。
这种解法很暴力。
用禁制符把怨煞封在村子里,地气相通,这一术落下去,即便是香火主神的神煞都得被干掉。
但可惜,这陈半仙没算到,双魂怨煞在老槐树上,不在深井里面。
术用对地方才有用,用不对就跟贴张纸没区别了。
先解神煞,有香火主神在,没办法操作。
我当即起身,下了决定。
人有人道,鬼有鬼途,各行其路才能相安无事,但唯有神仙事,阎王管不了,天庭有时候也……
装瞎。
他一个人也行走江湖十年了,这次是真的要搏命了。
已经入局,解决不了这东西,他也得被反噬。
当即绕开老槐树,往里边走。
里边是破庙遗址,但被拆了,拆的乱七八糟的。
但既然香火主神被留在被拆了破庙,那这地方当初被拆的时候,一定是有什么东西把主神给招来。
招来没送回去,又把破庙拆了,香火主神就走不掉了。
开!
我也没办法了,只能开阴阳眼找招来香火主神的东西。
嘶!
阴阳眼一开,这地方就变了。
怨魂成千上万的绕着老槐树乱飞。
阴气煞气怨气聚集。
这就是困魂煞。
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找到主神才是正事。
有狐仙皮,他在怨魂中行走自如。
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神龛。
12
阴阳换魂
我捏着神龛边缘的雕花,指尖触到凹槽里凝固的香灰。
这是座供奉玄武大帝的神龛,漆色剥落处露出暗红底漆,分明是旧庙拆迁时被遗弃的残件。
可神龛搬新庙的时候很重要!
相当于香火神灵住的房子,带不走这个,新庙塑身就请不出法身。
如果要换神龛,只要把旧神龛请到新庙,然后随便怎么折腾。
换新房子,相当于人间香火鼎盛,那香火神怎么都是高兴的。
我当即关了阴阳眼,抱着神龛回去问槐花村的村民。
陈老汉凑过来,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水光:
换庙的时候,新庙神龛要鎏金边,旧神龛就被我们,扔进山沟里了……
这事更久远了,都快记不清了。
他喉结滚动,声音像被掐住的破风箱,不知道为什么,这神龛又跑回来了。
有个中年人惊道:十年前拆破庙那天,这里面装的是半盒麦子,可……
可能的秀兰又捡回来了,用来装在地里面捡的麦穗。
当时我们拆破庙,我们……
我们就是把木头都抽走,墙推倒就没再管过。
我,我记起来了,当时是……
是张老三,赵老四他们,把瓶瓶罐罐装的麦穗倒在袋子里带回去吃的。
我没有深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阴阳相术,最讲求因果了。
香火主神被留在了破庙,形同渎神,你们又拆了旧庙,香火主神便化为了神煞,和秀兰的怨煞一起,形成了双魂怨煞,索命村子里所有的男丁。
除非村子里所有的男丁全部死亡,才能化解神煞。
我抽出腰间的引魂铃,铜铃表面浮刻的二十八宿突然逆序转动。
但这根本没有用。
原本即便是香火主神没有被请去新庙,可旧庙还在,香火神灵还能住。
这世上世事变迁,多的是破庙残殿。
有些十年不见烟火供奉,难不成只要庙宇被遗弃香火神就要作乱。
自然不是。
只能说,都是因果机缘。
但想要化解神煞,就不是一般的难了。
这是必杀局。
结局只有一个,村子里的男人全死光,神煞消散。
李福生跪地:大师救命!当年是我猪油蒙心,求您给乡亲们留条活路!
村民们齐刷刷磕头,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咚咚作响。
我咬咬牙,从帆布包里掏出十二枚刻着生辰八字的桃木牌。
这是当年斩龙人送给他的替星换斗术,算是陈半仙身上的十二地支困龙术组成部分之一。
阴阳术士算是阴阳师里面最危险的一种职业了,不是怨煞就是鬼煞,用嘴劝不动,那就是物理消灭的生死局。
而这个桃木牌,一旦他失手,可以替他死十二次。
因为他有狐仙皮,基本上没有失手过,也就没有用过。
但这东西,属于行走江湖保命的压箱底手段。
替死术本就是极端且逆天的术法,这次他是真拼命了。
自然不可能把全村男人都杀了化解神煞。
可化解神煞只能全村男丁死亡。
所以,只能用假死的方式来瞒天过海,让神煞以为都死了。
我再次对李福生重申:第一,全村的男丁,不管年龄大小,喘气的都叫来,不能遗漏一个。
当然,搬出村子的不算。
第二,有多少男丁,就牵来多少公羊,雄鸡,公牛,每个男丁牵一只。
第三,我带的朱砂,符不够,至少来三斤的朱砂和一千张黄纸符,另外,至少三条黑狗的血。
第三,你不要离开这里,让村子里的其他人去办这三件事。
大师,能解吗李福生顿时面露惊喜。
不少风水先生都来过槐花村,但都看了一眼就走了,有些甚至连村子都没有进。
常年请风水先生的他清楚,还要风水先生开始吩咐,那就是有化解的希望。
去办吧!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
几个男人立刻站起来,去准备东西。
我当即不再耽误,举着罗盘开始测算合适的布阵地点。
很麻烦,要是一个两个人,桃木牌还能替死。
可村子里的男丁两百余号人,再多十个桃木牌也不够。
而如此大规模的替死术,超过七星续命灯了。
现在,他就要布置他这一脉祖传大阵。
阴阳换魂阵。
以桃木牌为阵眼,用黑狗血强化灵符威力,然后利用阴阳换魂阵来大规模制造替死符,并制造出人的魂魄在牲畜之上的假象。
在神煞的眼里,人是牲畜,牲畜是人。
直到神煞认为人死绝后自动化解。
死绝之地!
我站在深井旁边盘算了许久,下定了决心。
鬼煞索魂,并不直接攻击肉身,只能影响命理的方式,让人在现实里发生意外死亡。
所以,想要完成这一术法,还需要一个死绝之地。
用来意外杀死牲畜。
但这地方,唯一的死绝之地,只有深井。
大阵繁琐,当即也是先行布置。
很快,就在他自己带的东西快完的时候,村子的人把东西找来了。
这样的大阵太消耗心神了。
两百二十一名男丁,他需要画两百二十一张替死符,两百二十一个阴眼和两百二十一个阳眼。
同时,他不是真的要把人和牲畜的魂魄转移。
所以需要四百二十张命理互换符,要有这两百二十一名男丁的生辰八字。
一直到后半夜,他才心身疲惫的完成了大阵的布置。
剩下最后一步,连接死绝之地,起阵。
人站在阴眼,牲畜站在阳眼,人的额头上贴上替死符。
记住,等会不管发生什么,阳眼内的人不能动,不能说话,哪怕有一个人失误,也会连累到在场所有人的性命。
我神情极其凝重,再三叮嘱后,将最后一枚桃木牌放入了阵眼。
刹那间,深井周围的月光泛起了诡异的紫光。
我猛地敲响引魂铃,铜铃发出的震颤声刺破死寂。
两百二十一名男丁列队站在阴眼阵位,额间的替死符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阴阳换位,魂命相易!
我挥出桃木剑,剑穗扫过之处,黄纸符如群鸦腾空,竖立而起,像是活了过来。
但这只是表象。
阴阳换魂阵内。
牲畜集体发出了嘶鸣声。
人像是睡着了一般。
呼呼呼……
老槐树上阴风大起,像是有暗黑的神光浮现。
我没敢开阴阳眼,神煞若是攻击他,他的阴阳眼都会被毁掉。
去!
我抓起朱砂笔,在虚空中疾书。
一条条血色丝线在阴阳换魂阵上泛起,所有的血色丝线汇聚向了深井井口的位置。
哞。
咩。
咕咕!
牲畜突然叫了起来,像是一声声人欢笑嬉闹的声音。
突然。
所有的牲畜发狂,顺着血色丝线疯狂的冲向了深井。
噗通。
噗通。
噗通。
一声声的水花声响起,一个又一个的牲畜开始从井口跳了下去,淹没在了深井之中。
这就是死绝之地。
我近乎屏住了呼吸,不开阴阳眼,看不到神煞。
但在此时,我只感觉有人在他面前飘过。
是急促的风拂过,这股邪风旋到了井边,又在阴阳换魂阵里面拂过,在一个又一个的阴眼内的人身上拂过。
替死符在发光,这是阴阳换魂阵之下,替死符在极力的掩盖活人的气息。
此时此刻。
往深井里面跳的人牲畜,就是活人。
簇簇簇!
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爬出来了一条条蛇。
像是水漫金山般,在阴阳换魂阵中漫过。
神煞果真可怕,竟然能影响现实到这个地步。
我在深呼吸。
即便是怨煞,也无法影响如此大规模的蛇群出来辨别真假。
可是神煞不同,神煞本就是山海菏泽之神,具备这样的能力。
一条条蛇从人的身上漫过。
不!
可就在此时,还是有人扛不住身上蛇的游动,惊惧的站了起来。
糟了!
我就差破口大骂了。
呼呼呼!
一股旋风猛然调转方向,向着惊惧起身逃跑的人所在阴眼位置呼啸了过去。
唰!
我猛扎草人,手速迸射到极限,再画出一道替死符,以金线布草人,替死符按在上面,扔在了离了一个位置的阴眼之上。
咕咕咕!
原本还在逃跑的人,突然就金鸡独立了起来,原地咕咕咕的如鸡般叫了起来。
而就在死绝之地内,一只鸡突然煽动翅膀,扑腾的起飞。
我暗道一声糟糕,假换魂成真还换魂了。
簇簇簇。
旋风在引阴眼位置拂过,又旋飞向死绝之地。
鸡飞了起来,想要逃离,我紧急扔出一张定身符,精准落在鸡的身上,鸡停止了扑腾。
而此时的金鸡独立的人,一跳一跳的往深井井口而去。
现在,现实是!
鸡是人。
人是鸡。
草人是草人。
神煞感知中……
鸡是鸡,人是人,草人是草人。
他必须把魂换回来,要不然,这个人就得死。
嗖!
我指尖一弹,一根金线缠绕在了金鸡独立的人脚上。
再弹一根金线,缠绕在被他定住了鸡足上。
再弹出一根金线,缠住了木偶人。
傀儡术。
若非他涉猎颇多,今日真要载了。
不是栽在神煞身上,而是要栽在阴刑反噬之下。
阴阳换魂阵,不是真换魂,也不是真要人死,只是替死阵的一种。
阴阳术士若是操作不当,导致真换魂,人死畜生,就是布阵失败。
和陈半仙布置的七星锁喉阵一样,他要受阴阳换魂术的反噬。
慢慢的,金鸡独立的人一点一点的被他牵引到了阴眼所在,抖动金线,移形换位,连接人和鸡的金线。
瞬间,人、草人、鸡重新换了回来。
烧!
我扔出磷火,瞬间草人贴着的带有替死符燃烧了起来,草人也跟着烧了起来。
再散。
我再扔出磷火,准确地烧掉了鸡身上的定身符。
鸡原地一个激灵,再次呆滞地向着深井而去。
唰唰。
扑腾了一下翅膀,鸡跳进了深井里面。
深井在哀嚎,是牲畜在死亡中哀嚎,但那就是人死亡的哀嚎。
渐渐的,深井内的牲畜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淹死。
在阴阳换魂阵中游动的蛇,簇簇簇地开始远离。
而就在此时,只见老槐树上,竟然呈现出一股金红色和一股暗黑色雾气。
那是阴阳换魂成功的标志。神龛中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玄武神像的裂痕尽数愈合,金色光芒顺着槐树根脉蔓延,将所有符咒烧成灰烬。
李福生瘫倒在地,手里的牌位已布满蛛网般的裂纹。我抹去额头冷汗,发现狐仙皮竟黯淡了三分
——
这是逆天改命的代价。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老槐树的新芽在晨光中舒展,而井底的尸骸,早已化作一滩腥臭的血水。
既受人间供奉,便要庇护人间,诸神归位。
我目光落在神龛之上。
点燃三炷香,插在了神龛前的香炉之内。
缕缕青烟升腾而起。
顿时,老槐树上的金红雾气渐渐脱离了老槐树,落在了神龛之上。
里面的玄武神像此时像是有了阵阵神辉般,带上了神韵和威严。
唉!
悠悠天地间,似有一声长叹声。
随着这道长叹声,破庙天空电闪雷鸣。
刺啦!
一道闪电劈在了老槐树上面。
只见老槐树半边树桩被劈成了焦黑色。
开!
现在我可以放心地开阴阳眼了。
顿时,就看到破庙周围成千上万的冤魂化成了劫灰。
老槐树上,只剩下半边躯体内,一道怨煞盘踞在上面,渐渐的化成了一个衣衫褴褛的女水鬼样子。
我一把磷火撒了出去,所有人身上的替死符,命理互换符全烧了起来。
收起十二枚桃木牌,我只能疼惜,上面的生辰八字已经没了,替死符也就没用了。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我看向了李福生:现在,该请秀兰姑娘回家了。
13
因果循环
把秀兰的尸体捞出来。
我吩咐道。
啊,这深井跳进去了两百多个牲畜,都快被塞满了。
李福生看着深井。
就算是深井很深,往下看去,也能看到被塞满的深井。
全是被淹死牲畜的尸体。
本来就是要都捞出来的,这些牲畜是替你们死了,万物有灵,此乃大恩,难道你们不应该捞出来好生安葬
我带着怒色质问。
应该,应该的。
捞,我们捞!
槐花村村民立刻改口。
捞尸是一个很费力的事情,尤其是在水里面捞尸体。
捞到天光大亮,这才把所有的尸体都捞出来……
而这里面,就包括一具发臭了的女尸。
嗡!
女尸刚出来,整个天空就乌云密布,笼罩住了整个槐花村,深井所在更形同黑夜。
我看着这一幕,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怨煞终究是和神煞融合的时间久了,拥有了一些通神的本领。
我死的好冤啊。
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一股滔天的怨念爆发了出来,怨煞离开了老槐树,盘踞在了深井之上,怨恨的盯着李福生和所有的槐花村村民。
李福生突然剧烈抽搐,黑煞印出额头。
秀兰的怨煞在锁魂。
我眉宇一锁,开着阴阳眼,一手捏桃木剑,一手持镇魂符,盯着深井口盘踞的怨煞:
造此杀孽,不知悔改,若你再执迷不悟,本道便奉天命,诛恶鬼,斩了你这为祸人间的怨煞。
秀兰的怨煞狰狞地怒吼:
好一个人间的道士,奉天命,诛恶鬼,那人间的恶鬼谁来诛
我持剑丝毫不退,自有人间的法来惩。
念在首恶已死,因果两消的份上,本道放你自去轮回。
至于人间的恶人虽苟活,但正义或许会迟到,却绝不会缺席。
怨煞越发狰狞,狂暴,一时间深井狂风而起,阴风阵阵,像是四面八方的冤魂要重新聚集起来。
好一个正义或许会迟到,却绝不会缺席,五年,人间何时有正义,若非我索命他,恐怕连这个比恶鬼还恶的人间的恶鬼,还活在世上。
他是村长的儿子,你说他是在苟活还是在人间作威作福。
人间法,好一个人间法,小道,让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了。
我眉头一锁,这秀兰的怨煞怨气的确太大了。
这么劝看来不行了,先打趴下再好好说话。
就在此时,神龛之上,一缕金光乍现。
唰的一下,笼罩在了秀兰怨煞的身上。
啊!
怨煞痛苦地哀嚎。
一缕缕黑气被灼烧成了灰烬。
而四周汇聚的孤魂野鬼,也刹那间消散而去。
小道士,世间一切皆有因果,既你助本神脱离苦海,本神便助你清除此女怨煞中的煞气,唤醒此女孤魂。
至于能不能解怨,便非外力可解了。
神龛之上有鸿音传荡而来。
竟是香火主神主动出手帮忙,清洗净化秀兰的怨煞。
我对着神龛方向一拜,以示感谢。
再次看向秀兰之时,只见秀兰只有怨,恨,没有了煞气。
这就好办了。
我当即在秀兰的尸体旁插了三炷香,取水一瓢置于香后。
缕缕青烟升起。
秀,秀,秀兰。李福生骇然地盯着青烟之内,渐渐显形的秀兰冤魂。
饶命啊秀兰,都是李福生父子两人害的你,和我们没有关系,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李福生父子索命,不要来找我们啊。
对对对,你去找李福生父子,不要来找我们。
槐花村的村民也看到了显形的秀兰,立刻跪地求饶。
王大婶急忙哭喊道:秀兰,你忘了,我你王婶啊,你忘了我还给过你衣服鞋子穿,还给你饭吃。
另一个村民跟着喊道:对啊,秀兰,虽说你是痴傻,可自从刘婆子走后,村子里的人,对你也不薄啊!
王婶婶
陈大伯
赵姑娘
秀兰的冤魂也能看到跪地求饶的村民,迷茫的一个一个点名,似乎在回忆。
猛然惊醒,秀兰的冤魂又狰狞地盯着李福生抱着的牌位,李强的魂魄被困在了牌位里面。
死,该死,你该死。
秀兰怨恨骤然加重。
李福生,还不把话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一五一十的当着秀兰的面,全村人的面,说出来。
我自知不能耽误,立刻大喝一声。
噗通!
李福生瘫倒在了地上,六神无主的又是磕头,又是掌自己的脸的哀嚎道:是我错了,是我错了,秀兰,你要索命,就索我的命,不要再殃及无辜了。
当年,大雨倾盆,我还等着沟渠里山洪的消息,怎知,我的儿子李强惊慌失措的回家,衣服上还有血,我看着李强的神情不对,多次追问之下才问出来。
李强喝了点酒,竟然趁着大雨,尾随秀兰到破庙,对秀兰行了不轨之事。
在行不轨之事中,他失手撞破了秀兰的脑袋,等到发现之时,秀兰已经死了。
这逆子慌了神,一错再错,便将秀兰的尸体扔到了深井里面。
我看着秀兰冤魂的情况,就在李福生自诉之后,秀兰的冤魂也渐渐稳定了下来。
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也是两眼一黑,差点昏厥,自知逆子犯下大错,可为时已晚,为时已晚啊!
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看着逆子被绳之以法,也不能毁了我的名声和地位。
于是,我就连夜跑到县城,去找陈半仙。
我知道,陈半仙在十里八乡素有威望,所有人都对陈半仙的话深信不疑。
我,我就给陈半仙说了真相,塞了十万块钱,请陈半仙来了村子里。
然后,陈半仙就以我们建新庙没有把旧庙的神灵一并请去新庙为由,触怒了神灵,导致神灵惩罚,秀兰投井,给我们村子消灾解难。
剩下的事,都是陈半仙操作的,阴阳风水我也不懂,只听陈半仙只言片语说,要把秀兰的冤魂永世镇压在深井里面,让我放心。
之后,我也就放心了,村子里的人虽然偶尔提及秀兰,但很快就忘了秀兰,我以为没事了。
可不曾想,今年村子里接连死人,我意识到不太对,就去找了陈半仙。
陈半仙来了我们村子一趟,看了深井之后,就让我们贴符,挂铜镜,这些我不懂,只能让陈半仙消灾解难。
这就是全部,没有遗漏,我把我做的,我知道的,全都说出来了。
说完,李福生也瘫痪在了地上,后悔哭泣道:我要是知道我这么做,会害了赵四,刘二他们的性命,会害了全村人的性命,也同样害了我儿的性命,我绝不会那么做的啊。
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没有给秀兰说话的机会,李福生话音刚落,便立刻扫向所有的村民,怒斥道:还有呢,你们都做了什么,说出来。
说!
我说,我说,哎!陈老汉砸了一口烟锅,叹息道:我知道,秀兰不是正常死亡。
那天早上李福生喊我们这些老骨头去捞尸,我,我是在井边看过秀兰尸体的,下雨那是半夜,捞尸是在天刚亮,尸体连发胀都没有,看得清楚。
秀兰的脑袋被砸的流血,身上的衣服也被抓碎,甚至裤子都是被撕碎的。
再加上李福生那着急忙慌要把事情了了的样子,我其实已经猜出个大概,是李福生的儿子行凶了。
哎,可毕竟,是李福生的儿子,而秀兰,只是十年前跟着讨饭的刘婆子来的村子,无依无靠的。
我,就没有开口。
张家媳妇哽咽的哭泣道:我,我也知道。
当时拆破庙,我知道秀兰经常在地里捡麦穗,而且有不少,这姑娘虽然傻,但很会刨食吃,藏了很多麦穗。
我……
我就让我家那口子拆破庙的时候,去庙里面找。
虽然那天晚上下大雨了,可……
可破庙能遮风挡雨啊,破庙里面有血,一大滩的血,还有撕碎的衣服,拖拽的痕迹,而且……
而且老三从庙血里面,捡到了一个酒瓶子。
李强那天晚上,就是我家喝的酒,酒瓶子也是从我家拿出去的。
这件事,老三给我说了,我……
我一直藏在心里,没有说过,也让老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闭口不提。
我沉声追问道:酒瓶子呢
张家媳妇指着破庙的废墟道:老三没有带出来,埋在庙里面了,这些年没人来破庙,应该还埋着。
继续!我立刻扫视着村民追问。
我,我也知道,当时,我家就住在村口啊,当时下雨,我冒着雨去菜园子挖渠浇水,我……
我是看着李强提着酒瓶子摇摇晃晃的追着秀兰,一路跟去了破庙方向,结果,结果第二天早上秀兰就死了。
我,我和李强,有次,就是秀兰出事一个月前,我,我们本来想去河里捉鱼的,可,可恰好那次,我们就看到……
看到秀兰在河里面洗澡,当时李强都看呆了,看得直流口水,可我真没想到,李强会干那种事情啊。
我看着村民你一言我一句,把当年发生的事情说清楚。
摇了摇头。
看向秀兰的冤魂:现在你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
罪魁祸首是李强。
至于其余人的罪过,或隐瞒,或帮忙,或视而不见,这些都是你死后活人的事,与你无关。
阴魂之事,罪魁祸首是陈半仙,但其一生福报皆毁于此,也算其咎由自取,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了。
至于帮凶李福生,既然真相大白,自有人间法来惩。
你,该回去了。
我盯着秀兰的冤魂,上面的怨恨已经近乎消散了,当即追问道:该来的来,该去的去,世间一切皆有因果。
此消因果,若你想要继续留在槐花村,自当在村中起灵入葬。
若你不愿,我自当在槐花村十里外给你寻一安魂生息之地安葬,愿你来世不再受此苦难。
秀兰冤魂越来越淡,缓缓的抬起手指,指向了村口的老槐树。
哎,何苦呢!
我摇头一叹,看着一个个村民。
又望着秀兰逐渐透明的魂魄,剑指苍天,声如洪钟:
听好了!秀兰姑娘念及槐花村收留之恩,愿魂守故土!她痴傻半生,却比你们这些明事理的人更懂情义!
五年前你们装聋作哑,今日便要堂堂正正送她一程!
李福生颤抖着爬起来,满脸血泪:我背她回……
家!
他踉跄着走向尸身,身后村民们突然齐刷刷跪下。
张家媳妇捧起秀兰残破的布鞋,陈老汉摘下毡帽盖住她的面容,众人无声传递着衣物,拼凑出一套完整的寿衣。
起灵!
我敲响引魂铃,召秀兰散落的魂魄回来。
村口的老槐树下,秀兰的棺椁缓缓入葬。
几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落在老槐树下,又在晴空万里下向着原野上飞去。
远处传来马蹄声,衙役的锁链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处理完陈半仙的事之后,我便背起罗盘走向山梁。
霜风依旧呼啸,但我知道,
在这因果循环的人间,善与恶,终将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