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试用期工资按正式工资的60%,这是公司规定。�6�8
张丽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猩红的指甲在合同上点了点,嘴角挂着那种HR特有的假笑。她身后远淌科技人力资源总监的金属名牌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冷光,像是某种无声的嘲讽。
我盯着合同上那个刺眼的数字,狂躁的血液直冲太阳穴。
《劳动合同法》第二十条,试用期工资不得低于正式工资的80%。�6�8 我冷冷地抬头,一字一句道,你们这是违法。
张丽嘴角抽了抽,随即又扯出一个更假的笑容：周小姐,现在就业形势不好,我们收到两百多份简历。你要是不满意,门在那边。
玻璃门外,十几个等待面试的求职者正伸着脖子张望。我低头看了眼手机——这是本月第9次面试,银行卡余额还剩412.8元,房东昨天刚贴了催租通知。
张丽突然凑近,香水味熏得我反胃：你29岁了,女性,未婚未育……她意味深长地拖长音调,能找到工作就该感恩戴德了。
我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三个月来被二十家公司拒绝的屈辱、房东的冷眼、信用卡催款短信的滴滴声——所有这些都在我血管里炸开。
感恩戴德?�6�8
我抓起简历,狠狠甩在她脸上。
A4纸像雪片一样散落,啪地砸在她精心修饰的妆容上。
我985本科加常春藤硕士,三年世界五百强经验,你让我感恩戴德拿违法工资?！�6�8
张丽的脸瞬间扭曲,精心修剪的眉毛竖成倒八字：你疯了?！保安——
叫啊！把整栋楼都叫来看看远淌科技怎么违法！�6�8 我一脚踹翻会议室的转椅,抄起手机调到录像模式,来,张总监,对着镜头再说一遍试用期工资60%的规定?《劳动合同法》第二十条要不要我背给你听?！
会议室门被撞开,两个保安冲进来的时候,我正把劳动法截图怼到张丽鼻子前。她脸色铁青得像死人,嘴唇上的YSL口红被牙齿咬出一道白痕。
怎么回事?�6�8
低沉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所有人瞬间僵住,空气像被抽干了一样。我转头,看见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身高至少一米八八,领带针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祁总！�6�8 张丽的变脸速度堪称影后级,这位应聘者突然情绪失控,我们正在……
我问她。�6�8 男人抬手打断,鹰隼般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扬起下巴：贵司HR明目张胆违反劳动法,我质疑后遭到人身威胁。 我把手机录像调出来,需要看证据吗?
会议室鸦雀无声。张丽的手指在桌下发抖,粉底都盖不住她发青的额头。
西装男人——现在我知道他是CEO祁远——突然笑了。不是那种礼节性的笑,而是真正被逗乐的表情。他弯腰捡起我散落的简历,扫了一眼。
周晓萱?哥伦比亚大学硕士?�6�8 他弹了弹纸张,明天九点来报到,职位是我的总裁助理,试用期工资按正式工资120%发放。
张丽倒吸一口冷气：祁总！她刚才——
张总监,�6�8 祁远把简历塞进西装内袋,劳动仲裁部门下午三点会来检查,你负责接待。 他转身前最后看了我一眼,周小姐,我欣赏有胆识的人。希望你的能力配得上你的脾气。
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T恤后背全湿透了。张丽的眼神像淬了毒,但我已经不在乎了——三个月来第一次,我迎着中央空调的冷风,痛快地呼出了一口浊气。
走出大厦时,我对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整理头发。屏幕里的女人眼眶发红,但嘴角是上扬的。我知道自己赌赢了,但也清楚真正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明天别迟到。PS：建议穿正装。——祁远�6�8
我抬头看着远淌科技的玻璃幕墙,阳光在那些冰冷的几何图形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这个叫祁远的男人,到底是救世主,还是更危险的深渊?
第二章
周一早晨七点,我就站在了远淌科技大厦前。深蓝色的西装套裙,米白色的真丝衬衫,头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为了这身总裁助理的行头,我周末几乎跑遍了全市的商场,花掉了积蓄的三分之一。
值得的。我对着玻璃门整理了一下珍珠耳钉,深吸一口气走进大厅。
前台还是那位小姐姐,看到我时明显愣了一下：周...周小姐?
早啊。我冲她笑笑,我今天开始上班,总裁助理。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张又闭上,最后只挤出一句：电梯在那边...
十八楼,人力资源部。我按照邮件指示先来办理入职手续。推开门,原本嘈杂的办公室瞬间安静了几秒,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射向我,有好奇的,有惊讶的,还有几道明显带着敌意。
周晓萱是吧?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我是人事专员小林,张总监让我带你办手续。
跟着小林穿过办公区时,我感觉后背快被那些目光烧出洞来。特别是最里面那间玻璃办公室——张丽正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盯着我,眼神冷得像毒蛇。
这是劳动合同,你看一下。小林把我带进一个小会议室,递过来一叠文件,祁总特别交代,你的试用期工资是9600,转正后12000,五险一金按实际工资缴纳。
我仔细检查着合同条款,每一个数字都让我心跳加速。三个月前,我还在为每月3500的出纳工作熬夜加班；上周,我差点接受2500的前台工作；而现在,白纸黑字写着9600！
签完所有文件,小林递给我一张门禁卡：这是你的工卡,权限设置好了,可以直达28楼总裁办公区。祁总说让你九点直接去他办公室报到。
我接过那张闪着银光的卡片,突然意识到——从今天起,我和张丽平级了。
谢谢。我站起身,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公司所有员工的劳动合同方便给我一份电子版吗?祁总让我了解一下公司的人力结构。
小林面露难色：这...这需要张总监批准...
没关系,我晚点跟她说。我笑了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28楼比我想象中安静得多。整个楼层似乎只有三个房间：一个宽敞的接待区,一间会议室,以及尽头那扇厚重的黑色木门——总裁办公室。
周小姐?一位五十多岁的女士从接待台后站起来,我是苏雯,祁总的行政秘书。他正在等你。
她领我走到那扇黑门前,轻轻敲了敲。
进来。祁远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办公室比我想象中简洁。一整面落地窗俯瞰着城市全景,一张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两把访客椅,角落里摆着一组沙发。没有奢华的装饰,只有书架上密密麻麻的专业书籍和墙上几幅抽象画。
祁远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正在翻阅一份文件,抬头看到我时,嘴角微微上扬：准时是个好习惯,坐。
我在访客椅上坐下,背挺得笔直。
放松点,这里没别人。祁远合上文件,第一天感觉如何?
张总监似乎不太欢迎我。我直言不讳。
他轻笑一声：她向董事会投诉我越权招聘,说你资历太浅,不适合这个职位。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iPad递给我,这是你的工作设备,已经设置好了。作为我的助理,你需要负责日程安排、文件初审、会议记录,偶尔陪我出席一些商务活动。
我接过iPad,点开邮箱,里面已经有几十封未读邮件。
苏姐会带你熟悉基本流程。祁远继续说,但我需要你做的不仅仅是这些。他身体前倾,眼神变得锐利,远淌科技成立五年,扩张太快,管理上有很多漏洞。特别是人力资源部——张丽跟了我四年,能力有,但最近越来越...自行其是。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您想让我调查人力资源部的问题?
聪明。祁远点头,不过要小心,张丽不是好惹的角色。你有什么想法?
我咬了咬下唇：首先,我需要查看全公司员工的劳动合同和薪资结构,特别是试用期工资是否合规；其次,核对社保公积金缴纳基数是否与实际工资匹配；还有,检查加班费和年假制度执行情况。
祁远挑了挑眉：你懂劳动法?
我大学辅修过法律。我有点不好意思,而且...我失业这三个月,研究了不少劳动纠纷案例。
很好。祁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我给你一周时间,整理一份报告。需要什么权限直接找IT部总监,就说我批准的。
他按下座机的一个按键：苏姐,带周助理去她的办公室。
我愣住了：我...我有独立办公室?
当然。祁远似笑非笑,总裁助理总不能坐在工位上吧?就在隔壁,以前是备用会议室。
我的办公室虽然不大,但有一张L形办公桌,一台崭新电脑,甚至还有一个小沙发。窗外能看到城市天际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这太奢侈了...我摸着真皮座椅,喃喃自语。
苏姐笑着帮我登录系统：祁总对得力助手一向大方。对了,他让我提醒你,明天上午九点有管理层周会,你需要参加。
接下来的三天,我像台扫描仪一样疯狂查阅各种文件。IT部给我开通了高级权限,我调取了全公司387名员工的档案、薪资记录和考勤数据。每天晚上,我都是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的人。
第四天早晨,我在茶水间遇到了张丽。
周助理,加班到很晚啊。她假笑着往咖啡里加糖,听说你在查人力资源部的资料?
例行了解公司情况而已。我平静地接水。
小心点,有些水深得很。她凑近我耳边,声音甜得发腻,别以为有祁总撑腰就万事大吉,他保不了你一辈子。
我直视她的眼睛：张总监,我只是在做分内工作。如果人力资源部一切合规,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转身离开时高跟鞋踩得咚咚响。
回到办公室,我打开整理到一半的表格,红色标记密密麻麻。远淌科技的人力资源管理简直是个灾难——83%的员工试用期工资低于法定标准；社保公积金几乎全部按最低基数缴纳；过去一年有47人次加班超过法定时限却没有足额支付加班费；更离谱的是,有12名离职员工的竞业限制补偿金至今未发放...
周五下午,我敲响了祁远的门。
报告写好了?他示意我坐下。
我把一份二十页的文件放在他桌上：问题比想象中严重。
祁远快速浏览着报告,眉头越皱越紧。看到最后一页的汇总数据时,他猛地合上文件：张丽好大的胆子！
有些可能是行业普遍现象...我谨慎地说。
不,这是系统性违规。祁远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影紧绷,周晓萱,下周一的管理层会议,你来做汇报。
我心跳漏了一拍：我?但那些总监们...
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些问题是我授意调查的。他转过身,眼神坚定,改革需要契机,而你给了我完美的理由。
周末我几乎没合眼,反复修改PPT和讲稿。周一一早,我换上了最正式的黑西装,提前一小时到公司做最后准备。
九点整,28楼会议室。十几位部门总监陆续入场,看到坐在祁远右手边的我时,不少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张丽最后一个进来,在看到我的瞬间脸色变得铁青。
今天会议第一项,由周助理汇报公司人力资源合规性审查结果。祁远的开场白让会议室瞬间安静。
我站起来,手微微发抖,但声音还算平稳：根据一周的调查,我发现公司在用工方面存在以下问题...
随着一页页数据呈现,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凝重。几位总监开始窃窃私语,有人面露不安,有人则愤怒地瞪着张丽。
以上问题不仅违反劳动法,更影响员工士气和公司声誉。我最后总结,建议立即成立专项小组,三个月内完成全面整改。
我刚坐下,张丽就拍桌而起：祁总,这些数据有严重偏差！周助理刚来公司,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就妄下结论！
是吗?祁远冷冷地问,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技术部有三分之一的员工连续半年每周加班超过20小时,却没有一分钱加班费?
张丽语塞,脸色由青转白。
从今天起,人力资源部直接向我汇报。祁远的声音不容置疑,周助理将监督整改全过程,各部门必须全力配合。
会议结束后,几位总监特意过来跟我握手,而张丽则摔门而去。
下午,我正在整理会议纪要,祁远突然出现在我办公室门口。
表现不错。他靠在门框上,姿态比平时随意,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详细聊聊整改方案。
我惊讶地抬头,看到他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心跳突然加速：好...好的。
七点,大厦地下车库见。他转身要走,又停下,穿便装就行,不用这么正式。
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顿工作晚餐。而张丽的警告在耳边回响：他保不了你一辈子...
第一枪,已经打响。
第三章
我站在衣柜前,纠结得快要窒息。穿便装就行——祁远这句话在我脑海里循环播放。什么叫便装?牛仔裤算便装,可穿着牛仔裤去见总裁会不会太随便?连衣裙又会不会显得太刻意?
最后我选了件米色亚麻西装外套,内搭白色针织背心,配浅色直筒牛仔裤——既不会太正式,又保持了专业感。化妆时我比平时淡了许多,只画了眉毛和一点睫毛膏,唇膏选了近乎裸色的淡粉。
七点整,我乘电梯下到地下车库。空旷的车库里只有几辆豪车安静地停着,我的脚步声在混凝土空间里回荡。突然,一道车灯亮起,我眯起眼,看到一辆黑色奔驰缓缓驶来,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祁远的脸出现在驾驶座。他今天没穿西装,一件深蓝色衬衫随意地挽着袖子,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整个人看起来比在公司时放松许多。
上车。他简短地说。
我拉开车门,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混合皮革的气息。车内空间出奇地安静,连发动机的声音都几乎听不见。
第一次坐奔驰?祁远注意到我好奇的目光。
第一次坐这么贵的车。我老实承认,以前连出租车都舍不得打。
他轻笑一声：诚实是个好品质,保持下去。
车子驶出车库,融入城市的霓虹中。祁远开车很稳,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
我们去哪?我问。
一家日料店,我常去的地方。他侧脸在街灯下忽明忽暗,安静,适合谈事情。
十五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家隐蔽的日式庭院前。门口没有招牌,只有一盏石灯笼幽幽亮着。穿和服的服务员鞠躬将我们引入一个私密包厢,榻榻米上摆着一张矮桌,窗外是精心布置的枯山水庭院。
清酒可以吗?祁远问。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太会喝酒...
一小杯,助兴而已。他已经拿起瓷瓶给我斟了一杯。
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晃动,我小心抿了一口,辛辣中带着甜味,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
先说正事。祁远放下酒杯,你对人力资源部的整改有什么具体想法?
我放下杯子,挺直腰背：首先,试用期工资必须调整到法定标准；其次,社保公积金基数要重新核定；还有加班制度和年假制度需要规范化。我顿了顿,但最大的问题是,这些违规操作已经持续很久,突然全面整改,公司短期内会增加不少成本。
祁远夹了一片刺身：成本不是问题,合规经营更重要。继续说。
我建议分三步走。我渐渐进入状态,第一步,先调整最严重的违法问题,比如试用期工资和社保；第二步,修订公司所有人力资源制度,形成书面文件；第三步,组织全员培训,让每个员工都清楚自己的权利和义务。
祁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思路很清晰。不过,他放下筷子,你知道为什么张丽敢这么肆无忌惮吗?
我摇头。
因为她手里握着公司很多秘密。祁远的声音低了下来,包括一些高管的把柄。董事会里也有人支持她。
我心头一紧：那您还让我...
正因为如此,我才需要一个局外人来做这件事。祁远直视我的眼睛,你没有利益纠葛,没有把柄在她手里,最适合当这把'刀'。
我握紧酒杯,突然意识到自己卷入了一场职场权力斗争。清酒在胃里翻腾,既因为酒精,也因为紧张。
害怕了?祁远挑眉。
有点。我老实承认,但更多的是...兴奋。
这个回答似乎出乎他的意料。他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包厢里格外响亮：周晓萱,你真是个有趣的人。
接下来的谈话轻松了许多。祁远问了我的大学专业、家庭情况,甚至聊到了兴趣爱好。不知不觉间,一瓶清酒已经见底。
你大学辅修法律?祁远突然问,为什么没从事法律行业?
司法考试没过。我苦笑,而且...我父亲是律师,我不想走他的老路。
周明华是你父亲?祁远的话让我差点打翻酒杯。
我瞪大眼睛：您...您怎么知道?
背景调查。他轻描淡写地说,我总得知道自己的助理是什么来路。
我后背一阵发凉。他到底查到了多少?关于我父亲的那件事他也知道吗?
别紧张。祁远似乎看出我的不安,我只是好奇,一个法律专业人士的女儿,为什么会接受前台的工作。
生存所迫。我声音低了下来,失业三个月,存款见底...那天面试,我真的是背水一战。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父亲还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我握紧拳头,指甲陷入掌心：他...不在了。两年前,车祸。
包厢里一时安静得可怕。祁远的表情变得复杂,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轻轻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我强打精神,都过去了。
晚餐结束后,祁远坚持送我回家。车子停在我的出租屋楼下,破旧的老小区与这辆豪车格格不入。
明天见。他简短地道别。
祁总,我鼓起勇气问,您为什么选我?真的只是因为我敢和张丽叫板吗?
夜色中,他的侧脸轮廓分明：部分原因。他顿了顿,还有部分原因...以后你会知道。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更加困惑。回到家,我洗了个热水澡,试图理清思绪。今晚的信息量太大——祁远调查过我,知道我父亲,还有那些关于公司权力斗争的暗示...
手机突然震动,是祁远发来的邮件：采购部历年合同已开放权限,有空可以看看。晚安。
我盯着屏幕,这显然不是随意为之。他为什么突然让我看采购合同?是试探还是信任?
第二天一早,我比平时更早到公司。趁着办公室没人,我开始查阅采购部的文件。系统里存放着过去三年所有采购合同,数量庞大,但我很快发现了一个规律——张丽经手的几笔大额订单格外可疑。
一家名为鑫源科技的供应商反复出现,提供的服务器价格比市场均价高出15%-20%；另一家博远电子的资质文件有明显PS痕迹；最离谱的是一笔价值80万的系统维护费,服务内容描述含糊不清,付款条件却异常优厚...
中午,我在员工餐厅遇到了IT部的小王,假装随意地问起鑫源科技。
那家啊,小王撇撇嘴,业内都知道价格虚高,但张总监坚持用他们,说是什么'战略合作伙伴'。
张总监和采购有什么关系?我追问。
你不知道?小王压低声音,采购部李经理是她表弟啊。
这个信息让我如获至宝。回到办公室,我立刻开始整理可疑订单的清单。正当我全神贯注时,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张丽站在门口,脸色阴沉。
周助理,很忙啊?她假笑着走进来,目光扫过我的电脑屏幕。
我迅速切换了窗口：张总监有事?
下周一董事会要讨论人力资源整改方案,祁总让你准备汇报材料。她递给我一个U盘,这是相关数据,你参考一下。
我接过U盘,警惕地问：为什么不是直接发邮件?
系统问题。她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说,小心点,新人。有些水深得很。
等她走后,我立刻叫来IT部的小王检查U盘。果然,里面有个隐藏的病毒程序,一旦插入就会自动删除电脑上的特定文件。
太阴险了！小王咋舌,这要是插了,你准备的材料就全没了。
我冷笑：谢谢,这事别声张。
下午的部门例会上,张丽当着所有人的面关心我的工作进展：周助理,整改方案做得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
进展顺利。我平静地回应,不过有些数据需要核实,比如去年第四季度的加班记录,系统显示技术部有员工连续三个月每周加班超过40小时,这明显违法。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技术部总监脸色变得难看：这...这不可能吧?
系统记录很清楚。我打开准备好的表格,而且,这些加班都没有支付加班费。
张丽急忙插话：可能是系统错误,我回头查查。
不用了。我微笑,我已经整理好了所有异常数据,包括原因分析和责任人。我环视一圈,各位如果有兴趣,可以看看自己部门的违规情况。
会议结束后,几位总监围住我询问详情,而张丽则脸色铁青地匆匆离开。我知道,这场仗才刚刚开始。
当晚,我加班到深夜,把采购部的可疑订单全部整理成报告。正准备离开时,祁远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
还没走?他走进来,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
刚做完采购分析。我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发现了一些问题。
祁远拿起我的报告快速浏览,眉头越皱越紧：比我想象的还严重。他放下文件,明天早上九点,直接向我汇报。
好的。我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却被他叫住。
等一下。祁远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给你的。
我疑惑地打开,里面是一支万宝龙钢笔,银色的笔身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这是...
工作出色应该有奖励。他语气平淡,眼中却带着赞赏,继续努力。
我握着那支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支笔的价值可能超过我一个月的工资,但更让我在意的是他给予的认可。
谢谢,我会好好使用它。我郑重地说。
祁远点点头,转身要走,突然又停下：对了,你父亲...是个好人。
我僵在原地,这句话像闪电般击中我。等我回过神,祁远已经离开了办公室。
深夜的出租屋里,我辗转反侧。祁远认识我父亲?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之前不说?还有那些采购问题...张丽到底在隐瞒什么?
手机突然亮起,是祁远发来的短信：明天汇报后,准备接手采购部审计工作。小心张丽,她可能已经察觉了。
我盯着这条信息,突然意识到自己正站在一场暴风的中心。但奇怪的是,我并不害怕,反而有种莫名的兴奋。这支钢笔,这场斗争,还有祁远那些意味深长的话...一切都像拼图,只差最后几块就能看清全貌。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然明亮。我握紧那支钢笔,下定决心要揭开远淌科技的所有秘密,不管会得罪多少人,也不管会揭开多少伤疤。
第四章
凌晨三点,我盯着电脑屏幕,眼睛酸涩得几乎流泪。采购部的可疑订单、张丽与K的通话记录、还有那家名为鑫源科技的皮包公司...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个结论：张丽在向竞争对手泄露公司机密。
手机突然震动,是祁远发来的短信：还没睡?
我吓了一跳,他怎么知道我没睡?抬头看向办公室玻璃墙外,整层楼漆黑一片。我回复：在查些资料,您也加班?
看你的办公室亮着灯。下来车库,我带你去吃宵夜。
十分钟后,我坐进了祁远的奔驰。他今天穿了件黑色高领毛衣,身上有淡淡的威士忌味道,看起来疲惫却清醒。
找到什么了?车子驶出车库,他开门见山地问。
我把整理好的证据递给他：张丽经手的采购订单中,有超过三百万流向了空壳公司。而且,我点开手机录音,这是保洁阿姨上周听到的通话。
录音里,张丽的声音清晰可辨：...K,服务器数据今晚就能传过去...价格按之前谈好的...祁远那个蠢货根本发现不了...
祁远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骨节发白：凯文科技。
什么?
竞争对手,CEO叫Kevin刘,我前合伙人。祁远的声音冷得像冰,两年前他窃取公司技术自立门户,现在又来这一套。
车子停在一家24小时粥铺前。凌晨的店铺里只有我们两个顾客,老板娘热情地招呼祁远,显然他是常客。
你父亲的事...祁远突然开口,我很抱歉。
勺子掉进碗里,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抬头看他：您认识我父亲?
周明华律师,十年前那起商业间谍案的主辩。祁远的目光复杂,当时我刚创业,被人诬陷窃取前公司技术,是你父亲帮我洗脱罪名。
我心跳加速：所以您早就知道我是谁?那天面试...
不完全是。他摇头,直到晚餐那天你提到父亲的名字,我才确认。他顿了顿,你和他长得很像,特别是眼睛。
那场车祸...我声音发抖,您知道什么吗?
祁远的表情变得凝重：只是猜测。你父亲去世前正在处理一宗商业间谍案,对方来头不小。
我的指甲陷入掌心：和凯文科技有关?
可能。他递给我一张纸巾,我才发现自己哭了。
回公司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快到公司时,祁远突然说：明天开始,你搬到我办公室外间办公。张丽已经狗急跳墙了,我不希望你出事。
第二天,我的工位果然搬到了祁远办公室门口。张丽经过时,眼神阴鸷得像要在我身上烧出个洞来。
中午,IT部的小王神秘兮兮地找到我：周姐,你让我监控的张丽电脑有动静了！她刚刚登录了服务器后台,正在下载一堆文件！
我立刻给祁远发消息,然后跟着小王冲向IT部。屏幕上,张丽的IP地址正在疯狂传输数据,目的地是一个境外服务器。
能阻断吗?我问。
不行,她有管理员权限。小王急得满头大汗,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物理断网！服务器机房在19楼！
我转身就跑,一边打电话给祁远。电梯太慢,我直接冲向消防通道。十九楼！十八楼！肺部火辣辣地疼,但我不能停。
推开机房大门,一排排服务器闪着冷冰冰的蓝光。我找到主网线,毫不犹豫地拔了出来。
屏幕上的传输进度条戛然而止,停在了87%。
干得好。祁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居然跟着我跑了下来,此刻气喘吁吁,头发凌乱,完全没了平日的精英形象。
她...她在拷贝什么?我弯着腰喘气。
新一代算法的核心代码。祁远脸色阴沉,价值至少上亿。
当天下午,保安在张丽办公室搜出了一部专用手机和几个U盘。没等我们报警,她已经收拾东西消失了。
晚上七点,我正在整理报案材料,手机突然响起。是一个陌生号码。
周助理是吗?一个男声说,我是鑫源科技的财务,有些关于张丽的资料,可能对你们有用。
什么资料?我警觉地问。
她贪污的证据。今晚九点,城东仓库区3号楼,我只等你一小时。电话突然挂断。
我立刻打给祁远,但他的电话转入了语音信箱。犹豫再三,我决定先去会会这个线人。如果是陷阱,大不了掉头就走。
八点四十分,我的出租车停在了荒凉的仓库区。3号楼孤零零地立在黑暗中,只有二楼一扇窗户透出微光。
推开生锈的铁门,霉味扑面而来。我打开手机电筒,小心地爬上楼梯。
有人吗?我的声音在空荡的厂房里回荡。
没有回应。二楼是个开阔的空间,角落里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文件袋。我走近拿起,里面是几张银行流水单,显示张丽个人账户有大额资金进出。
突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转身,看到三个陌生男人堵在楼梯口。
周小姐,久仰。为首的男人咧嘴一笑,张总监让我们好好招待你。
我后退几步,手机被其中一人打落在地。你们是谁?凯文科技的人?
聪明。男人逼近,可惜聪明人通常活不长。
我背靠着窗户,手指悄悄摸到窗台上的碎玻璃。他们进一步,我就退一步,直到后背紧贴窗框。
把东西交出来。男人伸出手。
什么东西?
别装傻,张丽说你从她办公室偷了U盘。
我这才明白,他们是冲着张丽的犯罪证据来的。但U盘在祁远那里,我身上只有刚拿到的银行流水。
在我包里。我假装妥协,慢慢取下肩包,突然用尽全力将碎玻璃朝最近一人的脸上划去！
惨叫声中,我爬上窗台,纵身跳下。二楼不高,但落地时右脚一阵剧痛。我咬牙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大路跑。
身后传来怒骂和脚步声。我拼命跑着,肺像要炸开一样。转过一个拐角,我看到一辆黑色奔驰疾驰而来,刺目的车灯照得我睁不开眼。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我面前,祁远跳下车：上车！
我们刚驶出仓库区,那三个男人就追到了路口。祁远猛踩油门,后视镜里他们的身影越来越小。
你疯了吗?祁远罕见地发了火,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我...我接到线人电话...我喘着气解释。
那是陷阱！他猛拍方向盘,张丽知道你查到了她的把柄,想除掉你！
我这才后怕起来,浑身发抖。祁远叹了口气,脱下西装外套披在我肩上：没事了。
外套上有他的体温和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奇迹般地安抚了我的情绪。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问。
我在你手机里装了定位。他毫无愧意地说,从你搬来外间办公就装了。
我本该生气,却莫名感到一阵安心。
回到公司,祁远坚持送我去医院。X光显示右脚踝骨裂,医生给我打了石膏,建议卧床两周。
不行！我急了,张丽还没抓到,采购部审计还没完...
都交给我。祁远不容反驳地说,现在,告诉我你家钥匙在哪。
我以为他要送我回家,没想到他直接把我带到了自己公寓。市中心的高层豪宅,装修简约而奢华。
客房已经准备好了。他推着轮椅（坚持从医院租来的）带我参观,保姆每天会来做饭打扫,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这种照顾已经远远超出了上司对下属的范畴。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终于问出口。
祁远正在倒水,背影僵了一下：因为你差点为我送命。他转身,递给我一杯温水,睡吧,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那一晚,我躺在陌生的床上,听着窗外城市的喧嚣,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第五章
一周后,我拄着拐杖出现在公司季度董事会上。祁远坚持推轮椅,但我拒绝了——今天这场仗,我必须站着打。
会议室里坐满了董事和高管,气氛凝重。张丽的座位空着,但她的阴影似乎仍在。
根据调查,张丽涉嫌商业间谍、职务侵占和故意伤害。我播放着整理好的证据,她与凯文科技合谋,通过虚增采购、泄露机密等方式,给公司造成至少两千万损失。
投影仪切换到下一张幻灯片：更重要的是,她长期滥用职权,压榨员工,严重损害公司声誉。这是我的全面改革方案...
我的声音清晰有力,详细阐述了人力资源体系的重构计划：标准化招聘流程、透明化的晋升机制、合理的薪酬体系、完善的员工福利...
以上改革预计增加15%人力成本,但将降低员工流失率,提升生产效率,长期来看利大于弊。
讲完后,会议室鸦雀无声。几位董事交换着眼色,最后把目光投向祁远。
我完全支持周助理的方案。祁远站起身,事实上,我提议由她接任人力资源总监一职。
我震惊地看向他,这个安排从未提前告知。
她资历太浅。一位董事反对。
但她能力足够。祁远环视众人,过去一个月,她揭露了公司最大的内鬼,挽回了上亿损失；她设计的整改方案比任何咨询公司的都专业；最重要的是,他顿了顿,她敢于为员工发声,这正是远淌现在最需要的。
投票结果出人意料地一致。走出会议室时,我的腿还在发抖,不知是旧伤还是紧张所致。
恭喜,周总监。祁远在电梯里对我说。
您应该提前告诉我。我小声抱怨。
那样你就没机会看到自己惊讶的表情了。他难得地开起玩笑,对了,今晚七点,天台见。
有事?
庆祝你的晋升。电梯门打开,他大步走出,穿漂亮点。
我愣在原地,心跳加速。这算...约会吗?
晚上六点半,我站在衣柜前比早上选衣服时还要纠结。最后选了一条简约的藏蓝色连衣裙,刚好遮住脚踝的石膏。头发披散下来,化了淡妆,甚至还喷了一点香水。
天台风很大,但景色美得令人窒息。整座城市的灯火在脚下闪烁,远处江面上游轮缓缓驶过,像移动的星河。
祁远已经在等我了,西装革履,身旁的小桌上摆着香槟和两个高脚杯。
景色不错吧?他给我倒了杯果汁,医生说你暂时不能喝酒。
谢谢。我接过杯子,手指不小心碰到他的,一阵电流般的触感。
我们沉默地欣赏了一会儿夜景。祁远突然说：张丽被抓了,今天下午在机场。
她招供了吗?
足够定罪了。他抿了口香槟,她还提到一件事...关于你父亲。
我握紧杯子：什么?
凯文科技的前身是你父亲最后接的那个案子。他发现了关键证据,然后...祁远没有说完。
我望向远处的灯火,眼眶发热：所以您接近我,是为了...
不。他打断我,一开始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直到晚餐那晚...他转向我,眼神前所未有的柔和,但后来,我只是想保护你。
夜风吹乱了我的头发,祁远伸手轻轻拨开我脸上的发丝,手指在脸颊停留了一秒,温度灼人。
周晓萱,他声音低沉,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但我必须问...你愿意不只是做我的员工吗?
我抬头看他,那张总是冷峻的脸此刻竟有些紧张。我突然笑了：祁总,您这是在追求您的下属吗?
叫我祁远。他也笑了,是的,我在追求你,虽然这很糟糕。
为什么糟糕?
因为办公室恋情很麻烦,因为你是人力资源总监应该以身作则,因为...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比你大十岁,还背负着那么多过去。
我向前一步,缩短了我们之间的距离：祁远,你知道我为什么能发现张丽的问题吗?
因为你聪明?
因为我经历过不公,所以能认出它们。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同样,我经历过孤独,所以能认出同类。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的防备彻底瓦解。在城市的万家灯火见证下,他低下头,吻了我。
那是一个小心翼翼的吻,轻得像羽毛拂过,却让我从脚尖到发梢都颤抖起来。
一年后,远淌科技的年度庆功宴上,我和祁远宣布了两件事：一是公司获得年度最佳雇主称号,员工满意度提升至行业前三；二是我们即将结婚的消息。
台下掌声雷动,只有IT部的小王嘟囔着：早知道了,祁总看周姐的眼神就没清白过...
宴席散去后,我和祁远回到那个天台。城市灯火依旧璀璨,但不再是我们之间的阻碍,而是见证。
记得一年前你问我为什么对你好吗?祁远从背后环抱住我。
你说因为我差点为你送命。
那是骗你的。他在我耳边低语,是因为你让我重新相信,黑暗过后会有光。
我转身吻他,在这个我们开始的地方,也是无数新生的起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