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没有阿颜》
林茜的声音像刀片刮过耳膜:阿颜去世了。
她盯着谢辰颤抖的指尖,忽然冷笑:既然她已经走了,你解脱了不是吗
窗外的雪还在下。谢辰想起往年今日,阿颜把冻红的手塞进他口袋,睫毛上沾着雪花说:谢辰,我们去看极光好不好
现在他的口袋里空空荡荡,只剩半块融化的巧克力。
——
原来极光会熄灭的。
原来没有阿颜的北川,连风声都像在哭。
《北川的审判》
林茜看着跪在地上的谢辰。
他像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连呼吸都轻得听不见。
她忽然觉得可笑——
阿颜走后的三个月,这个男人砸烂了整间公寓,在暴雨里狂奔二十公里,最后被警察按在泥泞中嘶吼。
而现在,他连眼泪都流干了。
够了。林茜转身时踢翻了一个玻璃罐,里面滚出五颜六色的糖纸——全是阿颜最爱收集的那种。
她狠狠摔上门。
就让北川的雪慢慢埋了他吧。
反正阿颜再也不会来救他了。
《阿颜的雪》
谢辰跪在那里,像一座正在崩塌的雕塑。
他下巴的胡茬泛着青灰,领口还沾着昨夜威士忌的酒渍——可眉骨投下的阴影,依然是阿颜用指尖描摹过的弧度。
多可笑啊。
那个总在深夜给他留一盏灯的女孩,最后死在年复一年熄灭的等待里。
壁炉上还摆着十年前圣诞的合照,阿颜笑得像颗融化的太妃糖,而此刻窗外又开始下雪——
一片雪花沾上谢辰的睫毛。
他突然想起阿颜说过:北川的雪,都是天上人舍不得的眼泪。
《阿颜的极光》
林茜回家后站在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阿颜留下的毛线杯套——已经起球了,像他们之间被磨损的旧时光。
她忽然想起那年跨年夜,阿颜眼睛亮晶晶地举着手机给她看谢辰放的烟花:茜茜你看!他说要带我去冰岛追极光!
后来极光没等到,等来的是医院走廊刺眼的荧光灯,和病床上阿颜瘦得脱相的手腕——那上面还戴着谢辰送的手链,珠子早被摩挲得褪了色。
林茜把遗物箱重重合上。
原来极光真的会骗人。
它把黑夜照得那么亮,却照不亮阿颜独自咽下的那些药片。
《北川的冬天与阿颜》
那一年,北川的风依旧刮得人脸生疼。
可阿颜不怕冷,她总爱踮着脚往谢辰怀里钻,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的:谢辰!你看我像不像雪地里的小熊
谢辰笑着用围巾裹住她,心想——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姑娘
她不是后来那个阴郁的阿颜。
那时的她,笑起来像融化的蜂蜜,连北川最凛冽的风都变得温柔。
——
年少多好,贫瘠的岁月里,光是遇见她,就花光了所有运气。
谢辰来北川上大学的第一年,遇见了隔壁学校的阿颜。
她总是像只气鼓鼓的小猫,叉着腰质问他:谢辰!你为什么总是不爱说话你应该把需求大声说出来嘛!
他笑弯了眼睛,一把扯开外套,把她裹进怀里,低头亲亲她的额头,嗓音低低地哄:好啦好啦,我就喜欢听你说。
阿颜趴在他胸口,笑眯了眼。
他的怀抱里,全是她喜欢的味道。
——
后来谢辰才明白,原来最美好的大学时光,不是北川的雪,不是图书馆的灯,而是阿颜叽叽喳喳闯进他世界的每一天。
《谢辰的答案》
谢辰第一次见到阿颜,是在九月的社团招新摊前。
她正踮着脚往横幅上贴星星贴纸,后颈露出一截晒得发红的皮肤,像块融化的草莓糖。
同学要加入天文社吗她转头时马尾辫扫过他的申请表,今晚有双子座流星雨哦。
后来他总说,是被她塞到怀里的星座手册硌醒了心跳。
可其实那天黄昏,他只是突然厌倦了空荡的宿舍——
厌倦泡面蒸汽糊在眼镜上时,连个嘲笑他狼狈的人都没有。
阿颜的眼里有银河。
而他只是,不想再当自己的孤星了。
《围巾的经纬》
那条烟灰色围巾织了整整三个月。
阿颜总躲在图书馆的角落织,毛线针在她手里笨拙地打架,织了又拆。林茜笑她织得歪歪扭扭像条小蛇,她却红着脸把半成品藏进书包:他说最喜欢这个颜色...
谢辰确实戴着它招摇过整个冬天。
他裹着这条围巾带她去吃巷子口的关东煮,蒸腾的热气里,阿颜鼻尖沾着辣椒籽,他伸手去擦,结果围巾流苏卡在了门把手上——
后来围巾越来越旧。
起球的线头垂在谢辰衣柜最底层,和那些过期的电影票、褪色的情侣衫一起,成了阿颜死后才被翻出的遗物。
原来最暖的经纬,终究缠成了最疼的绞索。
《课桌边的白日梦》
谢辰发来消息问,是不是有些小猪睡的流口水了
阿颜把脸埋在臂弯里偷笑,手机在课桌下微微发烫。
教授讲着枯燥的西方经济学,粉笔灰簌簌落在她翘起的发梢上。她故意慢吞吞回复:才没有,我在认真记笔记呢,附带一张画满小猪的课本边角。
谢辰的回复带着熟悉的欠揍感:第三排穿蓝毛衣的女生,我偷拍你睡觉的事被监控拍到了。
阿颜吓得猛然抬头,正撞进后排他举着手机的镜头里——
阳光突然变得很甜。
后来ICU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她再也没能等到那个总在课堂上逗她笑的人。
原来有些瞌睡,醒来就是永夜。
【离别车站】
阿颜要去实习,谢辰要留在老校区,他们面临了第一次分别
谢辰攥着阿颜的手,攥得很紧,像是要把掌心的温度烙进她骨血里。
高铁站广播机械地重复着班次信息,人群推搡着涌向检票口。阿颜的行李箱轮子卡进地砖缝隙,谢辰蹲下去拔,指甲缝里蹭进一道黑灰。他忽然想起大一那年帮她修自行车链,油污混着汗淌进校服领口,阿颜举着冰可乐贴他脸上,汽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滴。
到了给我打电话。谢辰把行李杆塞进她手里,金属管被晒得发烫,药箱在柜子第二层,你过敏的药我标了红签。
阿颜用拇指蹭他虎口——那里有颗痣,她总说像巧克力碎。他们偷偷牵手,谢辰的圆珠笔在这颗痣上画过歪扭的爱心。
列车开始检票,谢辰突然扳过她肩膀。他嘴唇擦过她耳垂时,阿颜闻到他T恤上残留的洗衣粉味,和他们共用三年的寝室楼下投币洗衣机一个味道。
别吃冰的,他声音闷在她发丝里,你生理期快到了。
阿颜拖着箱子往前走时没回头。她知道谢辰一定还站在原地,就像大一那年她急性肠胃炎,少年翻墙买粥,蹲在女生宿舍楼下等到凌晨三点。
阿颜背包侧袋插着谢辰准备的保温杯,杯身贴着她手绘的卡通贴纸;谢辰手机屏保是两人毕业照,阿颜马尾辫上别着他送的草莓发夹…
【车窗上的雨】
阿颜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高铁开始加速,窗外的谢辰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最后彻底消失在某节车厢的转角。她突然想起大一那年,他们挤在绿皮火车里回家,谢辰把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说:睡吧,到了我叫你。那时候车厢里泡面味混着汗酸,他的校服却总是干净的,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下来。
邻座的大妈递来一张皱巴巴的纸巾,阿颜接过来,攥在手心里,没擦。她怕一擦,就真的承认自己哭了。可眼泪不听话,越擦越多,最后她干脆把脸埋进掌心,肩膀轻轻发抖。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谢辰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地跳出来:
给你叫了外卖,大概六点到。
记得把红糖放办公桌抽屉。
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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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条只有两个字,却像是他早就猜到了一切。阿颜盯着屏幕,眼泪又涌上来,这次她没忍住,笑了一下。
窗外风景飞驰,阳光刺眼,她抬手抹了抹眼睛,忽然发现——
车窗上全是雨。
——把离别写成一场无声的雨,而爱是伞。
【重逢在冬季】
谢辰坐了六个小时高铁,穿过了整了个省城的冬天。
阿颜在出站口踮着脚张望,指甲无意识地抠着手机壳边缘——那是去年谢辰送她的生日礼物,透明壳子里夹着他们校运会拍的拍立得。人群像潮水一样涌出来,她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黑色背包上挂着她编的平安结穗子,一晃一晃的,像心跳。
谢辰!
他转身的瞬间,阿颜已经撞进他怀里。谢辰的羽绒服拉链硌得她下巴生疼,鼻尖蹭到他领口时闻到熟悉的洗衣液味道,混着高铁空调的金属味。
瘦了。谢辰紧紧拥着她,阿颜捏他后颈,拇指摩挲他发根那块小疤痕——大二那年她贪吃冰淇淋发烧,他翻宿舍围墙买药摔的。
阿颜抬头看他,发现他下巴冒出青色胡茬。原来朝夕相处的少年,也会突然长出陌生的棱角。
谢辰从背包侧袋掏出个保温杯:你落寝室的。杯盖里侧还粘着去年她画的歪嘴小猫贴纸。
地铁上阿颜靠着谢辰肩膀昏昏欲睡,窗外广告牌的光斑掠过他睫毛。他忽然低头咬她耳朵:带你去吃火锅,你点评收藏的那家。
阿颜愣住。她从来没说过。
谢辰得意地晃手机:你美团账号密码,还是我生日。
(谢辰背包夹层里藏着阿颜最爱的话梅糖;阿颜手机相册最新一张是谢辰在高铁上拍的窗外云霞,配文再远的云,最后都飘向你的天空)
——
异地恋的甜,是所有的奔波都藏着未说口的思念
成功毕业后,两人终是住在了一起
【朝暮与年岁并往】
阿颜签完租房合同的那天,谢辰蹲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组装二手衣柜。螺丝刀打滑,在他虎口划出一道红痕——那颗她总说像巧克力碎的痣,现在被一道浅浅的疤横穿过去。
我们是不是该买个地毯阿颜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手里举着两盏宜家打折买的台灯,米白还是浅灰
谢辰没回答。他正盯着厨房角落发呆,那里有块瓷砖缺了个角,露出水泥的本色。他突然想起大学时他们挤在食堂角落吃饭,阿颜总要把红烧肉的肥肉剔给他,油渍沾在餐盘边缘,像一块小小的、温暖的月亮。
搬家那晚下暴雨,纸箱堆在玄关处洇出水痕。阿颜翻出谢辰送她的保温杯,杯底还沉着几颗没化完的枸杞——去年冬天她痛经时他泡的。
现在可以天天给你泡了。谢辰把两人的牙刷插进同一个马克杯,杯身上印着最佳室友四个褪色的字,是毕业时她偷拿他校园卡在跳蚤市场换的。
深夜雷声轰鸣,阿颜在衣柜里发现谢辰偷偷带来的旧物:她大二病理学笔记、社团演出用的毛绒发箍、一叠电影票根。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拍立得,大一学校停电那晚,他们在课桌上用蜡烛油滴出歪扭的爱心。
(生活印记:冰箱上贴着阿颜写的谢辰禁止偷吃冰淇淋便利贴;谢辰的电脑桌面是两人租房首日拍的合照,身后门牌号被雨水晕开,像年少时未干的墨迹)
——
所谓同居,是把年少的月光,酿成往后余生里最寻常的晨昏
和谢辰在一起的第七年,阿颜和他结婚了
其实最美好的爱情,如果可以,又何必踏入婚姻
有些感情生来就带着翅膀,婚姻不过是其中一种着陆的方式。
【第七年的月光】
结婚证照片上的红底衬得阿颜耳尖发烫——她坚持要戴那对珍珠耳钉,是谢辰用第一份工资买的,专柜灯光下他紧张到把发票捏破了角。
婚礼前夜暴雨冲垮了路,宾客们踩着临时铺的木板进来,裙摆沾满泥点。阿颜躲在化妆间啃苹果,咬到第三口时谢辰推门进来,西装口袋里居然插着支蔫头耷脑的野姜花,根茎还带着小区绿化带的泥土。
楼下捡的。他低头让她闻,花蕊里蓄着的雨水滴在她鼻尖上,像不像大一那年,你偷折教学楼下的那枝
司仪喊新人入场时,阿颜发现谢辰同手同脚。交换戒指的瞬间,他忽然用气音说:你睫毛膏晕了。吓得她差点把捧花砸在他脸上,结果只是他骗她抬头的诡计——头纱落下来时,他隔着白纱吻她,嘴唇碰到她虎牙的尖。
婚宴上老同学们起哄要听恋爱史,谢辰举着话筒突然卡壳。阿颜抢过来说:他给我送了七年早餐,包子永远掰开晾到不烫才给。桌布下谢辰死死攥住她的手,掌心有汗,戒指硌得两人发疼。
(婚后碎片:
谢辰总把阿颜的粉底液当成洗面奶按压,气得她贴标签再按剁手;
阿颜在谢辰旧手机里发现命名为作战计划的备忘录:2018年4月3日,她生理期)。
【忙碌里的微光】
谢辰开始频繁加班后,家里那只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变得格外刺耳。阿颜常常在深夜惊醒,发现身旁的被窝还凉着,只有床头柜上留着半杯已经冷透的咖啡——杯底沉淀着没化开的糖粒,像他们越来越少的对话。
上周三是他们结婚纪念日,谢辰凌晨两点才回家,西装口袋里装着盒已经融化的巧克力。阿颜在微波炉前站了很久,最终把巧克力连盒子塞进了冰箱冷冻层。第二天清晨,她发现谢辰正对着结霜的巧克力发呆,领带还歪歪扭扭地挂在脖子上。
项目再两周就结束了。他总这么说,可手机日历上的红色标记已经往后推了三次。阿颜学会了自己修漏水的水龙头,却在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时,突然想起大学时谢辰为了给她修自行车,翘掉了整整一天的课。
(生活碎片:
冰箱门上贴满便利贴,最新一张写着微波炉里有饭,日期是三天前;
谢辰的公文包里总装着没拆封的胃药,包装盒上的保质期快到了;
阿颜的手机相册里,最近一张合照还是去年年会时同事帮忙拍的,背景是模糊的KTV灯光)
某个加班的深夜,谢辰在办公室抽屉里翻到张泛黄的纸条——是阿颜大四时写的未来愿望清单,第一条写着和谢辰看一次海上日出。他盯着看了很久,突然抓起外套往外跑。
地铁已经停运,他骑着共享单车穿过大半个城市。到家时发现阿颜蜷缩在沙发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他去年忘在角落的旧毛衣。谢辰轻轻把一张订好的船票塞进她手心,上面印着下周日的日期。
——
所谓忙碌,不过是我们在时间里迷了路。而爱,永远是那盏等你回家的灯
谢辰依旧是忙碌的,他已经一个多月没回家了…
【未曾察觉的告别】
阿颜是在加班时突然腹痛的。她以为是经期紊乱,直到在隔间里看见血块中那团不该存在的组织——像颗被碾碎的桑葚,带着细密的绒毛。急诊室医生问末次月经时,她才想起抽屉里那盒验孕棒,包装都没拆就过期了。
谢辰赶到时,护士正在交代自然流产的注意事项。他盯着病历本上孕8周的字样发愣,突然想起上周阿颜说想吃酸辣粉,他因为减肥拦住了。现在酸辣粉还躺在外卖软件收藏夹里,配送费涨了两块钱。
(未完成的印记)
阿颜办公桌抽屉里躺着半包话梅,生产日期刚好是受精卵着床那天;
谢辰车后座有件揉皱的防晒衣,上周阿颜抱怨车里空调太冷时他忘了给她披上;
浴室排水口缠着几根长发,其中某根或许沾过他们不知道的孕激素
阿颜坚持要看清宫报告。医生指着HCG数值说已经降回正常,她却在想这个数字曾经怎样在她血液里欢腾过。夜里谢辰没有像往常一样给她安慰,因为他出差了
暴雨天她去诊所复查,路过母婴店时,玻璃窗上贴着准妈妈课堂的海报。阿颜盯着海报上隆起的腹部发呆,她一个人在雨里发呆…
【发丝缠绕的沉默】
谢辰的白衬衫领口粘着那根头发时,阿颜正帮他熨烫明天要穿的西装。发丝在蒸汽里突然显现,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劈在雪地上——太长了,比她的头发长十厘米。
她捏起发丝的瞬间,谢辰端着姜茶推门进来。阿仁下意识把头发藏进掌心,指甲掐进肉里的疼让她想起清宫手术时,自己也是这样攥紧了床单。
(发丝背后的线索)
这根头发带着淡淡的椰子香,而阿颜用的永远是薄荷洗发水;
谢辰最近总说加班,但外套上从没沾过办公室的速溶咖啡味;
上周他手机相册里突然多了张模糊的夜景照片,左下角有半抹玫红色衣角
阿颜把发丝悄悄缠在梳妆台抽屉把手上。第二天发现它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床头新鲜的向日葵——谢辰从来记不住她喜欢的是百合。夜里他抱她时,阿颜在他锁骨处闻到残留的椰子香,突然想起流产那天,手术单上印着胎儿组织约2cm。
现在这根长长的头发,长成了扎进婚姻里的倒刺。
【渐晚的归途】
谢辰的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从九点滑到十点半,最后停在午夜。阿颜数着电梯停靠的楼层,发现他脚步声里藏着陌生的迟疑——像踩在别人家的地板上,怕惊醒了什么。
(深夜的蛛丝马迹)
他脱下的外套内袋里,躺着两张连号的电影票根,但阿颜上次看电影还是流产前;
衬衫领口偶尔沾着浅咖色印记,不像办公室咖啡,倒像某家网红店的焦糖玛奇朵;
有次他醉醺醺回来,阿颜在他后颈闻到甜腻的香水味,第二天却看见他偷偷把衬衫扔进垃圾桶
阿颜开始失眠。她会在凌晨三点突然醒来,发现谢辰背对着她睡在床沿,中间的空隙能再躺下一个人。有天深夜雷雨,她赤脚走到阳台,看见谢辰的车停在楼下,雨刷器有规律地摆动——而他坐在驾驶座,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在脸上,嘴角是这半年来她没见过的弧度。
冰箱上还贴着流产后画的孕期周记,最后那页被空调吹得卷了边。阿颜伸手抚平褶皱时,突然听见谢辰在梦里含混地喊了声莉莉。这个名字像枚生锈的图钉,猝不及防扎进她心里。
——
有些距离不是用公里计算的。当谢辰的晚归成为常态,阿颜才明白,原来最痛的失去不是那个八周大的胚胎,而是婚姻里那些被悄悄转移的、本该属于她的心跳
【沉入深海】
阿颜的辞职信只有一行字,像一份病危通知书。人事部的同事欲言又止,最后只拍了拍她的肩,说好好休息。她抱着纸箱走出公司大楼时,阳光刺得眼睛发疼——原来上午十点的太阳是这样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抑郁的实体证据)
梳妆台上的抗抑郁药和流产后的消炎药摆在一起,一个治心,一个治身;
冰箱里过期三周的酸奶,正是她怀孕时突然爱上的口味;
谢辰的西装口袋深处,藏着一张心理咨询预约单,患者姓名却写着颜莉——那个他梦话里的莉莉
她开始整日蜷缩在沙发角落,电视永远播着无意义的购物广告。有时谢辰深夜回来,会发现她盯着浴室瓷砖发呆,花洒还在滴水,像某种倒计时。有次他试图抱她,阿颜突然剧烈颤抖——他的香水味里混着陌生的护手霜气息,甜得发腻,像腐烂的水果。
某天清晨,谢辰发现阳台上晾着的全是他的衣服。阿颜的睡衣已经一周没换,却整齐地叠在洗衣篮最底层,像具被精心收殓的尸体。餐桌上摆着凉透的早餐,两人份的,刀叉摆放方向完全相反。
——
抑郁不是眼泪,而是所有情绪被抽成真空。阿颜在失去孩子的同时,正一点一点失去自己。而谢辰站在岸边,手里攥着救生圈,却始终没发现她沉没的方向
【钝感的盲区】
谢辰确实注意到了阿颜的变化,但像隔着毛玻璃看一场火灾——能看见朦胧的火光,却感受不到灼痛。
(他的认知拼图)
他记得上周三发现药瓶时,曾搜索过舍曲林的副作用,却在阿颜醒来前删掉了浏览记录;
有次加班到十点回家,看见餐桌上原封不动的晚餐,他拍了张照片发给母亲:颜颜最近胃口不好;
昨夜阿颜在浴室呆了两小时,他敲门无人应答后,第一反应是给女同事发消息:抑郁症会突然自杀吗
但他始终没拆开梳妆台抽屉——那里有阿颜记录的失眠夜数,以及夹在《孕期指南》里没扔掉的B超单。就像他至今没发现,自己每天出门前,阿颜都会机械地替他抚平衣领褶皱,手指碰到他后颈时会突然僵直。
谢辰想,等我忙过这一段时间,好好陪陪阿颜
【延迟的救赎】
谢辰的等字像一张空头支票,签在逐渐溶解的冰面上。
(他的时间陷阱)
手机日历里标记着带颜颜复诊的红色提醒,在连续三次被标为延期后,最终变成了灰色;
他给阿颜订了周末温泉疗养套餐,却把确认短信错发给了莉莉——那个新来的实习生;
昨夜他蹑手蹑脚进门时,发现阿颜正盯着他上周落在茶几上的项目企划书,封面上家庭二字被咖啡渍晕染得模糊不清
他安慰自己的方式很特别:
往阿颜的维生素盒里偷偷掺进抗抑郁药
把心理诊所的宣传单夹在超市促销海报里
深夜听见啜泣声时,会翻个身假装说梦话:颜颜,周末我们...
但项目截止日前夜,当莉莉的香水味还黏在他衬衫领口时,谢辰突然发现家里所有时钟都停在了三点十五分——那是他上个月某个深夜回家,撞见阿颜站在阳台边缘的时间。
冰箱上贴着阿颜新写的便签:药吃完了。字迹工整得可怕,像遗书开头。
——
每个拖延的等都是往深渊里扔一粒沙,谢辰不知道阿颜已经站在最后一粒沙上。当他终于有空低头时,或许只能看见沙堆上插着一把刀,刀柄朝着他的方向
【十年之蚀】
第十年的纪念日,谢辰收到一个快递。拆开是阿颜的日记本,扉页夹着他们的婚纱照,背面写着一行字:
我原谅你不救我,但我还是自私的不想你忘了我
(遗物的叙事性)
日记本锁扣里藏着半片抗抑郁药,已经潮解成苦涩的粉末;
最后一页贴着十年来所有时钟停在3:15分的照片,像一组精准的死亡倒计时;
快递单的寄件日期是阿颜自杀前三天,而签收人写着谢先生与莉莉女士——她连这个都算准了
葬礼那天下着细雨,谢辰在阿颜的梳妆台抽屉深处发现一个玻璃罐。里面是用验孕棒、B超单和舍曲林药片折成的千纸鹤,一共365只。最底下压着张便签:
每天攒一点希望,原来刚好够撑一年。
林茜来家里收拾阿颜遗物那天,所有停走的钟表突然同时响起,惊飞了阳台上的白鸽。谢辰看见鸽群掠过城市上空,羽翼下闪过阿颜最后的朋友圈——
一张他们初遇时的电影票根,配文是:散场时,他说要陪我看一辈子彩蛋。
——
阿颜用十年教会谢辰什么是永失所爱。而当他终于学会在3:15分惊醒时,怀里只剩一本自动翻页的日记,像被幽灵阅读的人生
【爱的盲域】
谢辰确实没有碰过莉莉。那个实习生存在的意义,只是让他能对同事说:我太太最近情绪不好,从而获得一个合理化晚归的借口。
(无菌之爱)
他每天准时给阿颜带百合,却从不追问为什么花瓣总出现在马桶里;
他记得结婚纪念日订法餐厅,却忽略阿颜刀叉在盘子上划出的全是SOS摩斯密码;
心理咨询师的号码存在手机里三年,通话记录显示唯一一次拨打是在阿颜跳楼后的雨夜
第十年生日那晚,谢辰在加班时收到智能家居警报。监控显示阿颜正在阳台边缘摇晃,他颤抖着放大画面——突然松了口气——原来她只是踮脚在擦玻璃。
三小时后他回到家,发现那扇玻璃干净得如同不存在。阿颜躺在楼下血泊里,手里攥着块抹布,上面用窗霜写着:
我原谅你看不见我。
法医报告显示,她体内舍曲林浓度是治疗量的17倍。药片全部来自谢辰每天偷偷掺进维生素盒的那些——他怕刺激妻子自尊,却忘了抑郁症会篡改人对痛苦的计量单位。
遗物里有本《海鸥食堂》,第137页被折了角:不在乎的人什么也看不见,太在乎的人反而成了盲人。
——
谢辰的忠诚是标本级的,像福尔马林里浸泡的心脏。当阿颜的骨灰盒被放进墓穴时,人们发现墓碑上早已刻好两行字,那是他去年扫墓时偷偷准备的:
爱妻阿颜
1990-2025
未亡人谢辰
1990-
刻痕里夹着新鲜的百合花粉,在雨中洇开成淡红色,像终于被看见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