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位赤脚医生,对我百般照顾,是我的恩师,这枚小还丹,是恩师临走前亲手交给我的。
黎昭面不红心不跳,正对上白翡探究的目光。
那姑娘可还记得他的名姓
恩师说自己来去自由,不愿被姓名所束缚,因此从未告知。
那还真是可惜。他嘴角捻着冷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若是知晓名姓,兴许白翡认识也未可知呢。
她附和道:是挺可惜的。
下颌挂着的汗珠悄然落地,黎昭微微抬眼,有些不解:怎么这人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褚瑶在随从侍卫的守卫下换好襦裙,提着裙角走到谢昀面前,温言软语问了几句,才依依不舍跟着褚云霁离开。
看着他们越来越小的身影,黎昭嘴角带着促狭,打趣道:端慧公主,她可真漂亮。想不到还和谢大人有些渊源啊。
谢昀瞪了她一眼,似是要报刚才被掐的仇,没带好气地回道:你也大不敬。
什么嘛。她撇撇嘴,跟着一众人马回了北辰宫。
是夜,夜凉如水、薄气结霜,谢昀的屋子还亮着几豆灯火。
你也觉得奇怪眉心带着一点白的狸花猫在他怀里伸了个懒腰,安心享受着主人的抚摸。
针法、药丸都是顶尖的。修竹般的男子手执小银剪刀,烛火映出他面无表情的一张俊脸,手起刀落,剪去烛心上的一点白线,屋子顿亮堂许多。
谢昀回想起那天她轻巧上树的样子,手指倏地停了一下:会不会是尚书府精心培养的奸细
剪刀猛地被扔到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只听白翡轻笑一声:白翡才疏学浅,除了家父,还真不知道有谁能做出小还丹。
一只狸花猫顺着谢昀的衣角爬到他身上,将上面那只挤下去后,自己舒坦的趴了下来。
你倒会享受。他眼角含笑,指尖轻点狸花猫眉心的两块斑白。
白翡觑他一眼,任由那只被挤下来的爬到他身上,留下一两个黑黢黢的梅花印。
吱呀一声,来人也不敲门,径自走了进来。
这样胆大妄为,谢昀下意识以为是楚辰,于是懒洋洋问道:大半夜来干什么
听他们说白先生在这里,我是来找他的。她也不避讳,狗腿地蹲在白翡身边,谄媚道:越国都说白先生医术高超,见多识广,想必应该是有几味旁人见不到的药材吧。
白翡无措地看向谢昀,却发现对方也是用同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轻咳一声,试探道:不知夫人想要的是什么药材
也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黎昭清了清嗓子,手上比划着:就是一只大红蝎子、一个大黑蜘蛛、一条黑底红花的蛇。
确实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白翡点点头。
眼看着他有要同意的趋势,她乘胜追击:那......白先生您看
真巧。他一拍双手,直截了当:我这儿没有。
挂在嘴角的笑意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黎昭的闷闷不乐。
谢昀像是想起什么,问道:我听师兄说,你在回春堂就要了这些东西
是啊。她站起身子,随便拉了条椅子坐下,双手托腮:京城没有,这不寻思着白先生会有吗。
说罢,她又看了一眼白翡,似是不满。
谢昀示意道:既然需要,我便派人去江南寻找,你先画下来。
黎昭拍拍手,来到书桌面前,借着不算清晰的烛火,挥手而就,三个模样可怖、栩栩如生的毒物跃然纸上。
白翡凑近了看,不可置信地望着谢昀,像是在说:这也是赤脚医生教的
面对这样刁钻的问题,谢昀只能摇头回应。
送走黎昭后,白翡捏起一角,透过烛光,颇有闲心地欣赏起她的画作,时不时点评道:笔法老练有力,这落脚落得不错,这处也好看。
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听得谢昀耳朵都起了茧子:她画的是什么
噢。白翡放下纸页,故作神秘道:是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谢昀白了他一眼。
事已至此,他也不卖关子,脱口而出:世间有五种毒物,分别是蛇、蝎、蟾、蜈蚣与壁虎,她要的是这五毒里面的三种。
谢昀沉默不语,静静听白翡继续说着:不仅如此,还是最毒的三种。
原本窝着的狸花猫突然绷起身子,尖叫着跑远了。他瞥了一眼座上的人,周围静的可怕,连根针落下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紧紧攥着、骨节发白的手指蓦地离开桌角,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谢昀冷笑一声:白先生觉得,这种毒物能治病吗
白翡一言不发,良久,幽幽烛火点染他温和又稍显凌厉的侧脸:若是那赤脚医生也教了呢。
黎昭起了个大早,她站在北辰宫的大门前,毫无形象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昨晚没睡好啊楚辰站到她的右手边,长长的白绫遮住眼睛,却也不难看出他心情不错。
大半夜跑到我的卧房,也难为她能睡好。谢昀生的人高马大,他一站,身侧的阳光立马被挡的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阴影笼罩着她。
楚辰莫名想起话本子的场景,指着二人:噢——
一个期待又略带威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白翡读书多年,深知‘纸上得来终觉浅’的道理,不知夫人能否带上白翡,好让我也见识见识......赤脚医生的功夫
完了,这赤脚医生的梗一时半会儿是过不去了。黎昭深吸一口气,故作平静:谢大人身娇体弱,白先生还是好好照看他吧,也好让我过几天幸福日子。
楚辰又是一副了然的表情,谢昀一脚踩过去,疼得他龇牙咧嘴,忍不住抱怨:你干什么啊!
谢某身为越国国师,自然事事要以国事为重。他认真地看着黎昭纯澈无暇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若是时疫扩散到京城,后果不堪设想。还请夫人再三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