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一朵鸢尾花· > 第一章

当信仰的基石崩塌,以恶制恶的执刑者,终将成为自己刀刃下的囚徒。
第一章:血月下的人皮风铃
黑砂镇的废墟在血月下泛着铁锈色,断墙上挂着三十七具风干的尸体。阿迦的骨鞭断罪扫过第一具尸体时,人皮表面的咒文突然发出荧光,像极了母亲水葬那日,鸢尾花瓣上凝结的露水——只不过此刻的光带着混沌教特有的青紫色,刺得她左眼尾的胎记突突作痛。
千面阎君,你躲得了初一,躲不过骨墟城的追魂夜。她的声音混着风沙,惊起废墟角落的腐鹫。三十七具尸体的头颅同时转向她,眼窝黑洞里滚出用恶人指骨穿成的风铃,叮当声里夹着濒死之人的呜咽:执刑使大人……救救我们……
谎言。阿迦的骨鞭骤然收紧,骨节处的黑髓顺着鞭身流入掌心。这些尸体的手腕内侧都刻着混沌教的引魂纹,分明是被邪教献祭后制成的人皮法器,却在她靠近时伪装成善人求救的模样。当第七具尸体突然扑来时,她反手一鞭抽碎其肩胛骨,腐肉剥落处露出被黑髓浸透的胸骨——果然,千面阎君就在附近。
血腥味在舌尖炸开的瞬间,阿迦听见房梁上传来瓦片轻响。断罪鞭如活物般腾空而起,鞭梢的恶人指骨钉精准勾住一道灰影的脚踝,将其拽落时带起漫天沙砾。落地的瞬间,灰衣人已换了张脸——是黑砂镇的老猎户,可阿迦记得这人三日前就该被阎君剜去心脏。
执刑使的眼睛,果然容不得沙子。灰衣人咧嘴一笑,面皮突然如融化的蜡般剥落,露出底下坑坑洼洼的真实面容,正是悬赏令上千面阎君的第十三张脸。他腰间挂着的皮囊突然炸开,三十七具人皮同时鼓胀,像被吹满气的诅咒气球,朝着阿迦扑面而来。
断罪鞭在掌心震出裂纹。阿迦知道这是黑髓逆流的征兆,可此刻无暇分神——人皮上的咒文正在拼接成混沌教的骨牢阵,一旦成型,她的骨器将再无还手之力。当最近的一张人皮即将贴上她的面门时,她突然松开鞭柄,徒手捏住对方咽喉处的骨钉,黑髓顺着指缝注入人皮,将咒文烫出焦黑的窟窿。
你以为用善人皮囊就能骗过热眼她的声音冷得像蚀魂水,烬骨氏的骨鞭,能闻见恶人的骨髓里藏着多少条人命。断罪鞭趁机从后方穿透阎君心口,鞭梢的指骨钉直接绞碎其黑髓核心,却在他倒地前听见一声气若游丝的呢喃:往生滩……善人骨……
阎君的指甲缝里嵌着半粒银粉,在血月下泛着镜花宫特有的幽蓝。阿迦皱眉将银粉碾进掌心,突然听见废墟深处传来孩童的哭声。她寻声望去,看见断墙后站着个穿水葬素衣的少女,怀里抱着具风干的婴儿尸体,发间别着朵即将枯萎的雪色鸢尾——那是烬骨氏善人才有的陪葬品。
阿迦姐姐,妈妈说河水会带我们回家……少女抬头时,眼瞳竟是混沌教咒文的螺旋状,可阿迦的骨哨银链突然发烫——这是母亲水葬时才有的反应。下一刻,少女的面容开始融化,露出底下与阿迦同款的鸢尾胎记,而她怀中的婴儿尸体,不知何时变成了母亲的水葬袍,衣领处的镜花宫纹正在滴血。
够了!阿迦挥鞭击碎幻象,发现自己的左臂已爬满尸斑状的黑髓纹路。断墙后真正的少女早已死去,喉咙被割开呈微笑状,舌尖还抵着片鸢尾花瓣——这是混沌教最新的人皮诱魂术,用善人的死亡场景动摇执刑使的心智。
但让她心悸的是幻象里的细节:母亲的水葬袍,为何会有镜花宫的纹章还有那朵即将枯萎的鸢尾,分明是她去年亲手别在母亲尸身的品种,此刻却在幻象中腐烂得只剩花茎,像极了三日前族里水葬仪式上突然变黑的河水。
腐鹫的嘶鸣打断思绪。阿迦捡起阎君遗留的皮囊,发现内层绣着往生滩的地形,某个坐标被刻成骨器的形状——那是烬骨氏记载初代善人骸骨的地方。正当她准备撤离时,三道白影从屋顶跃下,衣摆处绣着三清阁的云纹,为首者抬手便是三道符纸,直奔她腰间的恶人骨囊。
烬骨氏果然与混沌教勾结!符纸在半空燃成斩恶二字,用善人尸身炼法器,你们才是真正的恶徒——
阿迦冷笑一声,断罪鞭扫过地面激起的沙砾挡住符纸,反手将阎君的胸骨碎片甩向对方面门。她知道三清阁觊觎善人骨已久,却懒得解释眼前的人皮皆是混沌教的陷阱——烬骨氏的执刑使,从来不需要向伪善的正道解释血腥。
转身时,她瞥见废墟阴影里有抹墨色衣角闪过,正是幻象中少女素衣下的颜色。追至街角井边,只余半枚碎掉的鸢尾骨哨,与她脚踝上的那枚纹路相合。阿迦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说过,骨哨成对出现时,能听见河水对岸的声音——而她从未见过另一枚的主人。
血月西沉时,黑砂镇的废墟终于安静。阿迦蹲下身,用蚀魂水净化三十七具人皮,却在触碰到某具尸体的手腕时,发现引魂纹下竟刻着极小的镜花宫守心咒。这是只有外族善人才会佩戴的平安符,意味着这些被制成法器的,可能本是躲避混沌教追杀的无辜者。
断罪鞭在掌心轻轻颤抖,仿佛在抗议主人的动摇。阿迦站起身,望向东南方的沙丘,那里正是往生滩的方向。风带来远处的驼铃声,混着某个熟悉的轻笑:执刑使大人,追了我三千里,不累么
她猛然转身,看见墨色衣袍的女子站在断墙上,右眼蒙着鸢尾纹银纱,腰间挂着半枚骨哨——正是幻象中少女的成年模样,而她此刻摘下银纱,露出的耳后,竟有与阿迦同款的鸢尾胎记,只是颜色更深,像浸过血的骨器。
镜花宫的双面蝶使,阿迦握紧断罪鞭,黑髓纹路顺着手臂爬向心口,你身上,为何会有烬骨氏的族纹
女子轻笑,指尖抚过耳后胎记:阿迦,你难道不好奇,为何你母亲的水葬袍,会有我镜花宫的纹章又为何,你的骨哨,能与我的这半枚共鸣她抛出枚银粉,在即将黎明的天光里,映出远处沙丘上的骨蝶印记——混沌教的追兵,来了。
阿迦的骨哨突然尖啸。她知道此刻该追杀眼前的镜花宫细作,可往生滩的坐标在皮囊上烫出灼痕,母亲水葬袍的幻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当第一波混沌教毒雾漫过废墟时,她终于明白,千面阎君临死前的善人骨,恐怕不是警告,而是诱饵——诱饵的另一端,连着烬骨氏最神圣的谎言。
血月彻底沉下地平线,断墙上的女子已消失不见,只余半枚骨哨躺在沙砾中,边缘还带着体温。阿迦捡起骨哨的瞬间,听见远处传来青崖的骨铃警示:三日后,正是族里的魂狩大典,而她怀中的往生滩地图,正在渗出黑髓,将初代善人骸骨的坐标,渐渐染成混沌教的咒文。
第二章:祭祀殿的裂痕
骨墟城的晨光带着蚀魂水的冷冽,黑曜石与白骨堆砌的城墙上,新挂的警示骨铃在风中摇晃——那是昨日处决的混沌教细作,指骨间缠着未褪尽的人皮,嘴角还凝固着诅咒的口型。阿迦踩着恶人腿骨铺就的台阶上行,脚踝的骨哨与城墙上的铃音共振,震得她太阳穴突突作痛。
执刑使大人,老祭祀在涤罪河等您。守城门的族人低头避开她手臂的黑髓纹路,却在递上净手盆时,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盆沿的鸢尾图腾——那是只有在善人水葬时才会出现的完整花型,此刻却缺了片花瓣,像被利器剜去。
涤罪河畔飘着七盏河灯,灯面绘着此次水葬善人的生平:药庐大夫、孤寡老妇、还有个总给族里孩子送鸢尾糖的货郎。阿迦盯着货郎灯面上的笑脸,突然想起黑砂镇那具刻着镜花宫守心咒的尸体,同样是货郎打扮。老祭祀站在河心的骨台上,手中捧着的不是惯常的鸢尾花束,而是捆扎整齐的恶人指骨。
此次魂狩大典,需以混沌教恶人的骨血净化河水。老祭祀的声音像骨器摩擦,把黑砂镇带回的俘虏,制成新的骨鞭。他抬手示意,两名族人押着个浑身血污的少年走近,脚踝处拴着的正是阿迦熟悉的镜花宫银链。
阿迦的手指掐进掌心。这少年分明是镜花宫的斥候,耳后没有混沌教的骨蝶印记,更像是来追踪红绡的同伴。但老祭祀浑浊的瞳孔里泛着蚀魂水的暗金,那是启动禁术罪血共鸣的征兆——他要将无辜者强行判定为恶人。
这些人,未必是极恶。话出口的瞬间,河畔的鸢尾花同时枯萎。阿迦看见老祭祀指尖划过藏在袖口的骨刀,正是壁画中初代族长用过的鸢尾怒,刀柄处新刻的咒文,与黑砂镇人皮上的引魂纹如出一辙。
少年突然抬头,眼中闪过阿迦在黑砂镇见过的银粉反光:执刑使大人,您母亲临终前说——话未说完,老祭祀的骨刀已穿透其咽喉,血珠溅在河灯上,将货郎的笑脸烫出焦黑的窟窿。
聒噪。老祭祀甩去刀上血迹,去准备魂狩大典,莫让亡者等得太久。他转身时,阿迦看见其长袍下露出的脚踝,竟缠着与红绡同款的骨哨银链,链尾坠着的不是鸢尾花,而是半片镜花宫的千面蝶鳞。
深夜的祭祀殿浸在猩红雾霭中。阿迦贴着墙壁避开巡逻的骨傀,掌心的断罪刀在触碰壁画时突然发烫——那幅她曾跪拜过千次的鸢尾女神降世图,此刻在蚀魂水灯笼下显露出第二层画面:初代族长举着染血的骨刀,脚下跪着的外族老者手腕内侧,分明刻着与黑砂镇货郎相同的守心咒。
以血铸旗,以骨为基,吾族当借恶人之血,在这浊世辟出净土。壁画角落的小字已被黑髓侵蚀,却仍能辨出镜花宫善人骨等词汇。阿迦的指甲抠进壁画,剥落的墙皮里掉出半张羊皮纸,上面是初代族长的手书:所谓极恶,不过是挡了吾族生路者。
殿外突然传来骨铃响动。阿迦刚藏好羊皮纸,青崖的身影已闯入殿内,腰间的警示骨铃正是少年斥候的指骨所制,此刻铃音杂乱,像在警示某种背叛。
阿迦,你在查什么青崖的指骨鳞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她握羊皮纸的手,喉间发出碎骨摩擦声,老祭祀说,镜花宫的细作混进了骨墟城,带着初代恶人的——
话未说完,阿迦听见屋顶瓦片轻响。红绡的墨色衣摆闪过的瞬间,青崖的骨刀已出鞘,刀刃上的黑髓纹路正是当日在黑砂镇所见的混沌教咒文。她突然意识到,青崖的骨刀,竟是用千面阎君的胸骨磨制,而老祭祀,早就允许族人使用未净化的恶人骨。
让开,青崖。阿迦按住断罪鞭,发现自己的手在发抖,有些真相,比混沌教更可怕。
青崖的瞳孔骤然缩成骨刀的菱形:你居然护着外族细作她的血,会污染蚀魂水!他的刀劈向阿迦面门时,带着族规里处决叛徒的狠辣,却在即将触及她咽喉时,刀刃突然转向——砍向的,是刚落地的红绡。
阿迦的骨鞭本能地缠住青崖手腕,黑髓顺着鞭身涌入他的指骨鳞甲。她听见自己从未用过的狠戾声音:我说了,让开。断罪鞭骤然收紧,青崖握刀的手应声而断,指骨鳞甲下露出的皮肤,竟刻着与老祭祀相同的禁术咒文。
红绡趁机甩出银粉,却在阿迦转身时,将半枚骨哨塞进她掌心:去往生滩的密道,在祭祀殿神像后——你母亲的水葬袍,藏着初代善人的锁骨。她的耳后族纹此刻鲜红如血,他们一直在用善人骨镇压恶人骨的反噬,你的骨纹,早就该褪了。
殿外传来密集的骨铃警示。阿迦看着青崖在地上蜷缩,断手处涌出的不是血,而是黑髓与蚀魂水的混合物,突然想起三日前水葬时,老祭祀往河心投入的不是鸢尾花,而是恶人指骨。原来所谓的净化,从来都是以恶养善的骗局。
神像后的确有密道,石阶上刻着的不是女神箴言,而是初代族长的忏悔:吾剜去善人的骨,刻上恶人的咒,方得这百年安宁。尽头的石匣里,躺着件残破的水葬袍,衣领内侧的镜花宫纹章清晰可见,而袍角绣着的,正是阿迦从未见过的母亲字迹:阿迦,往生滩的鸢尾石下,埋着你真正的姓氏——镜花。
身后传来骨傀的脚步声。阿迦将水葬袍塞进怀里,断罪鞭扫过密道石门,却在石屑纷飞中看见,门后壁画上的初代善人,竟长着与红绡相似的眉眼。原来烬骨氏奉为神圣的善人骨,本就是镜花宫世代守护的善之核,却被初代族长剜出,注入黑髓,制成了第一把骨器。
青崖的骨铃在殿外响起,这次的铃音不再是警示,而是族规里处决叛徒的丧钟。阿迦摸了摸耳后发烫的族纹,那里此刻像被火灼烧,浮现出与壁画中初代族长相同的骨器纹路——原来从她成为执刑使的那日起,就被种下了与恶人骨共鸣的诅咒。
红绡突然抓住她的手,将半枚骨哨按在她锁骨下方:镜花宫的骨蝶共鸣术,能暂时掩盖你的族纹。她的指尖划过阿迦手腕的黑髓纹路,但你要知道,老祭祀今晚要炼的,不是混沌教的俘虏,而是三日前在黑砂镇发现的外族善人——那些被你们误杀的无辜者。
远处传来凄厉的惨叫,混着骨器淬炼时的嘶鸣。阿迦突然想起,魂狩大典的祭坛上,摆放着七十二具崭新的骨器模具,每具模具上都刻着此次水葬善人的名字。原来所谓的超度,不过是将善人的骸骨制成容器,用来关押他们亲手制造的恶人魂灵。
跟我走。红绡的银纱已被血浸透,往生滩的善人骨,能净化你体内的黑髓,也能让你的族人,看见他们奉为神明的,究竟是善还是恶——
话未说完,祭祀殿的正门轰然倒塌。老祭祀站在月光里,手中捧着的不再是骨刀,而是阿迦母亲的水葬铃铛,铃铛内侧刻着的,正是镜花宫往生咒的最后一句:骨可碎,血可涸,善之核必在谎言中重生。
阿迦的骨哨突然发出裂帛般的尖啸。她看见老祭祀袖口露出的手腕,三道刀疤与自己后背的位置完全吻合——那是当年处决她父亲时,初代执刑使留下的印记。而现在,老祭祀看向她的眼神,不再是慈祥的长辈,而是看待下一个祭品的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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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迦,老祭祀举起铃铛,蚀魂水在他掌心汇聚成骨器形状,你母亲临终前求我,让你在谎言里做个干净的执刑使。可你非要撕开神坛的裂缝——他抬手,殿内所有的骨器同时浮空,那就让你看看,我们烬骨氏,究竟在守护什么。
阿迦握紧红绡的手,发现她掌心全是冷汗,而自己的族纹,正在骨哨的共鸣中一寸寸崩裂。那些曾被她奉为神圣的仪式、那些刻在骨器上的箴言、那些水葬时飘向河心的鸢尾花,此刻都在她眼前碎成齑粉,露出底下森森白骨——那是族群用谎言堆砌的尸山。
第三章:善人骨上的夺魂印
往生滩的晨雾裹着蚀魂水的腥甜,七千块鸢尾石在滩涂排列成巨大的曼陀罗阵,每块石头中央都嵌着枚骨片——那是烬骨氏历代善人水葬时留下的魂引。阿迦踩着湿润的沙砾前行,脚踝的骨哨突然发出蜂鸣,滩涂下传来细碎的骨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抓挠她的鞋底。
红绡的银纱已换成往生滩特有的灰雾色,她握着阿迦的手腕,将其引向曼陀罗阵中心:镜花宫的典籍记载,初代善人骨能净化所有被污染的法器,而这里的每块鸢尾石,都在掩盖一具外族善人的骸骨。说话时,她胸前的嵌骨碎片摩擦肋骨,发出类似骨器淬炼的轻响。
阿迦的断罪刀突然脱手,插入滩涂的瞬间,沙面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露出底下交错的白骨。这些骸骨的手腕内侧都刻着镜花宫的守心咒,颈椎处有整齐的刀痕——是烬骨氏执刑使专用的取骨式,确保善人骨完整无缺。
他们不是恶人。阿迦的声音在抖,他们是来投靠的外族善人,却被我们当成了极恶之人……她想起黑砂镇那具货郎尸体,想起母亲水葬袍上的镜花宫纹,原来所谓的善人水葬,不过是将外族善人的骸骨制成容器,再让族人相信他们是自愿献祭。
红绡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指尖指向曼陀罗阵中心的主石。那枚本该刻着初代善人名字的骨片上,密密麻麻爬满混沌教的引魂纹,而石面凹槽里,躺着半块与红绡嵌骨相同的恶人胸骨——正是初代族长从镜花宫抢走的善之核。
老祭祀在三年前就开始与混沌教交易。红绡的银纱滑落,露出右眼的血痂,他们用外族善人的骸骨换取禁术,让蚀魂水暂时恢复净化力,代价是允许混沌教在善人体内种下夺魂印。她指向远处滩涂,七具新水葬的尸体正在沙面下浮现,心口处都有菱形的骨器阴影。
晨雾突然转浓。阿迦听见骨铃警示从西北方传来,青崖的声音混着碎骨摩擦声穿透雾霭:阿迦,你背叛族规,私通外族细作,老祭祀命你立即返回骨墟城!雾中浮现十二道骨傀身影,每具骨傀的关节处都缠着她亲手锻造的骨链。
红绡甩出银粉,却在雾中看见青崖的模样——他的指骨鳞甲已蔓延至半张脸,瞳孔完全变成骨刀的菱形,腰间挂着的不再是警示骨铃,而是串着外族善人头骨的罪证链。更让阿迦窒息的是,他手中握着的骨鞭,鞭身竟是用三日前水葬的货郎腿骨制成。
青崖,你看看这些骸骨!阿迦扯开滩涂的沙层,露出底下手牵手的孩童骸骨,颈椎处的刀痕比成人更浅,他们是孩子,是镜花宫送来的避难者,我们却把他们当成了——
够了!青崖的骨鞭抽碎身边的鸢尾石,骨片飞溅时,阿迦看见石内刻着镜花宫余孽的字样,老祭祀说,外族的血天生带罪,就算是孩子,也可能是混沌教的伏笔!他抬手,骨傀们同时举起骨刀,刀刃上的黑髓纹路组成混沌教的骨蝶印记。
红绡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血沫:原来你们早就和混沌教共享咒文,所谓的除魔,不过是自导自演的戏码。她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方的嵌骨碎片,看看这个,青崖,这是你们初代族长从镜花宫善人身上剜下的骨头,现在嵌在我心口,替你们承受黑髓反噬!
青崖的瞳孔剧烈收缩。阿迦趁机冲向主石,断罪刀插入刻着引魂纹的骨片,黑髓顺着刀刃涌入她的手臂,却在接触到红绡的嵌骨时,突然发出蜂鸣——两种同源的善恶之骨,在她体内掀起冰火之争。
阿迦,用你的血!红绡抓住她握刀的手,按在主石凹槽,你的血里有镜花宫的善之核,也有烬骨氏的恶之髓,只有你能让往生滩的真相浮现——
滩涂突然沸腾。无数具骸骨从沙下升起,他们的骨头上刻满烬骨氏的净化咒文与混沌教的引魂纹,像被同时献祭给两个敌对的神。阿迦看见其中一具骸骨的手腕内侧,刻着与自己相同的鸢尾胎记,那是她从未见过的姑姑,本该在水葬中升入净土,却被埋在往生滩的谎言下。
青崖的骨鞭重重抽在阿迦后背,她听见族纹崩裂的声音,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所有的痛,都在看见主石下方的石碑时化作冰寒。那是初代族长的临终碑,上面刻着:吾族永堕无间,唯有以善人之骨为棺,恶人之血为漆,方能在这浊世苟活。
你看清楚了吗,阿迦红绡的声音在抖,你们所谓的善人,从来都是外族的无辜者,而你们的神谕,不过是用谎言堆砌的骨塔!她突然喷出黑血,嵌骨碎片在胸前裂开细缝,现在,该让你的族人看看,他们信奉的净化仪式,究竟有多脏——
青崖的骨刀已经劈来。阿迦转身时,断罪鞭本能地缠住对方手腕,却在接触的瞬间,看见青崖手臂内侧的咒文——那是族群用来惩罚叛徒的骨咒,意味着他早已被老祭祀判定为弃子,却仍在为族群卖命。
对不起,青崖。阿迦的声音轻得像水葬时的诵经,但我不能让你继续活在谎言里。断罪鞭骤然收紧,青崖握刀的手应声而断,指骨鳞甲下的皮肤完全溃烂,露出底下刻满禁术的白骨——原来他早就被制成了半人半傀的兵器。
骨傀们在此时发动攻击。红绡的血瞳幻术突然爆发,雾中浮现出骨墟城的幻象:祭祀殿内,老祭祀正在将三日前水葬的善人开膛破肚,取出的肋骨被刻上混沌教咒文,即将制成新的骨器。阿迦认出那具善人尸体,正是总给她送鸢尾糖的货郎。
他们在炼你的骨,阿迦!红绡的幻术开始不稳,老祭祀要用你的骨纹,启动初代恶人的黑髓核心,这样就算你死了,烬骨氏也能继续用你的血净化蚀魂水——
话未说完,青崖的骨铃突然发出丧钟般的鸣响。阿迦看见往生滩边缘,七十二名执刑使正踏雾而来,他们的骨器上都缠着新收割的善人头发,而为首者手中捧着的,正是她母亲的水葬铃铛,铃铛里装着的,是阿迦这三日来的黑髓血液。
红绡突然拽着她冲向主石后的暗河,那里流淌着未被污染的蚀魂水,泛着镜花宫特有的银蓝光。阿迦在跃入河水的瞬间,看见青崖被执刑使们围住,他望向她的眼神不再是仇恨,而是解脱——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不过是族群维持谎言的耗材。
暗河的水流带着她们冲向未知的溶洞,洞壁上刻满镜花宫的往生咒,每道咒文都对应着往生滩下的一具善人骸骨。红绡的嵌骨碎片在水中发出微光,碎片裂痕处,竟长出了雪色的鸢尾骨纹——那是善之核在挣脱黑髓的束缚。
我们要去哪里阿迦抓住红绡逐渐冰冷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已开始骨化,镜花宫的典籍里,有救你的办法吗
红绡笑了,银纱下的右眼渗出血泪:往生咒只能复活善人,而我……早就被你们的族规,判成了该被制成骨器的恶人。她抬起手,掌心躺着半块从主石取下的善人骨,但至少,你现在知道了,你母亲不是自愿水葬的——她是为了保护你,保护镜花宫最后的善之核,才主动走进涤罪河。
暗河的尽头传来驼铃声。阿迦握紧母亲的水葬袍,感觉后背的伤在蚀魂水中愈合,却有更痛的东西在心底裂开——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存在本身,就是两派谎言的交集:父亲是烬骨氏的叛徒,母亲是镜花宫的细作,而她,从出生起就被刻上族纹,成为善与恶的活容器。
当她们从暗河爬出时,正看见血月再次升起,往生滩的鸢尾石正在逐一崩裂,露出底下刻着的真实姓名:镜花宫弟子、外族药农、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阿迦的骨哨突然与红绡的半枚共鸣,在血色月光下,她们听见了从未听过的歌谣——那是真正的善人水葬曲,没有颂神的经文,只有对来生的祈愿。
而在她们身后,骨墟城的方向传来剧烈的震动,青崖的骨铃警示变成了连续的短音,那是族规里神坛崩塌的信号。阿迦知道,老祭祀已经启动了最后的禁术,用她的背叛作为借口,将族群推向更极端的以恶制恶。
红绡突然指着远处沙砾,那里躺着半张烧焦的羊皮纸,是她在祭祀殿密道见过的初代族长手书,此刻在血月下显露出最后一句:若吾族终毁于谎言,望执刑使剜去心口骨,以善之血,洗尽罪河。
阿迦摸了摸锁骨下方,那里还留着红绡嵌骨碎片的温度。她知道,从砍断青崖手臂的那一刻起,她就不再是烬骨氏的执刑使,而是镜花宫的遗孤,是往生滩下万千善人骨的守墓人,更是自己信仰的叛离者。
晨雾散尽时,往生滩的曼陀罗阵已彻底崩塌,七千块鸢尾石碎成齑粉,露出底下连成一片的骸骨,他们的手在沙下交叠,组成比任何神坛都更神圣的图案——那是一朵永远不会凋零的鸢尾花,花瓣上刻着的,是每个被谎言吞噬的名字。
第四章:骨瓷傀儡的谎言
黑市骨集的入口藏在蚀魂水冲刷形成的天然石拱下,七十二盏骨灯悬在洞顶,每盏灯内都封着恶人临终的瞳孔,目光随着阿迦的脚步转动,像极了骨墟城祭祀殿的罪魂壁画。红绡的嵌骨碎片在胸前发烫,她拽了拽阿迦的袖口,银纱下的右眼血痂渗出黑血——这是混沌教靠近的警示。
欢迎来到骨瓷盛宴,执刑使大人。千机阁阁主木先生的机关轮椅碾过满地骨片,齿轮与腿骨摩擦的声响里,他青铜面具下的烧伤脸扯出扭曲的笑,您母亲的水葬袍,可还合身
阿迦的手按上断罪刀,却发现刀刃在颤抖——木先生袖口露出的骨瓷傀儡,分明是用她母亲的指骨制成,关节处缠着的银丝,正是镜花宫用来封印记忆的守心丝。更让她窒息的是,傀儡胸前嵌着的骨片,与红绡的嵌骨碎片纹路相同。
别紧张,我只是个生意人。木先生转动轮椅,展示石拱两侧的展台:左边是用善人肋骨制成的祈雨骨笛,笛孔处刻着往生滩的曼陀罗纹;右边是恶人指骨串成的听罪链,每颗指骨都嵌着受害者的眼瞳。而展台中央的玻璃棺里,躺着具覆盖着人皮唐卡的躯体,胸口处凹陷的痕迹,正是初代善人锁骨的形状。
今晚的重头戏,木先生拍手,骨瓷傀儡突然开口,声音竟与老祭祀分毫不差,是镜花宫初代善人的锁骨——能净化世间所有黑髓,也能让亡者开口说话。傀儡转头,眼窝黑洞对准阿迦,比如,让你母亲告诉你,她为何自愿走进涤罪河。
红绡的银粉突然脱手。阿迦看着傀儡喉间的骨片震动,想起在祭祀殿密道发现的羊皮纸,母亲的字迹在脑海中浮现:阿迦,往生滩的鸢尾石下,埋着你真正的姓氏——镜花。当傀儡说出她不是自愿的,她是被老祭祀剜去锁骨后,扔进河里的时,她的耳后族纹突然炸开般疼痛。
石拱外传来骨蝶振翅声。混沌教的毒雾涌入瞬间,所有骨灯同时爆燃,封在灯内的恶人瞳孔发出无声的尖叫。阿迦看见黑雾中浮现十二张人脸,每张面皮都在蠕动,最终融合成无面君的模样——他胸口的嵌骨核心跳动着,正是初代恶人胸骨的完整形态。
烬骨氏的小执刑使,无面君的声音从不同面皮的嘴里同时发出,你以为撕毁神坛壁画,就能摆脱自己是恶之容器的事实他抬手,玻璃棺里的人皮唐卡突然崩裂,露出底下被剜去锁骨的尸体,胸腔内刻着与阿迦后背相同的族纹。
红绡的嵌骨碎片发出蜂鸣。阿迦这才看清,尸体手腕内侧的守心咒,与母亲水葬袍上的纹章完全一致——这具尸体,正是镜花宫派来与烬骨氏和谈的长老,却被制成了人皮唐卡。而老祭祀的声音,此刻正从无面君腰间的骨铃里传出:用善人之血养恶人骨,这是你父亲教我的。
够了!阿迦的断罪鞭扫过木先生的展台,骨瓷傀儡被抽成碎片,却在落地时拼出镜花宫灭门案的字样。她终于明白,父亲当年被处决的通敌罪,不过是因为他发现了初代族长偷取善人骨的真相。
无面君趁机扑来,面皮剥落处露出底下的恶人骸骨,每根指骨都刻着烬骨氏的禁术咒文。阿迦的断罪刀刺入其心口,却听见金属碰撞声——他的心脏位置,嵌着与红绡同款的善人骨碎片,却被黑髓染成了煤黑色。
惊讶吗无面君抓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血按在自己的嵌骨上,你们烬骨氏的每把骨器,都沾着镜花宫善人的血,而我们混沌教,不过是把你们的谎言,变成了更美味的毒药。他的面皮突然换成青崖的脸,比如你亲爱的副手,他的骨傀化咒文,正是老祭祀向我求来的。
红绡在此时甩出银粉,却在雾中看见木先生正在拆解玻璃棺,取出的善人锁骨残片上,竟刻着阿迦的生辰八字。原来黑市拍卖的根本不是初代善人的骨,而是她的骨——烬骨氏准备将她制成新的善之核,取代逐渐失效的初代骨。
阿迦,接着!木先生抛出个骨瓷瓶,瓶身绘着镜花宫的千面蝶,里面是你母亲的血,能暂时压制无面君的黑髓核心——话未说完,无面君的骨刀已穿透他的腹部,机关轮椅的齿轮散落一地,露出底下藏着的鸢尾瓶仿制品,瓶内封存的,正是往生滩善人骨的碎屑。
阿迦接住骨瓷瓶的瞬间,红绡突然挡在她身前。无面君的骨刀划过红绡的右肩,嵌骨碎片的裂痕处喷出黑血,却在接触到阿迦母亲的血时,发出净化的蜂鸣。她看见红绡的嵌骨碎片上,竟浮现出母亲的面容——那是镜花宫宫主才有的骨蝶显圣。
原来你才是真正的善之核,无面君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镜花宫把初代善人骨分成两半,一半嵌在烬骨氏的神坛,另一半,竟藏在他们最恨的外族细作体内——
阿迦突然想起往生滩主石下的石碑,初代族长的临终遗言:吾剜去善人之骨,刻上恶人的咒,方得这百年安宁。原来所谓的恶人骨,本就是善人骨被注入黑髓后的扭曲形态,而红绡的嵌骨,正是另一半未被污染的善之核。
断罪刀在此时爆发出强光。阿迦将母亲的血淋在刀身,刀刃上的黑髓纹路逐渐褪去,露出底下镜花宫的往生咒。当她挥刀斩向无面君的嵌骨核心时,红绡的嵌骨碎片突然飞起,与断罪刀共鸣,在黑市上空形成巨大的骨蝶光影。
无面君的面皮全部剥落,露出底下由七十二具恶人骨拼接的躯体,每具骨头上都刻着烬骨氏的族纹。阿迦这才明白,混沌教与烬骨氏本就是同源,不过是一派选择用谎言包装杀戮,另一派选择直接拥抱黑暗。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让你的族人觉醒无面君在崩塌的石拱下大笑,他们只会捡起你的骨头,刻上新的神谕,继续用善人的血,养他们的恶——
话未说完,断罪刀已斩碎他的嵌骨核心。红绡的嵌骨碎片也在此时裂成两半,其中一半飞向阿迦,嵌入她锁骨下方的皮肤,另一半则落在木先生手中,激活了他藏在轮椅里的最后机关——通往镜花宫旧址的传送阵。
黑市在毒雾中崩塌。阿迦抓住红绡逐渐透明的手,发现她的身体正在被嵌骨碎片的光芒吞噬,而木先生临终前塞给她的善人锁骨残片,此刻正在她掌心发烫,残片上的纹路,竟与她后背的族纹完全吻合。
那是你的骨,阿迦。红绡的银纱彻底飘落,露出耳后完全褪色的族纹,镜花宫的善之核,烬骨氏的恶之髓,你才是真正的初代善人骨转世——所以老祭祀才要杀你,用你的骨,延续族群的谎言。
传送阵的光芒亮起时,阿迦看见石拱外的毒雾中,浮现出骨墟城执刑使的身影,他们手中的骨器上,都缠着新收割的善人头发,而为首者捧着的银盒里,装着的正是她母亲的锁骨——那是老祭祀准备献给混沌教的最后祭品。
红绡突然吻了吻她掌心的善人骨,轻声说:去镜花宫吧,那里有能让你母亲开口的往生咒。然后,她的身体彻底化作光点,只剩下半枚骨哨,落在阿迦脚边,哨身刻着的,正是镜花宫骨蝶共鸣的完整咒文。
黑市彻底坍塌的瞬间,阿迦被传送阵的光芒吞噬,手中紧握着母亲的水葬袍、木先生的鸢尾瓶、还有那半块刻着自己生辰八字的善人锁骨。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不再是混沌教的追杀,而是烬骨氏最神圣的谎言——那个将她的存在,定义为善与恶共生体的神谕。
而在坍塌的黑市深处,无面君的嵌骨核心碎片正在沙砾中蠕动,每片碎片上都刻着阿迦的族纹,像极了老祭祀在祭祀殿壁画上新增的预言:当善之核与恶之髓融合,烬骨氏将在血河中重生。
第五章:鸢尾女神的头骨
骨墟城在血雾中摇晃,黑曜石墙体渗出的蚀魂水不再是暗金,而是浑浊的墨色,像极了阿迦此刻的视线——她隔着传送阵的微光,看见祭祀殿顶的鸢尾女神像正在崩裂,孔雀石镶嵌的眼睛里,滚出的不是圣泪,而是黑髓凝成的血珠。
阿迦!青崖的骨铃警示混着机械摩擦声从身后传来,他的半张脸已完全骨化,指骨鳞甲下露出的脊髓处,插着老祭祀的骨刀鸢尾怒,老祭祀说,只要你交出善人骨,就还你母亲的全尸——
话未说完,传送阵的光芒突然熄灭。阿迦踩在祭祀殿的骨阶上,掌心的善人锁骨残片与女神像产生共鸣,石质阶梯下传来万鬼哭嚎,那是被制成地基的外族善人魂灵在嘶喊。红绡的嵌骨碎片在她锁骨下方发烫,碎片裂痕处,竟映出女神像内部的景象:中空的神像里,端坐着具头戴鸢尾冠的头骨,胸骨处嵌着的,正是初代恶人完整的黑髓核心。
你终于来了。老祭祀的声音从神像顶部传来,他站在崩塌的女神冠冕上,手中捧着的不再是鸢尾花束,而是阿迦母亲的头颅——眼窝被剜去,取而代之的是两枚跳动的黑髓核心,三日前我就该把你制成新的善之核,可你非要跟着镜花宫的小杂种,去看那些脏东西。
阿迦的断罪刀在掌心颤抖。母亲的头发垂落,发间别着的雪色鸢尾早已枯萎,而她后颈的刺青,正是镜花宫骨蝶守护者的图腾。原来母亲从未背叛烬骨氏,她是镜花宫派来守护善之核的使者,却被老祭祀剜去锁骨,制成了警示骨铃。
看看你的神坛吧,阿迦。老祭祀抬手,女神像的胸腔轰然打开,露出内部密密麻麻的骨刻经文——那是初代族长与混沌教签订的血契,每道咒文都用外族善人的血写成,百年前我们就该灭族,是我从镜花宫偷来善人之骨,注入恶人黑髓,才让蚀魂水有了净化力。
青崖突然扑向阿迦,骨刀上的黑髓纹路组成混沌教的骨蝶印记。阿迦本能地挥鞭,却在触及对方胸口时,看见他的心脏位置嵌着枚破碎的善人骨——正是她在往生滩主石下发现的姑姑骸骨。原来每个执刑使的骨器,都要用亲人的善人之骨作为核心。
他已经死了,阿迦。老祭祀的声音第一次露出疲惫,从你砍断他手臂的那天起,他就只是具装着你族纹的骨傀。他掀开长袍,露出心脏处的恶人肋骨,看看这个,和红绡的嵌骨是不是很像我们烬骨氏的祭祀,从初代开始,就必须用恶人之骨镇压善之核的反噬。
祭祀殿的穹顶突然坍塌,万千骨器从神像内部坠落,每把骨器上都刻着阿迦的生辰八字。老祭祀说得没错,她从出生起就是祭品,母亲的善之核、父亲的恶之髓,在她体内形成完美的容器,能同时容纳善人骨的净化力与恶人骨的黑髓。
你母亲求我留你一命,老祭祀走向她,骨刀上的血珠滴在她手背,所以我让你成为执刑使,让你相信自己在净化世间恶,却不知道,你每锻造一把骨器,就是在给神坛的地基添块善人之骨。他指向坠落的骨器,这些,都是用镜花宫送来的避难者制成,他们本是善人,却被我们刻上恶人的咒,变成了你们眼中的极恶之人。
阿迦的族纹在此时彻底崩裂,耳后露出的,是镜花宫骨蝶转世的完整图腾。她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血能同时激活善人之骨与恶人骨,为何红绡的嵌骨碎片会与她共鸣——她们本就是善之核的两半,被烬骨氏与镜花宫分别守护,却在谎言中成为敌人。
青崖的骨傀躯体突然抱住她,指骨鳞甲刺入她的肩膀,却在接触到善人锁骨残片时,发出净化的蜂鸣。阿迦听见他喉间的碎骨摩擦声,拼凑出断断续续的句子:往生滩…石下…母亲…在等…
老祭祀趁机举起骨刀,刀刃对准的不是阿迦,而是自己的心脏:现在,该让族群进入新的轮回了。我死之后,你的骨纹会成为新的神谕,而红绡的嵌骨碎片,将成为新的善之核——
不!阿迦的断罪刀本能地挥出,刀刃穿透老祭祀的胸口,却看见他心脏处的恶人肋骨上,刻着与她后背相同的族纹。原来每个祭祀的死亡,都是在为下一任祭品铺路,而她,早已在无数次的骨器锻造中,成为了神坛的一部分。
老祭祀倒地前,将母亲的头颅塞进她怀里,颅骨内侧刻着镜花宫的往生咒,而眼窝处的黑髓核心,正缓缓融入她的善人锁骨残片。他的临终遗言混着血泡:去镜花宫吧,那里有初代善人骨的另一半…还有你父亲的日记…
祭祀殿彻底崩塌时,阿迦抱着母亲的头颅冲向神像内部,看见初代恶人的头骨上,戴着的正是镜花宫的千面蝶冠,而胸骨处的黑髓核心,分明是被注入了烬骨氏的族纹。原来所谓的善恶之分,不过是两派为了生存编造的谎言,善人之骨与恶人骨本是同源,不过是被不同的咒文扭曲成了不同的形态。
青崖的骨傀躯体在崩塌的石雨中解体,散落的指骨拼出对不起的字样,那是他作为人类最后的意识。阿迦捡起他的警示骨铃,发现铃内刻着的,不是族规经文,而是镜花宫的平安咒——原来他早就知道真相,却选择用骨傀化来保护她。
当她从废墟中爬出时,骨墟城已沦为一片骨海,七十二名执刑使的尸体围成圆圈,他们的骨器指向中心的阿迦,仿佛在进行最后的献祭。而在骨海中央,红绡的半枚骨哨正在发光,哨声里混着镜花宫的童谣,那是母亲当年在襁褓边哼过的调子。
阿迦,远处传来新执刑使的声音,老祭祀临终前留下神谕:你是善恶共生的容器,唯有将你制成新的鸢尾女神像,才能让族群在血河中重生。
她握紧母亲的头骨,感觉善人锁骨残片与红绡的嵌骨碎片在体内融合,形成前所未有的纯净力量。断罪刀在此时彻底崩碎,刀刃化作万千光点,每点都映出往生滩下的善人面容,那些被她亲手制成骨器的恶人,原来都是镜花宫的善人。
告诉你们的新祭祀,阿迦站起身,背后浮现出骨蝶与鸢尾交织的图腾,神坛已经崩塌,而我——她望向血雾深处,那里隐约可见镜花宫旧址的轮廓,不再是你们的执刑使,而是镜花宫的骨蝶守护者,是往生滩万千善人骨的复仇者。
新执刑使的骨鞭破空而来时,阿迦已抱着母亲的头颅跃向骨海,红绡的骨哨与她的嵌骨碎片共鸣,在血雾中撕开一道裂缝,露出镜花宫的往生咒光芒。她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镜花宫的审判、混沌教的追杀,以及烬骨氏永不停歇的献祭,但至少,她不再是神坛上的羔羊。
祭祀殿的废墟中,老祭祀的骨刀鸢尾怒正在沙砾下发光,刀刃上的新刻经文,是阿迦后背崩裂的族纹,而刀柄处,不知何时多了句血字:当善之核与恶之髓融合,谎言的骨塔终将倒塌。
第六章:骨纹上的判词
涤罪河的浊浪拍打着镜花宫遗址的断壁,阿迦跪在河心的骨蝶图腾上,手中捧着融合后的善人之骨——半块锁骨嵌着红绡的嵌骨碎片,在晨光中显露出镜花宫与烬骨氏交织的咒文。她后背的皮肤早已溃烂,崩裂的族纹下,镜花宫的骨蝶图腾正在吸收最后一丝黑髓。
阿迦姐姐,河水好冷……
河底传来孩童的哭声,七千具善人骸骨在浊浪中浮现,他们的颈椎处都刻着阿迦亲手锻造的执刑使印记。母亲的头骨枕在她膝头,颅骨内侧的往生咒正在将黑髓转化为银蓝光芒,而父亲的日记残页在水中舒展,字迹逐渐清晰:镜花与烬骨本为同源,善人之骨被注入黑髓即成恶人骨,反之亦然……
对岸传来骨墟城新执刑使的号角,七十二艘骨船破水而来,船首雕刻着新的鸢尾女神像——那是用阿迦的族纹为原型,混合镜花宫骨蝶图腾的怪物。船舷挂着的警示骨铃里,封着红绡最后半枚骨哨的残音,每声铃响都在重复老祭祀的临终遗言:你是族群的容器,逃不掉的。
混沌教的毒雾从后方袭来,无面君的残党抬着初代恶人的黑髓核心,试图趁乱抢夺善人之骨。阿迦看着核心上跳动的族纹,突然明白,所谓的善恶之战,不过是两派争夺容器的谎言。她的血,既能净化黑髓,也能激活恶人骨,这才是初代族长留下的真正诅咒。
开始吧。她对母亲的头骨轻声说,将善人骨按在河心图腾,让所有的谎言,都随河水洗净。
蚀魂水突然沸腾,银蓝光与墨色黑髓在河面上交织成太极图。阿迦的嵌骨碎片发出刺目光芒,红绡的残魂在光中显现,银纱下的右眼已恢复清明,却带着镜花宫特有的骨蝶印记:阿迦,善与恶从来不是骨头上的咒文,而是人心的选择……
新执刑使的骨鞭率先袭来,鞭身缠着阿迦亲手制成的恶人骨链。她抬手,融合后的善人骨自动生成骨盾,盾面映出执刑使的脸——那是曾给她送鸢尾糖的货郎之子,此刻眼中只有狂热的神谕信仰。
你们真的相信,制成我的骨头,就能获得永恒净化阿迦的声音混着蚀魂水的轰鸣,看看河底吧,那些被你们奉为恶人的骸骨,都是镜花宫送来的善人,而你们的神谕,不过是初代族长害怕灭族的谎言!
骨船突然停滞,新执刑使的骨鞭当啷落地。河底的善人骸骨同时举起手臂,手腕内侧的守心咒在银蓝光中清晰可见,那是连混沌教都无法伪造的镜花宫圣印。阿迦看见年轻执刑使眼中的信仰崩塌,就像当年在祭祀殿看见壁画第二层时的自己。
混沌教趁虚而入,黑髓核心砸向河心图腾。阿迦将善人骨刺入核心,自己的嵌骨碎片随之崩裂,剧痛中,她听见万千骨器的碎裂声——那是烬骨氏所有骨器的黑髓核心同时失效,那些被她亲手锻造的骨器,此刻都在反噬使用者。
你毁了我们的生存根基!新执刑使在骨船崩塌时嘶吼,没有恶人骨,我们如何在这浊世生存
阿迦看着他坠入浊浪,突然想起父亲日记的最后一句:真正的净土,不在骨器的咒文里,而在停止制造恶人的瞬间。她站起身,河心的太极图逐渐平息,蚀魂水恢复成最初的清澈,河底的善人骸骨手牵手组成鸢尾花的形状,每片花瓣上都刻着宽恕。
红绡的残魂在光中消散前,将半枚骨哨融入她的嵌骨:去江南吧,那里的鸢尾花,不需要血来浇灌。然后,她的身影化作万千银蝶,飞向镜花宫遗址的断墙,那里,初代善人的完整骸骨正在光芒中显现,胸骨处没有任何咒文——原来善之核的力量,从来不需要骨器承载。
当阿迦再次睁开眼时,涤罪河已恢复宁静,骨墟城的骨船残骸漂在河面,新执刑使抱着初代善人的骸骨,像抱着新生的婴儿。她知道,族群或许会开始新的轮回,但至少,这一代的执刑使,将在河底的善人骨前,重新定义极恶。
三日后,江南巷尾的药铺迎来新客人。阿迦戴着青铜鸢尾面具,为红绡调配缓解嵌骨疼痛的药膏,却发现自己的血不再让善人骨发烫——她的族纹彻底消失,锁骨下方的嵌骨碎片,变成了普通的骨头,唯有贴近心脏时,才能听见极轻的蜂鸣。
您的药,能解骨毒吗陌生客人口中问着,袖口露出半截骨哨,正是烬骨氏新执刑使的警示。阿迦没有抬头,继续研磨着骨碎补,药香混着窗外的鸢尾花香,掩盖了客人口中未说完的族规判词。
深夜,她独自坐在河边,看河灯顺流而下。某盏灯上突然浮现骨墟城的图腾,却在触及她的影子时,化作镜花宫的骨蝶。阿迦摸了摸右肩的旧伤,那里不再有族纹,却永远留着红绡为她挡刀时的齿痕——比任何信仰都真实的印记。
远处传来驼铃声,混着某个熟悉的轻笑。阿迦知道,那是混沌教的余党,或是烬骨氏的追兵,却不再回头。她的药箱里,躺着父亲的日记、母亲的水葬袍、还有红绡留下的半枚骨哨,这些不是武器,也不是圣物,只是一个叛离者的全部家当。
蚀魂水在夜色中流淌,不再有黑髓,不再有咒文,只有河底的善人骨在微光中闪烁,像极了母亲水葬那日,她没敢掉下的眼泪。阿迦知道,自己永远无法洗净双手的血,也无法还给红绡光明的右眼,但至少,她能在这市井烟火中,做一个不再举刀的人。
最后一次触碰锁骨下方的嵌骨,她听见极轻的、属于自己的心跳声,没有咒文,没有神谕,只有活着的疼痛。然后,她吹灭油灯,任由黑暗笼罩,就像笼罩住所有的前尘——那些刻在骨头上的判词,那些染着血的鸢尾花,那些在神坛崩塌时扬起的骨粉,终将被新的晨雾,轻轻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