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玄幻小说 > 囚他于室 > 第一章

穿成虐文女主的第三年,我遇到了一个男孩。
他的头上写着病娇反派四个字。
我心想,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能反到哪里去
直到他笑嘻嘻地对我说:
姐姐,如果你看向别人话,我会挖掉他们的眼睛哦。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句玩笑话时,
只有我,用看向挚爱的眼神,
毫不犹豫地看向了男主。
1
穿成虐文女主的第三年,我的人生目标从我要等江亦浪子回头,变成了我要让江亦死。
第一年,江亦把我当成他白月光的替身。
许我一生诺言,予我世纪婚礼,把我娶进江家,百般宠爱。
一开始,我以为中了人生彩票。
毕竟嫁给江亦,是无数女人梦寐以求的心愿。
可是第二年,江亦的白月光叶抒微病危归国了。
江亦下跪,逼着怀孕的我,给同为熊猫血型的叶抒微输血,导致我流产,并摘除了子宫。
几个月后,叶抒微却怀了孕。
第三年,产后的叶抒微病情恶化。
江亦重金寻求肾源,却发现我的最为匹配,于是他求我再给叶抒微捐一颗肾。
我不愿意。
于是江亦用一纸伪造的诊断书,将我送进了江氏集团旗下的一家精神病院。
他们以化疗为名,剪掉我乌黑的长发,拿去给叶抒微做了一顶漂亮的假发。
又打着手术治疗的名义,割下我完好的皮肤,移植到叶抒微的身上,复原她溃烂的疤痕。
我的头发,我的皮肤,长在叶抒微的身上,竟是那么的合适,那么的浑然天成。
我,真不愧是江亦找来的完美替身啊。
在江亦眼里,我的肉身,生来就是给叶抒微续命的。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当做免费器官库,被这对狗男女吃干抹净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男孩。
他叫江妄忧。
是江亦同父异母的幼弟。
他是江父,与港城千金联姻所生的孩子。
一出生,就是整个京圈和港圈众心捧月的太子爷,是整个名流圈最耀眼的紫微星。
江亦虽为长子,在弟弟江妄忧面前,也只有点头顺从的份。
十七岁的江妄忧,说一句天子骄子也不为过。
只可惜,他的亲妈,港城首富唯一的千金,于三年前去世。
十四岁的江妄忧成了没妈的孩子,同时作为家族联姻的产物,他自然也是享受不到半分父爱。
从此江妄忧性格变得暴戾无常。
人人都说,江家幼子是个天生的坏种。
杀人放火,什么都敢干。
就连他母亲的死,都和他逃不了干系。
我便是在三年前,被江家请来,做江妄忧的心理疏导老师。
后来,又在江家认识了江亦。
最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
对于一个豪门弃子来说,就算再离经叛道,最多也是被剥夺家族话事权,拿到一笔天价遗产,终生被流放海外。
何至于被关进精神病院
江家人再怎么讨厌这个小孩,也要忌讳他母族背后的港圈势力。
除非,这个孩子真的变成了精神病。
狭长走道相遇,江妄忧端着盛满食物的餐盘向我走来。
毕恭毕敬喊我一声:姐姐,好久不见。
我抬手捋顺他被风吹乱的刘海:臭小子,你应该喊我一声大嫂。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江妄忧的眸光冷却、凝结、化作一记锋利的寒光,直视我的双瞳。
刺得我心头一冷。
小小年纪,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眼神
突然,我的目光,被他头上的一行字吸引了过去。
刚才帮他捋顺刘海的位置,赫然突然浮现四个大字:
【病娇反派】。
明明三年前我初遇他的时候,还没有这行字的。
难道,他是系统迟来的金手指
2
结合身世背景看,江妄忧做反派很合理。
妈早死,爹不爱,前面还有一众哥姐上演豪门间的尔虞我诈。
不合理的是,他才十七岁。
再反,能反到哪里去
我不怕他是反派,我怕的是,反派不够反。
没办法帮我达成我的目标。
小池!
正纠结时,江亦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为了维持好丈夫的形象,无论刮风下雨,江亦每周都来精神病院看望我一次。
他扶着轮椅,上面坐着苍白瘦弱的叶抒微。
俩人宛若一对不离不弃的人间佳偶。
他们,是来试探我的治疗进度的。
计算着何时能取走我身体里的那颗肾。
以及,如何能把我的一切用在叶抒微身上,给她续命。
看似温柔的表象下,藏着恶毒的心。
阳光下,江亦一身西裤搭配白衬衫,笑容灿烂,目光和煦,像一株健康而无公害的树。
惹得一众病友们艳羡起哄。
攸攸,你那帅老公又来看你啦!
好羡慕哦!
轮椅上的女孩是谁是你老公的妹妹吗
你们夫妻俩感情真好哇!
我苦笑了一下,迎着病友们的目光看去。
却被江妄忧一把钳住了脑袋。
四目相对。
姐姐。
他依然坚持叫我姐姐。
江妄忧嘴角噙着笑,眸光凛冽。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那笑容天真无邪,像纯白天使,口中却发出恶魔般的低语。
姐姐,如果你看向别人话,我会挖掉他们的眼睛哦。
这是一句十足的疯话,可惜在精神病院,没人会把疯话当真。
除了我。
看着他头顶闪闪发亮的四个字,我知道,十七岁的恶魔,已经迫不及待等着被释放出来了。
于是我偏执回头。
用看向挚爱的眼神,毫不犹豫地看向了江亦,眼中满是柔情与眷恋。
江亦,你来啦!
下一秒,江妄忧迈开长腿,一脚踹碎玻璃窗,不顾护工的阻挠,迅疾从窗户跃出。
他低垂着眼眸,笔直朝江亦走去。
看见破窗而出的弟弟向自己走来,江亦先是一阵意外。
随即,又用他那一贯做大哥的态度,对江妄忧露出温和不失礼貌的微笑。
只可惜,下一个瞬间,他那衔带笑意的眼睛,就被江妄忧狠狠扎出了一个洞。
作案凶器,是江妄忧餐盘里的那柄叉子。
血溅当场。
江亦痛苦地捂住眼睛,艰难蜷缩在地上,失声大叫:
疯子!!
叶抒微浑身瘫软,从轮椅上滚了下来:
救命啊,有人杀人了!
整个精神病院顿时乱套。
奔走声与尖叫声不绝于耳。
疯子和傻子撞在一起。
被十几名护工用锁链铐走时,江妄忧还不忘回头对我微笑。
他说:姐姐,别害怕。
傻孩子,我不怕。
因为有你,我的目标,很快就要实现了。
3
病院食堂,江妄忧双手被锁链拷着。
在几名护工的监视下,用塑料勺子,艰难地扒拉着餐盘里的食物。
却一口也没吃进嘴里。
我观察了他好久,准备起身去帮忙。
却被病友晓春给拉住:
他是躁郁狂,上次戳瞎你老公你忘了小心他对你……
晓春是个双相患者,没有经受巨大刺激的时候,反而比大多数人更清醒。
我拍了拍晓春,示意她放心:
我没事,他不会伤害我,你放心。
做虐文女主的唯一特权,就是被男二无条件宠爱。
尽管那爱的方式有些可怕。
我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在江妄忧疑惑的视线中,在他对面落座。
我一言不发,只是耐心地用筷子,帮他剃掉鱼肉里的刺。
又帮他把牛排切好,把辣椒挑出来。
最后,把分量过大的蔬菜切成均匀的小块,在他的面前摆放整齐。
做完这一切,我抬头看向江妄忧。
眼神指向餐盘:你可以用勺子吃饭啦。
江妄忧饶有兴致地盯着我的嘴唇。
他不说话,只一面盯着,一面病态地摆弄他手里的塑料勺,那动作,简直像是在把玩一件刀具。
身边的几名护工登时警铃大作,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立马拿出绳子想要制止他。
一个塑料勺子能用来干什么
我连忙制止护工:没事的,他会乖乖吃饭,你们别绑他。
江妄忧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我。
姐姐,你信我
我信你啊。我回答的理所当然。
江妄忧愣了一秒。
为什么
因为,我拨正他额前细碎的刘海,看见他头顶闪闪发亮的四个字,面露微笑,我知道,江妄忧永远都不会伤害小池。
我说不出,他眸光下所流露出的,到底是怎样一种眼神。
我只知道,那双眼亮晶晶的,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好看。
4
两年前,我失去孩子,被拆除子宫,曾一度陷入重度抑郁,想过以死来得到解脱。
我站在江氏集团的顶楼天台,巨大的狂风将我的头发都吹散。
我抱着最后的希望,拨通了江亦的电话。
可是电话那头,却响起了叶抒微的声音:
是小池吗哦,江亦哥哥睡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嘛我明天可以帮你转告他。
我失声哑笑。
结婚证上,写的是我和江亦的名字。
可真正在过夫妻生活的,却是他们两个。
那就请你转告他,我要去见我素未谋面的孩子了。
孩子!电话那头难掩激动,难道,江亦哥哥已经告诉你了吗
告诉我什么
我,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提到这,我还要谢谢你当年愿意输血给我!不然,就我这个身体,怎么能有机会做母亲……
我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
在忍不住破口大骂之前,我迅速掐断了电话。
我的孩子死了。
我的子宫被摘除了。
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而叶抒微,吸食着我的鲜血,睡着我的老公,还怀上了她和我老公的孩子。
生活真是有够荒唐可笑。
看着脚底下来来往往的车流和人群,我竟一点也不觉得害怕了。
人生已经烂成这样,难道还怕坠落得更深吗
我闭上眼,屏住呼吸,右脚悬空,往前迈了一步。
下一秒,就是粉身碎骨。
但至少,我还能和未曾谋面的孩子相遇。
可我没有想到,最后迎接我的,不是粉身碎骨。
而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怀抱。
不要死。
十五岁的江妄忧把我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
从背后抱住我,把我揉进他细瘦单薄的怀中,他说:
在这个世界上,江妄忧永远都不会伤害小池。
5
在我的注视下,狂躁症头号病患江妄忧,乖乖吃完了餐盘里的所有食物。
几名护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他们既害怕小少爷出事,又害怕小少爷不吃饭。
因为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他们都要被荣管家狠狠教训。
领头的那名护工甚至对我深深鞠了一躬:真是谢谢大少奶奶了。
不客气,以后如果你们搞不定他,可以随时喊我。
身后的几名护工感动地都快要给我跪下了。
毕竟伺候这名小祖宗,是他们这辈子最大的职业挑战。
只是没想到,再难搞的祖宗,也有专门整治他的对手。
江妄忧从餐盘里抬起来头,一脸餮足笑意。
我的目光被他清秀的面庞吸引。
看漂亮的男孩吃饭,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十七岁的江妄忧,开始有了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比从前更为俊朗了。
他的五官和江亦有几分神似,却处处比江亦更精致,每一个地方都长得恰到好处。
足以窥见那位英年早逝的港城千金,是一个多么明艳的大美人。
江妄忧吃完饭,深深感叹了一句:姐姐真是……好美味啊!
一句话,瞬间打断了我所有的美好幻想。
原来他吃饭时,心中代入的画面,是一口一口分食了我。
病娇的爱是:爱她,就要吃掉她。
饱饭后的江妄忧,头顶上的字变得更闪亮了。
十七岁的江妄忧,简直病娇到没边。
6
荣管家款步走来,命护工收走江妄忧的餐盘。
又俯下身,用餐纸仔细地为江妄忧收拾好仪表,确保他面容干净整洁。
荣管家是江妄忧母亲出嫁那年,从港城带来的人,从小照顾他生活起居,人品极佳,专业卓群。
二人既为主仆,也胜父子。
就算被关进精神病院,荣管家也执意跟来照顾江妄忧。
天气渐暖,我注意到江妄忧时不时去挠自己的手臂。
我想,也许是长袖衬衫有些闷热了。
便吩咐荣管家帮他把袖口撸上去。
荣管家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照做:是,大少奶奶。
待他把袖口叠上去,我才注意到,江妄忧的手臂上多了许多触目惊心的伤口。
密密麻麻,和他干净纯洁的脸形成鲜明的对比。
根据伤口痕迹判断,这些都是他平时用笔尖自残的行为。
我复杂地看着江妄忧。
他却一脸不以为意,像展示勋章一样,向我展示他手臂上的伤口。
天真地问:小池,是不是很好看
我不说话,低头吩咐荣管家:荣管家,请您记得收走小少爷的所有文具。
荣管家无奈地摇头:不瞒您说,文具我每日都严格收好。
可少爷马上要参加高考了,总要保证他学习的时间,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家教老师能管得住少爷。
我陷入了犹豫。
既然,我想要通过他,除掉江亦,改变自己虐文女主的宿命。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试着改变他病娇反派的悲剧结局呢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我鼓起了勇气,看向荣管家:若您信得过,我可以负责辅导小少爷的功课,直到他参加完高考。
请您把他的所有文具收走,来上课时,我会亲自把文具备好。
荣管家有些举棋不定,于是我厚着脸皮上前介绍自己:
我是北大心理学的研究生,辅导一个高中生的功课还是绰绰有余的。
荣管家还是摇头:大少奶奶,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我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对哦,我是江亦的老婆!
江妄忧前两天亲手毁了江亦的眼睛。
这种时候,我作为江亦的老婆,去辅导江妄忧作业,很难不被怀疑是蓄意报复!
荣管家不清楚江亦于我有血海深仇,有这种担心倒也正常。
我正欲解释,江妄忧直接长臂一挥,给了荣管家一个不得不同意的理由。
要是姐姐来,我就再也不划伤自己。
对于这个少年,荣管家的眼神里总是充满了怜爱。
他顾不得许多,赶紧点头允诺:是,少爷。
7
江妄忧的专属病房,是医院专门收拾出来的一座独栋洋楼。
靠近湖畔和湿地公园,环境优美宁静。
整个上课的过程十分顺利。
江妄忧的脑子比我想象中的要聪明,学习知识和接收信息的能力都很强。
只是基础不太好,所有内容都要从头教。
好在他学的快,只要合理安排好进度,在他高考前一个月结束所有知识点应该不成问题。
下课。
今天的作业是两道三角函数的数学题,需要他在明天上课之前完成。
有问题吗我试着询问江妄忧。
他摇摇头。
那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手看
江妄指了指我圆珠笔上的HelloKitty。
问我:姐姐喜欢
我点头:对,喜欢。
江妄忧的表情很木然,再看了一眼那只HelloKitty,便移开眼神,安安静静伏案做题去了。
第二天我来上课时。
江妄忧神秘兮兮地给我一个礼物盒子。
装帧精美。
他宝贝般地捧在手心:礼物。
我接过礼物。
下一秒,就哆嗦着将礼物扔了出去。
我看见盒子里,装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被肢解的HelloKitty。
江妄忧兴奋地看着我:喜欢吗
我心下生出一股无名怒火,还夹杂着害怕,和一丝丝恐惧。
我捡起礼盒狠狠砸向江妄忧的脑袋。
不,我不喜欢!
为什么!
江妄忧简直不能理解,他拽住转身欲走的我:你不觉得,它这样躺在盒子里,很美吗!
我拧着眉,绝望地闭上眼:江妄忧,喜欢一样东西,是要用心呵护,不是要毁灭它!
如果你继续这样做,我就再也不来上课了。
8
最后,江妄忧乖乖认错。
除了认错,他还主动呈出自己的罪证。
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交给我一沓厚厚的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小池观察日记】。
对不起,请你明天不要不来。
说完他逃难似的闪进了屋里。
我翻开笔记本,里面居然是这三年来,江妄忧偷拍我的照片。
里面有一张我和江亦婚礼的合照。
江亦的人头被白色涂鸦笔粗鲁覆盖了,旁边还写着讨厌鬼三个字。
看到这里我笑了一下。
心中竟然有一丝诡异的感动。
我莫名其妙闯入这个虐文世界,过了三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只觉得自己失去得太多太多。
却没注意到,原来我的身后,一直有人在默默守护着我。
课上完,我照常留了家庭作业。
然后用眼神审视着江妄忧,问他:相机呢
什么相机
我指了指笔记本,摊开手掌:你拍照片用的相机,给我!
江妄忧一脸不情不愿地从抽屉里拿出相机。
一打开,果不其然,里面的罪证更多。
我直接一键格式化。
哎,你!
江妄忧下意识想抢回相机,却被我用眼神劝退。
做完这一切,我举起相机,用镜头的那一面对准自己。
然后慢慢移动镜头,靠近一脸委屈的江妄忧。
咔嚓。
拍下我们的第一张合照。
我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这个,我收走了。
然后把相机还给了江妄忧:这个,还给你。
以后,只要征求过我的同意,你就可以拍一张我们的合照,要大大方方的,不要偷偷摸摸。
yes!!!
小池最棒!!
江妄忧兴奋地一蹦三尺高。
我揉了揉他小狗似的凌乱的刘海。
发现他头顶上病娇反派四个字,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亮了。
不知怎么,我心中竟也泛起一阵温暖。
只是开心没过三秒,江妄忧像是看见了鬼一般,眼神倏地冷了下来。
然后十分不讲道理地把我抱在怀里。
怎,怎么了
江妄忧开口之前,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小池,作为大嫂,你是就这么给弟弟当老师的
原来是江亦。
我绝望地眨了眨眼。
这又是什么修罗场!
我试图挣开江妄忧的怀抱。
可是挣不开。
他发出恶魔般的低语:不许跟他走。
不然,我就戳瞎他的另一只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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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几乎是在我下了死令的情况下,江妄忧才同意不会动用暴力。
江妄忧,明天我还来上课,把作业写完,听见没
你要是再冲动,我就再也不来上课了,这辈子你都别想见到我。
江妄忧怒气冲冲地看着我和江亦,把门关得震天响。
滚!
安顿完这头随时会发疯咬人的幼狮。
我回头,看向身后这只阴坏的独眼狐狸。
随他下了楼。
夜色下的湿地公园,地面还残留着未干的雨水,空气有些冷。
江亦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当心着凉。
动作熟稔,语气关切,一下子回到初遇他的那个黄昏。
温柔如玉的豪门长子,刚从公司下班回来,对幼弟的心理疏导师一见钟情。
只因女孩酷似他暗恋多年的白月光。
江亦坠入爱河,不可自拔。
那一年,叶抒微还没回国。
江亦把所有的温柔都给了我。
让我误以为,他会一辈子对我这么好下去。
老婆。他突然喊道。
我向前迈的脚步突然顿了一下。
却没有回应这句称呼。
小池。
江亦叹气,改了口,又叫了一声:小池!
我停下步伐,抬眸问:你想说什么
江亦指了指自己受伤的眼睛:我的伤口,你是看不见吗你为什么要给那个小畜生上课还嫌我的脸丢的不够大
一瞬间,我为刚才所有的恻隐之心,和所有的幸福回忆道歉。
这个人,不值得我有任何留恋。
我假装关心去摸他的伤口,天真地问:啊呀,你不说我都没发现,疼不疼啊老公
江亦气得扶额:别惺惺作态的。
我受伤那天,抒微被吓得不轻,病情再度恶化了,我来是通知你换肾的手术时间……
又恶化了!
我忍不住打断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没记错的话,她这病都恶化好几年了,还没死透呢
一转眼,孩子都水灵灵地生出来了,解说说不行救不行了,这叶小姐命也是够跌宕起伏的。
池欣然!江亦大吼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尖酸刻薄了抒微她好歹是个病人!
可是江亦,我也是个病人!
我牢牢盯着江亦的眼睛:忘了吗是你亲自帮我做的诊断证明,把我送到这个生不如死的地方。
江亦偏过头去:要是你早早答应,我怎么舍得把你送来这种地方受苦
我哑然失笑。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反问她:江亦,你凭什么理直气壮的认为,我就应该给叶抒微捐肾呢
她的身体是宝贝,我的身体就是烂泥就活该用来给她续命吗
我的生命难道不是父母给的吗!
你这样对我,有没有想过我的爸妈会有多心痛!
小池!江亦脸色骤冷,露出一脸无奈地神情:你不要这么自私好不好
什么,我又自私了
假设有一天你需要换肾,而我刚好匹配,我肯定第一个冲出来捐给你,因为你是我的妻子!
换句话说,如果我的肾和抒微匹配,我自己就上了,还用得着求你吗
都说夫妻一体同心,小池,你就不能代替我,救救抒微的命吗
看着江亦的嘴唇一张一合,我的心只剩下麻木。
我甚至都感觉不到空气的冷。
因为心已经凉透。
不能!
这一次,我依然坚定地拒绝。
江亦发出最后的通知: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其实今天我来是告诉你,我和抒微已经商量过了,只要你愿意捐肾,我就同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
江北的那套别墅归你,车子你随便去车库里挑一辆喜欢的走。
怎么样,考虑考虑
我几乎没有一刻犹豫,笑着对他大喊:好哇!这还用考虑吗江总真是大方啊!
然后一步一步,笑着走向江亦。
用尽全力,往他受伤的那边脸,狠狠扇去一个耳光。
他吃痛,用力嘶了一声,惊慌地看着我:你疯了池欣然!
我的精神诊断书上面,还有你亲手盖章的家属手印。
是你,把我盖章成一个重度精神分裂症患者,居然还好意思问我是不是疯了
我疯没疯你还不知道吗!
贱男狗女! 我破口大骂。
什么礼节,什么教养,什么冷静理智、隐忍退让,统统去死。
我说了!要肾没有,要命一条!
我希望你和叶抒微下地狱!为我死去的孩子偿命!
吸着我的血,戴着我的头发,覆盖着我的皮肤,你晚上抚摸着她都时候,都不会感觉到一丝害怕嘛那是我的血肉啊!
居然还想要我的肾想得美!除非我死,这辈子绝无可能!
10
第二天我去上课,推开门,撞见一个鼻青脸肿的江妄忧。
这是怎么了
我转头问荣管家:又打架了
谁又惹他了
荣管家吞吞吐吐:是……和大少爷。
什么!
我一把拽过江妄忧的领子,大声质问道:打死了没!
这是我比较关心的一个问题。
没。
没用的东西!我小声龃龉,咬牙切齿。
江妄忧气鼓鼓地一拳捶在门上:都怪那些下人,要不是他们把老爷子喊来,我早把那只狐狸打死了!
我摆了摆手:算了,下次努力。
荣管家站在门外一脸懵:少奶奶您方才说什么
哈哈没什么!我对荣管家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一脸正经地关上门,荣管家,我要开始上课了,请您先出去。
11
经过一段时间的辅导,江妄忧的高中基础已经打得差不多。
我给他做了几套模拟试题。
算了下分数,居然能卡过二本线。
你小子疯是疯了点,脑子还是挺好使的。
接下来两个月再努力强化一下,冲一本说不定有希望。
被夸赞的江妄忧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你,你刚才是在夸奖我吗
我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了,学生有进步,就应该得到老师的夸奖。
江妄忧同学真的很棒,老师看到了你的努力。
我伸出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碎发。
他像一只害羞的小狗,忍不住往里缩了缩脖子,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江妄忧小心翼翼地看着我批改试卷,喉结上下滚动:那,姐姐可不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
我拧眉侧目:你小子,要求还挺多
只是骤然一瞥,我发现他头顶上的字又黯淡了一点。
没想到,一点点的正向引导,无心的夸赞,竟对小孩哥这么受用。
看来病娇反派,也并不是天生的坏种。
命运的种子,是有机会被改写的。
它只是需要更换土壤,需要细心浇灌,需要适时的阳光和雨露。
想到这,我粲然一笑:看在你进步很大的份上,答应你啦!
江妄忧亮晶晶的大眼睛闪烁着星光: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那也不是。
我合上教案,收走他握在手心的水笔。
比方说,如果你想要我的一颗肾,或者想要申请文具的使用权,那是绝对不行嘟。
江妄忧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不要你的肾,也不要什么文具。
我只想带你去一个地方,给你讲个故事。
12
江妄忧带我来到一幢山顶别墅。
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哥特式的装修贵气又充满诡异。
这是我妈妈当年结婚的房子,我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江妄忧一路引着我来到负一层,引入眼帘的是一间密室。
密室入口光线昏暗,江妄忧举着手机电筒照光,很自然的牵起我:
小心摔倒。
刚走进密室没多久,就听见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
我回头去看。
江妄忧站在入门处,手机电筒只照出他一半的脸,另一半隐没在阴森之中。
黑暗的光线下,他头顶病娇反派这四个字显得格外明亮。
我瞬间攥紧了衣角。
不自觉地由脚心升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
密闭的地下室,病娇少年,虐文女主……
这几个关键词放在一起,实在是太可怕了,很难不让我联想起自己即将被江妄忧囚禁的画面。
虽然这段时间,他在一点一点的被治愈,但他头顶的字始终没有完全消失。
他内心的那头野兽还在喘息。
他罪恶的火种并不曾被吹灭。
他会伤害我吗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我发问,声音还有些颤抖。
江妄忧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捡起了一个什么东西。
发出一阵叮里哐啷的声音,像是在扯动一串长长的铁锁链。
江妄忧拿着锁链,一步一步向我逼近。
江妄忧!
我大喊他的名字。
少年的脚步在我面前停下。
锁链被他扯得绷直,也许,这锁链下一秒就要围在我的颈上了。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只听咔嚓一声。
我的脖子没有断,睁开眼,黑暗的屋子亮了起来。
江妄忧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姐姐,你怎么了
我顺着他手里的锁链看过去,原来它连接的是密室的电源!
呼——!
我深吐一口气。
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指着他的鼻子怒骂道:
神经病啊,带我来这里干嘛装神弄鬼神秘兮兮的,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做两套试卷!
别跟我说,你要跟我搞什么囚禁play哈
我脑中闪过了一下那幅画面。
喉咙翻滚咽了下口水。
姐不吃那一套!
13
江妄忧沉默了一下。
他又牵动了一下手里的锁链,屋子里瞬间温暖起来。
原来锁链还联动着室内的暖气!
这间密室装修如此考究,像是专门为什么人准备的……
不行,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他放下锁链,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姐姐,地上凉。
站稳后,江妄忧学着我的样子,伸出手,拨正我凌乱的头发。
我想过无数次这个画面,用锁链把你囚禁在这间密室里。
这样你就永远不会离开我了。
我听完一阵头皮发麻:很好的想法,请你以后不要再想了。
江妄忧乖乖地嗯了一声。
知道你不喜欢,所以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也会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
我欣慰地摸摸他的头:乖。
江妄忧冲我嘻嘻一笑:我说过,江妄忧永远不会伤害小池。
下一秒,他蹲到我的身边,把脑袋靠在我的腿上。
像一只渴求抚慰的忧伤小狗。
可是姐姐,我好像做了很错的事情。
我看见江妄忧头上的字明明灭灭,仿佛正念和邪念在他脑子里正打架。
他在挣扎些什么呢
我一直认为,爱是囚禁,是捆绑,是每时每刻把她栓在身边,一分一秒也不能分离。
爱一个人,要不离不弃,直至把她变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
江妄忧给我讲了一个黑暗童话。
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爱上了骑士,可是国王却要逼公主嫁给邻国的国王。
公主肩负着家族的使命,不敢违抗父命,只能选择远嫁邻国。
后来,公主生下一位英俊的小王子。
但她却始终不幸福。
国王风流成性,三宫六院,自从公主完成生育任务后,国王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
在孤独的异乡,公主一个朋友也没有。
寂寞的公主,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她的骑士。
直到某一天,骑士真的奔袭千里来找公主。
而代价是,他要放弃做骑士,一辈子做小王子身边的贴身侍卫。
后来,随着小王子渐渐长大,他发现了母亲和侍卫的秘密。
他爱母亲,害怕母亲会为了爱情,离他而去。
但同时他也希望母亲能幸福。
他只能在心里埋藏着这个秘密。
直到有一天,小王子发现母亲再次怀孕了……
这一刻,他内心邪恶的火种熊熊燃烧。
他决不允许另一个人分走他的母爱。
于是小王子专门锻造了一间堪称完美的密室。
他把母亲引诱至此,囚禁至此。
公主每日以泪洗面,小王子就用手擦去母亲的眼泪。
他并不想伤害母亲,他只是,害怕母亲离开自己。
有一天,小王子来给母亲送吃的,却发现母亲选择了自尽。
故事说完。
我的双腿湿润了大片。
这湿腻的触感,会是鳄鱼的眼泪吗还是一个孩子的忏悔
他擦掉眼泪,重新笑起来:姐姐,谢谢你听我说完这个故事,这就是我的心愿。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餐巾纸,帮他把脸上的泪痕整理干净。
我问江妄忧:为什么,你会选择告诉我
他看着我,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因为,我……我发现,自己居然想对你做同样的事!
在我真的迈出那一步之前,我必须要把它告诉你!我怕有一天我会真的伤害你……
在挖出他内心真相的这一刻,我居然瞬间不觉得害怕了。
我无比冷静,直视他的眼睛:江妄忧,所以,现在你还认为爱是将对方囚禁吗
他摇头:不。
你说过,喜欢一样东西,是用心呵护,而不是将它毁灭。
我点点头,继续引导他:所以,爱是把自我意志强加给对方吗
江妄忧继续摇头:不,那是自私,那不是爱。
很好。我继续引导他:是的,自私的爱不是爱!
爱是如其所是,不是如我所愿。
囚禁,是坏人做错事才应该受到的惩罚。
江妄忧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小池不是坏人,所以该被囚禁的,不是小池……
14
第二天一早,起床铃还没响,我就被护工的电话给叫醒了。
大少奶奶,小少爷狂躁症发作,急需注射镇定剂,可是他现在谁的话也不听,我们实在是束手无策了……
等我!
我脸都没来得及洗,飞快赶去了江妄忧的病房。
江妄忧在房间里,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能撕的东西都撕了。
他红着眼,像一头失控的野兽,充满敌意地看着所有人。
我拨开十几名护工冲了进去。
江妄忧!
我大声地叫他的名字,直到他缓缓看向我,怒火中烧的眉眼似有一丝丝委屈。
是我,江妄忧,是我!我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他,轻轻地抱住了他。
江妄忧奇迹般地没有反抗,他任由我抱着,而后又试图推开我。
我继续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没事了,没事了,是小池……
我一面安抚,一面给注射镇定剂的医生使眼色。
医生心领神会,悄悄从背后靠近。
往江妄忧的胳膊上注射了一剂镇定剂。
这头暴戾的狮子瞬间乖顺了下去。
眼中的怒火消失,连呼吸都变得均匀。
过了一会儿,他睡着了……
我长呼了一口气,终于安抚好了。
可是,突然间又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江妄忧出了什么事,都是荣管家联系我。
可是今天,却没有见到荣管家的身影。
我回头询问:荣管家去哪了
下一秒,我眼前瞬间一黑。
医生在我身上也注射了镇定剂!
我回头:是……你……
15
再次睁开眼时,我躺在手术室里。
刚才给江妄忧注射镇定剂的医生,持着锃亮的手术刀,阴森森地对我笑。
大少爷,少奶奶醒了。
江亦的脸出现在视线中。
我试图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连嘴巴也张不开。
江亦看着我惊恐的双眼,得意地笑了。
你很想说话吧你想说什么呢是想求我放过你,还是想喊那个小畜生来救你
小池,你是我江亦的妻子,怎么可以对别的男人好呢
他是我亲弟弟啊,他连对他的亲妈都敢下手,靠近这样的恶魔,你都不会感到害怕吗
害怕我在心中苦笑。
两行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一个不择手段,剥夺妻子肾脏的丈夫,难道不更值得我害怕
暴戾无常的男孩,也可能是假恶魔。
而打着爱的旗号,不断吸血作恶的,才是真伥鬼!
陈医生,手术吧,动作要快一点,抒微还在等着换肾呢。
是!
江亦走进我,缓缓蹲下。
屈起食指,擦掉我眼角的泪。
小池,等手术结束,我再来看你,好不好
对了,我改主意了,我不要和你离婚,我不准你离开我。
等手术结束,我就让抒微带着女儿出国,咱们两个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小池,请你最后帮我一次吧。
说完,他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手术室。
我心中一阵恶寒。
仿佛成千上万只蚂蚁爬遍全身,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恶心。
金属刀具碰撞在一起的声音,在头脑上空盘旋,每一次响动都敲击着我的神经。
原来不管我如何挣扎,还是逃不过宿命的结局。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
准备迎接命运的审判。
直到我听见医生和护士惊慌的声音。
怎么灯突然间全黑了!
这里可是手术室!
谁!
手术室掀起一阵骚动。
而我身上的麻药还未褪去,丝毫无法动弹。
只感觉身子轻轻飘飘,像一朵没有重量的云悬浮在半空中。
整个身体像是被人托举着,在纷乱嘈杂的黑暗之中奔跑了好久。
直到那人在我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
姐姐别怕,我来保护你了。
啊,原来是小天使。
谢谢老天爷,我得救了。
16
药劲褪去时,我躺在山顶别墅的一间卧室里。
床头是江妄忧儿时的照片。
这里,是江妄忧的房间。
我环顾四周,却没发现一个人影。
直到我试图动了动手指,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一只被另一双节骨分明的大手紧握着。
是江妄忧。
他正趴在床边打盹。
我的动作惊醒了他。
他揉了揉眼睛:姐姐,你醒了
是你把我抱出来的
江妄忧点了点头:
昨天他们支走了荣管家,给我的饭了下了药,所以我才会变得那样。
其实自从你来给我上课以后,我的病情一直很稳定,再也没有复发过了。
给我打针的那位医生我不并认识,应该是江亦派来的人,我想提醒你,可是太晚了,我根本说不了话。
我攥紧拳头,狠狠砸向床边:江亦这个挨千刀的畜生!
说完又安慰江妄忧:不怪你,是我太粗心了,这才让坏人得逞。
没得逞。江妄忧摇头,我赶到得及时,他们没有取走你的肾。
我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除了之前摘除子宫的疤痕外,没有新增的伤口。
身体也没有任何术后的痛感。
谢谢你。
总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江妄忧的表情淡淡的。
他牵起我的手,扶我慢慢走下床:姐姐,我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我想,也许你会喜欢的。
卧室的暗门打开,是一间直通密室的升降电梯。
我们走进去,几秒钟后,我们来到了密室。
江妄忧拉动铁索,灯亮了起来。
我看见了此生最残忍,最美妙的画面……
17
密室的左右两墙角摆放着两个铁笼子。
不大不小,像是量身打造一般,刚好够装下一个成年人。
于是,江亦和叶抒微刚好被关在了里面。
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在俩人中间的位置,天花板悬下一条绳索,上面坠着一颗血肉模糊的肉球。
我走进了,才发现,那是一颗血淋淋的肾。
而江亦则捂着肚子,奄奄一息。
江妄忧摘下那颗肾,牵着我,一步一步走到叶抒微的铁笼前。
叶抒微匍匐在地,不断地对着我磕头认罪:
我错了,小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放过你江妄忧森然一笑,把肉球递到叶抒微的面前:
听说你做梦都想要一颗肾来,这是专门送给你的。
我……我……我不要了!我不要!
江妄忧脸上的表情霎时黯淡:拿着!
语气不容置喙。
叶抒微无比恐惧,只能颤抖着双手,接过那颗肾。
她梨花带雨地望向我:
对不起,小池,我不该觊觎你的身体,是我鬼迷心窍!
我只是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我一回国,所有属于我的东西都变成了你的!
凭什么,从前最爱我的江亦哥哥,满心满眼都是你凭什么你健康美丽,而我却罹患绝症!
凭什么你身怀六甲,而我却要年纪轻轻离开这个世界,连一个后代也不配留下!
人内心的执念一起,就会瞬间被浩瀚的贪婪所吞噬,化身魑魅厉鬼,疯狂攫取宿主的灵魂。
叶抒微像一个被抽干灵魂的凡胎,苍白而枯槁,却还残留着一丝作为人的良知。
她向我承认了所有罪行。
为了让我流产,她逼着江亦,要求我给她输血,害我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为了让我不再健康,她又跪求江亦,要我换一颗肾给她,联手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她掠夺着我的一切,我的头发,我的皮肤,我健康的躯体。
对不起……
她跪在我的面前,像一个与神明忏悔的罪人。
叶抒微。
这是我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我以为我恨她,可是这一刻,我发现自己出乎意料的平静。
大概是因为痛苦早已将我淬炼得坚硬无比吧。
我夺过那颗血淋淋的肾,不带任何表情,疯狂地塞进了叶抒微的嘴里:
吃下去!
我不容置喙的命令道:
这是你最想要的东西,我命令你,吃下去!
不……不……不!
叶抒微一边挣扎着,一边被迫吃下了一整颗血淋淋的肾脏。
我指了指满脸血痕,宛如疯狗的叶抒微。
像是在欣赏一件无比满足的作品
我对江妄忧道:放她回去吧。
江妄忧不解:为什么
我眉头微微松动了一下:她本来就活不了多久了。
但是她的孩子还需要母亲。
一旁的叶抒微听完这话,大声地恸哭起来。
她好像在对着我磕头,口中的话含糊不清。
好像在说对不起,又好像在说谢谢。
18
再凶恶的厉鬼,也要迎来他最后的审判。
我一步一步,走向另一角的铁笼。
高跟鞋锋利的鞋头,毫不留情地踩在江亦腹部的伤口上。
啊——!
他痛苦地失声大叫。
疯子!你这个疯女人!居然联合这个小畜生谋害自己的丈夫!
和你谋害自己的老婆孩子比起来,我还差得很远。
池欣然,此时的江亦已经奄奄一息,地面上全是他的血痕:我从没想过谋害你啊,我说了,换了肾,咱们两个关起门来好好过日子。
我的妻子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就是你啊!
闭嘴!
江妄忧听不下去,狠狠往他脸上踹了一脚。
大哥,你是我从小最信任的哥哥,是你告诉我,爱一个人,要囚禁她,捆绑她,永远不许她离开自己。
我是那么的相信你,连妈咪的秘密都告诉了你,可你却引导我,以爱之名,逼着我妈咪走向绝路。
知道吗后来有一个人告诉我,爱是用心呵护,爱是赋予对方自由,囚禁,是坏人才应受到的惩罚……
哥哥,这间密室,是我专门送给你的礼物。
你可一定要喜欢啊。
你……你要做什么江亦浑身发抖,跪倒在地上,他恐惧地看着我们。
江妄忧只是对他微笑,然后当着他的面,执起了我的手,一步一步向出口走去。
不!不要!别走,我求求你们别走!
铁锁拉动,密室瞬间重返黑暗。
只剩江亦痛苦地挣扎求饶:求求你们,不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砰。
密室的门骤然关上。
江妄忧像一个拆弹专家,熟练地拆掉出入口的开关装置。
你在做什么
在替我的爱人惩罚伤害她的恶魔。
我笑了一下:谢谢你。
谢什么
改变了我作为虐文女主的命运。
虐文女主姐姐,我听不懂。
江妄忧诚实地摇摇头。
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听到这句话,江妄忧欣喜地侧头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他头顶上的字迹已全部消除。
心中一阵欣喜。
我居然,也改变了他的命运。
江妄忧牵着我往前走。
我忍不住回头,看着那个被永久锁上的密室大门。
江亦,你要一辈子坠入无尽黑暗,为自己的罪行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