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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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百鳞夜惊
咸涩的海风卷着纸钱灰扑在窗棂上,林砚舟缩在阁楼角落,右臂绷带正渗出靛青色黏液。子时刚过,镇东头传来第一声嚎叫,像是有人生生扯断了喉管。
月光穿过鱼骨窗格,照见他藏在陶罐后的半卷《百鳞图》。画上蛟龙逆鳞的位置晕开大片墨渍——这是三年来第七次画毁于此。远处锣声骤响,他抓起炭笔翻出木窗,布鞋底刚沾地就滑了一跤。青石板上覆满黏腻鳞片,月光下泛着死鱼肚皮似的光。
码头上飘着三十三盏引魂灯,纸扎的虾兵蟹将簇拥着三丈王船。林砚舟躲在舢板堆里,炭笔在粗麻纸上游走。今年船首多了尊西洋骑士像,铁皮盔甲上却爬满藤壶,仿佛这船已在海底沉了百年。
咔嗒。
笔尖突然折断。他摸向腰间皮囊,指尖却触到冰凉的鳞片——不知何时,手背已覆满青鳞。潮声里混入细碎脚步,七八个黑影扛着红绸包裹的长物登上王船。海雾漫过时,他看见那红绸缝隙间垂下一截苍白手腕。
活人祭林砚舟瞳孔骤缩。往年送神用的不过是猪羊三牲,今年裹着绸缎的躯体分明在颤动。咸腥夜风掀起绸角,少女颈间银锁晃得他心头一颤——那花纹竟与绷带下的鳞片如出一辙。
雾中忽然亮起十二盏鲛油灯,绯衣女子赤足踏浪而来。林砚舟屏住呼吸,炭笔在纸上洇出个墨团。那巫女戴着青铜饕餮面,发间别着支白骨簪,腕上银铃随舞步轻振。当她甩出三尺红绫缠住王船桅杆时,海面突然浮起无数气泡。
祝祷声卡在喉间。林砚舟怀中的龙鳞突然发烫,隔着衣料烙得胸口生疼。巫女猛然转头,青铜面具在月光下裂开细纹。他下意识后退,踩断了半腐的船板。
谁在那里
海浪声吞没了质问。林砚舟蜷在船骸里,听见自己心跳震得耳膜生疼。巫女绣鞋上的金铃近在咫尺,海风送来她身上奇异的香气——像是陈年血玉混着珊瑚粉末。
时辰到——
牛角号声响彻海湾,王船缓缓离岸。林砚舟刚松口气,却见那红绸包裹突然剧烈扭动。祭品少女的银锁撞在船板上,发出清越的哀鸣。巫女并指划破掌心,鲜血滴入海浪的刹那,整片海域泛起幽绿磷光。
暗流中升起无数黑影,腐烂的官服下露出森森白骨。林砚舟的炭笔抖得厉害,画纸上洇出个狰狞鬼面——那些分明是去年海难消失的尸首!当腐尸们开始推动王船时,怀中的龙鳞突然刺破皮肤,剧痛让他打翻了颜料罐。
靛青染透画纸的瞬间,海面传来裂帛之声。祭品少女挣开红绸坐起,月光照亮她空洞的双眼。林砚舟的炭笔啪嗒落地——那张脸竟与三年前病逝的小妹一模一样!
别看她的眼睛。
巫女的声音混在风铃里飘来。林砚舟抬头时,正撞上青铜面具后的眸子——那根本不是人类应有的瞳孔,而是两团在海水中燃烧的青色火焰。
以下是根据大纲撰写的第二章内容,包含悬念铺设与民俗奇观,共分四幕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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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旧画秘闻
林砚舟蘸着鱼胶修补《落鳞镇志》时,檐角铜铃正撞碎第七缕晨曦。泛黄的宣纸上,康熙年间的斩龙图裂了道斜口,正好截断龙尾。他捻起鼠须笔补色,笔尖突然顿在龙爪处——本该是礁石的位置,赫然现出半截哥特式尖顶。
砚舟啊。老镇长裹着药味的咳嗽震得窗纸簌簌作响,爱德华先生要的《百鳞图》,今日能得么
笔锋在龙睛处洇出墨渍,林砚舟瞥见镇长抓挠脖颈的指尖已生出蹼膜。绷带下的鳞片突然刺痛,他垂眼道:还差蛟龙入海那卷。
入海镇长喉间发出古怪的咕哝声,蛟龙该困在浅滩才对...话音未落,门外传来皮鞋踏碎青苔的脆响。
爱德华的怀表链子缠着片龙鳞,在晨光中泛着汞色光泽。听闻林先生擅绘鳞族。他摘下金丝眼镜擦拭,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若愿割爱《百鳞图》,鄙人可引荐教会医院治疗贵恙。
林砚舟的右手又开始颤抖。药杵碾碎的珍珠粉洒在画上,恰巧落在西洋教堂的位置。当他用镊子夹取杂质时,突然发现那颜料里掺着银粉——这是光绪年后才有的画法。
龙蜕之说,先生可听过爱德华突然倾身,袖口滑出截玻璃管,泡着枚婴儿拳头大的鳞片,每隔甲子,青龙蜕下的逆鳞能生死人肉白骨...管中鳞片突然竖起边沿,在男主绷带渗出蓝血时发出蜂鸣。
子时的更鼓惊飞檐下蝙蝠。林砚舟盯着白日的残卷,龙爪下的教堂刺得眼眶生疼。绷带解到第三圈时,他鬼使神差地咬破食指,将血滴入朱砂。
笔尖触纸的刹那,油灯骤灭。月光透过鱼骨窗,在画上投出蛛网状阴影。补全的龙睛泛起红光,梁上传来利爪抓挠声——那声响竟与镇志记载的龙爪叩檐一般无二。
腥风掠过后颈,林砚舟猛然回头。墙面新糊的宣纸上,赫然显出五道爪痕,裂口处渗出海水咸腥。当他举起油灯细看时,抓痕突然延伸成卦象,正是绷带下鳞片的排列形状。
寅时的梆子声里混着海潮呜咽。林砚舟瘫坐在满地废稿中,胸前龙鳞烙得衣料焦黄。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卷《百鳞图》无风自动,画中蛟龙竟在月光下缓缓游动。
原来在这里。爱德华的声音炸响在耳畔。林砚舟悚然抬头,见洋人手持油灯立在门廊,镜片后的竖瞳缩成针尖。画中龙突然昂首,溅出的墨汁在爱德华脚下汇成八卦阵图。
当第一声鸡鸣穿透海雾时,林砚舟发现龙尾处的教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蜷缩阁楼的身影,画中人的右手正指着镇东墓园方向。油灯忽明忽暗间,他看见爱德华的影子里探出条覆满十字鳞片的龙尾。
第三章
尸舟渡海
韩七指的船坞悬着七盏鲛人灯,蓝火映得满墙工具像刑具。林砚舟的布鞋陷进某种粘稠的黑色絮状物里,腥气直冲脑门。
这叫幽冥船。老船匠用残手敲了敲船体,声如枯骨相撞。二十丈长的桅杆竟是整条鲸鱼脊骨,帆布在月光下透出经络纹路——分明是张完整人皮。
林砚舟的喉结动了动:帆上画的是...
镇魂符。韩七指突然揪住他右臂绷带,后生仔,黑潮来时,你这身鳞就是催命符。老人指甲缝里的尸蜡沾在绷带上,灼出青烟。
潮声里忽然掺进铃铛清音。林砚舟隔窗望去,沉碧的绯色裙角正掠过礁石群,爱德华的文明杖在月光下泛着鳞光。
*
腐蛎壳割破掌心,林砚舟猫腰钻进岩缝。咸腥海风送来断续对话:
...龙蜕需要活祭......教堂地窖...
沉碧的青铜面具裂开细纹,露出小半张瓷白的脸。爱德华突然掀开手提箱,泡在药水里的混血怪物剧烈抽搐,鱼尾拍出满地黏液。
林砚舟后退时踩断牡蛎壳。沉碧腕间银铃骤响,礁石缝隙突然渗出黑潮。无数浮肿的手掌破水而出,溺尸们反折的关节发出竹节爆裂声。
尸群眼眶里的发光海葵忽明忽暗。林砚舟挥动火折子,却发现腐尸后颈都有十字形切口——正是当年教会医院的标记。
别喘气。少女带着哭腔的警告从头顶传来。阿阮倒悬在礁石上,发梢铃铛无风自动。当第一声呜咽溢出唇畔,尸群突然转向爱德华方向蹒跚而去。
林砚舟趁机滚进潮池,却见水面映出自己的倒影:右眼化作竖瞳,青鳞已爬上颈侧。阿阮的赤足突然踩碎倒影:半人半龙的怪物,也配追查真相
海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幽冥船无风自动。韩七指在船头点燃三百引魂灯,火光中浮现出三十年前献祭场景——林砚舟看见自己被铁链锁在船首,胸口插着龙角制成的匕首。
时辰到了。沉碧的声音混在潮声里。黑潮中升起巨大旋涡,王船载着活祭品开始下潜。林砚舟刚要跃入海中,阿阮的哭声突然变调。尸群发狂般互相撕咬,爱德华的惨叫划破夜空。
当月光被黑潮吞没时,林砚舟看见漩涡深处睁开一只龙眼。沉碧的青铜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与小妹一模一样的容颜,唇间却吐出青龙的低吟:来寻你的逆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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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逆鳞灼心
林砚舟蜷缩在龙王庙偏殿的蒲团上,右臂绷带已被靛蓝色黏液浸透。月光透过鳞片状窗格,在地面投出鱼群游弋的光斑。沉碧掀开神龛后的暗道时,他闻到海藻腐烂的腥气混着降真香。
褪衣。巫女指尖挑着浸过尸油的银针,发间白骨簪泛起幽光。当针尖刺入心窝时,林砚舟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珊瑚生长的脆响。沉碧突然按住他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的皮肤正在龟裂,青鳞如藤蔓缠绕着心脏轮廓。
烛火噼啪爆开一朵蓝花。林砚舟在剧痛中抓住沉碧手腕,却摸到一层细密鳞片。巫女猛然抽手,青铜面具磕在供桌上裂开蛛网纹。月光恰在此时漫过她的侧脸,眼尾朱砂痣红得刺目。
小妹...林砚舟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三年前肺痨而亡的少女,临去前也是这样抓着他的手,在掌心留下月牙状血痕。
沉碧的银锁突然贴在他心口。逆鳞与银锁相触的刹那,林砚舟看见漫天纸鸢化作燃烧的符咒。光绪八年的落鳞镇正在举行嫁神典仪,新娘盖头下赫然是沉碧的脸。
吉时到——
傩戏面具在火光中扭曲,凤冠霞帔的新娘举起龙角匕首。刀尖刺入新郎心窝时,林砚舟看清了红绸另一端的脸——那分明是自己的前世!
记忆如潮水倒灌。他看见沉碧跪在暴雨中的龙骨庙,将匕首一次次刺入轮回转世的爱人心脏。每一世的新郎都带着同样的朱砂痣,每一世的沉碧眼尾都绽开鳞片。
这次该结束了。现实中的沉碧突然开口,匕首寒光映出她碎裂的面具。林砚舟惊觉心口银针已换成龙角匕首,逆鳞正与刀刃迸溅出火星。
庙门轰然倒塌。爱德华的殖民军手持连发枪,十字架纹章在火光中犹如烙铁。圣火净化异端!洋人镜片后的竖瞳缩成线状,子弹击碎神像头颅。
沉碧突然旋身将匕首刺入自己心窝。血珠喷溅在空中凝成青龙虚影,龙啸震得殖民军耳鼻渗血。林砚舟胸前的逆鳞骤然发烫,青鳞顺着脖颈爬上面颊。当他徒手撕开铁栅时,指尖已化作龙爪。
阿阮的哭丧调从屋脊飘来。爱德华的军靴踩碎供品,突然掏出手枪对准沉碧:把龙蜕交出来!子弹穿透巫女肩胛的刹那,林砚舟的瞳孔彻底化作竖眸,靛蓝火焰自龙鳞缝隙喷涌而出。
**合——锁芯藏图**
混血怪物的嘶吼从地底传来。林砚舟抱起昏迷的沉碧,她的银锁正在吸收青龙残影。锁芯浮现的彩窗图案逐渐清晰——那正是镇西教堂的玫瑰窗,每片玻璃都嵌着龙鳞。
科学...终将屠龙...爱德华的狂笑随着爆炸声远去。林砚舟的龙爪抚过沉碧伤口,发现血肉下藏着玉简碎片。阿阮的铃铛声忽近忽远:她本就是青龙的半身,你们这些祭品永远逃不出轮回...
黑潮从地缝喷涌而出。当最后一缕月光被吞噬时,林砚舟看见沉碧的银锁完全化作龙珠,珠心映出自己彻底妖化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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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蜃楼残卷
韩七指将人鱼嵴椎制成的骨笛抵在唇间,幽冥船三百盏引魂灯应声熄灭。黑潮在船舷两侧分开,露出布满船骸的深海沟壑。林砚舟攥着泛光的银锁,看见自己的倒影在船首像上忽而龙首人身,忽而浑身覆鳞。
这是龙怨形成的蜃界。阿阮的赤足踩过渗出海水的甲板,发梢铃铛在绝对寂静中竟发出声响。当骨笛吹出第七个音节时,爱德华突然抢夺罗盘:按《大英航海志》记载,龙蜕该在...
船体猛然倾斜。林砚舟撞上青铜舵轮,掌心鳞片在锈蚀的西洋文字上刮出火星——那竟是光绪年间的英文祷词:愿主赐我屠龙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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磷火自穹顶洒落时,众人看见传教士骸骨跪在青龙颅前。十字架贯穿其胸骨与龙颈七寸,铁索缠绕处生出珊瑚状的圣经文字。林砚舟蘸血抹过壁画,光绪年的屠龙场景在墙上游动:蒸汽船喷出铁网罩住青龙,传教士用吊索将镀银十字架钉入逆鳞。
这是家祖父的日记。爱德华突然亮出皮质手册,泛黄照片上赫然是年轻传教士与龙首合影。沉碧夺过玉简残卷,龙珠图示的位置突然裂开,露出里面浸泡福尔马林的混血胚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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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座龙宫剧烈震颤。阿阮的哭丧调唤出当年献祭的亡灵,腐尸们托着沉碧浮向发光海沟。林砚舟刚要追击,爱德华的枪管抵住他后心:感谢你带路,现在该取龙...
子弹卡壳声被龙啸淹没。沉碧在旋涡中回首,青铜面具彻底脱落,右眼角鳞片组成拉丁字母Ⅶ。玉简突然睁开复眼,青龙断角自她天灵盖刺出,黑潮化作龙爪攫向幽冥船。
韩七指砍断锚链的刹那,林砚舟看见玉简背面浮现教堂平面图。沉碧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炸响:第七代祭品,你的心是最后的钥匙...
爱德华在狂笑中异变,西服爆裂露出十字架状龙骨。当幽冥船冲出黑潮时,林砚舟怀中的玉简突然咬住手腕,简牍缝隙睁开十二只龙睛。阿阮的铃铛碎成齑粉,她在桅杆顶端凄然一笑:下一个轮回要开始了。
月光穿透船底破洞,照见林砚舟左臂鳞片已排列成倒十字。沉碧最后的残影在浪尖消散,指尖指向镇西教堂的彩窗——那里正渗出靛蓝色血液。
第六章
笔走阴阳
韩七指将鲸油灯凑近林砚舟右臂时,鳞片正发出毒蘑菇般的荧光。老船匠的残手突然扣住他肩井穴:画魂需以灵骨为笔,你选指骨还是肋骨
凿子钉进桅杆的刹那,林砚舟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玉磬清音。当第七节脊椎被抽出时,断口处竟无鲜血,只有靛青烟雾萦绕。脊骨在月光下舒展成笔杆,鳞片剥落化作狼毫,笔锋垂落的墨汁映出沉碧的泪眼。
此笔蘸七情绘物。韩七指弹指震碎鲛人泪瓶,喜用合欢皮,怒取朱砂,哀需...话音未落,阿阮突然破门而入,腕间铃铛只剩空绳。
殖民军的马蹄声震落屋瓦。阿阮拽着林砚舟躲进水缸,缸底黏着张泛黄婚书——新郎是爱德华祖父,新娘姓名处洇着血指印。
他们用花轿骗来三百渔女!少女的哭腔引动缸中涟漪,什么治疗鳞病,全是造龙胎的幌子...水纹显现出地窖场景:铁笼里关着人首鱼身的孕妇,腹中胚胎长着十字架状脊椎。
爱德华的咆哮在街巷回荡:找到那个杂种!林砚舟的脊骨笔突然震颤,他在砖墙疾书怒字,朱砂迸溅成火龙吞没追兵。烟雾散尽时,他看见自己右臂鳞片已蔓延成经文。
子时的打更锣裂成两半。沉碧自井口升起,裙摆化作触须缠住教堂尖顶:用全镇魂魄换龙蜕,你可愿她的瞳孔分裂成复眼,每只眼睛都映着林砚舟不同死状。
脊骨笔在掌心发烫。当林砚舟绘出哀字时,墨色化作锁链捆住沉碧。巫女却轻笑出声,撕开衣襟露出心口——那里嵌着半枚逆鳞,与男主胸前的残片严丝合缝。
你才是最后的龙蜕。沉碧的触须刺入他颈侧鳞片,三十年前我故意留你活口,等的就是今日...教堂彩窗轰然炸裂,靛蓝血雨淋湿婚书,爱德华的剪影在血幕中扭曲成龙形。
阿阮的哭声突然变调。林砚舟挥笔绘出惧字,墨鸦群叼着沉碧坠向黑潮。爱德华的龙爪穿透屋脊时,脊骨笔突然自主书写,在虚空绘出镇民的面容——每个被画者都开始结晶化。
快住手!韩七指掷出鲁班尺击飞画具。林砚舟踉跄倒地,发现墨汁正从毛孔渗出,在皮肤上勾勒出《百鳞图》。沉碧的残音随潮汐退去:等你全身绘满鳞谱,就是青龙归位之时...
晨雾漫过青石板,结晶化的卖花女在阳光下碎成琉璃。林砚舟拾起半块逆鳞,看见自己的倒影已长出龙须,而阿阮的瞳孔里映出教堂地窖正在孵化的十字龙胎。
第七章
双生残局
教堂彩窗在暴雨中渗出靛蓝色血珠,林砚舟的脊骨笔正不受控地绘制《百鳞图》。当最后一枚鳞片在锁骨成型时,镇东突然传来琉璃破碎的脆响——卖馄饨的老汉在雨中结晶化,心脏部位悬浮着发光十字架。
这是圣钉引发的异变。韩七指踹开地窖铁门,鲁班尺上的刻度正急速旋转。林砚舟的鳞片浮现出圣经文字,当他触碰结晶化的茶摊伙计时,竟读取到爱德华祖父的屠龙记忆:传教士用受洗过的铁水浇筑斩龙台,青龙断角被制成教皇权杖。
阿阮的尖叫刺破雨幕。两人冲上钟楼时,看见沉碧悬浮在教堂尖顶,十二根镀银圣钉贯穿她的琵琶骨。黑潮从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青龙虚影,龙睛却是一对旋转的十字架。
我们本是一体。沉碧的声线分裂成男女双声。黑潮中浮现出光绪年间的画面:青龙为救被献祭的巫女,将善念化作沉碧,恶念封入龙珠。传教士的圣钉却将龙珠击碎,碎片化作历代祭品的心脏。
林砚舟的逆鳞突然凸起,刺破皮肤嵌入沉碧胸口。两人记忆开始交融:他看见自己作为第七代祭品被沉碧选中,因三十年前韩七指偷换祭品而存活。而沉碧每世轮回都在收集龙珠碎片,直到这代发现碎片竟在爱德华的混血龙胎中。
小心!阿阮推开林砚舟,圣钉擦着耳际飞过。爱德华站在斩龙台上,西装裂口伸出十字形骨翼:感谢你们唤醒完整的龙魂...他的皮肤正在龟裂,露出下面覆满圣经文字的龙鳞。
青龙虚影突然俯冲而下。林砚舟挥笔绘出怒字符,墨龙与怨气碰撞出硫磺气息。沉碧趁机挣脱圣钉,断角处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当年传教士灌入的圣水。
龙珠在你...沉碧的遗言被钟声截断。爱德华启动斩龙台机关,蒸汽驱动的铁索网罩住青龙,百年前场景重现。林砚舟的鳞片开始逆向生长,刺入血肉形成倒十字烙印。
阿阮的哭丧调突然变奏。结晶化的镇民们集体转向教堂,体内十字架如磁针般指向地窖。当第一具琉璃尸撞开铁门时,众人看见无数龙胎胚胎正在福尔马林中跳动,它们的脊椎拼成完整的斩龙咒文。
沉碧用最后气力撞向斩龙台。青龙虚影哀鸣着消散,半截断角坠入林砚舟怀中。当黑潮裹着圣水退去时,他看见沉碧的残躯正在结晶化,嘴角却噙着解脱的笑。
去找...心脏...巫女碎裂成万千鳞片,其中一片嵌入他眉心。阿阮的瞳孔突然映出奇景:镇西乱葬岗深处,三十年前被替换的祭品棺木正在震动,棺盖上刻着爱德华家族的纹章。
暴雨冲刷着斩龙台上的血渍,显出隐藏的拉丁文祷词。林砚舟的脊骨笔自动书写译文,当最后一字浮现时,韩七指突然劈手夺过纸页——那竟是唤醒西方龙神的禁咒。
地窖传来蛋壳碎裂声。混血龙胎破茧而出,幼龙额间嵌着沉碧的鳞片,尾椎却连着十字架。林砚舟的逆鳞开始与龙胎共鸣,他在剧痛中看清真相:自己才是爱德华培育的最后容器。
第八章
画骨成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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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舟跪在宗祠天井,暴雨冲刷着脊背新生的倒十字鳞甲。韩七指将鲸油浇在墨斗线上,青烟中浮出三十年前场景:老船匠偷换祭品时,襁褓中的婴儿心口嵌着沉碧的鳞片。
要收全镇魂魄,需用至亲骨血作画轴。韩七指的凿子钉入青砖,裂纹竟组成生辰八字。林砚舟突然呕出靛蓝血液——那分明是当年沉碧喂给他的龙心砂。
凿刃抵住第七节脊椎时,祠堂梁柱轰然倒塌。爱德华的殖民军架起格林炮,混血龙胎在铁笼中啃噬圣经书页。林砚舟挥笔绘出哀字符,墨浪掀翻炮台的同时,他听见自己脊骨断裂的脆响
阿阮的哭丧调引动三百溺尸托起阴船。当林砚舟的脊骨在船首舒展成画轴时,《百鳞图》自动铺展,镇民魂魄化作墨点跃入画卷。韩七指割开人皮帆布,血珠在帆面绘出星斗海图——那正是青龙陨落当夜的星象。
还差引魂灯!阿阮撕开衣袖,发间铃铛碎成铜粉洒向鲸骨桅杆。每粒铜粉触及木料便燃起青焰,火光中浮现历代祭品的走马灯。林砚舟的龙爪抓住最后盏油灯时,看见灯芯竟是沉碧的白骨簪。
黑潮深处传来龙啸。阴船起锚刹那,沉碧的残魂自画轴浮现:龙珠非物,乃是因果。她指尖点向林砚舟心口,逆鳞映出光绪年真相:传教士用圣水灌入青龙七窍时,龙珠已化作三百道因果线缠住落鳞镇。
阿阮突然口喷鲜血,哭丧调转成安魂曲。镇西教堂地窖爆开血雾,龙胎撕开圣经冲出。它的十字形脊椎正与林砚舟的倒十字鳞甲共鸣,爱德华的狂笑自龙首传出:完美的容器!
阴船驶入龙骸峡湾时,林砚舟的《百鳞图》开始反噬。画卷中的镇民突然结晶化,墨色鳞片爬上他的脖颈。沉碧残魂握住他龙化的右手,在船帆写下血色卦象:乾为天,坤为地,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混血龙胎撞碎船尾的瞬间,韩七指点燃鲸油舱。火光中林砚舟看见龙骨船的真实形态——这竟是当年沉碧送嫁的那艘幽冥船,船底焦痕组成七个悔字。
当烈焰吞没爱德华的龙首时,林砚舟的逆鳞突然离体,与沉碧的白骨簪合二为一。阿阮在火海中唱起童谣:七月半,嫁新娘,青龙泣血泪两行...阴船在爆炸中化作巨鲸骨架,载着众人冲向旋涡深处的龙宫废墟。
最后一簇火星熄灭时,林砚舟发现手中的白骨簪生出肉芽。沉碧的声音自簪中传来:去寻斩龙台下的...话音未落,簪头睁开复眼,瞳孔里映出正在苏醒的完整青龙。
第九章
潮吞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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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龙颅骨内壁刻满星图,林砚舟的脊骨笔正将《百鳞图》拓在穹顶。爱德华的十字龙爪撕开脑膜闯入时,粘稠的龙髓滴落成潭,潭底沉着三百枚银锁。
这才是真正的龙蜕!爱德华的骨翼展开圣经文字,尾椎刺穿星图。当林砚舟的逆鳞与银锁共鸣时,潭水突然沸腾——每枚银锁都浮出张人脸,正是历代祭品的魂魄。
沉碧的残魂自骨簪溢出:龙珠即因果,要破轮回需...话音未落,爱德华喷出彩窗火焰,将魂魄灼成灰烬。林砚舟的瞳孔彻底龙化,靛蓝火焰沿着经文鳞甲燃烧。
阿阮的哭丧调在颅腔共振。林砚舟挥笔绘出喜字符,墨色化作花轿撞向十字龙。爱德华的圣经鳞片剥落,露出机械齿轮组成的脊椎——那竟是传教士当年使用的蒸汽机核心。
你们都是培养皿里的细胞!龙嘴喷出福尔马林溶液。林砚舟的逆鳞突然离体,与沉碧的银锁合为龙珠。当珠光照亮颅顶裂痕时,青龙记忆汹涌而入:光绪年间的暴雨夜,沉碧作为巫女亲手将龙珠剖入爱人心口。
韩七指点燃阴船火药舱。爆炸气浪掀飞十字龙右翼,露出钉在关节处的教皇诏书。林砚舟趁机将脊骨笔刺入蒸汽核心,圣经文字顺着墨汁逆流进爱德华瞳孔。
*
青龙遗骸开始坍缩。林砚舟踏着坠落的星图残片,在虚空绘出《落鳞镇志》缺失的扉页:本该被斩的青龙挣脱铁索,将龙珠化作婴孩托付给韩七指。
改写因果要付代价!沉碧抓住他龙化的手腕。阿阮的歌声突然凄厉,镇民魂魄从画卷跃入墨池。当最后一缕魂魄消融时,林砚舟的右臂开始透明化——他在用自身存在为墨,重构龙归海,人还乡的历史。
爱德华在癫狂中嚼碎圣经,十字龙身迸裂出教堂彩窗。林砚舟蘸着消散中的右臂,在龙睛处补完最后一笔。青光暴涨的刹那,青龙遗骸化作齑粉,黑潮深处传来悠远龙吟。
银船在冲击波中解体。林砚舟坠向旋涡时,沉碧的残魂裹住他心口:别忘了...银锁与逆鳞融合成的龙珠没入胸膛,海面突然腾起真正的青龙。
巨兽驮起残船冲向朝阳,背鳞映出走马灯般的画面:教堂变回龙骨庙,殖民军成了渔民,阿阮在码头唱着童谣收网。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潮时,林砚舟看见自己的右手正在消失。
现代博物馆的玻璃展柜前,管理员抚摸《落鳞镇奇观》的卷轴。画中阴船突然漾开波纹,管理员右臂的青色胎记微微发烫。深海考古镜头里,沉船中的骷髅握紧半截玉簪,簪头复眼突然转动,看向2023年的摄像机。
第十章
墨染千秋
苏青禾的指尖抚过《落鳞镇奇观》卷轴时,展柜内的湿度计突然爆表。安保监控显示子时零分,画中阴船甲板渗出靛蓝水渍,正在现代宣纸上晕开墨莲。
林小姐,声呐显示海底有东西在动。对讲机传来勘探队长急促的喘息。苏青禾望向博物馆落地窗,暴雨中的霓虹灯在玻璃上投出鳞片状光斑,与她右臂的青色胎记共振发烫。
潜水镜头里,沉船残骸中的骷髅突然收紧指骨。玉簪复眼映出勘探队员惊恐的面容,簪头裂痕渗出蓝色血液,在海底绘出卦象——竟与画中墨莲完全一致。
苏青禾解开防护链的刹那,古画突然卷住她手腕。光绪年的海风灌进展厅,她看见自己站在阴船甲板上,韩七指正用鲸骨刀刻写碑文。
因果线要断了。苍老的声音惊得她转身。阿阮的虚影靠在桅杆旁,发梢铃铛已成铜绿,他用三魂换你们这个太平人间。
海底传来沉闷撞击。骷髅怀中的青铜匣自动开启,泛黄婚书浮出水面,新郎处的爱德华家族纹章正在消融。苏青禾的胎记突然灼痛,记忆如潮涌现:前世作为祭品被沉碧所救,一缕残魂附在《百鳞图》上轮回。
勘探队打捞起的玉簪突然悬浮半空。苏青禾被无形之力按在展柜玻璃上,胎记处浮出《百鳞图》纹样。当她的血滴入画中墨莲时,整座博物馆骤然陷入黑暗。
光绪年的月光穿透时空。林砚舟消散前的最后画面在墙面流转:青龙化作星尘坠海,沉碧的银锁缠住他残魂沉入龙宫。阿阮将哭丧调封入玉簪,韩七指用余生雕刻三百溺尸碑。
现代海底突然亮起青光。骷髅依偎的龙首骨睁开双眼,玉簪复眼射出光束,在沉船上方投影出完整因果链——爱德华家族的游轮正驶向探测船,船首像与当年殖民军的斩龙台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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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在黎明前止息。苏青禾跪在复原的青铜匣前,匣内碎鳞正重组出龙珠形态。晨光穿透博物馆穹顶时,《落鳞镇奇观》的卷轴缓缓展开新墨迹:现代都市上空,青龙虚影盘踞云层,爪尖挂着爱德华家族的族徽戒指。
手机弹出新闻:某跨国集团邮轮意外沉没,打捞出的古董怀表链上缠着龙鳞。苏青禾轻触胎记,发现皮肤下浮现微型《百鳞图》。
深海探测器最后传回的画面里,骷髅与龙首骨被珊瑚包裹成连理枝,玉簪复眼在激流中转动,将某个新生婴儿的啼哭收进千年守候的光阴。
卷轴末端浮出题跋,墨色未干:
天工开物绘苍生,
碧海潮音证旧盟。
谁言因果随风逝,
青鳞犹照月长明。
当第一缕阳光掠过题框,苏青禾的倒影在玻璃上短暂浮现龙角轮廓。街角新开的纹身店橱窗里,鲛人图样旁挂着幅仿古画,落款处隐约可见砚舟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