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第三年
皇帝突然召见
要我为他新得的西域贡品题诗
我写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冷笑撕碎:
你也配提一心
转身将诗赐给柳贵妃。
系统提示音响起:宿主死亡即可返回现代。
我望着烛火,突然笑了。
当晚,栖凤宫燃起冲天大火,而我站在火中,第一次感到解脱。
1
冷宫题诗
冷宫第三年,皇帝突然召见,要我为他新得的西域贡品题诗。
我写下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他冷笑一声,接过,动作却毫无暖意,指尖划过墨迹未干的字,嗤啦一声,撕得粉碎。
你也配提一心
纸屑纷纷扬扬落下,像极了那年冬天,我初入宫时,他为我呵气的白雾。
转瞬,他扬手,将那堆废纸掷给一旁巧笑嫣然的柳贵妃。
爱妃,你看这‘一心人’的笑话,可还合心意
柳如烟掩唇轻笑,声音娇滴滴的,眼神却像淬了冰的针,直直刺向我:
陛下,沈姐姐总是这般痴心。只可惜啊,这世上哪有什么‘一心人’,只有懂不懂珍惜眼前人罢了。
懂不懂珍惜
我望着他含笑望着柳如烟的侧脸,那曾经只对我展露的温柔,如今吝啬得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
心口像是被什么钝器猛地捣了一下,闷得发慌。
这时,脑海里沉寂许久的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嘀——检测到宿主强烈情绪波动,符合特殊触发条件。
提示:宿主死亡即可脱离当前世界,返回现代。
什么
死亡……就能回家
我猛地抬头,视线越过他们,落在那跳跃的烛火上。
原来,我一直苦苦挣扎的,不过是一场可以随时喊停的游戏。
只是我入戏太深,竟忘了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
回去……回到那个有空调、有手机、有朋友的世界。
回到那个没有萧临渊,没有柳如烟,没有这冷宫的世界。
我突然笑了。
很轻,很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释然。
萧临渊皱眉看来:你笑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刻进骨子里,然后彻底剥离。
当晚,栖凤宫燃起冲天大火。
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呼喊声隔着熊熊烈焰传来,显得那么遥远。
而我,沈知意,穿着入宫时那件最喜欢的素白长裙,站在火海中央。
感受着灼热的空气舔舐着我的皮肤,我的长发。
痛吗
当然痛。
但更多的是解脱。
第一次,我感到如此的自由。
再见了,萧临渊。
再也不见。
2
自焚未死
烈焰吞噬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听到了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嘀——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急速下降!死亡条件检测……未达成!强制维生程序启动……
再次睁开眼,不是解脱,而是刺鼻的药味和遍布全身、仿佛灵魂都在灼烧的剧痛。映入眼帘的是阴暗潮湿的地牢顶棚。
我没死成。或者说,系统没让我死成。
它不是救我,只是不允许我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方式离开。绝望混合着剧痛,像冰冷的毒液,瞬间流遍四肢百骸。
我的贴身宫女青竹呢她怎么样了栖凤宫那场大火,她有没有被牵连一股恐慌攫住了我,她是为了照顾我才留在冷宫的,若是因为我……我不敢想下去。
醒了
冰冷的声音自身侧传来。
我艰难地转头,看见萧临渊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品。
一个太医正粗手粗脚地给我涂抹药膏,伤口被触碰,疼得我直抽冷气。
萧临渊似乎被我的动静打扰,冰冷的视线扫过来。
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但更多的是一种冷酷的审视。
仿佛在评估一件受损的物品还有多少利用价值。
他薄唇轻启,是对太医说的,语气却像是在对我下令:
手脚轻点。朕没允许,她还没资格死。
不是关心,是宣判。我的生死,依然由他掌控。
没过多久,脚步声响起,柳如烟穿着一身华丽宫装,珠翠环绕地走了进来。
她故作惊讶地掩口:哎呀,沈姐姐,你怎么弄成这副模样真叫人心疼。
说着,她走近,假意拂开我额前的碎发,指甲却不经意地划过我脸上新结的血痂。
尖锐的刺痛让我猛地一颤。
她得意地笑了笑,声音压低,却足够我听清:
陛下说了,要为我在宫外修建一座别苑呢,依山傍水的,可漂亮了。不像某些人,连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都未必能住得长久。
炫耀。
赤裸裸的炫耀。
这时,萧临渊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比地牢的石壁还要冷硬:
沈知意,朕给你一个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狼狈不堪的样子。
你去告诉所有人,就说那场火与旁人无关,是你自己不慎引燃。还有……
他的声音更加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要亲口澄清,自你入宫以来,朕与你,从未有过半分真情,所有一切,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臆想。
什么
从未有过真情
那些夜里的低语,那些赏赐的珍玩,那些看似温情的瞬间……都是假的吗
或者说,在他心里,从来都是假的。
我看着他,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犹豫或是不忍,但什么都没有。
只有冷漠,和一丝隐藏极深的……厌恶。
为什么我沙哑地问,声音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为什么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柳贵妃近日心绪不宁,总担心有人觊觎她的位置。你澄清了,她安心,朕也省心。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那个贴身宫女,叫什么来着青竹是吧若你不照做,她……便代你受过吧。
用青竹的性命来威胁我。
萧临渊,你总是这么擅长拿捏我的软肋。
最终,我被带到了一处空旷的宫殿前。
许多宫人远远地围观着。
我穿着囚服,身上缠着带血的布条,像个破败的娃娃。
柳如烟就站在不远处的廊下,被萧临渊半搂在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深吸一口气,我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开口:
栖凤宫大火,乃、乃臣妾失慎所致,与旁人无尤……
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用刀剜自己的心。
……入宫以来,圣上待臣妾,并无、并无特殊。一切……皆是臣妾痴心妄想,误解圣意。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
屈辱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说完,我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瘫倒在地。
耳边,似乎传来柳如烟满足的轻笑声。
而萧临渊,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我一眼。
脑海里,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确认般响起:死亡条件未达成。请宿主继续任务或寻找符合条件的死亡方式。
3
冷宫酷刑
我被重新扔回了冷宫。
身体上的伤在太医的精心照料下,好得极慢,而精神上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柳如烟大约是真的怕了,怕我这张脸,怕我这点残存的风韵,还能勾起萧临渊哪怕一丝的旧情。
她派了两个看着面善,下手却极狠的老嬷嬷来伺候我。
每天,她们会趁人不备,用细如牛毛的银针,反复刺我的指尖。
那种刺骨的疼,直钻心底,却又难以留下明显的伤痕。
她们说:贵妃娘娘吩咐了,要让沈主子好好‘清醒清醒’,别再做不切实际的梦。
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痛,已经成了我生活中最寻常的一部分。
指尖的刺痛一阵阵袭来,我却在想系统的话。
宿主的死亡结果,必须包含‘皇帝的意志’作为关键驱动因素。
栖凤宫那把火,是我自己放的,所以不行。那么,被柳如烟这些手段折磨死呢恐怕也不行,因为下令的不是萧临渊本人。
呵,这规则真是……为我量身定做的绝路。我不仅要死,还得死得让他满意,死得合乎他的意志。绝望感让我几乎要发疯。
这天,我被允许去御花园透透气。
或许是萧临渊难得良心发现,或许,又是柳如烟新的把戏。
果然,没走几步,就偶遇了柳如烟。
她今日穿了一身藕粉色的衣裙,显得格外娇弱动人。
沈姐姐,身子好些了吗她关切地问,眼底却满是算计。
我懒得理她,只想绕开。
她却步步紧逼,靠得极近,压低声音:
姐姐,你说,若是现在你‘不小心’推了我一把,陛下会信谁
话音刚落,她便惊呼一声,身子一歪,直直朝着旁边的荷花池倒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贵妃娘娘!
快来人啊!贵妃娘娘落水了!
几乎是同时,萧临渊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不远处。
他看到池中挣扎的柳如烟,又看到站在池边,浑身湿了大半的我(被柳如烟倒下时故意溅湿),脸色瞬间阴沉得可怕。
沈知意!他怒吼一声,快步上前,甚至没问一句缘由。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贵妃!
柳如烟被宫人七手八脚地捞上来,瑟瑟发抖地扑进萧临渊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陛下……臣妾只是想和沈姐姐说说话,谁知……谁知姐姐她……
够了!萧临渊打断她,目光如刀,剐在我身上。
来人!把地上的碎瓷片给朕捡过来!
宫人很快捧来一堆尖锐的碎瓷片。
跪下!萧临渊指着那堆碎瓷,对我厉声喝道。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不问青红皂白,就要我跪碎瓷
这就是他给我的公道
不是我……我试图辩解,声音却在发抖。
朕只相信朕看到的!他眼神冰冷,跪!还是想让你那个宫女代你跪
又是威胁。
永远都是威胁。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膝盖弯曲,重重地跪了下去。
尖锐的瓷片瞬间刺破皮肉,深入骨髓的痛楚让我眼前发黑。
鲜血,很快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柳如烟依偎在萧临渊怀里,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笑容。
膝盖的剧痛和心口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把我撕裂。系统的提示音在我脑中回荡:死亡条件未达成。
未达成……又是未达成!
一股疯狂的破坏欲猛地冲上头顶。不能死连死都不配由我自己决定吗
我猛地抬起头,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咬向自己的手腕!温热的血腥味瞬间在口中弥漫。
我不是在求死,我是在发泄!是在控诉!萧临渊,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想要的!这就是你的恩赐!
我不知道系统会不会再次阻止我,但那一刻,疼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竟让我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模糊的视线中,我似乎看到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4
血书绝笔
失血过多让我陷入昏迷。醒来时,手腕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处理。让我意外的是,萧临渊竟然坐在床边。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眉头紧锁,不像是关心,倒更像是一种……被冒犯和被挑战后的烦躁。
他在想什么是觉得我这个玩具越来越不听话,甚至敢用自残来挑衅他了吗
他留下,或许只是想亲眼确认,我这条命,还牢牢攥在他手里。
那些所谓的回忆和纠结,不过是我可笑的臆想罢了。
我们就这样沉默地对视着。
他居然就这么守了我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一个小太监匆匆跑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我清楚地听到柳贵妃、身子不适几个字。
萧临渊几乎是立刻站起身,脸上最后一丝复杂的情绪也消失不见,恢复了往常的冷漠。
他甚至没再看我一眼,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呵。
果然。
柳如烟的一根头发丝,都比我的命重要。
心底最后一丝残存的,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微弱期盼,彻底熄灭了。
等殿内只剩下我一个人时,我挣扎着起身。
手腕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我看着墙壁,那面苍白的墙,像极了我这三年苍白的人生。
我用没受伤的手,蘸着从伤口渗出的鲜血,在墙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三载深宫囚,痴心付东流。
红颜未老恩先断,血泪浸透栖凤楼。
今朝断情去,黄泉路自由.
写完最后一句,我扔掉沾血的布条,望着那鲜红刺目的字迹,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就在这时,我明显感觉到脑海里的系统能量猛地波动了一下,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仿佛沉睡的机器被注入了强大的电流,屏幕都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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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书……是因为这血书吗
因为这带着我极致怨恨和决绝的文字
我好像……找到了方向!
强烈的求死欲再次涌上心头。
这一次,不是绝望的自毁,而是带着明确目标的尝试。
我环顾四周,看到房梁上悬挂的用来装饰的白绫。
血书写就,系统能量的波动给了我一丝希望。趁着看守我的嬷嬷打盹的片刻,我搬来凳子,颤抖着将白绫打结,套上脖颈。
刚想蹬掉凳子,殿门却被猛地撞开!是萧临渊派来看守我的侍卫!他们一直就守在门外!
娘娘!
惊呼声中,我被粗暴地扯了下来。原来,在他离开后,这里的看守,就已经变成了天罗地网。他根本没给我任何机会。
很快,萧临渊去而复返。
他看着墙上的血书,又看看瘫软在地的我,脸色铁青,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你就这么想死!他低吼,声音里充满了暴戾之气。
我抬起头,虚弱地对他笑了一下,带着一丝挑衅。
是啊,陛下。求您……成全。
他气得浑身发抖,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指着我,对旁边的宫人怒喝:
给朕看紧她!十二个时辰!连眼睛都不许眨!她要是再少一根头发,朕要你们所有人的脑袋!
宫人们吓得魂飞魄散,跪倒一片。
我被重新安置在床上,像个易碎的娃娃,被严密地看管起来。
但我心里却并不像之前那么绝望。
系统。
那血书增强了它的能量。
如果,如果我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让他不得不下令处死我的契机……
是不是……就有希望了
5
谋反构陷
柳如烟最近很不安。
她能感觉到,萧临渊对我,似乎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变化。
尤其是在我写下血书,再次自尽未遂之后。
虽然他依旧宠着她,但偶尔看向我的眼神,却多了几分她看不懂的复杂。
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尤其是在争夺一个男人时。
她不能容忍任何潜在的威胁。
所以,她决定,下狠手。
这天,一群禁卫军突然闯进了我的冷宫。
为首的侍卫统领面无表情,公事公办:
沈知意,奉陛下旨意,搜查你的住所,有人举报你行巫蛊之术,诅咒圣上!
巫蛊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一片平静。
该来的,总会来。
他们在我那简陋的床铺下,搜出了一个用布包着的小人。
小人身上插满了银针,背后用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萧临渊的生辰八字。
侍卫统领将那人偶呈上来。
我看着那粗糙的人偶,目光却落在了包裹人偶的那块布料上。
云锦。
柔软光滑,泛着淡淡的光泽。
是柳如烟最喜欢的料子,整个后宫,只有她那儿才有这种贡品。
真够蠢的。
连栽赃陷害,都做得这么不走心。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乎我能不能看出来,笃定萧临渊会信她
我被押到了御书房。
萧临渊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那个巫蛊人偶,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柳如烟站在他身侧,泫然欲泣,肩膀微微颤抖,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沈知意,萧临渊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抬头看他,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陛下心里不是早有答案了吗何必再问我呢
我瞥了一眼柳如烟身上那件同样是云锦缝制的衣裙。
这料子,臣妾宫里可没有。
萧临渊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不是傻子。
这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栽赃,他怎么会看不出来
他拿着人偶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柳如烟立刻哭诉起来:陛下!臣妾冤枉啊!臣妾怎么会做这种事!定是、定是她偷了臣妾的布料,故意陷害臣妾!
萧临渊沉默了。
我看到萧临渊的目光在我和柳如烟之间来回逡巡,那双曾经含笑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计算。
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龙椅扶手,我知道,他在权衡。
一边是柔情蜜意、家世显赫的宠妃,动了她,朝堂后宫都要震动;另一边,是一个失宠多年、形同废棋、一心求死的冷宫弃妇。这道选择题,对他而言,答案再简单不过。
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抬起眼,那眼底最后一丝或许存在过的犹豫彻底熄灭,只剩下帝王的冷酷与决断。
沈知意,他缓缓开口,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行巫蛊之术,大逆不道,罪无可恕。他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最后几个字:
打、入、死、牢!
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随即又低下头,嘤嘤哭泣,仿佛在为我惋惜。
而我,在听到那最终判决的瞬间,积压在心头的最后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死牢。
意味着,他终于,亲口下令,要我死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皇帝的意志。
我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整个御书房都回荡着我凄厉而畅快的笑声。
哈哈哈哈……萧临渊!柳如烟!谢谢你们……真的,谢谢你们成全!
萧临渊被我的反应惊呆了,脸上闪过一丝惊疑和……不安
柳如烟也吓得往他怀里缩了缩。
拖下去!萧临渊猛地拍案而起,恼羞成怒地吼道。
我被两个侍卫架着往外拖。
经过柳如烟身边时,我停下脚步,凑近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别得意太早。你给我的,总有一天,会有人加倍还给你。
柳如烟脸色煞白。
我被拖出御书房,阳光刺眼。
我却觉得,从未有过的清明。
脑海里,系统的能量条,瞬间蓄满了。
6
火中涅槃
死牢,比冷宫还要阴暗潮湿。
空气里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气味。
我知道,柳如烟不会让我安安稳稳地等到行刑那一天。
果然,当天晚上,牢门就被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送饭的狱卒,而是两个满脸横肉,眼神淫邪的陌生男人。
他们嘿嘿笑着,不怀好意地朝我走来。
小美人儿,贵妃娘娘说了,让你死前,也快活快活。
我缩在墙角,心跳如擂鼓,但眼神却异常冷静。
我在等一个机会。
其中一个男人迫不及待地伸手来抓我。
我假意顺从,在他靠近的瞬间,猛地侧身躲过,同时眼疾手快地抢过他腰间挂着的火把!
你想干什么!另一个男人厉声喝道。
干什么
当然是,送自己上路!
我用尽全身力气,将火把狠狠掷向牢房里堆积的干草!
火苗瞬间蹿起,借着阴风,迅速蔓延开来!
疯子!你这个疯子!
两个男人惊慌失措,想要扑灭火,却已经来不及了。
火势迅速将整个牢房吞噬!
浓烟滚滚,烈焰灼烧着我的皮肤。
这一次,比栖凤宫那次,更痛,更猛烈。
但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仿佛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呼喊声,似乎有很多人在往这边跑。
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穿着明黄色的龙袍,疯了一般冲破侍卫的阻拦,朝着火海冲过来。
是萧临渊。
他的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恐和绝望。
他在嘶吼着什么
我的名字吗
晚了。
萧临渊,一切都太晚了。
我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身影,看着他眼中清晰映出的火光和……我的笑脸。
对,我在笑。
发自内心地笑。
再见了。
这一次,是真的。
我缓缓闭上眼睛,任由黑暗和烈焰将我吞噬。
……
嘀——检测到死亡条件达成:由皇帝意志直接导致的死亡(判处死刑+牢狱失火间接促成)。
嘀——回归程序启动。
嘀——传送开始……
再睁开眼。
没有刺鼻的烟味,没有灼烧的痛楚。
是熟悉的,我现代公寓的天花板。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尘埃。
我抬起手,白皙,没有任何伤痕。
脖子上,手腕上,那些屈辱的印记,全都消失了。
我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没错,是我的房间。
我的电脑,我的书架,我随手扔在沙发上的抱枕。
回来了。
我真的回来了!
脑海里,系统最后发出一声提示:
嘀——任务终止,世界脱离成功。宿主你好,再见。
然后,彻底沉寂。
我赤着脚跳下床,冲到客厅,拿起手机。
屏幕亮起,显示着日期和时间。
我在那个鬼地方待了整整三年,原来,在现代,不过才过去了三天。
手机上有好几个闺蜜林薇的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
【知意,你跑哪儿去了失联三天了!】
【看到消息赶紧回我!急死人了!】
【你没事吧再不回我报警了啊!】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
不是悲伤,是激动,是狂喜,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我回来了。
活生生地,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7
现代重逢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舒适的家居服,我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这三天发生的一切,像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
回了闺蜜林薇的电话,报了平安,约定周末一起吃饭。
然后,我开始着手处理后事。
那个该死的系统虽然沉寂了,但我不能确定它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门。
删除了手机里所有可能与系统有关联的应用和缓存,检查了电脑,格式化了几个可疑的硬盘分区。
做完这一切,我才稍稍安心。
生活需要回到正轨。
第二天,我照常去公司上班。
路过楼下的咖啡厅,想买杯拿铁提提神。
刚推开玻璃门,一股浓烈的、不属于现代的龙涎香混合着一丝尘土气息扑面而来,紧接着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我抬头,撞入眼帘的是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袍角有些磨损,发髻也略显凌乱,但那身料子和上面繁复的龙纹,在这间充斥着咖啡香和轻音乐的店里,显得荒谬绝伦。
他似乎被四周玻璃的反光、自动门的滑动、还有人们手里发光的方块(手机)弄得有些无措,眼神带着一丝属于帝王的警惕和对陌生环境的茫然。
周围窃窃私语和拍照的声音让他皱起了眉头,带着习惯性的不悦。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如遭雷击!
是他!
萧临渊!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到我,眼神先是茫然,随即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知意!真的是你!你没死!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放手!我厌恶地甩开他,连连后退几步,警惕地看着他。
知意,你听朕……听我说!他急切地上前一步,完全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
你回来之后,朕才知道……才知道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柳如烟那个毒妇!朕已经把她打入冷宫了!朕……
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试图靠近我。
甚至还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一道陈旧的疤痕。
你看,这是当年为了救你,替你挡的那一箭!朕心里一直是有你的!只是……只是……
挡箭
我冷笑一声,打断他那自以为是的深情表白。
萧临渊,别演了。那一箭,明明射偏了半尺,你不过是顺势做戏给旁边看着的朝臣看罢了,博一个爱护臣妻的美名。你的心,从来只为你自己。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愣住了。
眼底的慌乱一闪而过。
不……不是的!知意,你相信我!朕是真的……
够了!我不想再听他任何辩解。
这里是现代,不是你的皇宫。我叫沈知意,不是你的任何妃嫔。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他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帝王的控制欲和暴戾本性开始浮现。
放肆!沈知意,你是朕的女人!生是朕的人,死是朕的鬼!
他再次伸手,想要强行抓住我。
恐惧感本能地袭来,但很快被更强烈的厌恶和决心取代。
我不再是那个只能任他揉捏的沈知意了!
就在他的手快要碰到我的瞬间,我端起刚买的热拿铁,毫不犹豫地泼了他一脸!
滚烫的咖啡溅了他一身,他狼狈地痛呼出声。
神经病啊!
快报警!
咖啡厅里一阵骚动。
我趁机挣脱,快步跑出咖啡厅,拦了辆出租车就走。
从后视镜里,我看到萧临渊被店员和几个见义勇为的路人拦着,气急败坏地咆哮着什么。
活该!
回到家,我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不是害怕,是气的。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追到这里来
系统把他弄过来的
还是他自己用了什么方法
不管是什么,我绝不会再让他毁了我的生活!
8
终局永别
我以为泼咖啡和报警能让他消停一会儿。
没想到,第二天,他就找到了我公司楼下。
他大概是找人打听到了我的信息。
依旧穿着那身不合时宜的古装,只是换了件稍微低调点的颜色。
但那张脸,那种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是立刻引起了围观。
更让我崩溃的是,他居然……当众,对着我公司的方向,跪了下来!
知意!你出来见朕一面!
朕知道错了!朕真的知道错了!
你原谅朕好不好朕不能没有你!
他这么一跪一喊,周围立刻炸开了锅。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录像。
我站在办公室的窗边,看着楼下那场闹剧,只觉得无比讽刺和疲惫。
林薇气冲冲地走过来:这男的是谁啊疯了吧!知意,要不要报警
嗯,报警吧。我平静地说。
就在林薇拿出手机准备拨号的时候,楼下的萧临渊身上突然发出了淡淡的光芒。
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画面。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惊慌地看向自己的手。
不!怎么会这样!朕不要回去!
他挣扎着,试图抓住什么,却只是徒劳。
是系统
强制传送
看来,他的逗留时间,是有限制的。
透明化的过程很快。
在他彻底消失前的最后一刻,他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我的方向嘶吼:
知意!朕……朕是真的爱过你!
爱过
我站在窗边,隔着遥远的距离,看着他消散的地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近乎解脱的微笑。
风吹起我的头发,我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回应:
但不够。
是的,不够。
那点微不足道的,被无数猜忌、权衡、利用、伤害所玷污的爱,根本不足以抵消我所承受的一切。
也不足以让我回头。
萧临渊彻底消失了。
楼下的骚动还在继续,但已经与我无关。
回家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再次彻底检查了所有电子设备。
将系统可能留下的任何痕迹,包括它存在过的证据,全部清除。
删除了我写在文档里,作为记录和发泄的,关于那个古代世界的所有文字。
然后,我联系了一个专业的数据恢复公司都无法找回的方式,将相关硬盘彻底格式化。
我要让那段记忆,只存在于我的脑海深处,再也没有任何物理载体。
那是属于过去的,腐烂的伤疤。
而我,要走向新生。
做完这一切,我打开电脑,订购了一张前往冰岛的机票。
我想去看极光,去看看那片纯净到极致的天空。
收拾好行李,我拿出崭新的护照。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在墨蓝色的封皮上,映出烫金的国徽。
萧临渊那句朕真的爱过,像最后的回音,消散在空气里。或许吧,或许在他扭曲的世界里,那也算爱。但对我而言,太迟了,也太轻了,更不足以支撑我回头。
三年古代,三天现代。一场噩梦,终究醒来。
前路或许漫长,但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自由了。真正地,为自己而活。
咔哒。
那是护照翻开的声音,也像是新生活开启的声音。
我拿起护照,仿佛握住了整个崭新的世界。
冰岛,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