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炸响后,内室重归静寂。
萧璟目光扫过墙角碎玉堆,声音冷得骇人。
问太医道:“麝香避子,这玉枕,她用了已有大半年,可会毁她身子,让她之后子嗣艰难?”
太医抹了把汗,实言道:“此香嗅之温和,只是避子之用,若要怀孕,断了这香,稍加调养即可,不会令女子子嗣过于艰难。”
这番话落,萧璟脸色才算稍缓,却也仍旧难看。
他出了几口粗气,摆手道:“都下去罢。”
太医和护卫闻言立刻离开退了出去。
内室再度陷入寂静,
好一阵漫长寂静中,只有萧璟微重的喘息声。
他扶额后退几步,将身子陷进座椅里,抬起手臂,遮了遮因彻夜未眠而泛红的眼。
云乔……
那个榻上亲昵缠绵,彼此交融时,在他唇齿间唤了无数次的名字。
在他喉间溢出。
却带着几丝裹在爱意里的恨。
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此刻胸腔里翻腾的怒火,绞得他心肺难受,让他甚至想立刻把人抓来质问。
想掐着她脖颈问她,他如今究竟有哪里还对不住她。
让她这样对他。
明知道他盼着东宫有个子嗣,明知道他盼着有个他们的孩子。
……
外头日头西下,月亮升起。
萧璟始终都在这处别院,未曾踏出房门一步。
外头候着的下人,硬着头皮往里面送膳食。
萧璟手臂搭在眼帘,遮住从门口透进来的光。
声音带着几丝哑吩咐道:“送些烈酒进来。”
几坛子酒水,和膳食点心一前一后摆在了别院内室里。
萧璟摆手让人退了出去,屋内又只剩他自个儿。
天边明月落初阳升,余晖又残凉月重明。
一遍又一遍,酒坛子一次次往里送,萧璟始终没踏出别院这间内室半步。
直到第四日,那房门,才终于从里头打开。
一身酒气的郎君,步伐沉缓,眉眼薄凉。
那往日总是清雅俊俏的一张脸,此刻胡茬杂乱,冠发不整,衣衫也带着几日未换的褶皱。
门里头,内室桌案上交错摆着几碟子下人送进去的点心,地上则全是喝空了的酒壶,乱得狼藉一片。
萧璟手抵在门上,抬起一双冷沉的眼眸,吩咐卧房门外候着的下人。
“备水,孤要沐浴。”
很快,一桶桶热水送进了房内。
连带着还有一套换洗衣物。
约莫半个时辰后,已经修整如常,只从外表看不出半丝异样的萧璟,才踏出卧房。
“自孤来这,几日了?”
“回殿下,如今是第五日。”
“可有每日回去传话?”
“照着您的吩咐,都给侧妃娘娘送话了。”
“她可又问什么?”
萧璟这最后一句问出,一旁答话的内侍额上出了冷汗。
思量了番,言辞委婉道:“娘娘前几日将小郡主从中宫接了回来,小郡主闹腾,娘娘陪着想也疲惫极了,故而……故而……”
原是想着尽可能的周全答话,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提了不该提的。
那云侧妃夜夜枕的玉枕里藏着避子的药,怕是不愿给殿下生育子嗣。
这当口,提什么娘娘前头生的小郡主啊。
外头的人不知道,东宫的亲信下人还能不知道小郡主不是殿下的骨肉。
实是自打云侧妃入东宫,盛宠无二,连带着她那女儿,殿下也是处处优容有加,一应规制都是比着东宫嫡出的小郡主来的,半点不曾亏待,加之中宫也宠爱,这时日渐进,若不是刻意去想,伺候的下人都不会想着那位小郡主并非东宫骨肉。
这才一出口说了此时不该说的话。
好在萧璟面色寻常,并未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抬步就走了过去。
只那眼底,却藏着丝旁人瞧不见的轻嘲。
好得很,五日未归,她竟半句不问。
“回东宫。”萧璟咬牙吩咐。
下人得了吩咐颔首应是。
萧璟快步出了小院,俯身登上回去的马车。
几日里一直诚惶诚恐等在此处的云长陵冲了过来,扑通跪在他跟前。
“殿下,臣不是有意杀妻的,实在是那贱妇,那贱妇欲要加害微臣,微臣这才不得不动手的啊,请殿下明鉴,殿下明鉴。”
萧璟并未理会他,径直上了马车,吩咐车驾动身。
待马车动身后,才启唇问:“云长陵怎么回事?”
跟着的护卫如实禀告了云长陵和云夫人的事,连带着还撤出了云夫人母家那场冤案,和云长陵当年暗中陷害妻子娘家之事。
萧璟听罢,淡声道:“按律彻查,云长陵革职查办,当年之事若确属冤案,为蒙冤之臣洗去冤屈,至于那云夫人,让太医院多找些太医来,治好了她的疯病后,立刻来禀孤。”
话落,阖眼不再言语。
此时正是深夜凌晨时分,天气透着几丝凉意。
萧璟的马车一路从长安京郊别院,驶达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