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三老太太的小黑狗 > 第一章

人犬羁绊+超凡守护是核心
1
雪夜灵犬
腊月二十三,小年夜的傍晚,三老太太挎着空篮子从镇上往回走。天阴沉得厉害,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会砸下来。她裹紧了那件穿了二十年的棉袄,寒风还是从领口、袖口钻进来,刀子似的刮着皮肤。
这天怕是要下雪了...三老太太抬头望了望天,加快了脚步。她今年六十八了,背已经驼得像张拉满的弓,腿脚也不如从前利索。今天走了十里地去镇上,就为了卖攒了两个月的三十个鸡蛋,换了一斤盐、半斤煤油和一小包红糖。
刚走到村口老槐树下,雪就纷纷扬扬地落了下来。三老太太叹了口气,这雪来得太快,她怕是赶不及在天黑前到家了。正想着,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从路边的沟渠里传来。
呜...呜...
那声音细若游丝,几乎被风雪淹没。三老太太停下脚步,眯起昏花的眼睛往沟里看。在积雪覆盖的枯草丛中,一团黑影微微颤动。
谁在那儿她颤声问道,拄着拐杖小心翼翼地往沟边挪。
近了才看清,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大狗,体型比一般的土狗大上一圈,此刻正侧卧在雪地里,右后腿被一个生锈的铁夹子死死咬住,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成暗红色,周围的雪染成了淡粉色。
哎哟,造孽啊!三老太太心疼地蹲下身,顾不得棉裤被雪浸湿。那狗见她靠近,本能地龇牙咧嘴,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但声音虚弱得毫无威慑力。
别怕,别怕...三老太太轻声安抚,慢慢伸出手,老婆子不害你...
黑狗警惕地盯着她,但当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触碰到它时,它似乎感受到了善意,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三老太太检查了一下铁夹,是村里猎人赵铁柱设的陷阱,专门捕狐狸、獾子的。
这铁夹子年头久了,锈得厉害...她自言自语,用力掰开铁夹的弹簧。老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但铁夹纹丝不动。三老太太喘了口气,从篮子里拿出刚买的盐包,把盐倒进棉袄口袋,用空布袋裹住手,再次尝试。
这次,铁夹终于松动了。黑狗发出一声痛呼,试图站起来,却又跌回雪地。
别动,别动...三老太太心疼地抚摸它的头,你这腿伤得不轻,得处理一下。
她犹豫了片刻。家里米缸已经见底,老伴去世后,四个儿子分家产时连只老母鸡都没给她留。现在要多一张嘴吃饭...
雪花落在黑狗湿润的鼻头上,它虚弱地舔了舔,黑亮的眼睛望着她,仿佛在无声地哀求。
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救狗...大概也差不多吧。三老太太脱下棉袄,小心地把黑狗裹起来,抱在怀里。狗很沉,她走几步就得停下来喘口气,但硬是咬着牙,一步一步挪回了家。
三老太太住在村西头一间低矮的土坯房里。屋里比外面暖和不了多少,灶台冷冰冰的,水缸里结了一层薄冰。她把黑狗放在炕上,点燃油灯,这才看清它的伤势——右后腿血肉模糊,骨头都露出来了。
得找李大夫看看...她刚转身,衣角却被狗轻轻咬住。
黑狗摇了摇头,眼神坚定。
三老太太愣住了:你...你能听懂我说话
黑狗居然点了点头。
三老太太倒吸一口冷气,随即笑了:看来老婆子今天是遇上神犬了。她不再提找大夫的事,翻箱倒柜找出一块干净的旧布,又从灶台底下刮了些草木灰,用温水调成糊状,敷在狗的伤口上。
忍着点,会疼。她轻声说,动作却异常轻柔。
黑狗全程没发出一声呜咽,只是身体微微发抖。包扎好后,它舔了舔三老太太的手,然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那一晚,三老太太把仅剩的半碗玉米面熬成稀粥,分了一半给黑狗。狗闻了闻,没吃,只是把碗往她那边推了推。
你伤得重,得吃点东西。三老太太坚持道。
黑狗这才低头,慢慢舔食起来。
就这样,黑狗在三老太太家住了下来。它伤好得很快,不到半个月就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三老太太发现它特别通人性,不仅能听懂人话,还会用动作回应。她给它取名玄耳,因为它的耳朵尖上各有一撮银灰色的毛,像两片小雪花。
玄耳几乎成了三老太太的影子。她做饭,它就趴在灶台边;她缝补衣服,它就卧在她脚边;她去井边打水,它就咬着绳子帮她拉。村里人见了都啧啧称奇,说这狗比人还懂事。
春天来临时,玄耳的伤完全好了,毛色油光发亮,体型比普通土狗大了一圈,跑起来像一道黑色闪电。三老太太常常坐在门槛上,看它在院子里追自己的尾巴玩,笑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然而好景不长。五月初的一个清晨,三老太太醒来发现玄耳不见了。她找遍整个村子,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有黑狗的踪影。
它到底是野物,留不住的...三老太太自我安慰,心里却空落落的。她习惯了每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那双黑亮的眼睛,习惯了走路时身边有个温暖的影子,习惯了对着它自言自语...
日子一天天过去,三老太太渐渐接受了玄耳不会回来的事实。直到那年冬天,她的人生跌入谷底。
老伴去世三周年那天,四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聚在老宅商量家产分配。实际上,他们早就把值钱的东西瓜分殆尽,这次来是为了赶走三老太太——他们觉得老母亲占着茅坑不拉屎,老宅虽然破旧,但地皮值点钱。
娘,您看您眼睛都快瞎了,一个人住这儿多不安全。大儿子假惺惺地说,不如去我们几家轮流住...
三老太太心里明镜似的。去年她去大儿子家住了半个月,顿顿剩饭剩菜,儿媳妇整天指桑骂槐;二女儿倒是客气些,但女婿嫌她脏,不准她上桌吃饭...
我哪儿也不去。三老太太固执地说,这是我和你爹一砖一瓦盖起来的,我死也要死在这儿。
那可由不得您!四儿子突然拍桌而起,这房子我们兄弟几个已经商量好了,卖了钱平分。您要是不乐意,村东头刘家那间破屋空着,您去那儿住!
三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你们这些不孝子!我含辛茹苦把你们拉扯大...
得了吧,二女儿撇撇嘴,您那会儿除了打就是骂,我们没记仇就不错了。
最终,三老太太被强行请出了生活了四十多年的老宅。只有四儿媳偷偷塞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是几件旧衣服和一床薄被。
村东头的破屋比想象的还要糟糕。屋顶漏风,墙壁裂缝能伸进一个拳头,门板歪斜着,关不严实。三老太太用枯草堵住最大的缝隙,在角落里铺上干草,算是安了家。
那天夜里,风雪交加。三老太太蜷缩在薄被下瑟瑟发抖,眼泪无声地流下。她的眼睛本就不好,这一哭,视线更加模糊了。
老头子啊...你走得好...不用受这些罪...她喃喃自语,声音哽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熟悉的抓挠声。
三老太太心头一跳,顾不得寒冷,跌跌撞撞地去开门。
风雪中,一个高大的黑影静静伫立。它嘴里叼着一根粗细适中的树枝,看到三老太太,立刻放下树枝,欢快地摇着尾巴。
玄耳!三老太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蹲下身紧紧抱住黑狗的脖子,你回来了...你真的回来了...
玄耳温顺地任她抱着,等她情绪平复后,用鼻子把树枝往她手边推了推。
三老太太捡起树枝,发现它长短刚好合适做拐杖,表面被磨得光滑,没有一根毛刺。
给我的她问。
玄耳点点头,然后轻轻咬住她的衣角,把她往屋里拉。
从那天起,玄耳再没离开过三老太太。它似乎知道她视力不好,总是走在她前面半步,遇到沟坎就停下来用身体挡住;它会在她想去井边时主动叼起水桶,会在她冷时依偎在她脚边取暖;最神奇的是,它不知从哪里找来各种草药,三老太太眼睛的疼痛居然慢慢减轻了。
村里人开始议论纷纷。有人说那黑狗是山里的精灵,来报三老太太的恩;也有人说那是条妖犬,迟早会害人。只有三老太太知道,玄耳是老天爷赐给她的礼物,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亮。
一天傍晚,猎人赵铁柱喝得醉醺醺的,扛着猎枪路过破屋,看到玄耳正在门口晒太阳。
就是你这畜生害我少抓了多少狐狸!赵铁柱红着眼睛举起枪,今天非崩了你不可!
玄耳警觉地站起来,却没有逃跑,而是挡在了门口——三老太太正在屋里做饭。
砰!
枪声惊飞了树上的麻雀。三老太太跌跌撞撞跑出来,只见赵铁柱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猎枪掉在脚边。玄耳安然无恙,它面前的地上有一个冒着烟的弹坑,子弹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住了。
妖...妖怪啊!赵铁柱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三老太太抱住玄耳,感觉到它在微微发抖。
好孩子,不怕...她抚摸着它光滑的皮毛,有老婆子在,没人能伤害你。
玄耳舔了舔她的手,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说:我也会保护您,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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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灵犬救主
三老太太病了。
玄耳最先察觉到异常。往常天刚蒙蒙亮,老太太就会起床,摸索着生火做饭。可今天日头已经爬上了窗棂,破屋里仍静悄悄的。
黑狗竖起耳朵,轻轻推开虚掩的房门。土炕上,三老太太蜷缩在薄被里,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玄耳跳上炕,用湿凉的鼻头碰了碰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玄耳啊...三老太太微微睁开眼,声音嘶哑,老婆子怕是着凉了...浑身骨头疼...
玄耳焦急地在炕边转了两圈,突然跳下炕,跑到水缸前。它用前爪扒着缸沿,小心翼翼地将挂在墙上的破铁碗叼下来,然后仰头看看水缸,又看看碗,犯了难。
水缸里的水结了一层薄冰,它够不着。
小黑狗的黑眼睛闪过一丝决然。它后退几步,猛地加速跃起,前爪搭在缸沿上,借力将上半身探入缸中。冰冷的井水浸湿了胸前的毛发,它打了个哆嗦,却坚持用嘴拱开冰面,含了一大口水,然后迅速转身跳回地面。
水从嘴角漏了大半,但它顾不得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炕,小心翼翼地将头凑近三老太太的脸。
三老太太迷迷糊糊感到一阵清凉靠近。她微微睁开眼,看到玄耳含着水悬在她面前,黑亮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你...她刚想说话,玄耳就轻轻将水注入她微张的嘴里。
大部分水顺着嘴角流到了枕头上,但三老太太还是咽下了一些。清凉的井水滋润了火烧般的喉咙,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玄耳见状,立刻跳下炕,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这次它更有经验了,含的水更多,漏的也更少。三老太太喝下了大半,干裂的嘴唇终于有了些血色。
好孩子...她虚弱地抬手摸了摸玄耳的头,别忙活了...老婆子睡一觉就好...
玄耳却不放心。它守在炕边,每隔一会儿就用鼻子碰碰老太太的额头,发现温度不但没降,反而越来越高。三老太太开始说胡话,一会儿叫已故老伴的名字,一会儿又骂不孝子女。
中午时分,四儿媳周氏挎着篮子来送饭,看到婆婆病成这样,吓了一跳。
娘!您这是怎么了她放下篮子去摸老太太的额头,烫得缩回了手,天爷,烧得这么厉害!
玄耳在一旁焦急地转圈,不时发出呜咽声。
周氏掀开篮子,里面是几个玉米面窝头和半碗咸菜:我先去请李大夫,您等着...她匆匆出门,又回头嘱咐黑狗,看好我娘!
玄耳似乎听懂了,郑重地点点头。
周氏走后,玄耳继续用它的方法给老太太喂水。它发现墙角有个豁口的陶碗,比铁碗好叼得多,便改用这个碗来回运水。来回十几趟后,三老太太喝下的水终于比漏掉的多了一些。
然而直到日头西斜,周氏和李大夫都没来。玄耳趴在窗台上,看到远处周氏正和丈夫——三老太太的四儿子激烈争吵,最后被拽回了家。
黑狗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郁。它回到炕边,发现三老太太的呼吸更加急促,嘴唇开始泛白。它知道不能再等了。
玄耳轻轻叼起被子给老太太盖好,然后用头拱开房门,消失在暮色中。
寒风呼啸,卷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脸上。玄耳却跑得飞快,像一道黑色的闪电划过雪地。它直奔村后的老林子,那里有它需要的草药。
月光下,玄耳在积雪覆盖的山坡上仔细搜寻。它用前爪刨开积雪,鼻子贴着冻硬的土地嗅闻。三个时辰后,它的爪垫已经冻裂,渗出丝丝血迹,却终于找到了几株被雪半掩的黄芩。
玄耳小心地将草药连根拔起,叼在嘴里,转身往山下跑。路过一处背风的山崖时,它又发现了几丛干枯的金银花藤,便一并扯下。
当玄耳回到破屋时,已是深夜。三老太太的情况更糟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不停地发抖。
玄耳将草药放在炕边,然后去灶台旁叼来一个缺角的瓦罐。它把黄芩和金银花放进罐里,又含来水注入其中。接下来是最难的部分——它需要想办法把药煎好。
黑狗在屋里转了几圈,突然眼睛一亮。它从柴堆里拖出几根干树枝,整齐地码在灶膛里,然后叼起火石和火镰——这是它平时看三老太太生火时学会的。
咔、咔几声脆响,火星溅到干草上,冒出一缕青烟。玄耳赶紧低头吹气,火苗腾地窜了起来。它小心地用爪子调整柴火的位置,确保火势均匀。
瓦罐太重,它无法像三老太太那样吊在灶上,只好将罐子放在火堆旁烤。不一会儿,罐中的水开始冒泡,草药的苦涩气味弥漫开来。
玄耳守在火边,时不时用爪子拨动瓦罐,让受热均匀。一罐水熬剩半罐时,它用嘴叼着破布垫着,将瓦罐拖离火堆。
药汤还很烫,但三老太太等不及了。玄耳用破布沾湿药汤,然后轻轻挤到老太太嘴里。三老太太在昏迷中皱起眉头,本能地吞咽着苦药。
就这样一点一点,半罐药汤喂了大半夜。天蒙蒙亮时,三老太太的烧终于退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下来。
玄耳疲惫不堪,却不敢合眼。它趴在炕边,时刻关注着老太太的状况。直到日上三竿,三老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
水...她虚弱地呼唤。
玄耳立刻精神一振,跳起来去叼水碗。这次三老太太能自己捧着碗喝了,她一口气喝光整碗水,这才注意到屋里弥漫的药味和灶台旁的药渣。
这是...她看向玄耳。
黑狗骄傲地挺起胸,尾巴轻轻摇晃。
三老太太伸手抚摸它伤痕累累的爪子,眼泪涌了出来:傻孩子...你的脚...
玄耳舔去她脸上的泪水,眼神温柔。
饿了吧三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着要起身,老婆子给你弄点吃的...
玄耳连忙按住她,摇摇头,然后转身跑出屋子。片刻后,它叼着一只冻僵的野兔回来了,放在老太太面前。
三老太太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抓的
玄耳点点头,用爪子把野兔往她那边推了推。
老婆子哪有力气收拾这个...三老太太苦笑道,要是有碗热粥就好了...
玄耳歪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它再次跑出去,这次去了很久。回来时嘴里叼着一块用干荷叶包着的东西,放在炕沿上展开——竟是几块还温热的腊肉和两个红薯。
这...三老太太拿起腊肉闻了闻,这不是赵铁柱家晾的腊肉吗你...
玄耳眼神闪烁,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三老太太突然明白了:你偷的
黑狗摇摇头,从门外拖进来一只它之前藏在雪堆里的山鸡,放在腊肉旁边,然后期待地看着老太太。
三老太太愣了片刻,突然笑出了声:好你个玄耳,还知道以物换物!她笑得咳嗽起来,罢了罢了...赵铁柱那厮活该...
玄耳见她不责怪,欢快地摇起尾巴。
三老太太勉强生起火,把红薯埋进灶灰里烤。腊肉太硬,她切成小块放进瓦罐,加水煮成肉汤。虽然没有盐,但热腾腾的肉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她给玄耳盛了一大碗,黑狗却只喝了一小半,又把碗推回给她。
你这狗儿...三老太太眼眶又湿了,比人还贴心...
就这样,在玄耳的精心照料下,三老太太的病一天天好转。黑狗每天都会换来不同的食物——有时候是几颗土豆,有时候是一把干枣,甚至有一次是一小袋小米。它从不空嘴去拿,总会留下等价的东西,有时是野味,有时是它从山里找来的珍贵草药。
村里开始流传奇怪的传言——有人说看见一条大黑狗半夜在房顶间跳跃,像猫一样灵活;有人说自家晾的干菜少了一把,门口却多了一只肥硕的田鼠;赵铁柱更是信誓旦旦地说他家腊肉被山精偷了,因为门窗完好无损,只有雪地上留着几个巨大的狗爪印...
三老太太听到这些传言,只是摸着玄耳的头笑:你这调皮鬼,可给老婆子惹麻烦了。
玄耳蹭蹭她的手心,眼神狡黠。
一个晴朗的午后,三老太太坐在门口晒太阳,玄耳趴在她脚边。久违的周氏挎着篮子匆匆走来,看到婆婆气色红润,惊讶得合不拢嘴。
娘...您好了她放下篮子,里面是几个硬邦邦的杂面馍,我那天本来要去请李大夫,结果当家的死活不让...我这些天一直担心...
三老太太摆摆手:没事了,多亏玄耳照顾我。
周氏看向黑狗,玄耳也抬头看她,眼神平静。不知为何,周氏觉得这狗的眼神太过人性化,让她后背发凉。
这狗...不一般。她小声说,村里人都说它...
说什么三老太太警觉地问。
说它是山里的精灵...或者...周氏吞吞吐吐,或者是妖怪...
三老太太冷笑一声:妖怪它要是妖怪,那些不孝子算什么魔鬼吗
周氏羞愧地低下头。临走时,她偷偷塞给三老太太一小包盐和一块红糖:娘...您保重...
看着儿媳远去的背影,三老太太叹了口气:玄耳啊,这世上好人不多,但总归还有几个...
玄耳轻轻呜了一声,把头靠在她膝盖上。
夜幕降临,三老太太早早睡下。玄耳却没有像往常一样趴在她床边,而是悄悄出了门,跳上屋顶,对着满月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
那声音不像狗吠,也不完全像狼嚎,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神秘的声音,在寂静的冬夜里传得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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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恶子作妖
三老太太的病好了,脸色反而比从前更红润了些。这事在村里传开了,有人说是因为那条黑狗通灵性,找来的草药有奇效;也有人说是三老太太命硬,阎王爷都不收。
这些闲言碎语传到了她几个子女耳朵里,却成了另一种意思。
听说了吗咱娘病了一场,反倒年轻了!大儿子王金福蹲在村口老槐树下,跟二弟王银福嚼舌根,我寻思着,她是不是藏着什么好东西
王银福眯起三角眼:你是说...爹留下的那玩意儿
可不是!王金福一拍大腿,爹死前不是说过,祖上留下过一件宝贝,能延年益寿的...
但爹不是说那宝贝早没了吗
你傻啊!王金福压低声音,咱娘多精明的一个人,能说实话
两人越说越觉得有理,当即召集了其他兄弟姐妹——老三王铜福、大女儿王招娣和小女儿王来娣,一起商量怎么从老娘手里把宝贝弄出来。
只有四儿媳周氏没参与,她躲在厨房里和面,听着外面丈夫和兄嫂们热火朝天地讨论如何瓜分还没到手的传家宝,手里的擀面杖越握越紧。
当家的,她终于忍不住探出头,娘那日子过得...哪像有宝贝的人
你懂个屁!王铜福瞪了媳妇一眼,那老婆子最会装穷了,不然当年能从牙缝里省出钱来给我们娶媳妇
周氏还想说什么,被丈夫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五个子女浩浩荡荡地向村东头的破屋进发。王铜福走在最后,周氏拽住他袖子:你别去...娘够苦的了...
滚一边去!王铜福甩开她,再啰嗦休了你!
破屋前,三老太太正坐在矮凳上晒太阳,玄耳趴在她脚边。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走来,黑狗立刻站起身,耳朵警觉地竖起。
娘!王金福老远就挤出笑脸,儿子们看您来了!
三老太太眯起昏花的眼睛,看清来人后,脸色沉了下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说吧,又要什么
您这话说的...王银福搓着手上前,被玄耳一声低吼吓得退了回去,这畜生怎么这么凶...
它比有些人懂礼数。三老太太冷冷地说,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王招娣挤出两滴眼泪:娘,我们听说您病了,特意来看您...您怎么这么说话...
看我三老太太冷笑,我病得快死的时候,你们在哪多亏玄耳照顾,老婆子才捡回这条命。
几个子女交换了一下眼神——果然有猫腻!
王金福上前一步:娘,听说您用了什么灵药是不是...爹留下的那件传家宝
三老太太一愣:什么传家宝
您别装了,王银福迫不及待地说,爹死前说过,祖上有件能治百病的宝贝!您偷偷留着,也不分给儿女们...
三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放你娘的屁!你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家里要是有宝贝,我能住这破屋子
那可说不准,王来娣尖着嗓子说,您最会藏东西了,小时候我们偷吃块红薯都能被您发现!
玄耳感受到老太太的情绪波动,挡在她身前,龇出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隆隆声。
小死狗!滚开!王铜福最年轻气盛,抬脚就要踢玄耳。
小黑狗闪电般一闪,不但躲开了这一脚,反而扑上去一口咬住王铜福的裤腿。刺啦一声,半条裤腿被撕了下来,露出毛茸茸的小腿。
哎哟!我的裤子!王铜福惨叫一声,跌坐在地。
其他几人见状,纷纷后退。王金福壮着胆子骂道:娘!您就看着这畜生咬自己儿子
三老太太把玄耳唤回身边,轻抚它的头:咬得好。我生的儿子还不如一条狗孝顺,活该被咬。
好啊!王银福跳脚,您为了条野狗,连亲生儿子都不要了!
是你们先不要我的。三老太太平静地说,眼神却比冬天的风还冷。
几个子女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前王金福丢下一句:您等着!我们非得把那畜生弄死不可!
等他们走远,三老太太的手才停止颤抖。她搂着玄耳的脖子,低声说:好孩子...以后离他们远点...那些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玄耳舔舔她的手,眼神却望向子女们离去的方向,闪烁着警惕的光芒。
接下来的日子,三老太太和玄耳都提高了警惕。黑狗不再独自外出觅食,生怕有人趁机伤害老太太;老太太则把唯一的菜刀磨得锃亮,放在枕头下。
然而,子女们并没有直接上门找麻烦。他们改变了策略,开始散布谣言。
听说了吗三老太太那条狗是山里的妖怪!
可不是!我亲眼看见它半夜变成人形,在屋顶上跳来跳去!
它专偷各家各户的东西,还懂法术,不然怎么三老太太病成那样都能好
这些流言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年轻人开始用异样的眼光看玄耳,孩子们被禁止靠近破屋,说会被妖怪抓走。
只有村里的老人们不以为然。八十岁的李老汉拄着拐杖在村口大骂:放屁!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比人更恶的东西!那狗比某些人的儿女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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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声音太微弱了,很快被恐慌的浪潮淹没。
五天后,王铜福想出了一个阴险的主意。他在破屋不远处放了块掺了蒙汗药的肉,想药倒玄耳。
玄耳闻了闻那块肉,转头就走。它不但没上当,还在那块肉旁边拉了泡屎,然后躲在树丛里观察。
不一会儿,王铜福鬼鬼祟祟地来看效果,一脚踩在那泡屎上,滑了个四脚朝天。
小死狗!我非宰了你不可!他狼狈地爬起来,骂声传遍半个村子。
第二天,子女们又换了个法子。王招娣假装好心,给三老太太送来一碗下了药的粥。
娘,前几天是我们不对...她假惺惺地说,特意给您熬了碗肉粥...
三老太太还没说话,玄耳就冲上来,一头撞翻了粥碗。热粥洒在地上,立刻冒出一股白沫。
这...三老太太脸色煞白。
王招娣见事情败露,转身就跑。玄耳正要追,被老太太叫住:别追...咱们惹不起...
当晚,三老太太抱着玄耳,在冰冷的炕上辗转难眠。她知道,子女们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第三天清晨,她听到屋外有窃窃私语。透过墙缝一看,五个子女竟然带着猎人赵铁柱来了,那人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猎枪。
那畜生肯定在屋里,王金福小声说,待会赵哥你一枪崩了它,我们给你十文钱。
赵铁柱狞笑:放心吧,我枪法准得很。
三老太太的心跳得像擂鼓。她轻轻摇醒玄耳,指了指后墙的破洞:快走...从后面走...
玄耳却摇摇头,坚定地站在门前。
听话!三老太太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们有枪!
小黑狗舔去她的泪水,眼神温柔而决绝。它用头顶开老太太的手,示意她躲到炕下去。
门外,赵铁柱已经举起了枪: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就踹门——
一...
玄耳全身的毛都炸了起来,像一头黑色的狮子。
二...
三老太太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村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锣声,接着是周氏撕心裂肺的喊叫:走水啦!走水啦!王铜福家着火啦!
门外的几人顿时乱了阵脚。
什么我家王铜福第一个跳起来,拔腿就往村里跑。
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赵铁柱骂了句晦气,扛着枪走了。
三老太太瘫坐在地上,半天回不过神来。玄耳轻轻蹭她的手,她才如梦初醒:是...是你做的
玄耳神秘地眨眨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后来三老太太才知道,那天周氏看见丈夫带着猎枪出门,猜到他们要干什么,情急之下点着了自家柴房的干草堆。火势不大,很快被扑灭,但足够引起一场骚乱。
这件事后,子女们消停了一阵子。但三老太太知道,他们不会就此罢休。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她搂着玄耳,轻声说:好孩子...要是哪天老婆子不在了...你一定要跑得远远的...这些畜生...不会放过你的...
玄耳抬头看她,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映着跳动的油灯光芒,仿佛在说:我不会离开您,永远不会。
窗外,雷声隆隆,仿佛上天也在为这对特殊的母子叹息...
4
生死守护
寒冬腊月,北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破屋的每一个缝隙。三老太太蜷缩在薄被里,不停地咳嗽。前几天去井边打水时不小心踩冰滑倒,棉裤湿了半截,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玄耳急得在炕边来回踱步,时不时用湿凉的鼻子碰碰老太太滚烫的额头。它已经连续两天没合眼了,黑亮的毛发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眼角堆满疲惫的分泌物。
水...三老太太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声音细若蚊呐。
玄耳立刻叼起破碗,跑到水缸前。缸里的水结了厚厚的冰,它用爪子拼命抓挠冰面,直到爪垫渗出血丝,才弄出一个小洞。含了半碗冰水,它跳上炕,小心翼翼地将水注入老太太口中。
大部分水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枕头。玄耳不厌其烦地一趟又一趟,直到老太太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屋外,风雪越来越大。破屋的门板被吹得哐当作响,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玄耳看了看摇摇欲坠的门,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老太太,突然跳下炕,用头顶开老太太的针线筐,叼出一卷麻绳。
它像人一样用嘴和爪子配合,将麻绳绑在门框上,另一头系在沉重的木箱上。门被固定住了,风势小了些。但这还不够,屋里的温度仍在下降。
玄耳环顾四周,突然眼睛一亮。它从柴堆里拖出几块干燥的木板,放在炕沿下,然后用爪子扒开灶膛里的灰烬,露出尚未完全熄灭的炭火。小心地将炭火拨到木板下,不一会儿,木板开始冒烟,随后燃起微弱的火苗。
火光照亮了玄耳疲惫而专注的脸。它不断调整木板的位置,确保火势足够温暖但不会失控。然后它跳上炕,轻轻钻进老太太的被窝,将自己温暖的身体紧贴着她冰凉的脚。
夜深了,风雪依旧。三老太太的呼吸越来越微弱,时而发出痛苦的呻吟。玄耳每隔一会儿就用鼻子碰碰她的脸,确认她还活着。有一次,老太太的呼吸突然停止了几秒,玄耳立刻用前爪按压她的胸口,直到她再次开始呼吸。
天蒙蒙亮时,玄耳意识到必须采取更有效的措施。它从老太太的枕头下叼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家里最后几个铜板。犹豫片刻后,它用布包好铜板,轻轻放在老太太手边,然后从后墙的破洞钻了出去。
风雪中,玄耳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穿过田野。它避开大路,专走小巷,很快来到村东头李大夫家后院。李大夫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医术不错但贪财如命。
玄耳观察了一会儿,发现后院的狗洞被木板钉死了。它退后几步,猛地一跃,前爪搭上墙头,矫健地翻了过去。落地时,它踩到了一截枯枝,发出咔的一声脆响。
谁屋里传来李大夫警惕的声音。
玄耳立刻伏低身体,一动不动。过了片刻,它听到李大夫嘟囔着听错了,脚步声渐渐远去。
黑狗悄无声息地来到药房窗外,用鼻子顶开没关严的窗缝。药柜上摆满了瓶瓶罐罐,它要找的是那个贴着退热散标签的青花小瓷瓶。
窗台太高,它够不着。玄耳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个闲置的木凳。它用头顶着木凳,一点一点挪到窗下,然后跳上去,前爪扒着窗台,终于能够到药瓶。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开门声——李大夫要过来了!
玄耳来不及多想,一口叼住药瓶,跳下木凳。它刚躲到门后,李大夫就推门而入。老大夫狐疑地环顾四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奇怪...他摸了摸胡子,转身去检查药柜,退热散呢我明明放在这里的...
此时玄耳已经叼着药瓶翻出了院墙。它没有立即回家,而是绕道去了村后的山坡,在积雪中寻找某种特定的草药。一个时辰后,它嘴里除了药瓶,还多了几株开着黄色小花的植物——这是野生的黄芩,退烧效果极佳。
当玄耳回到破屋时,眼前的景象让它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门大开着,固定门的麻绳被割断,屋里一片狼藉。三老太太被推到了炕角,身上的棉被不翼而飞,连那件穿了十几年的棉袄也被扒了下来,只穿着单薄的里衣瑟瑟发抖。
更可怕的是,屋里站着三个人——王金福、王银福和王铜福,他们正翻箱倒柜,连炕席都掀开了,似乎在寻找什么。
肯定藏在这破屋的什么地方!王铜福咬牙切齿地说,那老婆子狡猾得很!
再找找!王金福一脚踢翻灶台上的瓦罐,传家宝一定在...
他们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看到了站在门口、浑身雪花的玄耳。黑狗的眼睛在昏暗的屋里闪着骇人的绿光,嘴里的药瓶和草药让它看起来像某种来自地狱的使者。
死...死狗回来了!王银福结结巴巴地说,躲到了两个兄弟身后。
玄耳慢慢走进屋,将药瓶和草药放在地上,然后转向三个不孝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那声音不像狗,倒像是某种更大型的猛兽。
怕...怕什么!王金福强作镇定,从腰间抽出一根粗木棍,正好宰了它,省得碍事!
玄耳伏低身体,全身肌肉绷紧,准备迎战。就在这时,炕上的三老太太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玄...耳...
黑狗立刻转头看向老太太,眼神中的凶光瞬间被担忧取代。这个分神给了王金福可乘之机,他抡起木棍狠狠砸向玄耳的脊背。
砰!
木棍结结实实地打在玄耳身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黑狗发出一声痛呼,却没有躲闪,反而扑向王金福,一口咬住他的手腕。
啊!王金福惨叫一声,木棍掉在地上。王银福和王铜福见状,一个抄起板凳,一个拿起火钳,朝玄耳打来。
玄耳灵活地闪避着,但空间太小,还是挨了好几下。一道伤口从它的肩胛骨延伸到后腿,鲜血染黑了毛发。但它死死守住炕前,不让三人靠近老太太一步。
这畜生疯了!王铜福气喘吁吁地说,要不今天算了...
不行!王金福捂着手腕,面目狰狞,今天非得弄死它不可!
他捡起木棍,这次不是冲着玄耳,而是直接朝炕上的三老太太砸去:老不死的!把传家宝交出来!
玄耳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纵身一跃,用身体挡在三老太太前面。
砰!
木棍重重砸在玄耳头上,鲜血顿时从它的耳朵和鼻孔涌出。黑狗晃了晃,却没有倒下,而是用尽最后的力气扑向王金福,将他撞出门外。王银福和王铜福吓坏了,拖着大哥落荒而逃。
玄耳踉跄着走到门口,用身体顶住摇摇欲坠的门板,确保三人真的离开后,才瘫倒在地。
玄...耳...三老太太虚弱地呼唤着,泪水从她浑浊的眼中滑落。
黑狗艰难地爬到她身边,舔去她的泪水,然后用头将药瓶和草药往她手边拱。
三老太太颤抖着伸出手,抚摸玄耳血肉模糊的头:傻孩子...为什么要这样...
玄耳轻轻呜了一声,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说:因为您是我的全部。
夜幕降临,破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三老太太强撑着将黄芩嚼碎,和着退热散一起吞下。她没有棉被,只能蜷缩在炕角发抖。玄耳不顾自己的伤势,挣扎着爬上炕,用身体紧紧贴着她,为她保暖。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一人一狗身上。三老太太的意识渐渐模糊,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但奇怪的是,她并不害怕,因为有玄耳在身边。
好孩子...她喃喃道,下辈子...你做我儿子吧...
玄耳舔了舔她的手,然后突然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满月。它轻轻挣脱老太太的手,跳到地上,对着月光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
那声音不像狗,也不像狼,而是一种更加古老、神秘的声音。随着这声嚎叫,玄耳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黑毛重新变得油光发亮。
三老太太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这一幕,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她感到一股暖流从玄耳身上传来,流遍她的全身,高烧竟然慢慢退了。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时,三老太太惊讶地发现自己还活着,而且感觉好多了。玄耳趴在她身边,睡得正香,身上的伤口已经结痂。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接着是周氏压低的声音:娘...您醒着吗我...我给您送点吃的...
三老太太艰难地挪到门口,打开门,看到四儿媳站在雪地里,怀里抱着那床被抢走的棉被,还有一罐热粥。
周氏看到婆婆还活着,喜极而泣:昨晚我听见玄耳的叫声...就知道出事了...她羞愧地低下头,他们...他们太过分了...
三老太太接过棉被和粥,轻声道:不怪你...进来吧。
周氏摇摇头,指了指院子角落——王铜福正在远处张望。我不能久留...当家的会打死我的...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这是...这是爹临终前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哥哥们对您不好...就让我交给您...
三老太太接过布包,还没等她打开,周氏就匆匆离开了。
回到屋里,三老太太在油灯下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块古朴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条栩栩如生的黑狗,眼睛部分镶嵌着两颗翠绿的宝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玉佩背面刻着几个小字:犬神护主,世代相随。
三老太太的手剧烈颤抖起来,她看向熟睡中的玄耳,突然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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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犬神玉佩
晨光透过窗纸,在破屋的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三老太太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佩,手指轻轻描摹着上面黑犬的轮廓。两颗绿宝石镶嵌的眼睛在晨光中泛着幽幽的光芒,仿佛有生命般注视着她。
玄耳在炕边动了动耳朵,缓缓睁开眼睛。它看到老太太手中的玉佩,立刻站起身,尾巴轻轻摇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而是保持着一种庄重的姿态,慢慢走到她面前坐下。
你认识这个,是不是三老太太声音发颤,将玉佩举到玄耳面前。
黑狗没有像平常那样用鼻子去碰,而是郑重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超越动物的复杂情感。
三老太太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父亲临终时那张苍白的脸突然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丫头...老人干枯的手紧紧攥着她的手腕,咱家有个秘密...祖上救过一条通灵的黑犬...那犬神许下诺言,世代守护我们这一脉...
当时她才十五岁,以为父亲是说胡话。老人从贴身的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塞进她手里。
这是信物...犬神现世时...玉佩会有感应...父亲咳嗽着,眼神却异常明亮,记住...只有心地纯善的后人...才能得到守护...
后来她嫁到王家,玉佩就收在了嫁妆箱底。几十年风雨飘摇,她几乎忘了这个传说。直到那个雪夜,她在路边捡到奄奄一息的玄耳...
所以...你是...三老太太哽咽着,看向玄耳。
黑狗站起身,前爪搭在她膝盖上,轻轻舔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动作如此熟悉,与小时候父亲讲的传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犬神会为悲伤的主人舔去泪水。
三老太太将玉佩翻过来,犬神护主,世代相随八个字在阳光下清晰可见。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玄耳会突然消失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回来,为什么它会有那些超乎寻常的举动...
傻孩子...她搂住玄耳的脖子,把脸埋在它厚实的毛发里,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玄耳温顺地任她抱着,喉咙里发出轻柔的呼噜声。阳光照在它身上,昨晚那些狰狞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只剩淡淡的疤痕,这绝不是普通犬类能做到的。
一整日,三老太太都处在一种恍惚状态中。她时不时拿出玉佩端详,又看看玄耳,试图将这个活生生的温暖生命与传说中的犬神联系起来。玄耳表现得比往常更加安静,仿佛理解她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发现。
傍晚时分,周氏又偷偷来了,这次带了一小袋面粉和几个鸡蛋。
娘...她看到婆婆气色好了许多,松了口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老太太手中的玉佩上,您...您知道那是什么吗
三老太太将玉佩握在手心:你公公跟你说过什么
周氏绞着衣角:爹只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护身符,能保平安...要我好好保管...她压低声音,当家的不知道这个...昨天他们翻您屋子,就是在找这个...
三老太太心头一紧:他们怎么知道玉佩的事
是...是我说漏了嘴...周氏羞愧地低下头,前些天当家的喝醉了,说您肯定藏着宝贝...我一时嘴快,说确实有块祖传玉佩...
三老太太叹了口气,不怪儿媳。王铜福那混账东西,灌两口黄汤什么话套不出来。
娘,这玉佩...很重要吗周氏小心翼翼地问。
老太太看着在门口警戒的玄耳,轻声道:比命还重要。
周氏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昨晚...我好像看见...她指了指玄耳,欲言又止。
看见什么
可能是我眼花了...周氏摇摇头,昨晚月亮很亮,我偷偷来看您,远远地看见...看见玄耳站在月光下,身上的伤在发光...然后就好了...
三老太太与玄耳对视一眼,黑狗的眼神深邃如古井。
好孩子,这事千万别跟别人说。三老太太紧紧握住儿媳的手。
周氏点点头:我晓得轻重。她犹豫了一下,娘...当家的这两天鬼鬼祟祟的,老往赵铁柱家跑...您小心点...
送走周氏,三老太太坐在炕沿发呆。油灯的光晕中,玄耳的影子在墙上摇曳,时而像一条大狗,时而又像某种更庞大的生物。
玄耳...她轻声呼唤。
黑狗立刻走到她身边,仰头看着她。
你...真的是犬神吗
玄耳歪着头,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最后它伸出前爪,轻轻搭在老太太握着玉佩的手上。
这个动作让三老太太泪如雨下。她想起这大半年来,玄耳为她做的一切——当拐杖、当眼睛、寻医问药、抵御不孝子女...它给予的,远比她那些亲生骨肉多得多。
不管你是神是狗...她将玄耳毛茸茸的脸捧在手里,在老婆子心里,你都是我的好孩子...
玄耳的眼睛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它慢慢闭上眼,蹭着老太太的手心,像普通家犬一样表达着亲昵。
夜深了,三老太太却睡不着。她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从墙缝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珍藏的几样小东西——老伴的烟袋锅、大儿子小时候给她编的草蚂蚱、还有一张已经发黄的全家福。现在,她又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玄耳静静地看着她做这一切,目光温柔。
我知道你为什么来了...三老太太低声说,是因为老婆子太苦了,对不对
玄耳摇摇头,用鼻子指了指她的心口。
因为我心地好三老太太苦笑,我这辈子没做过什么大善事...
玄耳坚定地又指了指她的心口,然后舔了舔她的手。
三老太太突然明白了。不是因为她的善行有多大,而是因为她会在风雪夜为一条陌生的狗停下脚步,会为了救它花光卖鸡蛋的钱,会在自己都吃不饱的情况下分它口粮...
油灯渐渐暗了下去。三老太太搂着玄耳,在月光下沉沉睡去。这一次,她没有做那些关于儿女不孝的噩梦,而是梦见自己变回了小姑娘,跟着父亲在山里采药,一条漂亮的黑狗始终跟在他们身后,守护他们避开毒蛇和悬崖...
天刚蒙蒙亮,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三老太太。
谁她警觉地问,手已经摸到了枕头下的菜刀。
是我,周氏!门外传来儿媳压低的声音,快开门!
三老太太刚拉开门闩,周氏就跌了撞进来,脸色煞白:娘!不好了!当家的和赵铁柱商量好了,今晚要来...要来杀玄耳!
三老太太如坠冰窟:什么时候
就今晚!周氏急得直跺脚,赵铁柱说他观察了很久,月圆之夜玄耳会变得虚弱...他们准备用掺了毒药的肉引它...
玄耳听到这番话,耳朵竖了起来,却没有表现出惊慌,反而安慰地用头蹭了蹭三老太太发抖的手。
你怎么知道的三老太太问。
我...我偷看了当家的日记...周氏羞愧地说,娘,您得想办法...赵铁柱的毒药连熊都能药倒...
三老太太看向玄耳,黑狗的眼神异常平静,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好孩子,你快走吧...她哽咽着说,回山里去,别管老婆子了...
玄耳摇摇头,目光坚定如铁。
周氏看看婆婆,又看看玄耳,突然跪了下来:玄耳...不管您是什么...求您保护好我娘...说完,她磕了个头,匆匆离去。
三老太太呆立在原地,手中的玉佩不知何时变得滚烫。她低头看去,发现玉佩上的黑犬眼睛——那两颗绿宝石正发出淡淡的荧光,而此刻窗外明明是白天,没有一丝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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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月夜真身
日头西沉,最后一缕阳光从破屋的窗棂间溜走。三老太太坐在炕沿,手中的玉佩越来越烫,几乎要灼伤她的掌心。玉佩上的绿眼睛发出莹莹微光,在昏暗的屋内格外醒目。
玄耳蹲在门口,耳朵不时转动,捕捉着远处最细微的声响。它的姿态比往常更加警觉,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今晚月圆啊...三老太太望着渐暗的天空喃喃自语。周氏的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头——赵铁柱说月圆之夜玄耳会变得虚弱。
她低头看着玉佩,绿光忽明忽暗,仿佛在呼吸。祖辈的传说在她脑海中回响:犬神护主,世代相随。但具体怎么个护法,父亲从没细说过。
玄耳...她轻唤一声。
黑狗立刻走到她身边,眼神比人类还要深邃。
你若是要走...老婆子不拦你...三老太太声音发颤,你为我做的...够多了...
玄耳摇摇头,用鼻子轻轻顶了顶她手中的玉佩,然后转向门口,重新进入警戒状态。
三老太太知道劝不动它。她从炕席下摸出菜刀,又找出老伴生前用的砍柴斧,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虽然年老体衰,但谁要伤害她的玄耳,她必以命相搏。
月亮慢慢爬上树梢,出奇地大,出奇地亮,像一轮银盘挂在漆黑的夜幕中。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玄耳突然竖起耳朵,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警告。三老太太立刻抓紧了斧头。
沙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止一个人。接着是压低的人声:
确定那畜生在这
错不了,我盯了好几天了...
是赵铁柱和王铜福!
三老太太的心跳得像擂鼓,手心沁出冷汗。她看向玄耳,发现黑狗的状态有些奇怪——它的身体微微发抖,不像是因为恐惧,倒像是某种内在的变化让它不适。
砰!
门被狠狠踹了一脚,摇摇欲坠。
老不死的!开门!王铜福在外面叫嚣。
三老太太站起身,斧头横在胸前:滚!你们这些畜生不如的东西!
嘴硬!赵铁柱阴冷的声音传来,待会儿看你还硬不硬得起来!
又是一记猛踹,门闩断裂,门板轰然倒下。月光如水银泻地,照亮了门口两个凶神恶煞的身影——赵铁柱手持猎枪,腰间挂着弩箭;王铜福拎着一根粗木棍,棍头上绑着一块血淋淋的肉。
玄耳挡在三老太太面前,龇牙低吼,但三老太太敏锐地察觉到它的不对劲——黑狗的脚步有些虚浮,呼吸也比平时急促。
看吧,我说月圆之夜这畜生会变弱!赵铁柱得意地对王铜福说,同时举起猎枪,老东西,识相的就滚开,我们只要这畜生的命!
三老太太非但不退,反而上前一步与玄耳并肩而立:要杀它,先杀我!
你以为我不敢王铜福狞笑着上前,反正你活够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玄耳突然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那声音不像狗,也不像狼,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的吼声,震得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
赵铁柱和王铜福被吓得后退两步,但很快稳住阵脚。
虚张声势!赵铁柱啐了一口,突然从腰间取下弩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玄耳。
嗖!
箭矢破空而来,玄耳本能地闪避,却因身体不适慢了半拍。淬了毒的箭镞深深扎入它的肩胛,黑狗发出一声痛呼,踉跄几步。
玄耳!三老太太心如刀绞,想扑过去,却被王铜福拦住。
别急,老太婆,下一个就是你!他恶狠狠地说。
玄耳试图站起来,但毒素迅速蔓延,它的四肢开始抽搐,嘴角溢出白沫。赵铁柱见状,得意地大笑:这毒药连熊都撑不过一刻钟,看你这畜生还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就在这一刻,一束异常明亮的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正好照在玄耳身上。
奇迹发生了。
玄耳的伤口处开始发出淡淡的银光,那光芒越来越强,逐渐蔓延至全身。它的体型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毛发变得更加浓密,肩高很快超过了三老太太的腰部。更惊人的是,它原本纯黑的皮毛上浮现出银色的纹路,像古老的符文般在月光下闪烁。
最令人震撼的是它的眼睛——那双原本就充满智慧的眼睛,此刻完全变成了翡翠般的绿色,和玉佩上的宝石一模一样,射出慑人的光芒。
这...这是什么怪物!王铜福面如土色,双腿抖如筛糠。
赵铁柱也吓得不轻,但他强自镇定,举起猎枪:管它是什么,一枪崩了再说!
砰!
枪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三老太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不——!
然而烟雾散去,玄耳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子弹在距离它寸许的地方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玄耳——或者说此刻已经显露出真身的犬神——仰头发出一声长啸。那声音如同雷霆滚滚,传遍整个村庄,惊得方圆数里的狗全部噤声,连山林中的野兽都匍匐在地。
赵铁柱和王铜福终于意识到他们招惹了不该惹的存在,转身就要逃跑。但玄耳一个纵跃就挡在了门口,体型已经堪比小牛,银色纹路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绿眼睛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饶...饶命啊!王铜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是赵铁柱出的主意!不关我的事!
赵铁柱面如死灰,猎枪掉在地上,裤裆湿了一片。
玄耳步步逼近,獠牙森白如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三老太太颤巍巍的声音传来:
玄耳...别...
黑犬神身形一顿,转头看向她。三老太太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不顾它现在恐怖的外形,一把抱住它的脖子:别...别杀人...会脏了你的灵性...
玄耳眼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它低头舔了舔老太太满是泪水的脸,然后冲两个恶人发出一声低吼。那意思很明显:滚!
赵铁柱和王铜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连猎枪都顾不上捡。
他们走后,玄耳的身体突然晃了晃,轰然倒地。变大的体型开始缩小,银色纹路也逐渐褪去,只有肩胛处的箭伤还在汩汩流血,将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玄耳!三老太太跪在它身边,手足无措。她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那块发烫的玉佩,不假思索地按在玄耳的伤口上。
犬神护主,世代相随...她哽咽着念出玉佩上的字。
奇迹再次发生。玉佩上的绿眼睛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月光交织成一道光柱,将一人一犬笼罩其中。三老太太感到一股暖流从玉佩传入她的手掌,再流入玄耳的身体。
箭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箭头被新生的血肉推出,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玄耳的呼吸渐渐平稳,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虽然体型还是比平常大了一圈。
光柱渐渐消散,玉佩也恢复了平静,只是绿眼睛的宝石似乎更加明亮了。三老太太精疲力竭地瘫坐在地上,玄耳立刻凑过来,关切地舔她的手。
傻孩子...三老太太搂着它的脖子,又哭又笑,你可吓死老婆子了...
玄耳亲昵地蹭着她,然后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它轻轻叼起掉落的玉佩,小心翼翼地挂回三老太太的脖子上,眼神中流露出一种超越人类智慧的深邃。
远处传来嘈杂的人声,看来刚才的动静惊动了整个村子。火把的光亮正朝破屋移动。
玄耳警觉地竖起耳朵,看了看三老太太,又看了看门外,似乎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最后,它轻轻叼住老太太的衣角,把她往屋后拉。
你要带我走三老太太明白了它的意思。
玄耳点点头,眼神坚定。
三老太太环顾这个破败的家,其实没什么可留恋的。她只拿了几件随身物品和那个装着记忆的油纸包,然后对玄耳点点头:走吧...老婆子跟你走...
当村民们举着火把赶到破屋时,只看到一滩血迹和地上掉落的猎枪,还有那支断成两截的毒箭。而三老太太和她那条成了精的黑狗,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后来村里流传着各种说法。有人说看见一条大如牛犊的黑狗驮着个老太太进了山;有人说三老太太本就是山中仙姑,如今带着神犬回归洞府了;还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听到山里有犬吠声,那声音不像凡间所有...
只有周氏知道部分真相。在她丈夫王铜福疯了之后——那晚回来他就神志不清,整天念叨犬神饶命——她在整理婆婆的破屋时,在炕席下发现了一张字条,上面是三老太太歪歪扭扭的字迹:
好儿媳,别担心。我和玄耳去了该去的地方。这块玉佩留给你,望你心存善念,犬神自会庇佑。——娘
字条旁边,是那块玉佩的仿制品,绿眼睛是用颜料画的,但做工精细,几乎可以乱真。而真正的玉佩,想必已经被婆婆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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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深山犬踪
山路越来越陡,三老太太的布鞋早已被露水浸透。玄耳走在前方,时不时停下来等她,月光下它的身形比平时大了一圈,银色纹路在毛发间若隐若现。
孩子...咱们这是去哪儿啊三老太太气喘吁吁地问,她的手一直按在胸前的玉佩上,那里传来阵阵暖意,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玄耳回头看她,翡翠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它轻轻叼住老太太的衣角,拉着她转向一条几乎被灌木完全掩盖的小径。
拨开茂密的枝叶,眼前的景象让三老太太惊呆了——山崖底部隐藏着一个天然岩洞,洞口被巧妙地用藤蔓和树枝遮掩,若不是玄耳带领,外人根本无从发现。
玄耳发出一声短促的轻吠,洞口的藤蔓竟然自动向两边分开,仿佛有无形的手在操控。三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这绝非普通犬类能做到的事。
你...你到底是什么她喃喃问道,脚步却不自觉地跟着玄耳进入洞中。
岩洞内部比想象中宽敞干燥,洞顶有数道天然裂缝,让月光斜斜地洒落进来,形成奇妙的光柱。最令人惊讶的是,洞壁上刻满了精美的图案——那些线条勾勒出的,分明是一条条形态各异的黑狗,与玉佩上的图腾如出一辙。
玄耳走到洞窟深处,用鼻子指了指那里的一个矮石台。三老太太走近一看,石台上铺着厚厚一层干燥的茅草,旁边整整齐齐地码放着风干的肉块、野果和一捆捆药草,甚至还有一个小陶罐,里面盛着清亮的山泉水。
这...三老太太颤抖着抚摸石台边缘,那里刻着一行已经模糊的古字:犬神栖所,善者居之。
玄耳用头轻轻推她,示意她坐在石床上,然后叼来一块风干的兔肉放在她膝头,眼神中满是期待。
三老太太这才意识到自己饥肠辘辘。她小心地咬了一口兔肉,咸香的味道在口腔中扩散,比她这辈子吃过的任何肉都要鲜美。
这些都是你准备的她边吃边问,早就准备好了
玄耳点点头,然后突然竖起耳朵,转向洞口方向。它快步走出去,片刻后叼回几根干燥的树枝,在洞中央的空地上熟练地搭成一个小堆,然后用前爪抓起两块石头相互敲击。火星溅到干燥的苔藓上,很快燃起一小簇火苗。
三老太太看得目瞪口呆。这绝不是普通狗能做到的事,甚至比许多人类都要灵巧。火光映照下,玄耳的身形显得格外高大威严,那些银色纹路在火光中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吃饱喝足后,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三老太太躺在柔软的茅草铺上,玄耳像往常一样蜷缩在她脚边,但今晚它似乎格外警觉,耳朵不时转动,倾听着洞外的动静。
好孩子...三老太太迷迷糊糊地轻唤,不管你是神是狗...都是老婆子的好孩子...
她沉沉睡去,梦见自己变成了年轻姑娘,在山林中追逐一条漂亮的黑狗,那狗的眼睛和玄耳一模一样,翡翠般碧绿...
第二天清晨,鸟鸣声将三老太太唤醒。她惊讶地发现洞内光线充足——昨夜没注意,洞口上方竟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石缝,让阳光恰好照进来。玄耳不在洞中,但石台上多了几枚新鲜的野果和一截盛满清水的竹筒。
三老太太起身活动筋骨,惊讶地发现多年的腰腿疼痛减轻了许多。她走到洞口,掀开藤蔓向外望去——眼前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
岩洞位于半山腰,俯瞰下去是一片云雾缭绕的苍翠山谷,远处群山如黛,近处野花烂漫。这景色美得不似人间,倒像是传说中的仙境。
汪!
玄耳的声音从下方传来。三老太太低头看去,黑狗正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平台上,尾巴欢快地摇着。它身旁的地上放着几条新鲜的鱼和一堆菌菇。
你从哪儿弄来的鱼三老太太沿着天然石阶小心走下去。
玄耳领着她转过一块巨石,三老太太再次惊叹出声——那里隐藏着一个小小的山泉池塘,清澈见底,几尾银鱼在水中游弋。池塘边缘的岩石上,刻着同样的黑狗图腾。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梦境。玄耳带着三老太太认识这座山的每一处馈赠——东边坡地上的野莓丛,西边古松下的珍稀菌菇,北边峭壁上的蜂窝...更神奇的是山背处的一个小温泉,热气蒸腾,泡进去后三老太太多年的关节疼痛竟然好了大半。
每天晚上,玄耳都会在洞口巡视几圈,然后在月光下对着远方发出悠长的嚎叫。那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形成诡异的和声。三老太太渐渐明白,它这是在宣告领地,警告潜在的入侵者。
第七天夜里,变故突生。
那晚月亮格外圆,玉佩突然变得滚烫。三老太太刚把它摘下来,一道绿光就从宝石中射出,与洞外的月光交织在一起。玄耳身上的银色纹路同时亮起,整个洞窟笼罩在奇异的光芒中。
三老太太眼前突然闪过无数画面——一个穿着古装的女子在风雪中救起一条受伤的黑狗...黑狗伤愈后变成高大的人形向她鞠躬...女子结婚时,黑狗人送来一块玉佩...世代交替,每一个佩戴玉佩的主人都能得到犬神守护...
这是...我的先祖三老太太喃喃自语,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突然明白了玄耳为何会出现在那个雪夜,为何对她如此忠诚。
更惊人的是,她此刻竟能模糊地感知到玄耳的情绪——它的担忧、它的守护之意、还有对它族群的思念...这些情感像轻柔的水流,通过玉佩与月光形成的桥梁,流入她的心中。
玄耳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种联系,它惊讶地看着老太太,然后慢慢走近,将头靠在她膝上。三老太太抚摸着它厚实的毛发,感受到一种超越言语的亲密。
就在这时,玄耳突然竖起耳朵,全身肌肉绷紧。三老太太也听到了——远处传来人类的喊叫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进山了...她心头一紧。
玄耳示意她留在洞中,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溜了出去。三老太太紧握玉佩,通过那种新生的奇妙联系,她能感受到玄耳的移动——它正沿着山脊快速奔跑,然后停在一处高崖上。
下一刻,一声震耳欲聋的嚎叫响彻山谷,那声音比三老太太听过的任何野兽咆哮都要可怕,仿佛来自远古的警示。嚎叫声在山壁间反弹,形成诡异的回声,听起来像是有数十条巨犬同时在吼叫。
远处的喊叫声立刻变成了惊恐的尖叫:
山神发怒了!
快跑!
我就说不能来...
杂乱的脚步声迅速远去,但有一个脚步声却在继续靠近。通过玉佩传来的感应,三老太太看到玄耳锁定了一个人影——那是赵铁柱,他不但没逃,反而举着猎枪朝声源方向摸来。
玄耳的愤怒如潮水般涌来,三老太太连忙通过意念呼唤它:别杀人...回来...
片刻后,玄耳回到洞中,眼中的绿光仍未消退。它蹭了蹭三老太太的手,表示自己不会取那人性命,但必须给他一个教训。
第二天清晨,三老太太在玄耳的陪伴下探索山洞后方新发现的通道。这条狭窄的隧道通向山腹,石壁上刻着更多精美的犬形图案。走着走着,隧道突然豁然开朗,眼前是一个被雾气笼罩的小山谷。
三老太太刚踏进山谷,就踩空了一脚,跌倒在松软的草地上。玄耳立刻挡在她身前,对着迷雾发出警告的低吼。
雾气中,几双绿莹莹的眼睛突然亮起。三老太太的心跳到了嗓子眼——那是五六条体型比玄耳小一些的黑狗,它们缓缓走出迷雾,皮毛上同样有银色纹路,只是没有玄耳的那么明显。
这些黑狗围着三老太太嗅闻,当她颤抖着举起玉佩时,它们竟然同时低下头,前腿弯曲,做出了跪拜的姿势。然后它们转向玄耳,发出顺从的呜咽声。
三老太太恍然大悟——玄耳不仅是守护她的犬神,还是这群神秘黑狗的首领。而因为她得到了玉佩的认可,整个犬神族群都接纳了她。
玄耳用鼻子轻轻推她,示意看山谷深处。在逐渐散去的雾气中,三老太太看到了一座小小的石坛,上面刻着一行字:
犬神一族,世代守护纯善之心。契约既立,血脉相连。
就在这一刻,三老太太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命运与玄耳、与这座神秘大山的联系。她搂住玄耳的脖子,泪如雨下:
好孩子...原来我们早就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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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血月恶灵
赵铁柱的靴子踩断一根枯枝,在寂静的山林中发出刺耳的脆响。他立刻蹲下身,猎枪抵在肩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扫视四周。从昨天听到那诡异的嚎叫开始,他就知道这山里藏着不寻常的东西——而所有不寻常的东西,都值大价钱。
什么山神...狗屁...他喃喃自语,抹了把脸上的汗,肯定是稀罕野兽...
他摸了摸腰间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特制的毒箭和从镇上老道士那儿求来的辟邪符。为了这趟狩猎,他连最爱的烧刀子都没喝,就怕误事。
一阵微风吹过,带来若有若无的腥气。赵铁柱的猎手本能立刻绷紧了全身肌肉——那是血的味道。他像条老猎犬般循着气味前进,拨开一丛茂密的灌木后,眼前的景象让他瞪大了眼睛。
林间空地上,一条体型硕大的黑狗正痛苦地舔舐前腿的伤口。那伤口像是被什么猛兽撕咬过,皮肉翻卷,鲜血不断涌出。更让赵铁柱震惊的是,这黑狗的皮毛上竟然有银色的纹路,在透过树叶的斑驳阳光下闪闪发亮。
就是他娘的这玩意儿...赵铁柱兴奋得手指发抖,慢慢举起猎枪,活的更值钱...
黑狗突然抬头,翡翠般的眼睛直直看向赵铁柱的藏身处。它龇出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却因为伤势无法立刻站起来。
砰!
枪声惊起一片飞鸟。黑狗在千钧一发之际翻滚避开要害,但子弹还是擦过了它的后腿,带出一溜血花。
跑啊!再跑啊!赵铁柱狂笑着装填子弹,老子今天非要...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受伤黑狗的鲜血渗入土地后,整片山林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连风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赵铁柱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接着,大地开始微微震颤。
黑狗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恐惧,它不顾伤势挣扎着站起来,对着赵铁柱身后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赵铁柱下意识转身,然后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土地在开裂。从那些裂缝中渗出黑色的雾气,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形体。那东西有着半人半豺的外形,腐烂的皮毛下露出森森白骨,双眼是两团幽绿的鬼火。它张开嘴,发出的却不是兽吼,而是一种类似指甲刮擦骨头的刺耳尖啸。
妈呀!赵铁柱两腿一软,猎枪掉在地上。他转身想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黑雾形成的怪物——鬣魃完全爬出了地缝。它抽动着鼻子,似乎在嗅闻空气中的血腥味,然后那两团鬼火般的眼睛锁定了赵铁柱和受伤的黑狗。
黑狗强撑着挡在赵铁柱前面,尽管这个人类刚刚伤害了它。它竖起全身的毛发,发出勇敢的咆哮,但颤抖的后腿暴露了它的虚弱。
鬣魃咧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锯齿般的尖牙,慢慢逼近...
与此同时,山洞中的三老太太猛地坐起,胸口玉佩滚烫如烙铁。她看到了一组闪回的图像——鲜血、裂开的大地、黑雾组成的怪物...这些画面不是通过眼睛,而是直接浮现在脑海中。
玄耳!她惊呼出声,立刻明白是那种新生的心灵感应让她看到了远方的危机。
玄耳本来在洞口警戒,听到呼唤立刻冲到她身边。当三老太太颤抖着描述所见景象时,黑狗全身的银色纹路突然大亮,它发出一声近乎绝望的哀嚎,转身就要冲出山洞。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三老太太抓起拐杖,不顾年迈体弱,执意跟随。
玄耳犹豫片刻,最终低头让她爬上自己的背。三老太太震惊地发现,玄耳的体型在危急关头竟然又能变大,现在足以驮着她奔跑。
他们像一阵风般冲出山洞,沿着隐秘的山路疾驰。三老太太紧搂着玄耳的脖子,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黑狗急促的呼吸。通过玉佩传来的感应,她能看到玄耳脑海中的画面——那黑雾怪物是鬣魃,犬神一族世代镇压的山中恶灵,唯有纯净的鲜血才能唤醒它...
是那个猎人的血唤醒了它三老太太在风中喊道。
玄耳摇摇头,通过感应传来答案:是守护犬神的血。犬神之血落入土地,打破了古老封印。
山路越来越陡,树木渐渐稀疏。终于,他们来到一处隐蔽在峭壁间的平台——这里的地面刻着巨大的犬神图腾,周围立着七块形状怪异的黑石,显然是某种古老祭坛。
玄耳让三老太太站在图腾中央,自己则跑到祭坛边缘,用爪子扒开厚厚的苔藓,露出下面刻满符文的石壁。三老太太蹒跚走近,辨认着那些已经模糊的古老文字:
血月现,鬣魃醒,唯纯善之心可平山怒...
文字旁边是一幅简拙的刻画:一个人形站在犬群中央,手中举着发光的物体,面对一团扭曲的黑雾。
三老太太倒吸一口凉气——那人形的轮廓,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这...这是什么意思她颤抖着问。
玄耳深深看着她,通过心灵感应传来一段记忆:数百年前,她的某位先祖曾与犬神立约,世代守护这片山林。作为回报,犬神一族会庇佑她的血脉。而玉佩,就是契约的信物。
所以我能看到那些画面...能和你心灵相通...三老太太恍然大悟,因为我的血里流着先祖的承诺...
玄耳点点头,然后突然竖起耳朵,转向东南方向。通过感应,三老太太看到了赵铁柱和受伤守护犬神的危急处境——鬣魃已经将他们逼到悬崖边,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快!我们得救他们!三老太太不假思索地说。
玄耳惊讶地看着她——那个猎人可是他们的敌人!
见死不救,还算什么人!三老太太已经爬上了玄耳的背,走!
玄耳不再犹豫,如离弦之箭般冲向危机现场。风声在耳边呼啸,三老太太紧握玉佩,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力量在体内涌动...
当他们赶到时,场面已经万分危急。鬣魃的黑雾形体完全展开,像一张巨网笼罩着受伤的黑狗和缩在岩壁下的赵铁柱。那怪物似乎很享受猎物的恐惧,不时伸出雾状的爪子戏弄他们。
玄耳毫不犹豫地冲入战场,一声震天长啸让鬣魃暂时退却。三老太太从它背上滑下,踉跄着跑到赵铁柱身边。
你...你来干什么...赵铁柱面如死灰,声音嘶哑,快跑...这怪物...
闭嘴!三老太太厉声喝止,转身查看受伤的黑狗。它的伤势比想象中严重,鲜血不断从枪伤和撕咬处涌出。
鬣魃被突然闯入者激怒了,黑雾剧烈翻腾,凝聚成更加实体化的形态——那是一只畸形的人豺杂交体,腐烂的皮肉不断剥落又再生,散发着刺鼻的腐臭。它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
这声音仿佛有实质的破坏力,周围的树木剧烈摇晃,落叶纷飞。更可怕的是,山林中开始传来杂乱的奔跑声——鹿、野猪、甚至平日温顺的兔子,全都双眼发红,口吐白沫,被这尖啸声控制了!
它...它能操控野兽!赵铁柱惊恐万分。
玄耳挡在三老太太和伤员前面,全身银色纹路光芒大盛,但面对潮水般涌来的狂暴兽群和鬣魃本体的攻击,它独木难支。
危急关头,三老太太不知哪来的勇气,举起玉佩冲到最前方。她脑海中闪过先祖的记忆片段,脱口而出一句古老的咒语:
犬神护主,山灵听令!
玉佩爆发出耀眼的绿光,形成一道光幕暂时阻挡了兽潮。鬣魃被这光芒刺痛,发出愤怒的嘶吼,后退了几步,但很快又蠢蠢欲动。
坚持不了多久...三老太太额头沁出冷汗,感到玉佩在抽取她的体力,玄耳...想办法...
通过心灵感应,玄耳传来一个危险的计划——它要引开鬣魃,给三老太太争取时间带着伤员撤退。
不行!你会死的!三老太太泪流满面。
玄耳的眼神坚定如铁:这是我的职责。
就在这生死攸关之际,受伤的守护犬神突然挣扎着站起来,发出一声微弱的嚎叫。令人惊讶的是,远处立刻传来回应的嚎叫——犬神族群正在赶来!
鬣魃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决定速战速决。它猛地扑向最弱的三老太太,黑雾组成的利爪直取她的心脏!
玄耳毫不犹豫地跃起挡在她面前,却被鬣魃一爪拍飞,重重撞在岩壁上,银色纹路瞬间黯淡。
玄耳!三老太太心如刀绞。
鬣魃狞笑着逼近,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如闪电般从林间射出,直接贯穿了鬣魃的胸膛!
是赶到的犬神族群!五条体型稍小的黑狗从不同方向发动攻击,它们皮毛上的银色纹路交织成一张光网,暂时困住了鬣魃。
趁此机会,三老太太跌跌撞撞地跑到玄耳身边。黑狗奄奄一息,眼中的绿光如风中残烛。她将玉佩贴在它伤口上,泪水滴落在它的毛发上。
别死...求你别死...她哽咽着,你若走了...老婆子绝不独活...
仿佛回应她的哭求,玉佩再次发出微光。这次不是强烈的爆发,而是一种温和的脉动,像心跳般稳定。玄耳的伤口开始缓慢愈合,呼吸也逐渐平稳。
另一边,犬神族群的攻击虽然勇猛,但面对不死不灭的鬣魃,渐渐力不从心。一条黑狗被鬣魃的利爪扫中,惨叫着摔出老远;另一条的腿被黑雾缠住,皮毛瞬间腐烂...
三老太太看着这惨烈的战斗,突然明白了祭坛上那句话的含义——唯纯善之心可平山怒。她轻轻放下玄耳,站起身面对正在肆虐的鬣魃。
住手!她用尽全力喊道,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令人惊讶的是,鬣魃真的停下了动作,转向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老太太。它歪着头,像是在困惑为何这个人类不害怕。
三老太太一步步走向它,手中的玉佩发出越来越亮的光芒:我知道你的痛苦...被封印千年的愤怒...但伤害无辜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鬣魃发出低沉的咆哮,却没有立刻攻击。它似乎在倾听。
我的先祖曾与犬神立约...我也是这山林的一部分...三老太太继续靠近,心跳如雷但步伐坚定,告诉我...怎样才能平息你的怒火
鬣魃的黑雾形体微微颤动,然后突然收缩,变成一个更加凝聚的人形。它张开嘴,发出的不再是尖啸,而是一种古老的语言。三老太太听不懂词句,但通过玉佩,她理解了含义——
这恶灵曾是山林的守护者,因人类背叛而堕落。它要的,是一个真诚的道歉,和一滴自愿献上的纯净之血。
如果这能结束仇恨...三老太太毫不犹豫地咬破手指,将渗出的血珠弹向鬣魃,我代表先祖...向你道歉...
血珠接触黑雾的瞬间,整片山林被刺目的光芒淹没...
当光芒散去,三老太太发现自己站在一片宁静的空地上。鬣魃消失了,犬神族群围在她身边,眼中满是敬畏。远处,玄耳挣扎着站起来,向她奔来。就连赵铁柱也呆呆地坐在地上,似乎经历了某种洗礼。
天空中,一轮血月渐渐褪去猩红,恢复成皎洁的银白...
9
山中岁月
血月事件过去后的山林,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生机。
三老太太的岩洞前,一片野花不知何时绽放,红的、黄的、紫的,热热闹闹地挤在一起,像是要给这简陋的居所增添几分喜庆。清晨的阳光透过洞顶的裂缝洒落,在石床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
老太太伸了个懒腰,惊讶地发现自己多年来第一次睡到自然醒,而且浑身的关节不再疼痛。她摸索着枕边的玉佩——那绿宝石眼睛似乎比从前更加明亮了。
玄耳她轻声呼唤。
洞口传来熟悉的脚步声,玄耳叼着一串新鲜的野果走进来,身后跟着三条体型稍小的黑狗,各自叼着蘑菇、野菜和一条肥美的山鱼。自从化解了鬣魃的怨气后,整个犬神族群都接纳了三老太太,时常送来各种山珍。
哎哟,今天这么丰盛!三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挨个抚摸黑狗们的头。它们亲昵地蹭她的手,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早饭过后,三老太太挎上玄耳为她编织的藤篮,准备去采药。洞外的空气清新得醉人,带着松针和野花的香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连肺里的陈年浊气都被洗净了。
老婆子这身子骨,倒比在村里时还硬朗了。她自言自语,顺手摘了几颗路边的野莓塞进嘴里,酸甜的汁水在口腔中爆开。
玄耳走在她身边,时不时用头轻推她的腰,提醒她注意脚下的树根或石块。其他几条黑狗则散开在周围,既是护卫,也是在巡视领地。
采药的路上,三老太太发现山林里的动物们不再惧怕她。一只小松鼠大胆地从她手中接过坚果,红腹角雉带着幼崽在她面前踱步,甚至有一头母鹿允许她抚摸新生的小鹿。这些生灵似乎能感知到她体内流淌的、与犬神共鸣的纯净气息。
都是好孩子...她轻声说着,从篮子里拿出准备好的果干分给小动物们。玄耳在一旁看着,眼神温柔。
中午时分,他们在溪边休息。三老太太脱下布鞋,将肿胀的双脚浸在清凉的溪水中。玄耳趴在她身边,任她梳理它厚实的毛发。
要是村里人知道老婆子过得这么舒坦,准得惊掉下巴。她笑着挠挠玄耳的下巴,黑狗舒服地眯起眼睛。
正说笑间,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玄耳立刻警觉地站起身,其他黑狗也迅速围拢过来。但很快,玄耳的尾巴轻轻摇了摇——是熟人。
赵铁柱拄着一根粗木棍,一瘸一拐地从树林里走出来。与几个月前那个凶神恶煞的猎人判若两人,现在的他眼神平和,腰间别的不再是猎枪,而是一把药锄。他手里提着一只肥硕的野兔,看到三老太太后,恭敬地放在地上,后退了几步。
三婶...这是今天打的...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局促,我按您教的...用犬神草处理过伤口了...
三老太太和蔼地点点头:放那儿吧。腿伤好些了吗
赵铁柱摸了摸右腿——那是鬣魃事件中留下的伤:好多了...用了您给的药膏...他犹豫了一下,村里最近有人发热咳嗽...我想问问...
三老太太了然,从篮子里拿出几包准备好的草药:金银花配黄芩,加一点蜂蜜。三碗水熬成一碗,早晚各一次。
赵铁柱如获至宝,小心地收好,然后深深鞠了一躬才离开。自从那场生死危机后,这个曾经的猎人彻底变了个人。他熔掉了心爱的猎枪,开始学习草药知识,成了犬神族群与村民之间的桥梁。
人啊,都有回头的时候。三老太太望着赵铁柱远去的背影,轻声感叹。玄耳赞同地用鼻子碰了碰她的手。
太阳西斜时,他们回到岩洞,却看到洞口放着一个小包袱。三老太太打开一看,是几件手工缝制的衣裳和一罐蜂蜜,还有一张字迹稚嫩的纸条:奶奶,我们想您了。娘说等学堂放假就带我们来看您。——小荷
三老太太的眼眶湿润了。周氏和孩子们是她与村庄唯一的联系,每年都会上山几次,给她带些生活用品,顺便学习草药知识。小荷是她最疼爱的孙女,才七岁就能辨认十几种药材了。
小荷那孩子...眼睛跟你一样亮。她摸着玄耳的头说,下回来,我把玉佩的故事讲给她听...
玄耳轻轻呜了一声,表示赞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春采茶,夏收药,秋储粮,冬围炉。三老太太脸上的皱纹舒展了,腰背也挺直了些,村里人见了都不敢相信这是当年那个被儿女赶出门的瞎眼老太。
而玄耳和犬神族群则始终守护在她身边,驱逐偶尔闯入的野兽,引导她找到最珍贵的药材,陪她度过每一个寂静的山中夜晚。
又是一个满月之夜,三老太太坐在洞口的石凳上,望着银盘般的月亮出神。玄耳趴在她脚边,其他黑狗围成一圈,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
玄耳啊...三老太太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柔和,老婆子这辈子...值了。
黑狗抬起头,翡翠般的眼睛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从小爹就说我心善...我还不信...她轻笑着抚摸玉佩,哪知道这善心...给我带来这么好的福报...
玄耳用头蹭她的手,传递着温暖的情感。
我走以后...你要照顾好族群...三老太太的声音越来越轻,玉佩...我会留给小荷...让她继续这份缘分...
她的眼皮渐渐沉重,头靠在石壁上,呼吸变得缓慢而平稳。玄耳轻轻舔了舔她的手,然后仰头对着月亮发出一声悠长的嚎叫。整个犬神族群应声而和,那声音不悲不戚,更像是在送行。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岩洞时,三老太太已经安详地离开了人世。她的面容平静,嘴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身上盖满了不知何时被叼来的鲜花。
玄耳守在她身边,直到赵铁柱和周氏带着村民上山寻找。见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默默摘下了帽子。
按照三老太太生前的意愿,她被安葬在犬神祭坛旁,面向她深爱的山林。小荷继承了那块玉佩,奇怪的是,这玉佩在孩子手中同样会发出微弱的绿光。
葬礼后的第二天,村民们发现犬神族群消失了。岩洞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捆珍贵的药材和一张用爪痕画出的地图——标记着山中草药的分布。
有人说曾看到一条巨大的黑狗带着族群向更深的山林迁徙;也有人说在月圆之夜,能听到远处传来犬神的嚎叫;还有人说三老太太的坟前时常会出现新鲜的野花和野果...
而小荷,这个继承了玉佩的女孩,长大后成了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女郎中。她治病不收穷人的钱,身边总是跟着一条眼睛特别亮的黑狗。
每当有人问起她的医术从何而来,她就会望向远方的群山,笑着说: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