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我们捡到的野兽父亲 > 第一章

我的熊崽子拖着畸形的后腿在雪地里爬行,每走三步就会摔倒一次。
我的兔崽子已经六个月没发出过任何声音,只是整天盯着自己的爪子发呆。
当部落把我们扔出大门时,连最心硬的守卫都别过了头——
在严冬的荒野里,一个寡妇,带着残疾幼崽和自闭幼崽,不过是三具会呼吸的尸体罢了。
1.
我蜷缩在部落大门的阴影里。
远处幼崽的哭声被风吹得断断续续,像刀子一样扎进我心里。
滚出去!叛徒不配享用部落资源!
阿母…
小星拖着伤腿扑来,五岁的熊崽重得让我踉跄。
身后的小雨攥着哥哥的兽皮裙,浑身发抖。
青叶,别这样。
一个高大熊族兽人皱眉制止,转向我时眼神却同样冰冷,
月,看在已故炎的份上…日落前离开部落。
熊族首领石岩扔来破旧包袱,便转身离去。
其他人也跟着散开。
只剩下青叶还站在原地。
她蹲下身,鲜红的指甲掐进我的下巴。
你以为装可怜就能留下?那些雄性被你柔弱的样子骗了,我可没有。
她凑近,呼吸喷在我脸上,
炎死了,你就该老老实实滚去陪葬,而不是勾引其他勇士。
我这才明白被驱逐的真正原因:
不是什么勾结外族,而是青叶的嫉妒。
阿母,我们真的要走吗?
小星仰着脸问我,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黑森林里有怪物,阿父就是...
嘘...
我抚摸他毛茸茸的熊耳,
我会保护你们的。
我的视线落在手腕内侧的月牙形印记上:
这是五分钟前刚觉醒的生命之触,每天仅能使用一次的治愈能力。
日落时分。
我们三人孤零零地站在部落界石外。
背后是生活了多年的家园,面前是危机四伏的荒野。
抓紧我的手。
我牵着一双儿女,迈出了第一步。
暴雨倾盆时,我们在岩缝发现栖身处。
我生起小火堆,把最后一点肉干分给孩子。
小雨依旧不说话,只是机械地咀嚼食物,大眼睛空洞地望着火焰。
半夜,我被小星的尖叫惊醒。
我扑过去,发现他小腿上已经有两个细小的牙印,周围皮肤开始泛青。
没有犹豫,我按住月牙印记,默念治愈。
掌心泛起微弱的蓝光,毒素一点点排出,伤口缓缓愈合。
小星的呼吸平稳下来,但我的能力也耗尽了。
阿母...有东西在外面...
小星虚弱地指向岩缝入口。
黑暗中,几双绿莹莹的眼睛逼近——
是狼群!
我握紧骨刀将孩子们护在身后,冷汗浸透了后背。
就在第一头狼扑进来的瞬间,一道银光撕裂夜色。
我甚至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就听见狼群此起彼伏的哀嚎,闻到新鲜血液的铁锈味。
不想死就闭嘴。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们面前,随手将还在抽搐的狼尸甩出岩缝。
我屏住呼吸,看着月光慢慢爬上他的轮廓——
银白长发,赤红眼眸,俊美如神祇,却散发着可怖嗜血的气息。
我抱紧两个孩子。
莫非刚出狼穴,又入了虎口...
我的心脏跳得几欲冲出胸膛。
小星在我怀里发抖,喉咙里挤出小兽般的呜咽。
我死死捂住他的嘴。
小雨则把脸完全埋进了我的衣襟。
雪白的兔耳朵紧贴在脑后。
银发兽人转过身,赤红的眼睛在火光映照下如同鲜血。
我本能地往后缩了缩,骨刀握得更紧了。
就凭那个,保护不了他们。
他瞥了眼我手中的武器,声音冷得像冰。
我这才注意到,他右臂有一道新鲜的爪痕。
血顺着手臂滴落,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目光扫过小星腿上已经愈合的咬痕,红眸微微眯起。
你治好的?
我咽了口唾沫,没有回答。
在这个世界,特殊能力者往往被视为双刃剑——
既受重视,又容易被控制。
他忽然蹲下身,两个孩子都往我身后躲了躲。
令我意外的是,他收起了骨刀,从腰间的小皮袋里取出几片干枯的叶子,放在掌心揉碎。
金线草,能止痛。
他将碎叶敷在小星腿上残留的淤青处,
毒虽然解了,但肌肉还会疼两天。
小星怯生生地看着这个陌生人,熊耳抖了抖:
谢、谢谢叔叔...
银发兽人愣了一下,似乎不习惯被道谢。
他站起身,扫了眼我们简陋的栖身之所:
天亮前还会有野兽来。
我们没别的地方可去。
我实话实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月牙印记。
能力已经用完,至少要等到明天正午才能恢复。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转身走出岩缝。
我以为他要离开。
却见他拖来那头最大的死狼,用骨刀熟练地剥下狼皮,将血肉模糊的尸体扔到远处。
气味能吓跑鬃狗。
他走回来,把还带着体温的狼皮丢给我,
盖上。幼崽不能受凉。
我迟疑地接过狼皮,上面还带着血腥味,但确实能保暖。
小星好奇地盯着银发兽人腰间的骨制工具,而小雨则偷偷从指缝间看他。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们?
我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他正在用狼筋绑扎自己手臂的伤口,闻言头也不抬:
玄。路过。
名字像他的人一样冷硬。
我是月,这是小星和小雨。
我试探着介绍,不确定他是否感兴趣。
玄只是嗯了一声,坐到岩缝入口处,背对着我们:
睡吧。我守夜。
2.
小星毕竟是个熊族孩子,好奇心很快战胜了恐惧:
玄叔叔,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我从来没见过红色眼睛的兽人。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玄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声音更冷了:
天生的。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我赶紧拍拍小星:
快睡觉,明天还要赶路。
孩子们蜷缩在狼皮下渐渐睡去,我则警惕地半睁着眼,注意着玄的一举一动。
月光从岩缝上方洒落。
他坐姿挺拔如松,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守护神像。
后半夜,我终于撑不住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微亮,岩缝里飘着肉香。
玄不知何时生起了火,正在烤狼肉。
小雨已经醒了,缩在角落盯着他看。
而小星则眼巴巴地望着烤肉流口水。
吃吧。
玄用削尖的木棍插着两块烤好的肉递过来,然后又递给小雨一块特别小的,
你的。
小雨没伸手,只是用那双红宝石般的大眼睛望着他。
玄也不催促,只是把肉放在她面前干净的叶子上,转身去处理剩下的狼肉。
我惊讶地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用草茎编了一只小蚱蜢,就放在小雨手边。
小雨轻轻碰了碰草编玩具,耳朵微微竖起——
这是她这一个月来对外界事物最大的反应。
吃过简单的早餐,玄开始收拾东西。
我以为他要离开了,心里顿时一紧。
虽然这个兽人看起来危险,但至少他是善意的。
能走吗?
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
什么?
往南走,有个废弃的树屋,比这里安全。
他头也不抬地说,
如果你们能走的话。
我看了看两个孩子。
小星腿上的淤青已经好多了,小雨虽然不说话但身体没问题。
我们能走。
我迅速回答,生怕他改变主意。
就这样,我们跟着玄上路了。
玄走在最前面,步伐大但速度很慢,明显是在迁就我们的步调。
小星一瘸一拐地走着,突然哎呀一声差点摔倒。
玄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瞬间转身接住了他。
下一刻,玄直接把小星背到了背上。
抓紧。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然后解下腰间的一条皮带,示意我把小雨也绑在他胸前。
玄背着两个孩子,我紧跟在他身后,向南方前进。
午休时。
玄从林子里采来几种草药,捣碎后敷在小星腿上。
会好得快些。
他手法出奇地轻柔。
我注意到他转身时右肩有些不自然的僵硬,想起昨晚的伤。
趁着他在溪边取水,我悄悄查看月牙印记——
已经恢复了一点能量。
当玄回来坐下休息时,我假装帮他整理背上的皮甲,手掌轻轻拂过他的伤口。
微弱的蓝光闪过,伤口表面的炎症消退了。
玄猛地转身,红眸中闪过一丝震惊:
你...
我后退一步,心跳如鼓。
太冒险了,我不该这么冲动。
传说中的生命之力。
玄的声音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
我以为已经失传了...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不大但无法挣脱。
我以为他要伤害我,却见他只是轻轻触碰那个月牙印记,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旧伤能治吗?
他突然问。
什么?
玄转过身,拉起上衣。
我倒吸一口冷气——
他背上有一道可怕的疤痕,从右肩一直延伸到左腰,像是被什么猛兽的利爪所伤。
更惊人的是,伤口周围泛着不祥的黑紫色,明显是中毒已久。
三年了,一直不愈。
他平静地说,像在讨论别人的伤。
我犹豫了:
我今天的能力已经用了一部分...而且不一定能...
试试。
他只说了这个词,然后背对着我坐好,一动不动。
我深吸一口气,将手掌贴在狰狞的伤疤上。
月牙印记开始发热,蓝光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我感觉到毒素在抵抗。
但生命之力一点点渗入,黑紫色渐渐变淡...
突然一阵眩晕袭来,我差点跌倒。
玄迅速转身扶住我,红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光亮。
足够了。
他声音有些沙哑,
已经好多了。
确实,那道伤疤虽然还在,但黑紫色已经褪去大半。
玄活动了一下肩膀,眼中闪过惊讶——
他显然没想到会有效果。
我问他:
你知道我有生命之力后,大可强迫我为你疗伤。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继续帮我们?
玄明显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看着正追逐蝴蝶的小星和静静摆弄草蚱蜢的小雨,红眸闪过一丝柔和:
幼崽不应该死在荒野里。
他站起身,向我伸出手:
走吧,天黑前要过河。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他银发上跳跃。
那一刻,这个不祥之兽看起来竟像一位降临凡间的神祇。
3.
玄的脚步极轻。
小心青苔。
他突然转身,银发扫过我的鼻尖。
我慌忙后退。
饿吗?
没等我回答,他已经消失在树丛中。
我们追着跑过去,看见他正仰头望着某棵椴树。
玄轻松一跃,将挂在枝头的蜂巢整个摘了下来。
蜂蜜金黄透亮,顺着他的手指滴落,甜香立刻弥漫在空气中。
玄叔叔好厉害!
小星仰着圆圆的脸,短尾巴像小风车似的疯狂摇晃。
几天前他还几乎不能跑跳,现在虽然左腿仍有些跛,但已经能灵活的活动了。
玄轻轻落地,把蜂巢递给我。
他刻意站到下风处,让蜂群的怒气都冲着他去。
这个小细节让我心头一暖。
小心点吃,别被蜂蜡卡住。
我掰下两小块蜂蜜,递给早已眼巴巴守着的孩子们。
小星一把抓过,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
熊耳朵快乐地抖动着,嘴角沾满了黏糊糊的金色蜜糖。
小雨小心翼翼地接过蜂蜜,粉红的鼻头轻轻抽动了几下,伸出小舌头舔了舔。
下一秒,她脏兮兮的小脸上绽放出一个罕见的微笑。
甜。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
我和玄同时愣住了。
我赶紧蹲下身,忍住想要紧紧抱住她的冲动:
是啊,特别甜。小雨喜欢吗?
女孩点点头。
她把蜂蜜举到我们面前:
阿母…玄叔也吃。
玄那双血红的眼睛微微睁大。
他僵硬地弯下腰,象征性地尝了一点点:
...谢谢。
一个月后。
回家的路上,小星蹦蹦跳跳走在前面,时不时模仿玄狩猎时的姿势。
而小雨则被玄抱在怀里。
自从上次她主动说话后,就格外亲近这个银发兽人。
此刻她正抓着一缕玄的银发玩。
我们的家是一个巨大的空心树洞,是两周前玄带我们找到的。
树洞隐蔽在一棵古老的橡树中。
入口被茂密的藤蔓遮盖,内部空间却出奇地宽敞干燥。
我回来了!
小星率先钻进去,大声对空气宣布。
自从腿伤好转,他的天性越来越明显。
活泼好动,声音也洪亮了许多。
玄放下小雨,立刻开始检查我们不在时有没有野兽入侵的痕迹。
这是他的习惯。
每次外出回来,第一件事就是确保领地安全。
我则把今天采集的野果和蜂蜜放好,开始准备晚餐。
今天轮到小星摆餐具哦。
我提醒道。
我们制定了简单的值日表,连小雨都有任务——
负责整理睡觉用的干草铺。
这些日子,我们形成了默契的分工:
他负责狩猎和防御,我负责烹饪和照顾孩子。
而每天的能力则用来改善我们的生活环境。
今天的生命之触我用来强化了树洞内壁,让木质更加紧密防水。
前几天我用能力催生了几株藤蔓,编织成遮挡风雨的帘子;
还改良了一小片土地,种上了可食用的野菜…
晚餐是炖肉配野莓和蜂蜜。
小星狼吞虎咽,连小雨都比平时多吃了几口。
玄吃得很快,然后起身去树洞外继续他的工作。
他正在用石头和硬木制作更坚固的门,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雨季。
阿母,玄叔为什么一个人住在森林里?
小星突然问道,嘴里还塞着食物,
他这么厉害,部落应该抢着要他啊。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这一个月来,玄从未提起自己的过去,我也谨慎地不去询问。
但孩子们的好奇心是无法阻挡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小星。
我轻声说,
等玄叔想告诉我们的时候,自然会说的。
夜晚降临。
我哄睡两个孩子后,走到树洞外。
玄坐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仰头望着星空。
月光洒在他银白的头发上,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边。
孩子们睡了?
他没有回头,但知道我来了。
嗯。
我费力地爬上树枝,在他身边坐下,
今天谢谢你,小雨能开口说话...这太重要了。
玄沉默了一会儿:
她问我星星为什么会眨眼。
我忍不住笑了:
那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不知道。
他老实承认,
然后她告诉我,是因为星星在和我们玩捉迷藏,它们躲进云里的时候,就会眨眼睛。
夜风突然变得温柔。
我笑着摇头,突然注意到玄手臂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
你受伤了?
我皱眉。
树枝刮的,没事。
我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上的月牙印记——
今天的能力已经用完了。
明天我帮你治疗。
玄转头看我,红眸在月光下显得深邃:
你的能力...是不是变强了?
我点点头。
确实,最近几天我能感觉到生命之触的能量比刚穿越时充沛了些。
好像和...生活状况有关。孩子们开心健康的时候,能力就会增强。
幸福的力量吗...
玄低声说,像是自言自语。
他忽然站起身:
该休息了,明天我教你设陷阱。
4.
树洞内,两个孩子已经在干草铺上睡熟了。
小星四仰八叉地躺着;
小雨则蜷缩成一个小球,怀里还抱着草蚱蜢。
我在他们身边躺下,听着外面轻微的走动声。
玄每晚都会在周围巡逻几圈才休息。
这声音已经成了我最安心的催眠曲。
半夜,我被一阵低沉的呜咽声惊醒。
起初以为是野兽,但很快发现声音来自玄。
他睡在树洞入口处,此刻正被噩梦困扰。
银发被汗水浸湿,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犹豫要不要叫醒他。
突然,玄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
更惊人的是,我隐约看到他伤口处有黑雾缭绕...
没多想,我跪在他身边,轻轻将手放在他额头上。
月牙印记还差几个小时才能完全恢复,但我还是试着调动那微弱的能量。
没事了...
我轻声说,蓝光如萤火般微弱,却持续不断地流入他的身体,
只是梦...
玄的呼吸渐渐平稳,黑雾也消散了。
就在我准备收回手时,他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
红眸在黑暗中睁开,清醒得不像刚醒来的样子。
你...
他的声音沙哑,
看到了什么?
我心跳加速:
只是...噩梦。你做噩梦了。
玄盯着我看了许久,似乎在判断我是否说谎。
最终他松开手,坐起身:
谢谢。
我们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
夜风吹动藤蔓帘子,发出沙沙的响声。
我小时候,
玄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族里的巫婆说我是被诅咒的孩子,会给亲近的人带来不幸。
我的心揪了一下:
因为你的红眼睛?
嗯。我父亲是狼族,母亲是...别的种族。
他含糊地带过了母亲的来历,
十岁那年,部落遭到袭击。巫婆说是我引来的灾祸,把我赶了出来。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握住他的手。
玄没有抽回手,但也没有回应我的触碰。
月光透过树洞的缝隙洒落。
我看着两个孩子安稳的睡颜,又看看玄孤独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临时组成的家庭,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我无法割舍的存在。
第二天清晨。
我被小星兴奋的声音吵醒:
玄叔!你真的要教我们设陷阱吗?
玄正在磨一把新做的石刀,闻言点点头:
先吃早饭。
我笑着看小星蹦蹦跳跳地帮忙摆餐具,连小雨都比平时积极。
这些时日,玄不仅保护我们,还耐心地教导两个孩子各种生存技能。
小星学习狩猎和追踪。
小雨对植物表现出异常的兴趣。
玄就教她辨认可食用的野果和草药。
今天我要用能力强化一下灶台。
吃早饭时我说,
然后试着催生一些药草,小雨可以帮忙照料。
玄递给我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肉:
下午我教你基本的格斗技巧。
我?
我差点被食物呛到,
为什么?
能力会用尽,骨刀会折断。
他平静地说,
身体是最后的武器。
我看着他认真的红眸,突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他想让我有能力自保,即使他不在的时候。
这个认知让我既感动又莫名地心慌。
难道他打算离开我们吗?
早餐后,玄果然开始履行诺言。
他带我们到附近的空地,示范了几个简单的防御动作。
小星学得有模有样,连小雨都跟着比划。
手腕要这样,
玄纠正我的姿势。
他的手干燥温暖,轻轻托着我的肘部,
不然容易受伤。
他的气息拂过我的耳际,带着森林和阳光的味道。
我不由得脸热,赶紧集中注意力练习。
下午,趁孩子们午睡时,玄带我去查看他设的几个陷阱。
我们运气不错,逮住了一只肥硕的山鸡。
今晚可以加餐了。
我高兴地说,却在弯腰捡山鸡时踩空,整个人向前栽去。
玄的反应快得惊人,一把揽住我的腰将我拉回。
我的后背撞上他坚实的胸膛,一瞬间两人都僵住了。
谢、谢谢。
我结结巴巴地说,赶紧站直身体,不敢看他的眼睛。
玄只是嗯了一声。
弯腰捡起山鸡,耳尖却微微泛红。
回树洞的路上,我们都没说话,但气氛并不尴尬。
夕阳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一前一后,却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那天晚上,小星兴奋地讲述着他今天学到的知识,小雨则安静地吃着玄特意给她找的胡萝卜。
我看着这一幕,手腕上的月牙印记突然微微发热——
能力又增强了一点。
幸福的力量…
或许玄真的说对了。
5.
雨下了整整三天。
起初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孩子们还兴奋地在树洞门口用手接水玩。
玄检查了好几遍我们的屋顶加固情况,确保藤蔓防水层足够结实。
但到了第四天黎明,雨势突然变大。
豆大的雨点砸在树皮上发出擂鼓般的声响。
河水会上涨。
玄站在树洞入口,银发被风吹得乱舞,红眸紧盯着远处隐约可见的溪流,
我们得准备撤离。
我正想说什么,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炸响,吓得小雨尖叫一声扑进我怀里。
紧接着,我们脚下的土地传来剧烈震动。
玄的脸色瞬间变了:
山洪!
他旋风般转身,一把抓起我们的应急包裹,另一只手抱起小雨:
抱紧小星,跟我走!
我赶紧抱起小星,紧跟玄冲出树洞。
外面的景象让我心脏骤停——
远处山坡上,浑浊的洪水裹挟着断木碎石正奔涌而下。
所过之处树木像火柴棍一样被轻易折断。
往高处跑!
玄大吼,推着我向前。
我们拼命往附近的山坡上爬,但带着两个孩子速度根本快不起来。
身后的轰鸣如同巨兽的咆哮,震得我脚底发麻。
小星死死揪住我的衣襟,往日活泼的熊崽此刻缩成颤抖的一团。
阿...阿母...
我刚要安慰他,突然听到玄一声厉喝:
跳!
一股巨大的冲力从背后袭来。
玄用身体挡在我们和洪水之间,将我们猛地推向一块凸起的岩石。
我死死抱住小星,后背重重撞在石头上,疼得眼前发黑。
转头看去,恐怖的景象让我血液凝固。
玄站的地方已经被洪水淹没,他银色的头发在浑浊的水中一闪而逝。
玄!!
我撕心裂肺地喊,挣扎着想往水里扑。
就在这时,水面突然炸开。
一个巨大的银色身影破水而出——
那是一匹体型硕大的银狼。
毛发在雨中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唯有眼睛依然是那熟悉的血红。
它——不,他嘴里叼着我们的包裹,奋力向我们游来。
玄叔...?
小星睁大眼睛,尾巴僵直。
银狼爬上岸,甩了甩身上的水,然后做了个让我震惊的动作。
他低下头,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小雨发抖的小手。
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像是在安慰她。
我这才注意到,银狼右后腿不自然地弯曲着,明显受了伤。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用头示意我们继续往高处走。
又是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我们刚才栖身的巨树被连根拔起,轰然倒入洪水之中。
快走!
我抱起小星,牵着还盯着银狼发呆的小雨,继续往山上爬。
银狼跟在我们身后,一瘸一拐但坚定地护卫着。
他的耳朵不停转动,警惕地监听着四周的危险。
我们终于找到一处岩洞暂时躲避。
一进洞,银狼就瘫倒在地,右后腿完全无法支撑了。
我赶紧放下小星,检查他的伤势。
后腿被尖锐的石头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更糟的是,一块锋利的碎石嵌在了肌肉里。
得取出来...
我声音发抖,手却出奇地稳,
小星,把包裹里的骨刀给我。小雨,找找洞里有没干燥的苔藓可以当绷带。
银狼的呼吸粗重。
当我靠近时,他本能地龇了龇牙,尖锐的犬齿闪过寒光。
但最终还是没有挪动受伤的后腿。
忍着点。
我握紧骨刀,刀尖精准地刺入伤口边缘。
银狼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狼爪深深抓进泥土,却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低吼。
碎石被挑出,血溅在手腕上。
我的指尖刚触到月牙印记,就感到一阵空虚的刺痛——
早晨加固树洞已经耗尽了能量。
该死...
银狼突然凑近,湿凉的鼻尖轻触我的手腕。
他摇了摇头,银白的鬃毛扫过我的手臂,像在说没关系。
不!
我固执地按住印记,闭上眼睛,拼命回想之前使用能力的感觉。
月牙印记开始发热,但能量微弱得可怜。
突然,一只小手搭在我的手腕上。
我睁开眼,看到小雨严肃的小脸。
帮阿母。
她轻声说,然后另一只手放在银狼的伤口附近。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从小雨手心浮现出淡淡的绿光,与我微弱的蓝光交织在一起,流入玄的伤口。
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但出血止住了,边缘也开始结痂。
我和小星都目瞪口呆。
小雨自己也一脸茫然,看着自己的小手,好像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银狼挣扎着站起身,试探性地把重量放在伤腿上,然后变回了人形。
玄浑身湿透,银发贴在苍白的脸上,但红眸中的关切清晰可见:
小雨...你也有能力?
小雨摇摇头,又点点头,显然被自己刚才的行为吓到了。
我搂住她:
没事的宝贝,你帮了玄叔叔大忙。
转头看向玄,
你的腿...
能走。
他简短地说,但站姿明显不稳,
先安顿下来。
岩洞不大但干燥,我们勉强安顿下来。
玄坚持要守在洞口,尽管他每走一步都疼得皱眉。
我拗不过他,只好用干燥的苔藓给他铺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床。
6.
夜深时,我被细微的呻吟声惊醒。
玄在睡梦中辗转反侧,额头滚烫——
伤口感染了。
我摸黑检查他的腿,发现伤口周围又开始泛红发热。
小雨的能力只是暂时止血,没有完全清除感染。
我咬住嘴唇,看着手腕上的月牙印记——
距离能力恢复还有好几个小时,但玄可能撑不到那时候。
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我喃喃自语。
之前我偶然发现,如果透支能力,可以提前使用第二天的份额。
但代价是之后会虚弱一段时间。
顾不得那么多了。
我将手掌贴在玄滚烫的额头上,另一只手按住他的伤口,闭上眼睛,全力调动生命之力。
月牙印记灼热得像烙铁。
蓝光如潮水般涌入玄的身体。
别...
玄突然睁开眼,虚弱地抓住我的手腕,
会伤到你自己...
闭嘴,好好接受治疗。
我凶巴巴地说,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你要是有事,我...我...
话没说完,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我最后的意识是玄惊恐的红眸,和远处孩子们惊慌的喊声。
......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我在一片漆黑中奔跑,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远处有银光闪烁,每当我靠近,它就又远去...
阿母!阿母醒了!
小星带着哭腔的嗓门炸响在耳边。
我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撞进一张小脸——
小星原本圆润的脸蛋瘦出了尖下巴,棕黑的绒毛被泪水糊得东一簇西一簇。
远处,小雨正飞快地爬向洞口,大概是去报信。
我试图坐起来,却发现全身软得像煮过头的面条。
小星赶紧用小小的身体撑住我:
小心!玄叔说你醒了也不能马上起来!
我...昏迷了多久?

嗓子干得冒烟。
三天!
小星伸出三根手指,
我和小雨好害怕...但玄叔叔说你会醒的,他每天都给你喂水和果子泥...
正说着,洞口光线一暗,玄大步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疲惫不堪,银发凌乱,眼下有明显的青黑。
但腿伤已经好了。
看到我醒了,他红眸中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光彩,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鲁莽。
他蹲下身,递给我一个装水的竹筒,声音沙哑。
我小口啜饮,水清凉甘甜:
值得。
玄的红眸深邃难懂,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孩子们很勇敢。
通过小星七嘴八舌的解释和玄简短的补充,我拼凑出了这三天的情况。
在我透支能力昏迷后,小星和小雨表现得异常勇敢。
小星模仿玄平时的样子在洞口站岗,用树枝做了个简陋的陷阱;
小雨则凭借对植物的了解,找到了退烧的草药,还和玄一起照顾我。
玄叔叔都没怎么睡觉,
小星偷偷告诉我,
他一直守着你,还给你擦脸。
我看向玄。
他假装没听见,正专注地修理一把被洪水泡过的骨刀,耳尖却微微发红。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暂时在岩洞安家。
玄每天外出寻找食物和更适合长期居住的地方,回来后就教我基本的格斗技巧。
如何用最小的力气制服对手。
哪些部位是攻击重点。
怎么利用环境优势。
他的手宽大温暖,完全包裹住我握刀的手。
我忍不住想起他银狼形态时那巨大的爪子。
也是这般小心翼翼地对待我们,生怕伤到分毫。
作为交换,我教玄一些人际交往技巧。
比如怎么夸奖孩子,怎么表达关心而不显得别扭。
他学得很认真,只是实践起来很生硬。
那天傍晚,当小星献宝似的展示他歪歪扭扭的绳套陷阱时,玄僵硬地开口:
...套结。
他顿了顿,肌肉明显绷紧了,
...系得不错。
小星愣了一下,随即笑得见牙不见眼,尾巴摇得欢快。
阿母!
深夜他拱进我怀里时,还兴奋地发颤,
玄叔今天夸我啦!
小熊崽模仿着玄低沉的嗓音:
'套索...系得紧。'
又噗嗤笑成一团,
说得跟评价猎物肥瘦似的,但我知道他是真心的!
我忍俊不禁。
忽然瞥见洞口月光下,玄的嘴角掀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弧度。
察觉到我的视线,他立刻别过脸去。
可那抹罕见的温柔,已经烙在我心头。
雨季持续了两周才放晴。
这天早晨,玄带回了好消息——
他在东南方发现了一个适合长期居住的小山谷,有稳定的水源和丰富的猎物。
小星正打盹,闻言咚地摔了个屁股墩,熊耳朵却支棱得笔直:
真的吗?我们能有真正的家了?
没等他回应,一直安静的小雨突然拽住他,红眼睛亮得出奇,
谷地...能种胡萝卜吗?
玄生涩却认真地点头:
南坡。日照好。
出发前的晚上,我坐在洞口看星星。
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边,递给我一块烤得恰到好处的鹿肉。
明天就离开这里了,
我咬了一口肉,
有点舍不得呢。
玄沉默了一会儿:
我也…舍不得。
我侧头看他,月光下的银发兽人轮廓分明,红眸中闪烁着我读不懂的情绪。
远处,小星和小雨在为新家的规划叽叽喳喳。
我手腕上的月牙印记微微发热,能力似乎又增强了一点。
7.
就是这里。
玄站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指向下方的小山谷。
阳光透过云层洒落,为翠绿的草地镀上一层金边。
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过,在低洼处形成一个小水潭。
东侧山坡上有几棵野梨树。
南面则是一片开阔地,适合种植。
我深吸一口气,空气中满是泥土和草木的清香。
小星从我身边挤过,蓬松的熊尾扫得我小腿发痒。
太棒了!我可以在这里跑吗?真的可以吗?
自从腿伤好转,能够自由活动就成了小星最大的心愿。
玄跳下岩石,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等安顿好,我教你正确的跑步姿势,避免再次受伤。
小雨则被溪边一丛白色小花吸引,蹲下身小心地触碰花瓣。
自从那次治伤时能力意外显现后,她对植物的兴趣越发浓厚。
我们先搭个临时庇护所。
玄卸下背上的行李,
明天开始建正式的房子。
房子!
小星欢呼着原地转圈,
我要帮忙!我可以捡树枝!
我...我可以找柔软的青苔铺床。
小雨小声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做什么。
我看着两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两个月前,他们还是被部落抛弃、伤痕累累的幼崽。
现在却充满希望地规划着新家。
玄选的建屋地点在一片高大橡树的环绕中。
地势略高,能避开可能的洪水。
第一天,我们搭了个简易草棚暂住,同时收集建材。
玄负责砍伐合适的树木,我则带着孩子们采集藤蔓和适合做屋顶的宽大树叶。
傍晚时分,我们围坐在篝火边吃晚餐。
玄从林子里带回几只肥美的野鸡。
我用沿途采集的香草烤制。
香气引得小星不停咽口水。
玄叔叔,我们的房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小星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问。
玄思考了一会儿:
树屋。
我惊讶地抬头,
你会建树屋?
见过。
他简短地回答,然后补充道,
安全,干燥,野兽难接近。
想象着住在树上的样子,我忍不住微笑:
听起来很棒。
第二天一早,玄就开始了他的工程。
我从未见过有人,或者说兽人,能这样高效工作。
他仿佛不知疲倦,徒手就能扛起需要三人合抱的树干。
锋利的指甲可以精准地削切木材。
你父亲是狼族,
第三天休息时,我好奇地问,
但你好像继承了母亲那边的力量?
玄正在用石斧修整一块木板,闻言动作顿了顿:
...嗯。母亲一族...力量很强。
他没再多说,我也没追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等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
一周后,树屋的主体结构完成了。
玄在两棵树之间搭建了一个平台。
四周用粗藤编织成围栏。
屋顶是防水树叶和树皮。
最精妙的是,他利用一根中空的树干做成了直达平台的梯子。
太神奇了...
我爬上平台,惊喜地环顾四周。
虽然还很简陋,但已经是个像样的家了。
玄甚至做了几个简单的家具——
一张矮床,一个储物架,还有围着中央火塘的坐垫。
小星迫不及待地在平台上跑来跑去,腿脚比之前灵便多了:
我能睡在这里吗?就今晚?
还不行,
我伸手揉乱他脑门上的绒毛。
等玄叔叔做好护栏,不然你半夜翻身掉下去怎么办?
我会做护栏!
小星自告奋勇,
我可以跟玄叔学!
玄点点头:
明天教你。
小雨则对我们的厨房更感兴趣。
这是平台延伸出的一小块区域,玄在这里做了个简易灶台。
她小心地抚摸灶台边缘,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株香草:
这里...可以种吗?
当然可以,宝贝。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
等我们安顿好,阿母就在树下开一片菜园,你可以种所有喜欢的植物。
女孩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一个完整的微笑。
又过了五天,树屋完全竣工了。
玄不仅加固了护栏,还做了可以收放的树皮门帘,在下雨天能完全封闭屋内空间。
小星骄傲地展示着他参与制作的部分——
一个挂在入口处的小铃铛。
有人上来时会发出清脆的响声。
警报系统!
小星一本正经地解释,
这样坏人来了我们就知道!
小雨则用柔软的苔藓和干草为我们铺好了床铺。
她还用野花编了几个小花环,挂在屋内当装饰。
看着孩子们自豪的样子,我眼眶发热。
他们正在从创伤中恢复,开始主动创造美好事物。
搬家那天,我们举行了一个小小的仪式。
我做了顿特别的晚餐。
玄贡献出珍藏的蜂蜜。
小星负责采集野果。
小雨则用她认得的香草泡了一壶清香四溢的茶。
为新家干杯。
我举起竹杯,里面是清甜的溪水。
干杯!
小星大声附和,差点打翻自己的杯子。
玄轻轻碰了碰我的杯子,红眸在火光映照下温暖了许多。
小雨学着我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举起她的小杯子。
8.
夜幕降临,孩子们在新床上沉沉睡去。
我和玄坐在平台的边缘,双腿悬在空中,仰望满天繁星。
夜风轻拂,带着草木清香。
谢谢你,玄。
我轻声说,
没有你,我们不可能有这样一个家。
银发兽人沉默了一会儿:
...这是你的能力。
什么?
生命之触。
他指了指我手腕上的月牙印记,
它变强了,因为你。
我低头看着印记,它确实比最初明亮了许多。
回想起来,能力确实是在看到孩子们恢复笑容、在我们一起建设家园的过程中逐渐增强的。
不全是我的功劳。
我微笑着看向玄,
你也是这个家的一部分。
玄的红眸微微睁大,喉结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月光洒在他银白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第二天早晨。
我发现屋外多了一圈矮木桩围成的小院子——玄连夜做的。
他正在院子里劈柴。
看到我出来只是点点头,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我知道,这是他表达关心的方式。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们的家越来越完善。
我在树下开垦了一片菜园,和小雨一起种下各种蔬菜和草药。
玄则教小星更复杂的木工技巧。
他们一起做了几张矮凳和一个真正的木门,替换原来的树皮帘子。
最令人惊喜的是孩子们的变化。
小星在玄的指导下进行腿部康复训练,每天练习正确的走路和跑步姿势。
一个月后的傍晚,他终于能够短距离奔跑了。
虽然姿势还有些别扭,但速度已经相当可观。
阿母!看我!
急刹转身时,熊崽惊飞了灌木里的山雀。
他的黑鼻子湿漉漉地反着光,胸脯剧烈起伏,
我能跑了!真的能跑了!
我冲过去抱住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曾几何时,我担心他永远都只能拖着那条伤腿艰难行走...
阿母别哭…
小星恢复兽人形态,用脏兮兮的小手擦去我的眼泪,
玄叔叔说等我再强壮一点,他就教我狩猎呢!
我看向站在一旁的玄,他红眸中闪烁着罕见的柔和光芒。
我们相视一笑,默契地点了点头。
小雨的变化则更为安静,但同样显著。
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
虽然还是比同龄孩子沉默,但已经能流畅表达自己的想法。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对植物的天赋。
她能准确分辨哪些植物可食用,哪些有毒,哪些有药用价值。
有一次我手指被割伤,她立刻找来一种紫色小草,捣碎后敷在伤口上,疼痛立刻减轻了许多。
这是...止血草。
她认真地解释,
玄叔教我的。
我惊讶地看向玄,他微微点头:
她学得很快。
随着生活安定下来,我的能力也在稳步增强。
现在生命之触每天可以使用两次,效力也大大提升。
普通的伤口几乎能瞬间愈合。
连玄背上那道顽固的旧伤疤,在一次治疗中也完全消失了。
这...
玄摸着自己光滑的后背,罕见地流露出震惊,
巫婆说这伤永远好不了...
那个巫婆说错了很多事。
包括所谓的诅咒。
玄深深看了我一眼,红眸中情绪复杂。
夏季转入秋季,我们的家园已经初具规模。
一天傍晚。
玄打猎回来,手里除了猎物还拿着一个用树叶包裹的东西。
给你。
他直接递给我,表情平静得像只是递了根木柴。
我打开树叶,里面是一把精致的骨梳。
梳背上雕刻着精美的藤蔓花纹。
这...太漂亮了!
我轻抚梳齿,它们被打磨得光滑圆润,
你自己做的?
玄点点头,耳尖微微发红:
看你用树枝...不方便。
我心头一暖。
前几天我确实抱怨过用树枝梳头总是扯断头发。
没想到他记在心里,还特意做了把梳子。
谢谢你。
我真诚地说,
今晚我就用它试试。
晚饭后。
我坐在火塘边,小心地用新梳子梳理长发。
玄坐在对面修理他的弓箭,时不时抬头看一眼。
能帮我个忙吗?
我突然问,
后面我够不着。
玄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挪到我身后。
他接过梳子的动作小心翼翼,好像生怕弄疼我。
当梳齿第一次穿过我的长发时,我们都屏住了呼吸。
用力点没关系,
我轻声说,
我头发比较韧。
玄调整了力度,动作出乎意料地熟练。
梳子平稳地滑过发丝,解开每一个小结,却不会引起任何疼痛。
你以前帮人梳过头?
我好奇地问。
...母亲。
沉默片刻后,他低声回答,
她头发很长。
这是玄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母亲。
我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享受这难得的亲密时刻。
梳通后,玄却没有立即停下。
他用手指轻轻梳理我的发尾,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指尖偶尔擦过我的后颈,引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好了。
最终他低声说,迅速退回安全距离。
好像刚才的温柔只是我的错觉。
但从那天起,每晚梳头成了我们的秘密仪式。
玄总是假装不在意,但从未缺席;
我也假装没注意到他红眸中日益增长的情感。
9.
秋天深了,山谷里的树叶开始泛黄。
一天早晨,我发现手腕上的月牙印记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能力又进阶了。
玄!
我兴奋地跑向正在劈柴的他,
我想试试新能力!
他放下斧头,挑眉看我:
什么?
伸出手。
玄迟疑地伸出右手。
我握住他的手掌,闭上眼睛,调动生命之力。
蓝光从我们交握的手间溢出。
突然,一幅画面闪现在我脑海中——
幼小的玄,被一群狼族孩子围着扔石头。
他们尖叫着诅咒之子。
年长的巫婆用骨刀在他背上刻下那道伤疤,声称要封印邪恶。
然后是孤独的流浪。
一个又一个部落的驱逐...
月?
玄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
你脸色苍白。
我睁开眼,发现他正担忧地看着我。
那些画面...是他的记忆吗?
生命之力已经能触及这么深层次的东西了?
没事,
我勉强笑了笑,
只是能力消耗有点大。
玄没有追问,但红眸中的关切久久未散。
那天晚上,我辗转难眠。
脑海中不断浮现那些画面——
玄的童年比我想象的还要悲惨。
难怪他总认为自己带着诅咒,难怪他对亲密关系如此警惕...
屋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我悄悄掀开门帘,看到玄独自坐在平台边缘,银发在月光下如瀑布般倾泻。
他的背影看起来如此孤独,让我心头一紧。
我拿了张兽皮走过去,轻轻披在他肩上。
玄没有回头,但肩膀的紧绷稍稍放松了。
睡不着?
我在他身边坐下。
...嗯。
我们沉默地望着星空。
良久,我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他的手。
玄僵了一瞬,但没有抽回。
无论别人说过什么,
我轻声说,
你对我们而言从来都不是诅咒。
玄的手在我掌心中微微颤抖。
月光下,我看到他红眸中闪烁着水光。
睡吧,
最终他低声说,
明天要收最后一批菜了。
这很玄。
擅用日常事务掩盖汹涌的情感。
但没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微笑着点头,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雨季再次来临。
我们的树屋经受住了考验,只有几处小地方需要修补。
玄的手臂肌肉绷紧,银发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
他轻松地将沉重的树皮举过头顶,另一只手用骨钉固定。
我站在下方为他递工具。
目光不自觉地流连在他线条分明的背部。
那道狰狞的疤痕已经完全消失了。
现在他的皮肤光滑如绸,在雨中泛着健康的光泽。
好了。
玄跳下来,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他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红眸扫过我手中的篮子,
采到什么了?
我这才回过神,赶紧展示篮中的收获:
小雨带我找到的这种蘑菇,她说可以炖汤。还有...
我小心地掏出一个用树叶包裹的小包,
你上次说想试试的香草,我找到了类似的。
玄接过香草闻了闻,红眸微微亮起:
就是这个。能让肉更嫩。
我们并肩走回树屋,雨水在头顶的树叶上敲打出舒缓的节奏。
阿母!玄叔!
刚爬上平台,小星就冲了过来。
我还没来得及放下装满浆果的藤篮,就被他沾着泥巴的爪子拽住了裙角。
我们做了超——厉害的机关!
他另一只爪子比划着夸张的弧度,圆耳朵兴奋地抖落水珠,
就在胡萝卜田旁边,专门逮偷菜贼!
真的?能带我去看看吗?
我蹲下身,指尖拂过他耳朵尖上粘着的草屑。
小星却突然转了转眼珠:
呃...明天吧!现在雨太大了!
说完就一溜烟跑去找妹妹了。
我疑惑地看向玄,他也微微皱眉。
小星平时巴不得在雨里打滚,今天怎么突然在意起天气了?
晚餐时,两个孩子格外安静。
小星埋头猛吃,一反常态地没有缠着玄讲狩猎故事;
小雨则时不时偷瞄我和玄,当我看向她时又迅速低头戳碗里的蘑菇。
明天,
玄突然开口,
我教你捕鱼。
我正想答应,小星却突然呛住了:
咳咳...明天不行!
为什么?
我和玄异口同声地问。
爬树!
小星突然大喊,耳朵完全贴平在脑袋上,
玄叔答应教我爬...爬那种有蜂巢的树!
他紧张地抠着木桌。
玄眯起红眸:
我没答应过。
你答应过!
小星坚持道,转向妹妹,
对吧小雨?
小雨轻轻点头,声音细如蚊蚋:
...嗯。
我和玄交换了一个眼神。
孩子们显然在隐瞒什么,但今晚恐怕问不出来。
10.
夜深了,雨声渐大。
我躺在干草铺上,听着两个孩子均匀的呼吸声,却怎么也睡不着。
手腕上的月牙印记微微发热。
最近能力越来越强,有时甚至会在我没主动调用时自行反应。
翻来覆去间,我听到外面平台上有轻微的脚步声——玄又失眠了。
自从那次我无意中看到他童年的记忆碎片后,他就经常深夜独自坐在平台边缘,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轻轻掀开门帘,果然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
我拿了张兽皮走过去,披在他肩上。
又睡不着?
我在他身边坐下。
玄微微点头,红眸望着远处的雨幕。
月光透过云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在想什么?
我轻声问。
他沉默了片刻:
...小时候的事。
我没有追问,只是静静陪他坐着。
雨声填补了我们之间的沉默,奇怪的是并不令人尴尬。
月。
玄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
如果...我离开一段时间...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要走?
不是永远。
他迅速补充,眼睛仍然盯着远处,
只是...去更远的山林看看。冬天快来了,需要知道猎物迁徙的情况。
这是合理的理由,但我能感觉到不只是这样。
玄在有意无意地拉开距离。
虽然依旧体贴关心,但不再有那些亲昵的小动作。
比如每晚帮我梳头。
哦...好。
我努力保持声音平稳,
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用。
他终于转头看我,红眸在夜色中深邃如酒,
你...能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
玄确实教会了我足够多的生存技能,但我胸口还是泛起一阵酸涩。
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决定离开,哪怕只是暂时的?
当然能。
我抬起下巴,
我可是从死神手里抢回过你的人。
玄的嘴角微微上扬,但笑意未达眼底。
雨滴落在他的银发上,像撒了一把碎钻。
我们再次陷入沉默。
我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想问他为什么要突然提出这个,
想问他是不是看到了我脑海中那些关于他的念头...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早晨。
玄果然收拾了一个小行囊准备出发。
三天后回来。
他简短地告知,然后蹲下身与孩子们平视,
听话。
小星一反常态地没有缠着要跟去,只是乖乖点头:
玄叔早点回来。
小雨则递给玄一个小布袋:
...防蚊虫的草药。
玄揉了揉她的兔耳朵,然后站起身看我。
我们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小心。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树林中,我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明明只是短暂分别,却像是被抽走了什么重要部分。
阿母!
小星突然拽我的衣角,
现在可以去看看我们的新陷阱了吗?
我这才想起昨天的反常:
好啊,带路吧。
两个孩子领着我往溪边走去,一路上交头接耳,兴奋异常。
当我们来到一片开阔地时,小星突然指着前方:
就在那里!我和小雨花了好久挖的!
我走近查看,却只看到一片普通的草地:
在哪里?我没看到...
话音未落,脚下地面突然塌陷!
我惊叫一声,掉进了一个近两米深的坑里。
幸好底部铺了柔软的干草,没有受伤。
小星!小雨!
我抬头喊道,
这太危险了!快找玄叔...哦,他不在...
坑边突然冒出两个小脑袋,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对不起阿母,
小星毫无歉意地说,
但这个陷阱不是抓田鼠的。
是抓...玄叔的。
小雨小声补充。
我愣住了:
什么?
我们本来想让玄叔和你一起掉进来的!
小星解释道,
但他说要出门,我们只好改变计划!
你们...等等...
我试图理清思路,
为什么要把我们引进陷阱?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然后齐声说:
因为你们太笨了!
什么?
小星蹲在坑边,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你们明明喜欢对方,却都不说!我和小雨都看出来了!
就是。
小雨点头,难得地附和哥哥,
玄叔...看阿母的眼神,就像阿父以前一样。
我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那...那不一样...
就是一样!
小星坚持道,
昨晚玄叔还偷偷练习怎么跟你表白呢!我听到了!
我瞪大眼睛:
他...什么?
他说'月,我...'
小星模仿着玄低沉的嗓音,然后抓抓头,
然后就说不下去了,一直在重复'月,我...月,我...'
小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扔下来——是把精致的骨梳。
比我现有的那把还要精美,梳背上雕刻着繁复的藤蔓与月亮图案。
玄叔...做的。
她轻声说,
准备送给你。
我捡起骨梳,心脏狂跳。
这确实像是玄会做的事——用行动而非言语表达感情。
梳子的做工极其精细,每一根梳齿都打磨得光滑圆润,不知花费了多少个夜晚...
阿母,你喜欢玄叔对吧?
小星直截了当地问。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喜欢?当然喜欢。
但爱…
我不敢承认。
更别说玄还背负着诅咒的心结...
事情...很复杂。
我最终说道,
现在能先把我弄出去吗?
小星撇撇嘴,显然对我的逃避很不满,但还是扔下了一根藤蔓。
我爬出陷阱,浑身沾满干草,狼狈不堪。
玄叔三天后就回来了。
小星双手叉腰,
阿母要好好想清楚!
看着这个五岁狼崽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忍不住笑了,揉了揉他的脑袋:
知道了,小媒人。
回树屋的路上,我的思绪乱如麻。
孩子们都看出来了,说明我的感情真的藏得很失败。
但玄呢?
他确实对我很好,但那到底是出于责任,还是...
嗷!
一声尖锐的嚎叫打断了我的思绪。
11.
我们刚走到菜园附近,就看到一只灰狐正试图偷挖我刚种下的块茎。
我条件反射地抓起一块石头扔过去,正中灰狐的后腿。
它惨叫一声,却没有逃跑,反而龇牙咧嘴地朝我们冲来!
后退!
我将孩子们护在身后,摸出随身携带的骨刀。
玄教过我对付小型掠食者的方法——保持冷静,瞄准要害。
灰狐扑来的瞬间,我侧身避开,同时用骨刀划向它的腹部。
刀锋擦过皮毛,灰狐吃痛转身再扑。
这次我躲闪不及,手臂被利爪划出三道血痕。
阿母!
小星尖叫。
疼痛反而让我更加清醒。
我看准机会,在灰狐再次跃起时全力挥刀——
骨刀刺入灰狐的咽喉,它抽搐几下,不动了。
我喘着粗气,心脏狂跳。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杀死掠食者。
虽然只是只灰狐,但成就感油然而生。
玄的教导没有白费。
阿母好厉害!
小星崇拜地看着我。
小雨则盯着我流血的手臂,小脸煞白。
我赶紧安慰她:
没事的,宝贝。阿母自己能治好。
我按住月牙印记,调动生命之力。
蓝光涌现,但就在这时,一阵奇怪的波动传来——
能力似乎不稳定,光芒忽强忽弱。
伤口愈合了,但蓝光却不受控制地扩散到旁边的野花丛。
那些花朵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转眼间就长到了我胸口那么高!
哇!
小星睁大眼睛,
花变大了!
我也惊呆了。
以前能力从未出现过这种失控情况,更别说改变植物大小了...
小雨轻轻触碰一朵巨大的野花,突然说:
阿母...在想玄叔。
什么?
能力...和心情有关。
小雨认真地说,
阿母想玄叔...所以能力乱了。
这个解释简单得可笑,却又莫名合理。
最近能力确实随着幸福感增强,那么因为情绪波动而失控似乎也说得通...
回到树屋,我一边处理灰狐尸体,一边思考小雨的话。
如果能力真的反映了我的心理状态,那么现在的波动显然是因为玄的离开打乱了我的思绪。
三天...
三天后他回来时,我该说什么?做什么?
如果他真的像孩子们说的那样,也在练习表白...
阿母脸红了。
小星突然指出。
我没有!
我下意识反驳,却感到脸颊更烫了。
夜幕降临。
哄睡孩子们后,我独自坐在平台边缘,望着玄离去的方向。
手中的新骨梳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每一道刻痕都诉说着制作者的心意。
也许...
也许我应该勇敢一次。
不是为了孩子们,不是为了生存需要。
仅仅是因为我想和他在一起。
想每天早上看到那双红眸中的温暖。
想每晚感受他手指穿过我发丝的触感...
这个念头让我既兴奋又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决定等玄回来就告诉他我的感受。
无论结果如何。
就在这时,远处的树丛传来一阵异常的沙沙声。
我立刻警觉起来——
不是玄,他离开时走的是相反方向。
悄悄摸出骨刀,我屏息观察。
树丛又动了几下,然后归于平静。
可能是夜行动物,但我直觉没那么简单...
手腕上的月牙印记突然刺痛,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清晨,一阵急促的敲击声惊醒了我。
谁?
我猛地坐起,抓起床边的骨刀。
小星和小雨也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
月...是我,石岩。
门外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求求你...开门。
石岩?
那个下令驱逐我们的部落首领?
我警惕地爬起身,掀开门帘一角。
晨光中,石岩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他脸色灰白,嘴角还带着血渍。
更惊人的是,他身后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族人,个个面如死灰,有的已经昏迷不醒。
我们...病了。
石岩艰难地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一口黑血喷在地上,
巫医说...只有你能救...
我僵在原地,脑中一片混乱。
这些曾经将我们母子三人赶入绝境的人,现在来求我救命?
小星躲在我身后,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传来:
阿母...是坏人...
小雨则盯着地上那滩黑血,小脸煞白:
...瘟疫。会死。
石岩听到孩子的声音,羞愧地低下头:
月...我知道没脸来求你。但孩子和老人...撑不住了...
我握紧骨刀的手微微发抖。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让他们自食其果。
但看着那些痛苦呻吟的族人,其中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
曾经偷偷给我们送过食物的鹿族老奶奶,教过小星辨认蘑菇的松鼠族少年...
退后。
我最终说道,
所有人退到溪边。我需要准备一下。
石岩如释重负,差点跪倒在地:
谢谢...谢谢...
12.
关上门,我深吸一口气,转向两个孩子:
听着,阿母要去救那些人。但你们必须待在屋里,绝对不要出来,明白吗?
为什么要救坏人?
小星撅着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我蹲下身,平视他的眼睛:
因为他们中也有好人,而且...见死不救不是我们该做的事。
小雨轻轻拉住我的衣角:
...小心。
简单准备后,我带着草药和清水来到溪边。
石岩和族人按照我的指示,在远离树屋的下游扎营。
情况比我想象的更糟。
至少三十人感染,症状包括高烧、咳血和皮肤溃烂。
几个重症患者已经奄奄一息。
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一边检查病人一边问。
五天前。
石岩虚弱地坐在一旁,
先是几个猎手在边境晕倒,接着蔓延到整个部落。青叶说...说是你诅咒了我们。
我冷笑一声:
如果我真有这种能力,当初就不会被你们赶走了。
石岩羞愧地低下头:
我知道...是她撒了谎。我们在她房里找到了这个…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小布包。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株干枯的黑紫色植物——
魔鬼藤,一种罕见的毒草。
部落传说中,魔鬼藤能引来灾祸,但需要有人故意播种...
青叶在部落周围种了这个?
我不敢置信地问。
石岩沉重地点头:
为了嫁祸给你...她嫉妒你能获得勇士们的青睐,尤其是——
闪爪?
我猜道。
闪爪是部落最强的猎手之一,曾经对原主表示过好感。
不,是灰影。
灰影是下一任族长的有力竞争者。
如果青叶想当族长夫人,确实需要除掉我这个情敌。
先治病吧。
我收起杂念,按住手腕上的月牙印记,
让轻症患者排成一排,重症的抬到我面前。
第一次尝试群体治疗,我心里没底。
以往都是针对单一伤患,现在要同时应对这么多人...
深吸一口气,我闭上眼睛,全力调动生命之力。
月牙印记灼热得像要燃烧起来。
蓝光如潮水般涌出,覆盖了最近的五个重症患者。
黑血从他们口中溢出,皮肤上的溃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有效!
一个族人惊呼。
但我已经感到头晕目眩——
能量消耗太快了。
照这个速度,治不了几个人我就会倒下...
阿母!
小星的声音突然传来。
我猛地回头,看到两个孩子不知何时溜出了树屋,正站在不远处。
小雨手里捧着什么东西,小脸上满是坚定。
不是让你们待在屋里吗!
我又惊又怒。
小雨说...这个能帮你。
小星拉着妹妹跑过来,小雨小心翼翼地展开手掌。
里面是几片银蓝色的叶子,叶脉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我从未见过这种植物:
这是...?
...月光草。
小雨轻声说,
只有...玄叔叔在的时候...才长。
石岩听到这个名字,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玄?那个银发红眼的流浪者?
我来不及追问,因为小雨已经将一片叶子贴在我的月牙印记上。
刹那间,一股清凉强大的能量涌入体内,疲惫感一扫而空!
太神奇了...
我赶紧将剩下的叶子含在嘴里,继续治疗。
有了月光草的帮助,治疗效率大大提高。
我分批次治愈了所有患者,连最严重的鹿族老奶奶也恢复了意识。
正当我准备休息时,一阵尖锐的叫喊从树林传来:
骗子!她在装好人!
青叶冲了出来,熊耳愤怒地抖动着。
她看起来也病了,但没有其他人那么严重:
月勾结流浪兽人诅咒我们,现在又假惺惺地治疗!
青叶,够了!
石岩厉声喝道,
我们找到了你藏的魔鬼藤!
青叶脸色一变,但很快又换上讥讽的表情:
那又怎样?她还不是和那个诅咒之子混在一起?玄会带来灾祸,这是巫婆说的!
我正想反驳,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树木被粗暴地推倒。
一个三米高的巨大身影冲出森林。
那是一只完全兽化的熊族兽人。
眼睛血红,口吐白沫,明显处于狂暴状态。
灰影?!
石岩惊呼,
不...他也感染了!
狂暴化的灰影比普通熊族大了一倍,利爪如镰刀般闪着寒光。
他径直朝我们冲来,首当其冲的就是站在最外围的小雨!
小雨!
我尖叫着冲过去,但距离太远了。
一道银光闪过,巨大的银狼从侧面扑向灰影,硬生生改变了灰影的冲锋方向!
银狼体型只有灰影的一半,但动作敏捷如电,锋利的獠牙精准地咬住灰影的咽喉。
13.
玄叔!
小星欢呼。
是玄!他提前回来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此刻无暇多想,赶紧抱起吓呆的小雨退到安全地带。
银狼与狂熊的战斗激烈至极。
玄虽然体型较小,但每一次攻击都精准狠辣;
灰影则依靠蛮力横冲直撞,所过之处树木如稻草般折断。
灰影被魔鬼藤影响了神志!
石岩焦急地说,
月,你能救他吗?
我咬紧牙关:
得先让他安静下来!
话音刚落,玄突然改变战术。
他故意卖了个破绽,引诱灰影扑来。
然后灵巧地闪到侧面,一爪拍在灰影后脑,力度刚好足以击晕而不致命。
巨大的熊身轰然倒地,扬起一片尘土。
银狼抖了抖毛发,转向我,红眸中满是关切。
我点点头表示没事,他这才变回人形。
你提前回来了。
我轻声说,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玄微微点头:
感觉到...不对劲。
他的银发沾满尘土,右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红眸依然锐利如刀。
当玄的目光转向青叶时,她明显瑟缩了一下。
我...我只是说出事实!
青叶强撑着喊道,
玄是不祥之兽,和他在一起的人都会——
闭嘴!
石岩怒吼,
月刚刚救了我们所有人!而你呢?下毒栽赃,差点害死整个部落!
青叶脸色惨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黑血从嘴角溢出。
月...
她突然跪倒在地,声音里带着绝望,
救我...求求你...
我看着她,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害我们母子险些葬身荒野的人,刚刚还在叫嚣,现在却卑微乞求活命...
阿母...
小星拉拉我的衣角,耳朵耷拉着。
小雨没说话,但递给我最后一片月光草。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青叶。
玄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红眸中满是警告。
我知道风险。
我轻声说,
但她罪不至死。
玄沉默片刻,最终松开手,但紧跟着我,像一尊守护神像。
治疗青叶比其他人更费力。
魔鬼藤的毒素已经深入她的内脏。
我耗尽最后一丝生命之力,才将她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当蓝光消散时,我眼前一黑,差点晕倒,被玄稳稳扶住。
为什么...救我?
青叶虚弱地问,眼中满是困惑。
因为仇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疲惫地说,
而且...我理解被爱蒙蔽双眼的感觉。
青叶怔住了,突然捂着脸痛哭起来。
石岩走上前,郑重地向我们鞠躬:
月,玄...我代表部落向你们道歉。如果你们愿意,欢迎随时回来。你们永远是我们的族人。
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族长,此刻眼中满是真诚的悔意。
我看向玄,他微微摇头——
显然对回归部落没兴趣。
谢谢你的邀请,
我委婉地拒绝,
但我们在这里已经建立了新家。
石岩失望但理解地点点头:
那么至少让我留下谢礼。
他示意族人抬来几个大包裹,
食物、药材、工具...还有这个。
他亲自递给我一个小木盒。
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精致的骨雕护符,图案是交织的藤蔓与狼牙。
这是...
巫女的护符,能增强治愈能力。
石岩解释道,
灰影一直收藏着,说是在边境遇到的巫女给的。我想...应该属于你。
我好奇地拿起护符,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能量波动——
月牙印记剧烈发热,护符上的纹路竟开始发光!
玄也明显感觉到了什么,红眸猛地睁大。
怎么了?
石岩疑惑地问。
没什么。
我迅速收起护符,
谢谢你们的礼物。记得让病人多休息,多喝水。
送走族人后,我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门廊上。
玄立刻蹲下身检查我的状态,眉头紧锁。
只是累了。
我勉强笑笑,
你今天太帅了。
玄的耳尖微微泛红,转身去检查孩子们有没有受伤。
小星兴奋地围着他又蹦又跳:
玄叔!你打败了大熊!太厉害了!能不能教我?我也想那么厉害!
先长大。
玄揉了揉他的耳朵,然后看向安静的小雨,
你...找到月光草?
小雨点点头,突然扑进玄怀里,小脸埋在他胸口。
玄僵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动作轻柔得像捧着易碎的珍宝。
看着这一幕,我胸口又暖又疼。
这就是家的感觉...
完整、安全、充满爱。
14.
夜深人静。
孩子们熟睡后,我拿出石岩给的护符研究。
月光下,骨雕上的纹路似乎在流动,散发着微弱的蓝光。
你认识这个,对吗?
我轻声问坐在对面的玄。
他沉默良久,最终点头:
...母亲的东西。
这个答案让我心头一震:
你母亲是巫女?
玄摇摇头,明显不愿多谈。
我尊重他的沉默,转而将护符挂在脖子上。
它立刻与月牙印记产生共鸣,一股温暖的能量流遍全身。
玄...
我鼓起勇气,决定趁这个机会表白心迹,
关于我们...
睡吧。
他突然站起身,
明天...我走。
什么?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要走?去哪?
远行。
玄没有看我,
...很久。
我的心像被突然捅了一刀:
为什么?是因为今天的事吗?如果你不想回部落,我们可以永远留在这里...
不是部落。
玄终于转身,红眸中是我从未见过的痛苦,
是我。今天...你看到了。灰影只是开始。靠近我的人...都会不幸。
那不是真的!
我站起来,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你救了所有人!如果没有你,灰影可能已经——
巫婆没说错。
玄打断我,
我母亲...为救我而死。父亲...因我流放。现在你们...差点被波及。
那不是你的错!
是!
玄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刻压低,看了眼熟睡的孩子们,
我的血...不纯。力量...不稳定。今天控制住了,下次呢?
我上前想抓住他的手,却被他躲开:
玄,听我说——
照顾好孩子。
他后退几步,银发在月光下如流水般闪烁,
...忘了我。
说完,他瞬间化作银狼形态。
没给我任何挽留的机会,几个起落就消失在夜色中。
我呆立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枚护符,泪水模糊了视线。
这个固执的傻瓜!
他怎么就不明白,没有他的家根本不完整?
阿母?
小星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显然被吵醒了。
他看看我,又看看玄消失的方向,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
玄叔...走了?
我点点头,无法出声。
小星的嘴瘪了瘪,突然放声大哭:
不要!我要玄叔回来!他去哪了?我们去追他好不好?
哭声惊醒了小雨。
她弄清情况后,也红了眼眶,小手紧紧攥着我的衣角:
...找阿父回来。
阿父...
这是小雨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叫玄。
我蹲下身抱住两个孩子,泪水终于决堤:
好...我们去找他。明天一早就出发。
这一夜,我们三人挤在一张床上,像失去重要拼图的不完整拼图。
我摩挲着胸前的护符,下定决心——
无论玄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找回来。
让他明白他不是诅咒,而是我们最大的幸运。
黎明时分。
小雨突然从床上坐起,小手按在我的护符上:
...这边。
什么?
玄叔...在那边。
她指着东南方向,红眸异常明亮,
我能...感觉到。
小星也跳起来,鼻子抽动着:
我也闻到了!玄叔的味道!
看来两个孩子都继承了一些特殊的追踪天赋。
我迅速收拾行装,带上足够的食物和水。
走吧,
我一手牵着一个孩子,
去把我们的家人找回来。
这边!
小雨拽着我的衣角,坚定地指向东南方的一条几乎看不见的兽径。
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
她手中的月光草叶片泛着微弱的蓝光,似乎在与什么遥相呼应。
小星趴在地上,鼻子紧贴着泥土:
玄叔走过这里!还有...血的味道?
他抬起头,琥珀色眼睛里满是担忧。
我的心一紧。
玄昨天战斗时受了伤,离开前都没让我好好治疗。
这个固执的傻瓜,该不会是一边流血一边赶路吧?
我们得快些。
我调整了一下肩上的行囊,里面装满了干粮、草药和一张简易兽皮毯,
小星,你能跟上气味吗?
小熊崽自信地点点头,一瘸一拐却速度不慢地走在前头。
15.
我们沿着兽径深入森林。
这里的树木比我们居住的山谷更加高大茂密,阳光几乎透不进来。
小雨手中的月光草成了唯一的光源,照亮前方几米的路。
阿母,玄叔为什么要走?
小星边走边问,声音里带着委屈,
是我们做错什么了吗?
我揉了揉他的耳朵:
不是你们的错。玄叔...他有些心结没解开。
因为那些人说他是诅咒吗?
小星皱着小脸,
可玄叔明明那么好!他教我做陷阱,给我做木头小熊,还每天晚上等我们睡了才去睡觉...
我鼻子一酸。
孩子们都注意到了玄无微不至的照顾,可他自己却始终认为自己会带来不幸。
看!
小雨突然停下,指着一棵大树的树干。
在离地约一米高的位置,树皮上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绝对是兽人的指甲留下的,而且很新鲜。
小星凑上去闻了闻:
是玄叔的味道!他在这里休息过!
我们加快了脚步。
随着深入森林,玄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明显。
折断的树枝,偶尔滴落的血迹,还有几个模糊的脚印。
他显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或许没想到我们会追来。
中午时分,我们在一处小溪边发现了玄昨晚的营地。
简单的草铺,熄灭的火堆,还有几块吃剩的骨头。
小星兴奋地四处嗅闻,而小雨则被溪边一簇发光的蓝色小草吸引。
月光草...
她轻声说,小心地触碰那些小草。
令人惊讶的是,被她碰过的草叶立刻舒展生长,转眼间就长高了一截。
阿母!快来看!
小星在溪对岸喊道,
玄叔往那边去了!
我们跨过小溪,继续追踪。
地形开始逐渐升高,树木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裸露的岩石。
远处传来隆隆的水声——应该是山间的瀑布。
突然,小雨停下脚步,小脸煞白:
...危险。
几乎同时,我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传来细微的震动。
远处山坡上,几块石头松动滚落...
山崩!
我一把抱起小雨,拽住小星,
快跑!
我们刚撤到一块凸起的岩石下,就听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
上方山坡整个塌陷下来,泥沙巨石如洪水般倾泻而下!
抓紧我!
我将两个孩子死死护在身下,绝望地看着铺天盖地的土石向我们涌来...
一道银光闪过。
巨大的冲击力将我撞倒在地,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睁开眼,我看到一个庞大的银色身躯笼罩着我们。
玄以兽形撑起了一个保护罩,用背脊承受了大部分落石的冲击!
玄叔!
小星哭喊着扑上去。
银狼抖落身上的碎石,变回人形。
玄的脸色苍白得可怕,嘴角渗出血丝,但红眸依然锐利:
你们...怎么在这里?
来找你啊,笨蛋!
我声音发抖,手忙脚乱地检查他的伤势。
后背、肩膀都是淤青和擦伤。
最严重的是右肋处,一片触目惊心的紫黑。
玄抓住我的手腕:
危险...不该来。
那你就不该走!
我甩开他的手,眼泪不争气地涌出来,
你知道孩子们多伤心吗?小雨叫你'阿父'了!
玄的红眸剧烈波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冷静:
为了你们好...我会带来不幸...
闭嘴!
我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按在身后的树干上。
这个动作让我们几乎鼻尖相贴,我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
松木的味道,混合着一丝血腥。
玄明显愣住了,银发凌乱地散在肩头,红眸微微睁大。
他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心跳快得惊人。
听着,
我咬牙切齿地说,自己的心跳也不遑多让,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血统,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我只知道,没有你,我们的家就不完整。
小星需要你教他成为真正的战士,小雨需要你给她编那些小玩具...
而我...
喉咙突然哽住,积蓄已久的情感终于决堤:
而我需要你每天晚上帮我梳头,需要你默默记下我喜欢的每一样东西,需要你...
玄的呼吸变得急促,红眸中泛起我从未见过的水光。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说你会带来不幸?
我继续道,声音因激动而颤抖,
那你知道遇见你后,我的能力变强了多少吗?
小星的腿伤好了,小雨开始说话了,我们有了一个家...
这算哪门子不幸?
一颗滚烫的泪水终于从玄的眼角滑落。
这个曾经独自对抗整个世界的兽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
...真的...可以吗?
他声音嘶哑,
我真的...可以拥有这些吗?
你不只是可以,
我松开他的衣领,转而捧住他的脸,
你本来就属于这里,属于我们。
玄闭上眼睛,额头抵住我的,肩膀微微发抖。
小星和小雨不知何时抱住了他的腿,三个我最爱的人都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过了良久,玄终于平静下来。
他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两个孩子:
...对不起。
小星立刻扑进他怀里,短胖的胳膊死死搂住玄的腰:
玄叔不许再跑了!不然...不然我就咬你尾巴!
小雨则默默拉住玄的手指,将一株月光草放在他掌心:
...回家。
16.
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向我:
有件事...你们应该知道。
他领我们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岩石区坐下,开始讲述他的故事。
我父亲...是银月部落的首领,狼族最强大的战士。
二十年前,他带队袭击了一个叫月隐的小部落,抓回了他们的巫女...
就是我母亲。
玄的声音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月光草:
按照传统,战利品属于胜利者。
父亲强迫母亲成为他的伴侣...
但后来,他爱上了她。
我握紧他的手,能想象到这种开始的爱情有多么复杂。
我五岁那年,母亲教我开始控制能力...月隐一族的力量。
玄继续道,
但被部落巫婆发现了。她说月隐之力是亵渎,会引来灾祸。
他的红眸暗了暗:
父亲不信,坚持保护我们。但一年后,部落遭到袭击...母亲为救我而死。
巫婆说是因为我的'污染'引来了敌人,父亲因此被弹劾、流放...我也被驱逐。
小星听得眼泪汪汪:
太坏了!那些人都太坏了!
后来呢?
我轻声问。
我试图去找父亲...发现他成了狐族的首领。
玄苦笑一声,
原来他本就有狐族血统。他收留了我,但狐族不接受我…
我继承了母亲的红眸,他们说这是'诅咒之眼'。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玄对自己的血统如此忌讳。
他被两个族群排斥,从小就被灌输不祥的观念。
所以你就开始独自流浪?
玄点点头:
直到遇见你们...我以为保持距离就能保护你们。
但昨天看到灰影攻击...我控制不住...
那不是你的错。
我坚定地说,
青叶种下的魔鬼藤才是元凶。而且...无论你跑去哪,小雨都能带我们找到你。
小雨突然从身后拽住我的衣角,小手摊开——月光草在她掌心微微发亮。
只有玄叔在的地方,会长月光草。
玄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这...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
月光草只有月隐一族能唤醒...传说他们的力量来自月亮女神。只有最纯净的血脉才能继承。
玄低声道,
但我血脉不纯…小雨更是完全不同的种族...
我摇摇头:
也许传说错了。或者...也许真正的'纯净'不在于血统,而在于心灵。
话音刚落,那个护符突然光芒大盛!
一道蓝光将我们四人笼罩,地面上的月光草疯狂生长,转眼间就开出了晶莹剔透的小花。
更惊人的是,玄肋下的淤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这...
玄摸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肋骨,红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小雨突然开口:
...阿父不痛了。
这句简单的宣告击碎了玄心中最后一道壁垒。
他一把抱起小雨,将她高高举起:
嗯...不痛了。
小星立刻闹着也要举高高,欢笑声在山间回荡。
我微笑着看着这一幕,胸口的暖流几乎要溢出来。
返程的路上,玄主动牵起我的手,十指相扣。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虎口处有长期握刀留下的茧,触感熟悉得令人心醉。
对了,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说你父亲成了狐族首领...那他现在?
玄的表情黯淡下来:
三年前病死了。临死前...他告诉我母亲的事。
说她其实不是俘虏...是自愿跟父亲走的,为了阻止两个部落继续厮杀。
我惊讶地睁大眼睛:
所以你母亲是...?
月隐一族最后的巫女。
玄望向远方,
她预见了部落的灭亡...选择用自己换取族人的安全转移。
这个转折让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玄的母亲不是受害者,而是一个为族人牺牲的英雄。
而玄自己,继承了这样高贵的血脉,却因为偏见和误解流浪半生...
我们会告诉孩子们这些故事。
我握紧玄的手,
你的父母是英雄,你也是。
玄没有回答,但扣住我的手指微微收紧。
我知道,这次他再也不会离开了。
17.
初夏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背上,但心里却清凉如水。
自从一个月前把玄抓回来后,我们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玄按照我的指示调整水渠,银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赤裸的上身肌肉线条分明,那些曾经遍布的伤疤如今只剩淡淡的痕迹。
自从坦白身世后,他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红眸中的阴霾渐渐被柔和取代。
好了!
我拍拍手,看着清澈的溪水顺着新挖的水渠流入菜园。
小雨立刻跑过去,小手轻触水面,某种蓝绿色的水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长。
完美!
我亲了亲女儿的额头,
这些水藻能让水质更好。
小星在菜园另一头训练,按照玄教的方法练习短距离冲刺。
他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跑起来像一阵小旋风。
玄每周都会抽出两天专门训练他。
而小雨则由我教导如何控制她日益增强的植物生长能力。
月。
玄走到我身边,递来一片宽大的树叶当扇子,
休息一会儿。
我接过树叶,趁机拉住他的手:
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玄挑眉等我继续。
自从表白后,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回避亲密接触,只在公开场合略显拘谨。
我想扩建我们的家。
我指向溪流对岸的平地,
那里可以再建几间树屋,接纳一些需要帮助的人。
什么人?
像曾经的我们一样的人。
我轻声说,
被部落驱逐的混血兽人、失去伴侣的雌性、残疾的幼崽...
你知道外面还有很多这样的存在。
玄的红眸微微睁大,显然没想到我会提出这样的计划。
我紧张地等待他的反应…
这毕竟是个重大决定。
...好。
最终他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但要有防御工事。
我欢呼一声,扑上去抱住他。
玄被我撞得后退两步,但还是稳稳接住了我,手臂环住我的腰。
我就知道你会同意!
我兴奋地说,
我们可以先建两间小屋,一间给路过的流浪者暂住,一间当储藏室。然后—
月。
玄突然打断我,指向溪水上游,
你看。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我发现溪水中有微弱的蓝光闪烁。
走近一看,竟是几块半透明的蓝色石头。
被水流冲刷得光滑圆润,内部仿佛有月光流动。
这是...?
玄弯腰捞起一块,红眸中满是震惊:
月光水晶...传说中月隐一族的圣物。
就是你母亲那一族?
玄点点头,小心地翻转水晶:
据说能增强治愈能力...只在最纯净的月隐圣地出现。
我和玄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这片山谷可能不仅仅是普通的地块。
我们需要探索上游。
我决定道。
留下孩子们看家,我和玄沿着溪流向深处走去。
随着海拔升高,溪水中的月光水晶越来越多,最后几乎铺满了河床。
蓝光在水中荡漾,整条小溪看起来像流动的星河。
玄,看那里!
我指向一处被藤蔓遮掩的山壁。
缝隙中透出强烈的蓝光。
玄上前拨开藤蔓,露出一个洞穴入口。
我们小心翼翼地走进去,随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洞穴内部是个巨大的晶洞,四壁嵌满月光水晶。
中央有一池静水,水面倒映着水晶的光芒,宛如星空。
更惊人的是,池边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古老的文字。
你认识这些字吗?
我轻声问,仿佛大声会亵渎这神圣之地。
玄缓缓走近石碑,手指轻抚刻痕:
...是月隐文。'唯有心灵纯净者,方可见此圣地'。
所以这里真的是...
月隐一族的遗迹。
玄环顾四周,
可能是我母亲部落曾经的避难所。
一个想法突然闪过脑海:
玄,我们就把新家命名为'月光谷'吧。
在这里建立一个不分血统、接纳所有善良灵魂的部落。
玄的红眸在晶洞的蓝光映照下深邃如海。
他沉默良久,突然单膝跪地,握住我的手:
...好。
就这一个字,却让我眼眶发热。
我知道对他来说,同意与陌生人共享这片圣地是多么大的让步。
回程时,我们采集了一些月光水晶。
玄说水晶可以制成护身符,增强治愈效果。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
我们首先在晶洞入口处做了隐蔽处理,只告诉孩子们这个地方的存在。
然后开始着手扩建家园。
18.
一个月后。
第一批客人到来了。
一对猫族母子,母亲叫山花,带着一个先天眼盲的小女儿。
她们被原来的部落驱逐,因为盲童被视为不祥之兆。
请留下来吧。
我握住山花颤抖的手,
你的女儿会很安全,说不定...我们还能帮到她。
山花泪流满面地接受了邀请,成为月光谷的第一位新成员。
当晚,我们举行了简单的欢迎仪式。
小星大方地分享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
小雨则牵着盲眼小女孩的手,带她触摸各种植物的叶子,描述它们的形状和气味。
看着这一幕,玄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无需言语,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曾经也是这样被世界抛弃的人,现在却能为他人提供庇护。
随着时间推移,月光谷的名声悄悄传开。
越来越多的异类找到这里——
混血兽人、残疾战士、被诬陷的巫医...
每个人都带着伤痕,每个人都渴望被接纳。
我和玄成了这个小小社区的领导者,但并非以传统部落的方式。
我们更像是家人。
共同劳作,分享收获。
我的生命之触能力随着幸福感的提升而不断增强,现在已经能为整个社区提供基础医疗。
玄则负责训练年轻兽人战斗技巧,保护家园安全。
孩子们也在茁壮成长。
山花的女儿恢复了视力。
小星已经能独自猎到小型猎物。
小雨则发展出惊人的植物控制能力。
月光谷的第三年春天。
我们已经有了二十多位常住居民,树屋扩建到了十座,还建了公共厨房和集会所。
菜园和药圃的产出不仅能自给自足,还能与路过商人交换必需品。
而我和玄的关系...
虽然早已如伴侣般生活,却始终没有正式举行仪式。
不是我不想,而是每次提起这个话题,玄就会变得异常沉默。
我猜他心底仍有些许顾虑。
关于他的血统,关于诅咒的阴影...
直到那个特别的夜晚。
阿母,闭上眼睛!
小星神秘兮兮地拉着我的手,
有惊喜!
我配合地闭眼,任由他领着我走了一段路。
夜风轻柔,带着月光草特有的清香。
可以看了!
睁开眼,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站在晶洞前的小空地上。
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梦幻般的花园。
月光下,一片银蓝色中站着月光谷所有居民。
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块发光的月光水晶。
玄站在正中央,银发披散,身着崭新的皮甲。
令我惊讶的是,他手中竟捧着一束真正的鲜花——
在这个兽人世界极其罕见的奢侈品。
月。
他向我伸出手,声音有些颤抖。
我走过去,心跳如鼓。
玄深吸一口气,突然单膝跪地,这个动作引起周围一片惊叹。
三年零四个月...前,
他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红眸直视我的眼睛,
你问我...能不能拥有幸福。今天...我想问...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戒指。
月光水晶雕琢的指环,内部仿佛有星河流动。
月...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我的眼泪瞬间决堤。
我扑上去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愿意,一千次愿意。
欢呼声中,玄为我戴上戒指,然后是一个深情的吻。
他的唇温暖柔软,带着微微的颤抖。
当我们分开时,我惊讶地发现他眼角有泪——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玄流泪。
诅咒之子...也会哭吗?
我轻声调侃,为他拭去泪痕。
玄握住我的手:
不是诅咒...是祝福。
婚礼在一周后举行。
按照传统,新娘和新郎要互相赠送手工制作的礼物。
我送给玄一件亲手缝制的披风,内衬绣满了月光草的图案;
玄则送给我一条月光水晶项链,他说这样即使分开很远,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存在。
仪式结束后,我们坐在晶洞前的花园里,看着孩子们和居民们围着篝火跳舞。
小雨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正教几个小朋友用月光草编花环;
小星则成了年轻兽人们的领头羊,组织着一场热闹的摔跤比赛。
想过会这样吗?
我靠在玄肩头,看着这派欢乐景象。
...从未。
我笑着捏了捏他的手:
幸福吗?
玄转过脸,红眸在月光下深邃如酒。
他没有回答,而是用一个吻表达了一切。
在这个曾被世界遗忘的角落,我们创造了属于自己的传说。
诅咒化为祝福,伤痛结出硕果。
而爱...
爱让一切不可能成为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