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一人千面
很快千面郎君就成为了刑部大牢的狱吏,做了一个小小的班头,专司看管女囚。当天就季兰与袁真就因涉及谋逆大罪,为防止女囚之间串供,二人各自单独一间关押。
当夜千面郎君就单独审讯了袁真,问道：你可认识贾馨
袁真说道：认识,是我的未婚夫。
千面郎君叹道：我是贾馨的朋友,他想尽办法,托大理寺的朋友让我进来,带一封信给你。
千面郎君递给袁真一封信,说道：看后即焚,断然留不得。
袁真颤抖的双手接过贾馨的信,只见信上满是贾馨对袁真的哀思,以及贾馨耗尽家产,决意救袁真出来,请袁真千万要坚持。袁真双手将信捧在胸口,不由得嚎啕大哭。
千面郎君的眼泪竟然也夺眶而出,说道：你是不知道啊,只怕贾馨已自身难保。
袁真吃惊地抬起头,问答：我夫君为何会自身难保
千面郎君叹道：贾大人历尽千辛万苦,尝尽人间心酸,来到长安,流落街头,靠给人写墓碑,卖字为生,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又被圣上钦点翰林,眼看大好前途。哪知道你被牵扯进入谋逆大案。朝堂之上,诡谲莫测。他虽然决意救你,一不留神,就会落人口实,抄家灭门。
袁真又惊又怕,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苦苦哀求道：求大人救我夫君,求大人救救他。他历尽艰辛,好日子才刚刚开头啊！
千面郎君仰天长叹,含泪说道：你隔壁的李季兰是死罪,很快就要处决。为今之计,你若肯化装成李季兰,你死无对证,别人也奈何不得贾大人。我来之前,贾大人就托我告诉你：他这一生,非你不娶。
袁真想起季兰曾经说过的话,泪如雨下,哭道：大人你就替我易容吧。不论他是为何,只要他好,我今生也值了。拜托你带话给他,娶个好女子,好好过一生。
千面郎君也感动不已,说道：你放心去吧,贾大人一定会厚葬了你,好让你来生再投胎富贵人家。
袁真哭道：富贵我早已不奢求,惟愿来生平安。倘若他真的没有负我,我能寻得夫君,再续前缘,我就死而无憾了。
千面郎君说道：你把八字告诉我。
袁真问道：我未婚夫知道我的八字。我们是去道观里合过八字的,他怎么会忘记我的八字
千面郎君拿出一张黄纸,放到袁真面前,说道：牢里这么多人,同名同姓的不知道有多少,我哪知道你是不是我要找的袁真再说了,没有你的亲笔,我拿什么去向贾大人交代你写在纸上即可,他一看就自然明白。
季兰眼看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谋逆大罪,岂有能活着出去的道理想着这些日子无谓的坚持,季兰泪水不停地涌。与其在这尘世受苦,不如一了百了,重新来过,只可惜对不起自己肚子里还没有见天的宝宝。季兰一想到孩子的父亲,又恨不得亲手掐死这孩子。有时孩子在肚子里踢腿玩耍,季兰老来得子,又觉得万分珍贵怜惜。用两眼估算了一下距离,两道墙距离不超过三米,需要快速助跑,否则撞不死自己,反而连累肚子里的孩子,跟着活受罪。
季兰用手捂着肚子,哭着对孩子说：娘亲对不起你,让你来到这世间受苦。你若是降生在这牢里,这一世,除了痛苦,就是痛苦。宝宝要坚强,娘亲陪着你一起去死。来生我们再相见,你要愿意,我做你娘亲,继续爱你；或者你做我娘亲,我把欠你的,都还给你。季兰站在墙角,奋力往前冲。
突然季兰看见前面一道金光,自己的两腿如同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虚空中观世音菩萨站在面前,声音如同从极遥远的山谷传来：李季兰,外面有人正在救你,不可以轻生自戕,误了孩子性命。
季兰望着菩萨,两腿不自觉得跪下,弯腰匍匐下身子,哭成了一团。
转天千面郎君就审讯季兰。千面郎君问道：你可认识陆羽。
季兰一言不发。
千面郎君用手指蘸了水,在季兰的面前写下小白二字。季兰的泪水瞬间就涌了上来,夺眶而出,沿着脸颊无声的淌了下来,一颗颗掉在地上。
千面郎君小声说道：我是小白的朋友,他想尽办法托大理寺的朋友让我进来。外面的人正在设法营救你和袁真。
季兰泪眼娑婆地点了点头。
千面郎君叹道：你若是有了朱泚的身孕,必死无疑。你如今孩子还没有出生,一尸两命。你若被处斩,少不得会捎带上袁真。袁真愿意和你易容,否则你们三人都难逃一死。
季兰知道替身是大罪,倘若东窗事发,连累的不只是她与袁真二人,眼前的人能有几分可信,尚不能确定,于是沉默不语。
千面郎君眼看季兰的眼珠转动,微微一笑说道：你身上有一块贴身玉佩,上面有镜心二字,玉佩的下面,就在你乳沟正中,有一颗粉红的桃花痣。你在姑苏玄真观发烧,汗出如洗,陆羽替你擦洗全身,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季兰依然怀疑,问道：刑部大牢之中,易容岂有这么容易。
千面郎君叹道：确实不易。早知如此,我就不接这活了,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易容形似不难,神似则极难。但袁真要易容为你,神似并不难,毕竟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见过你的真面目。看你坐姿,双手置于胸前,显然是要保护自己。但两手并未抱拳,却一手靠前,一手靠后,进可攻,退可受。究其实,内心很虚弱,为了避免受伤,以攻为守,四处出击。你身上的铠甲去了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写着一个假字。既然没人见过真的你,那假的就是真的,她只需要学习目光闪烁,口不对心就可以了。你要易容为袁真,神似就很难。毕竟袁真天性真诚,而你生性狡诈。你切记,少说话,尽可能不说话。还需要少在牢里走。走路时切记收紧臀部,肚脐紧贴腰背,尾椎前旋,脚内旋,不要外撇。至于袁真,我会教她如何放松骨盆以及甩臀。
季兰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千面郎君,单刀直入地问道：袁真能否不死
千面郎君暗自佩服季兰的聪慧,摇摇头,说道：不是你害的。
醉吟
张氲
去岁无田种,今春乏酒材。
从他花鸟笑,佯醉卧楼台。
下调无人睬,高心又被瞋。
不知时俗意,教我若为人。
入市非求利,过朝不为名。
有时随俗物,相伴且营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