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母亲再一次倒在血泊之中。
这是我永远的噩梦。
一
我是一个普通男高中生,即将迎来人生的转折点。成绩普通
、长相普通、性格普通的我,是普通到极点的普通人。
然而这样的我,却有一个特点。
不,准确来说,是缺点。
对,不要看,只要不看就可以了。我被护士安慰着,紧闭双眼。
这个彬彬就是逊啦,看个血就会晕倒,还不如妹妹,太逊啦……
说出这句话的,是我的妹妹,并且,和我同一个学校,初中部。
在父亲再婚的那天,我的义母带来了她。她的头发是纯白色的,又喜欢穿纯白色的衣服,整个人就像一个白色的雕塑,却不是古希腊的画风,而是新一代二次元猫脸画风,简直是异世界穿来的女孩。
我的名字叫做余彬,而她叫做余筝。
她的本名其实应该叫刘筝,这是她亲父亲的姓氏,不过母亲改嫁,便将姓氏一起改了。
切,等虫子飞你脸上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恐怖了。谁都有害怕的东西,何况,我这是童年阴影。我装作镇静,眼睛却不敢睁开,
还有,少看那些抽象二创,别人本意是反侵犯。还有,女孩子应该矜持,端庄,大方……
妹妹皱起眉头：你这是哪来的满清余孽,看来已经是正黄旗通天纹水平了。
抽完血的我按着棉签,生怕溢出一些不敢看到的红色液体。
弱鸡,菜就多练。妹妹比了一个倒大拇指。
你又玩烂梗,小心哪天被我发到小蓝书,下头下头。我装着她平时的样子。
你才是,虾头男。
算了,不和你计较,小女生嘛,不讲道理的。我装作无可奈何。
呵呵,哥哥已经没话说了,那就是我赢了,废物,绷。
你是从哪学的,斗应,慢肘,dilidili,小彩书
你管我从哪学的,反正这都是好文明,是现代人的体现。妹妹捋起头发,洋洋自得。
那我就是原始人了我说。
原始人,启动！
真拿你没办法,现代的孩子就这样,难以理解,不如不理解。
切。
很多人其实不知道,妹妹其实是令人厌烦的生物,具有大白鹅的攻击性和癞蛤蟆的难缠性,并且跟蟒蛇一样缠着你,烦不胜烦。
可是,她是我的妹妹。
二
我现在的父母,其实关系甚好,如胶似漆。
比如,父亲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余彬啊余彬,你为什么是余彬呢如果你是另一个你妈,那我岂不是拥有两个你妈
而母亲则会说：余彬啊余彬,你真是我最爱之人,的儿子啊！我太爱你,的爸爸了！
而我则会说：你们能别哔哔了吗
今天,19点31分,母亲在做饭,父亲在看母亲。
而我则坐在饭桌前,看父亲母亲做的饭,什么时候能好。母亲经常为了被父亲盯着而延长做饭时间,这实在是不能理解。
就像他们最初就是一对夫妻一样。
这个世界有很多人遭受过痛苦,甚至有人说人生就是来受苦的。
可我从来不苦,这个世界充满希望。
即使我的亲生母亲倒在血泊之中,可是大家都敬重她,似乎她是为大家而死。
事实上,那天我回到家,房间里一股铁锈味,我就知道,我的母亲死了。
她早就会死的,抑郁症晚期,自杀欲望极强。
可是大家没有把她当做病人,而是当做一个母亲,这是奇怪的,毋庸置疑。
后来父亲跟我说,年轻的时候,母亲帮助过很多人,所以大家才敬重她,我才恍然大悟。
母亲的血,是我最害怕的东西,地板上一大片的血是,胳膊上一道道的痕迹也是。
三
吃完晚饭,我照例出门散步,阴暗的光线却会给人一种神秘和闲适,夜风很凉,就像刚融化的冰块贴在肌肤上。
我不禁打了个寒噤,随后裹紧双臂。
早知道该添件外套的。
老哥！
听到这个贱贱的声音,我就知道妹妹来了,她平时不和我一起散步,今天也许是想换换心情。
哎,臭妹妹,何时来的
刚刚。
风吹过树叶,发出风吹过树叶的响声。
我觉得,不如我们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吧。我如此提议。
不好,多危险。
不觉得探险很帅吗
不觉得。
我们就这样走着,说着话,我也感觉没那么冷了。
因为注意力被转移了吧。
这条路的路灯有好的有坏的,坏的就完全暗下去,从来没人修理过。风似乎增大了,就像是路过海边,隐隐约约甚至有种鱼腥味。
是幻觉吧。
我如此想着。
前面的路被禁止通行的提示牌堵住了,似乎是要施工。明明昨天还是很正常,可以通行的,真是不幸。
也真是幸运。
我有理由绕路,享受吓妹妹的乐趣了。
哎呀,你看,不能过,这不怪我吧。我一脸可惜,心里却暗喜,这回让你知道我的厉害,还敢说我胆小
那就原路返回。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倔,探险啊,小孩子都喜欢的吧。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青少年,青少年,你懂吗妹妹似乎有些怒意。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这样,她平时不是这个性格,从不耍脾气,虽然是个贱贱女孩,可是一直很乖。
好吧,不去就不去,你错过了很多。
能错过什么踩到杂草中的狗屎的机会
去去去,恶心。
明天还是周末,你准备去干什么呢我突然兴起问出这个问题。
我啊,要去给同学庆祝生日,还要买一个大大的！熊。
哦,就是你之前说攒了两个月零花钱要买的不错嘛,大大的熊,我也想要。
那等我有了钱,给你也买一个。
ok。
ok。
四
风还是很大,夹杂着腥味,就像大海边。
我决定吓妹妹一下。
妹妹,你走前面,我有点害怕。
哎,真拿哥哥没办法,逊！妹妹双手比了个倒大拇指。
找到机会啦,开溜。
我以我多年练就的神出鬼没技法,趁妹妹炫耀那个熊有多大时,偷偷从妹妹后面溜走。
我极为自信,自从我有了这个技能,同学总是被我突然出现在身后吓一跳,还从没人能看穿。
扒过灌木丛,我偷偷躲进一个大树后面。
等等,前面是什么,好像是,海！
不可能不可能,我仔细一看,前面是一连串的鸟居,鸟居的尽头,有水光反射。
不对啊,鸟居不是外国的吗
我决定看一看,踏着红木板路,周围似乎有乌鸦的叫声,一个小女孩的雕像摆在道路的右边。
仔细一看,这个雕像像是睡着一样,眯着眼睛,嘴角流着口水。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雕像。
总感觉怪怪的,回去吧。可是,好像又快到了,现在回去多亏啊。
思索了片刻,我决定继续前进,不为别的,因为我是唯物主义战士,不惧牛鬼蛇神。
又走了大概六七十个台阶吧,周围的乌鸦不再鸣叫,似乎静静地睡去了。
道路的尽头,并不是海。
银光闪烁着,在这银光之下,是如同仙泽的小型湖泊。
好美……
可是……
也许是太累了吧,我有点晕。
五
一个晃神,我的面前穿着居家睡衣的女性,躺在了血泊中。
血不断向四周蔓延,而我的腿僵直,随后无法行动。
晕眩感又一次袭来。
不,是恐惧。
无止境的恐惧。
如同妹妹看到产着卵的无数巨型蜘蛛。
无法逃离。
晕眩下的我,最终倒地。
在最后的余光中,一只巨大的蜘蛛抬起一只前肢,撑起了我。
六
最后的我,似乎闻到了不正常的味道。
那是无法想象的强烈血腥味,是仅凭一个女人的血绝对无法达到的味道。
我看到一座女孩雕像,嘴角流着血液,眼睛是一个空洞。
笑着,如同春天盛开的无数花朵的集合一般美丽。
当我醒来,妹妹就躺在我的床边,流着口水,沾湿了被褥。
她守了你一夜,说一定要看到你苏醒。我的母亲说道,
她真是个好孩子,其实她很喜欢和你玩,班里的人跟她都不对付,她说只有你才是她的朋友。
谢谢。其实我也由衷地喜爱着这个妹妹,每次说她很烦,可是却还想和她一直一直做亲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
又说了几句话,母亲就抱着妹妹离开了,我独自在床上回忆着这个噩梦。
真实,而又奇异。
是的,我一直觉得这是个梦。
但是我却听到了陌生的声音,明明那是从我父母口中发出的：那孩子,以后怎么办啊。我们恐怕没法养育他了。
窗外父母的影子映在薄窗帘上,而我却又感受到了恐惧。
他们,是谁为什么,没法养育我了。
不对不对,他们的声音这么陌生,那么我的妹妹呢
我寻觅着我妹妹的声音,可始终无法找到,她应该不在这里。
不对,冷静一下,之前也许是幻听,我可能最近神经衰弱,常做噩梦也是精神衰弱的症状之一。
这么说就说得通了,对啊,我神经衰弱。
太好了,我神经衰弱。
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眼睛要袅袅了。
这么久以来父母的声音,一直都是以前那样,可现在,像是从来没听过。
他们真的是我的父母吗
如果他们不是,那我的妹妹呢
我看到被褥一滴一滴浸湿,雨越来越大,已经无法停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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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今天来了几个人,说是某个局的,要带我做调查。
可我什么坏事都没做,当然是拒绝了。
他们强行给我戴上手铐,撞开了阻挡他们的父母。
那车是一辆迈巴赫,我从来没坐过那么贵的车,可却是戴着手铐。
他可能要觉醒了。副驾座上的人如此说,他有着健壮的身材,寸头。
嘘……司机比了个手势。
哦哦,对不起。
车从一些我从没有走过的路一直行驶着。
周围的树木本来是桐树,在我睡了一觉醒来后,又变成了巨大树叶的,我从未见过的大树。
大概是南方吧,没有人会把人带到这么远去调查吧。
可我无所谓,我也许没有一个亲人了,在这个陌生人的世界,一切都无所谓。
不知名的鸟叫的婉转动听,天气是阴天,四周都是微微潮湿的感觉。
我也许想要继续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很想睡觉,就像是吃了很多褪黑素。
睡一觉也好,可是也许又会做噩梦。
可是还是睡一觉吧。
八
妈妈,你在干什么啊
妈妈的笑容是那么阳光：我给你洗尿湿了的被子啊
我的脸一下子红了：我才不会尿床呢！
那这是什么呢妈妈拿着我的战绩向我展示,那个印记就像一个大象,会从鼻子喷出水柱的大象。
肯定,是妈妈尿的。
哈哈哈,那可能是妈妈尿的吧。妈妈爽朗地笑出声来。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沉默寡言,胳膊上有着很多刀痕呢
我不记得,也许是从某一天,突然就这样了,毫无征兆。
人真的是很奇怪,为什么总是伤害自己,让人无法理解,我就不会。
妈妈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的时候,就是一切美好的顶点。
好吃,像是五星级酒店一样好吃！我赞不绝口。
那,你吃过五星级酒店了
没有,但我觉得五星级酒店就应该是和这道菜一样的味道。我指着一道土豆炒肉说道。
五星级酒店才不会有这样的菜呢。妈妈又笑了,妈妈真是爱笑。
会的。
会吗
会的。
这一次,我估计是被减速带的震动震醒的,感觉头脑乱乱的,什么都理不清。
随后,又倒在地上。
妈妈,疼吗
……
我给你拿创可贴。
嗯。
妈妈我第一次做饭,好吃吗
好吃。
妈妈脸上始终淡漠,没有表情,回答的声音更像是要病死的老太太。
妈妈愣了一会儿,突然抱住我,把我吓了一跳。
妈妈,怎么了
妈妈停顿了一会儿,说道：
孤独。
九
最后一个样本吗可恶,人类这个物种终究是埋没在历史里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人说着,似乎很用力。
人类知道真相后会如何年轻的记者说道。
无尽的孤独,会将他们带入绝望的深渊。中年人满脸不甘心,抑郁症,我们是从来无法体验到的,因此资料极少,根本不可能将其治愈。
是吗但人类埋没在尘埃里,与我们何干记者说道。
出去,你给我出去！中年人愤恨至极。
记者无奈：那打扰了。
随后门外传来低语：高高在上的研究员就是不一样啊,看不起我们小记者。
啊！记者被一只蜘蛛腿绊倒了。
对不起,对不起,没看到你。
记者举起一支前肢指着对面：你没长眼睛啊！
随后愤愤离去。
一位青年学者对中年人说道：人类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呢为什么如此辉煌的他们,会面临灭绝
十
2051年,核武器被人们全部消灭,人们称之为：和平纪元。
2089年,生化战争席卷全球。动植物遭遇变异,有的灭绝,有的则变得更为强大。
2091年,变异生物武器被经常用于战争,取得卓越战绩,人类数量锐减。
2092年,快速变异,且针对灵长类的厄运肝病毒席卷全球,人类数量再次遭遇锐减。
2095年,大部分入选人类进入太空,寻找出路,地球上只留下少数人类。
2100年,人口锐减为80000人。
2120年,所有未感染人类移居格陵兰岛,寻找生存的最后可能。
2200年,巨蛛快速进化成智慧生物,并从人类历史寻找科技成果,迅速发展。
2250年,巨蛛种群达到1亿只,科技水平远超人类。
2060年,最后的厄运肝病毒被消灭,人类延续拥有了可能。
2270年,最后20个人类被接到温带,为了研究,将其认知改变,从而觉得与自己是同类。
2100年,倒数第二个人类抑郁症身亡。人类最后科技退化时进行的献祭仪式在湖城发现,而这里,是最后一个人类存活的地方。
十一
我见到了长着八条腿的巨大蜘蛛,这时候,我才知道妹妹为什么害怕虫子了。
毛茸茸,穿着白大褂,带着眼睛,本不该害怕的,可是他这个体型,实在是接受不了。
对不起……我双手合十,准备开溜。
蛛爪勾住我的衣领：别走。
我转过身来,浑身颤抖：别,别吃我……
你在胡说什么中年人装作自己与他是同类的样子,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这么大的蜘蛛站在我面前,还会说话！你还问我怎么了
完了。中年人放下我,转过身去,随后传出一声：ε=(ο｀*)))唉。
中年人告诉了我一切关于人类的事。
人类是如何废除核武器,又是如何用生化武器,变异生物武器将自己逼入灭绝。
不,还没灭绝,还有我一个独苗。
无所谓,也就是我爸妈,确实养育了我吗他们不是什么怪物,而是另一种智慧生物
那可太好了！我要回到爸妈身边,还有我的妹妹身边！
无论他们多么怪异,可是他们爱我啊！
青少年人,最缺爱了。
你不感到孤独吗中年人疑惑不解,他们理解不了抑郁症,也理解不了我的心情。
不孤独,有人爱着我,无论他是人也好,是蜘蛛人也好,是猫猫人也好,是狗狗人也好,是外星人也好……
停停停。中年人对着周围的人说道,也许,人类并不全都会因为发现真相而抑郁也许。那20个人有19个都是容易抑郁群体
有可能。
十二
我回到了我的家里,拥抱了我的蜘蛛妈妈,蜘蛛爸爸,蜘蛛妹妹,然后和他们说了爱你。
十三
余彬,人类是怎么上厕所的呢我之前都被告知不能暴露你的身份,所以一直没问。我同桌用水汪汪的好奇眼神盯着我。
抱歉,无可奉告。
那你们能和我们生孩子吗
你瞧瞧你问的什么问题。我假装愤怒,想了想：不可能不可能啊,亲缘关系差的远着呢,你生物怎么学的。
校园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第一次和我敞开心扉。
我才知道,巨蛛人和人类一样,有着七情六欲,但是乐观程度极高,挫折应对能力极强。
怪不得能在这种世界存活下去。
人类这种生物,跟巨蛛人比起来,还是非常弱小。无论是科技方面,还是心态方面。
也许他们从小拥有无限的爱,可以释放给无数身边人,让一切都充满幸福。
可是人类不可以,或者说,少数可以。
大多数人需要一个必需品来维持生活,那就是爱意。
我也不例外,但是巨蛛人的爱,又何尝不是爱呢他们和我除了长相外,其他地方相似处太多了。
我喜欢上他们了,这种被无限的爱包围的生活,是那么的美好。
十四
老年的我抱着妹妹的孙女,在阳台下看夕阳。
这个小女孩问了我一个问题：
为什么人类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能够听懂,思索了很久很久。
当夕阳落下的那一刻,无边无际的世界都陷入了黑暗。这里的太阳仍旧会升起,明天,妹妹的孙女就要上幼儿园了,也许会遇到很多朋友,大家都让世界充满爱意。
世界是那么的美好,简直美不胜收。智慧生物也许永远存在于这个宇宙,前赴后继,永不停息。
伯公,你睡着了吗
十五
2168年,人类宣告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