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月公主在寒冬腊月行乞时被皇室寻回,身着破旧男装却难掩清贵之姿。左手腕的莲花胎记成为身份铁证。
入住听云宫首日便遭遇女配一云裳郡主的虚伪示好,对方腕间玛瑙手串暗藏玄机,暗示其与龙门镇血案的联系。
通过倒叙展现三年前灭门惨案,养母临终前用鲜血掩盖公主胎记,兄长陆明修拼死相护的惊魂之夜。
看似完美的认亲过程暗藏蹊跷,皇帝对胎记的异常执着与皇后眼中转瞬即逝的冷光,为后续真假公主之争埋下伏笔。
公主借祈福之名设计云裳自伤,在对方腕间留下与灭门案凶手相似的伤口,开启以血还血的复仇之路。
第一章 听雪归
腊月廿三的雪粒子像碎玉似的砸在青石板上,我蜷在醉仙楼后巷的草垛里,看着对面点心铺子蒸笼里冒出的白气。
破陶碗里躺着半块发霉的栗子糕,是今早城西刘员外家的小厮施舍的——他本要拿去喂狗。
小乞丐,唱个曲儿就给你个肉包子。
醉醺醺的酒客踢了踢我的草鞋,腰间的金丝蹀躞带晃得人眼花。
我裹紧身上打满补丁的粗布袄子,把冻得通红的脚趾往稻草里缩了缩。
这身男装是三年前阿娘拿旧被面改的,袖口早已磨得发亮。
忽然街角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玄甲卫兵如黑云压城。
我抓起陶碗要跑,却见当先一匹照夜白直冲而来,马上人锦衣玉带,玄色大氅上金线绣的龙纹在雪光里灼人眼目。
殿下不可!
老太监尖利的嗓音刺破寒风。
马蹄在我鼻尖前半寸堪堪停住,雪沫子扑了满脸。
那人的描金马鞭挑起我蓬乱的发髻,腕间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左手。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
我下意识捂住手腕,却被两个侍卫架着胳膊拎起来。
粗麻衣袖被猛地扯开,雪地里忽的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那个狰狞的疤痕下,半朵赤色莲花胎记正在苍白的皮肤上妖娆绽放。
老太监抖着手捧来明黄绢帛,我瞥见寻皇室血脉几个字,喉头突然泛起铁锈味。
三年前那个雨夜,阿娘用剪子划开我手腕时滚烫的泪,混着血水渗进粗陶药罐的裂缝里。
臣等接驾来迟。
玄甲卫哗啦啦跪了一地。
我盯着锦衣少年腰间玉佩,上好的羊脂玉雕着五爪蟠龙——那本该是我兄长陆明修赶考时带着的传家宝。
銮驾进朱雀门时,我数着辇车上的玉铃铛。
九九八十一声脆响后,朱漆宫门在暮色中轰然闭合,像只巨兽吞下了最后一缕天光。
这便是听云宫。
引路宫女提着琉璃灯,火光在描金廊柱上跳跃。
我踩过青玉阶上未扫净的积雪,忽然听见环佩叮咚。
月洞门转出个鹅黄襦裙的少女,腕间玛瑙手串红得刺眼。
云裳给妹妹道喜。
她伸手要扶我,指甲上丹蔻像未干的血。
我盯着她袖口银线绣的云纹——与三年前那些黑衣人衣襟上的暗纹一模一样。
我反手扣住她手腕:阿姊既要道喜祈福,不如割腕献血以表诚心?
指尖按在她跳动的脉搏上,那里本该有个新月形疤痕。腊梅枝头忽然落下积雪,惊飞了檐角铜铃。
胡闹!
闻讯赶来的皇后凤钗乱颤。
我松开手盈盈下拜,云裳腕间已多了五道青紫指痕。
她藏在广袖下的手在发抖,像极了那夜阿娘握着剪子时的模样。
更漏声催到三更时,我躺在鲛绡帐里数床幔上的金丝雀。
这些鸟儿都被绣在笼中,倒是东墙那幅《寒梅傲雪图》里,有只墨雀正振翅欲飞。
我摸着枕下的银簪——这是离宫前兄长塞给我的,簪头还沾着药庐窗棂上的朱漆。
窗外飘来诵经声,我赤脚踩过波斯地毯。
推开雕花窗,正见云裳跪在梅树下焚香。
火星子溅在她杏色裙裾上,她慌忙去扑,玛瑙手串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
我倚着窗棂轻笑:阿姊当心,佛前失仪可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夜风卷着雪粒子灌进来,她猛然抬头,白玉耳坠在颈侧划出凌厉的弧线。
那对坠子晃得我太阳穴生疼。
三年前的雨夜,也是这样晃眼的白光。
阿爹把我和兄长推进地窖时,血顺着他的灰布直裰往下淌。黑衣人的刀尖挑开药柜,沉香屑混着血腥气在雨里发酵。
记住,你是陆家幺儿。
阿娘把我手腕按进滚烫的药汤,剪刀剜去皮肉时,我咬破了兄长的掌心。
地窖缝隙里,我看到绣着云纹的靴子踏过阿姊的尸体,她给兄长缝的香囊浸在血泊里,露出半朵染红的并蒂莲。
兄长背着我逃出火海时,城郊乱葬岗的野狗正在啃食一具女尸。
那姑娘左手腕血肉模糊,破旧的粗布衣裳却绣着宫中才有的双面苏绣。
梆子声惊破回忆时,掌心已被簪子硌出血痕。
我望着铜镜里那张与云裳三分相似的脸,忽然想起銮驾上皇帝抚过我胎记时的眼神。他的拇指重重擦过那个伤疤,像是在确认什么被掩盖的秘密。
第二章 听云劫
九十九阶白玉阶在朝阳下泛着冷光,我跪在祭天台中央,十二重玄色翟衣压得锁骨生疼。
礼官拖长的尾音在汉白玉廊柱间回荡,惊起檐角垂着的青铜惊鸟铃。
平月——
皇后染着凤仙花汁的指尖抚过金册,珊瑚护甲在月字最后一勾处顿了顿,
这个封号可还合意?
我望着她鬓边累丝金凤口中衔着的东珠,那抹莹白让我想起兄长殿试那日,阿娘特意给他煮的糖水蛋。
儿臣惶恐。
俯身时,翟衣上的金线牡丹擦过青砖,发出细碎的呜咽。
云裳站在丹墀下第三级台阶,杏色宫装绣着银线芍药。
她腕间的玛瑙串换了翡翠佛珠,此刻正被捻得咯咯作响。
我起身时故意晃了晃左腕,那道狰狞的疤痕从赤金嵌宝钏下探出头,如愿看到她的翡翠珠子突然断了线。
陛下有旨——
大太监尖利的嗓音划破寂静,
云裳郡主即日迁居清晖阁。
翡翠珠子滚落玉阶的脆响中,我缓步走到云裳面前。
晨风掀起她石榴裙的蹙金裙带,露出腰间系着的羊脂玉佩——本该是兄长进京赶考时的盘缠。
阿姊的玉佩倒是别致。
我伸手去碰,被她猛地拍开。
清脆的巴掌声惊飞了檐下的白翎雀,她掌心还沾着方才断线时勒出的血珠。
皇帝从龙椅上缓缓起身,九龙冕旒遮住了神情:云裳,你逾矩了。
陛下明鉴!
云裳突然扑跪在地,染血的掌心按在青砖上,
三年前臣女在慈恩寺祈福,亲眼见这女子与流民厮混......
她尾音突然发颤,因为我正用绣着金凤的云头履碾过她散落的翡翠佛珠。
我弯腰拾起那颗沾血的珠子:阿姊在佛前发愿时,可曾听过龙门镇的往生咒?
指腹抹过珠面血迹,在阳光下显出诡异的暗褐色。
三年前那场大火里,阿姊绣给兄长的香囊穗子,就是这个颜色。
皇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金丝帕子飘落在我脚边。
帕角绣着并蒂莲,针脚与阿娘教我绣的平安符一模一样。
我盯着帕子上的暗红血渍,忽然想起昨日太医诊脉时说,皇后这咳血之症,正是三年前痛失爱女时落下的病根。
陛下!
云裳突然抓住我的裙裎,
她腕间胎记定是伪作!臣女愿以血为证!
鎏金护甲撕开翟衣内衬,露出我昨日故意让她瞥见的朱砂痣——位置与真公主肩胛处的胎记分毫不差。
皇帝手中的茶盏突然炸裂,滚烫的君山银针泼在云裳手背上。
我看着那片迅速红肿的肌肤,想起三年前阿娘被药炉烫伤时,也是这样起了一串晶亮的水泡。
传旨。
皇帝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云裳郡主禁足清晖阁,无诏不得出。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我倚在听云宫的暖阁里把玩金剪刀。
案上铺着从内务府讨来的红绸,剪碎的布条堆成小山。
窗外飘来木樨香,混着新送来的安神香,熏得人昏昏欲睡。
公主,该用膳了。
新来的宫女捧着缠丝玛瑙碗,鹌鹑蛋大小的东珠耳坠随着动作轻晃。
我盯着她裙角沾着的紫藤花粉——清晖阁墙外才有的品种。
银匙搅动血燕盏时,我突然开口:这安神香味道特别。
宫女手一抖,燕窝泼在孔雀蓝釉碟上:是、是皇后娘娘赏的龙涎香......
本宫是说,
我拈起香炉里未燃尽的香饼,
这里头添的曼陀罗花粉,闻着竟比太医院配的还要醇厚。
宫女扑通跪地时,我正将香灰倒进准备好的荷包。
昨日兄长托人捎来的书信里说,陆氏医典记载,曼陀罗混着孔雀胆,便是杀人于无形的离魂散。
三更梆子响过,我披着玄色斗篷摸进西偏殿。
月光从漏窗斜斜切进来,照在墙角那口樟木箱上。铜锁早已锈蚀,轻轻一拧便开了。
最上层是件染血的婴儿襁褓,左下角绣着平月二字,针脚却比宫中绣娘粗糙许多。
压在下面的密信泛着黄,火漆印纹是朵残缺的莲花。
信纸展开时,霉味混着龙涎香直冲鼻端:
......腊月初三子时,龙门镇陆氏医馆......女童左腕......杀......
窗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我迅速将襁褓按原样叠好,转身时袖中银簪已抵上来人咽喉。
月光照亮那人腰间玉佩,五爪蟠龙的眼睛缺了半颗墨玉。
明修哥哥?
我手一抖,银簪在对方颈侧划出血线。
三年前兄长入京时,我亲手给这块玉佩换了青金石流苏。
黑影摘下蒙面巾,露出兄长清瘦的面容。
他左颊新添的刀疤从眼尾划到唇角,像极了阿爹药柜上那道陈年裂痕。
他们发现了。
兄长将染血的布包塞给我,
当年接生的稳婆临终前给了我这个。
粗布里裹着半块双鱼玉佩,鱼眼处嵌着罕见的血玉髓。我抚过玉佩边缘的齿痕,突然想起皇帝扶我上銮驾时,他腰间玉佩发出相似的碰撞声。
五更鼓响时,兄长已消失在晨雾中。
我望着镜中与云裳三分相似的眉眼,将染着兄长血迹的帕子投入香炉。
青烟腾起的瞬间,铜镜突然映出身后《寒梅傲雪图》上的题字——那落款日期,正是真公主夭折的三年前。
第三章 玉碎惊鸿
碎冰撞在琉璃窗上发出细响,我盯着铜镜里红肿的左颊,将浸了药汁的丝帕按在伤处。
药香混着血腥气在殿内弥漫,鎏金狻猊香炉吐出的青烟被穿堂风吹散,露出屏风后那抹杏色裙角。
公主,该换药了。
宫女捧着缠枝莲纹药匣跪在跟前,金丝楠木匣盖上的鸳鸯锁扣泛着冷光。
我瞥见她袖口沾着的紫藤花粉——昨日清晖阁才进贡的新品。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叮咚,云裳裹着银狐裘闯进来,发间红宝石步摇晃出血色光晕:妹妹这是怎么了?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就要触到我伤口,被我反手扣住手腕。
阿姊来得正好。
我拔下她发间金簪,尖头对准她咽喉,
昨日大皇兄这巴掌,可是阿姊献的计?
簪尾刻着的瑾字映入眼帘,正是皇后母家的族徽。
云裳突然凄声惨叫,腕间翡翠佛珠应声而断。
殿门轰然洞开,玄色蟠龙纹衣摆扫过门槛,大皇子手中的马鞭还沾着雪泥。
毒妇!
鞭影挟着风声劈来,我侧身避开时故意撞翻案几。
青玉药罐砸碎在地,褐色药汁溅上大皇子锦袍,现出点点猩红——昨日掺在伤药里的朱砂开始显色。
皇兄仔细衣裳。
我拾起碎瓷片划破掌心,鲜血滴入残药,
太医院给的止血散,遇朱砂会变作鸩毒呢。
血珠滚过瓷片上的蟠龙纹,那纹样与三年前黑衣人刀柄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大皇子瞳孔骤缩,镶金马鞭当啷落地。
我趁机将玉簪抵在颈间,锋刃压出一道血线:皇兄不妨猜猜,若是我此刻血溅听云宫,父皇会先查你鞭上的曼陀罗汁,还是云裳姐姐袖中的离魂散?
住手!
尖细的嗓音刺破僵局,黄门侍郎捧着圣旨疾步而来。
他身后跟着的太医正盯着满地药汁,山羊须不住颤抖。
陛下口谕,平月公主即日起移居听云宫正殿。
老太监目光扫过云裳惨白的脸,
清晖阁一应物件,皆由内廷司重新置办。
云裳突然疯了一般扑向碎瓷堆,却被大皇子死死拽住。
她精心养护的指甲折断在青砖缝里,嘶声喊着:那对鎏金嵌宝烛台是我母亲遗物!你们不能......
郡主慎言。
太医正突然开口,
先德妃娘娘的忌物,三年前就该随葬了。
他弯腰拾起块瓷片,上面沾着的药汁正缓缓变成深紫。
更漏声催到子时,我躺在正殿的沉香木拔步床上,盯着帐顶百子千孙图发呆。
兄长昨夜送来的密信还藏在枕中,信上说刑部旧档记载,十二年前德妃暴毙那晚,有个宫女抱着襁褓从角门逃走。
窗外飘来焦糊味,我赤脚踩过波斯地毯。
推开西暖阁的窗,见偏殿方向腾起火光。值夜太监敲着铜锣奔走,喊声混在风雪里听不真切:走水了......清晖阁......
我握紧袖中玉簪,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口鼻。
熟悉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兄长的声音贴着耳畔响起:他们要烧的是樟木箱。
他掌心有道新伤,血迹蹭在我颈间发烫。
云裳的八字庚帖。
兄长将染血的纸卷塞给我,
德妃表侄女的生辰,与真公主相差整三年。
纸角火漆印着残缺莲花,与密信上的印记严丝合缝。
五更鼓响时,我站在焦黑的清晖阁废墟前。
宫人抬出的尸首覆着白布,露出半截戴着翡翠镯的手腕——那镯子内圈刻着长乐永康,是皇后去年千秋节赏给云裳的。
公主节哀。
大太监躬身递上漆盒,
这是郡主旧物中寻得的。
盒中躺着烧变形的金锁片,正面平安二字依稀可辨,背面却露出半枚莲花暗纹。
我摩挲着锁片边缘的灼痕,突然想起昨日太医正查验药渣时,曾说这离魂散需用童子血做引。
远处传来诵经声,我望向皇后所在的凤仪宫,檐角铜铃正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第四章 凤仪劫
我数着凤仪宫前的金丝楠木台阶,九九八十一级,每级都刻着莲花纹。
昨夜火烧清晖阁的焦灰混在雪里,在朱红宫墙下晕出斑驳墨痕。
引路宫女腕间的翡翠镯子磕在鎏金宫灯上,发出空洞的脆响。
娘娘晨起咳了血,公主说话仔细些。
老嬷嬷打起珍珠帘,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我盯着她耳后新结的痂——与三年前阿娘被火钳烫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皇后歪在贵妃榻上,月白中衣领口绣着银线并蒂莲。
她手里捻着串菩提子,佛珠间隙露出指腹的茧子,那是常年握剪子的人才有的痕迹。
月儿给母后请安。
我跪在织金蒲团上,袖中荷包滑出半截。
里头装着今晨在清晖阁废墟找到的金锁片,烧焦的莲花纹正对着皇后榻边的婴戏图屏风。
好孩子,近些说话。
皇后伸手拉我,腕间翡翠镯滑到手肘,露出内侧暗红的划痕。
那是结痂多年的旧伤,形状像极了阿娘教我认药时画的当归草。
凤仙花染红的指甲抚过我左颊伤痕:瑾儿鲁莽,本宫已罚他跪太庙了。
她袖中掉出半块双鱼玉佩,鱼尾处的裂痕与我怀中那枚严丝合缝。
我佯装拾玉佩,趁机将荷包里的香灰洒在炭盆里。
青烟腾起的刹那,皇后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红梅似的血点:这安神香......
是云裳姐姐先前送的。
我轻拍她后背,指尖按在第三脊椎处——这是陆氏医书记载的咳血穴,
儿臣觉得味道特别,特来献给母后。
珠帘突然哗啦作响,云裳戴着素银簪冲进来,孝衣下摆还沾着香灰:姑母不可!
她伸手要打翻香炉,被我攥住手腕。
翡翠佛珠硌在昨日留下的淤青上,她疼得倒抽冷气。
阿姊这是做甚?
我掰开她掌心,露出被火燎出的水泡,
听说清晖阁走水时,阿姊的八字庚帖也不见了?
皇后手中的菩提子突然崩断,佛珠滚进炭盆发出爆裂声。
云裳猛地抽回手,孝衣广袖带翻了青玉药碗。
褐色的药汁在波斯地毯上洇出狰狞图案,像极了龙门镇那夜的血泊。
娘娘!大殿下他......
宫女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在看到我的瞬间噤了声。
她发间别着的紫藤花新鲜欲滴,这个时节只有暖房才养得出。
我忽然轻笑出声:皇兄此刻应在太庙悔过,莫非是来给母后请罪的?
袖中金锁片硌着掌心,昨夜兄长潜入太庙时曾说,大皇子后颈有块火焰形胎记——与十二年前烧死在冷宫的小太监一模一样。
皇后突然攥住我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月儿可听说过借命之术?
她染血的帕子拂过我颈间,凉意顺着脊椎爬上来,拿至亲骨血做药引,能续十年阳寿。
窗外惊起寒鸦,我望着她映在琉璃屏风上的影子,忽然想起阿爹说过,当归草若用童女血浇灌,会长出妖异的蓝花。
暖阁角落的青铜冰鉴正在滴水,与三年前地窖漏雨的声响渐渐重合。
娘娘!
云裳突然尖叫着扑向多宝格,撞翻了青瓷梅瓶。
藏在瓶中的密函散落一地,最上面那封火漆印着残缺莲花——与兄长送来的密信纹样分毫不差。
我抢先拾起信笺,泛黄的宣纸上字迹斑驳:......换子之计已成,惟陆氏女腕间莲纹需毁...... 墨迹在莲纹二字上重重晕开,像极了阿娘临终前按在我腕间的血手印。
皇后手中的茶盏突然朝我砸来,我偏头避开,热茶泼在多宝格的暗格机关上。
咔嗒一声,藏在《女则》后的雕花木匣弹开,露出半幅婴孩襁褓——右下角绣着平月,针脚却与听云宫那件截然不同。
这是!
云裳突然疯了一般撕扯襁褓,棉絮纷飞中掉出块长命锁。
赤金锁面刻着八宝纹,背面却用波斯文写着:永庆十三年,西域进贡。
我摸着袖中烧焦的金锁片,突然笑出声:原来阿姊才是真公主。
暖阁霎时死寂,窗外的雪粒子砸在琉璃瓦上,像无数细小的银珠滚过玉盘。
皇后喉间发出嗬嗬怪响,染血的指甲抓破了锦绣被面。
云裳瘫坐在满地狼藉中,孝衣沾着香灰与血渍,仿佛从地狱爬出的艳鬼。
更漏声里,我踩过那幅破碎的襁褓,金丝绣线缠在绣鞋上,像条垂死的小蛇。
多宝格暗格里还有封未烧尽的信,露出德妃亲启四字——正是陆氏医馆账本上消失的那页纸。
第五章 太液劫
凤仪宫的冰裂纹窗棂透进血色残阳,我摩挲着袖中两块残玉,听着更漏将最后一滴朱砂水咽下。
云裳撕碎的襁褓残片还躺在波斯毯上,金线在暮光里泛着冷芒,像极了阿姊当年绣嫁衣时用的南海鲛丝。
月儿。
皇后染血的指尖抚过我的眉骨,在触及那道浅疤时骤然蜷缩,
你长得越发像德妃了。
她腕间菩提子突然崩断,佛珠滚进炭盆,炸出几粒星火。
我俯身去拾,腰间的羊脂玉佩擦过她裙裾。
玉佩背面新添的裂痕里,隐约可见暗红血丝——这是昨夜兄长从乱葬岗女尸身上取回的证物。
娘娘当心烫着。
我捧起鎏金手炉递去,炉底曼陀罗香灰簌簌飘落。
皇后突然剧烈咳嗽,帕子上绽开的血梅染红了残玉,两块断玉在血渍中渐渐浮现出莲花暗纹。
云裳破门而入时,我正将血玉举到烛火前。
她孝衣下摆沾着泥渍,发间银簪歪斜,露出藏在鬓角的朱砂痣——位置与陆家灭门那夜,黑衣人首领面罩下的印记分毫不差。
妖女!
她劈手夺玉,锋利的断口在掌心划出血沟。
血珠滴在襁褓残片上,金线突然扭曲成莲花图腾——与皇帝冕服上的纹章一模一样。
殿外骤然响起鞭哨声,皇帝玄色龙靴踏碎满地残阳。
他腰间玉佩撞在剑鞘上,发出与残玉共鸣的嗡鸣。云裳突然攥住我的手腕,将染血的断玉按进我掌心:父皇!她盗取皇室秘宝!
陛下可知'双鱼泣血'的典故?
我任由鲜血浸透袖袋,取出兄长捎来的《南诏异物志》,
玉髓见皇嗣血脉则现莲纹,遇鸠毒则泣血。
书页间夹着片焦黑的丝绸,正是清晖阁大火中幸存的德妃手书。
太医正颤抖着捧来铜盆,当我的血珠落入玉髓裂痕时,整块残玉突然发出蜂鸣。
血线沿着莲花纹路游走,在玉心凝成颗浑圆血珠。皇帝手中的翡翠念珠应声而断,滚落在地的珠子拼出个弑字。
护驾!
大太监的尖叫中,云裳突然拔出金簪刺来。
我侧身避开时扯落她腰间香囊,晒干的当归草混着孔雀胆粉倾泻而出——这正是陆家医书记载的慢性毒药配方。
皇帝一脚踹翻云裳,龙纹靴碾在她染血的指尖:贱人!竟敢谋害......
父皇且看。
我撕开香囊夹层,露出盖着南诏王印的密函,
三年前龙门镇那场火,烧的可是南诏暗桩的账簿?
函角暗纹与兄长昨夜送来的边关布防图严丝合缝。
暮色吞没最后一丝天光时,我站在太液池曲桥上,望着被玄甲卫拖走的云裳。
她腕间铁链刮过汉白玉栏,留下与三年前地窖墙壁上相似的抓痕。池面忽然漾起涟漪,我数着第六道波纹时,背后袭来裹着龙涎香的掌风。
皇妹小心!
大皇子拽我避开的刹那,他后颈衣领滑落,露出火焰形胎记。
那印记边缘泛着青黑——正是陆家医书里鸠毒入骨的症状。
我顺势跌入池中,在刺骨寒流中攥住他腰间玉带钩。
浮出水面的瞬间,我对着惊惶的侍卫举起手中物证:浸透的密函上,南诏王印旁赫然盖着大皇子的私章。
第六章 菩提血
冬至寅时的雪粒子敲在千佛堂的琉璃瓦上,我数着腕间伽楠香珠,听着木鱼声与更漏渐渐重合。
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出经幡后那抹素白身影——云裳的缁衣下摆还沾着凤仪宫的沉香灰。
施主请回。
她手中佛珠捻得飞快,檀木珠子磕在青玉案上,每一声都像在数陆家药庐倒塌时的椽木。
我掀开幂篱,将鎏金食盒推过蒲团:阿姊可知漠北使臣昨夜进了含元殿?
盒中梅花酥裂开,露出夹层的密函,南诏王印旁盖着新鲜的漠北狼头戳。
云裳的佛珠突然绷断,檀木珠滚进香炉灰里:你待如何?
听闻漠北王帐的合卺酒里,要添一味孔雀胆。
我指尖抚过她腕间新结的痂,那里还留着铁链磨出的血痕,
恰如三年前你喂我阿娘的那盏茶。
窗外的诵经声忽近忽远,我数到第九声钟响时,云裳突然攥住供桌上的烛台。
滚烫的蜡油滴在手背,她却像察觉不到疼似的:你若敢伤他......
阿姊说的是大皇兄,还是...
我抽出她袖中半截密信,
这位南诏来的琴师?
信纸浸过羊奶,显出暗红的漠北文——兄长说过,这是边境斥候用的密写术。
千佛堂的门轰然洞开,穿玄狐大氅的漠北使臣踩碎满地月光。
他腰间弯刀镶着血玉髓,刀柄纹路与陆家灭门案现场的脚印完全吻合。
平月公主安好。
他汉话说得流利,尾音却带着狼嗥般的颤音,
我们大王听闻,中原公主的喜服要用百鸟羽织就?
我起身时故意碰翻经卷,泛黄的《地藏经》里滑出半片金箔——正是清晖阁大火中缺失的房契残页。
云裳突然尖叫着扑来,被使臣一把钳住手腕:郡主这是急着出家?
本宫替妹妹梳头吧。我拔下她发间桃木簪,青丝散落的刹那,袖中银剪已铰下一缕,佛门讲究六根清净,阿姊这三千烦恼丝,不如献给太庙长明灯?
殿外忽然响起环佩叮当,皇后扶着鎏金手炉进来,炉口飘出的青烟带着熟悉的曼陀罗香。她凤屐踩住云裳落地的发丝:漠北王求娶的是平月公主。
母后!
云裳挣开束缚扑跪在地,孝衣领口滑出块双鱼佩,
您答应过德妃娘娘......
啪!
皇后一巴掌掴在云裳渗血的腕间,翡翠镯裂成两半:拖去剃度!
她转身将鎏金匕首按进我掌心,
月儿,你兄长在漠北军营等了你十二年。
我抚过匕首鞘上的狼头纹,想起昨夜兄长送来的密信。
信上说陆家医馆地窖的焦尸手中,攥着半片漠北狼骑的青铜甲。
卯时三刻,我站在汉白玉阶上看着云裳受戒。
戒刀刮过头皮的声响像极了阿爹捣药的白玉杵,断发落入铜盆时泛起血沫——原来她在发根藏了毒囊。
从此世间再无云裳郡主。
大太监捧来玄铁度牒,
唯有妙法庵净尘师太。
我接过圣旨时,掌心擦过卷轴暗纹。金丝银线织就的漠北地形图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狼头标记处正是兄长标注的南诏暗桩。
公主,该试嫁衣了。
宫女捧来缠金丝的鸑鷟裳,羽衣下压着封火漆密信。我摸着信角残缺的莲花印,想起皇帝今晨塞给我的虎符——那上面还沾着云裳的胭脂。
更衣到一半,忽闻外头传来骚动。
我扯断腰封珍珠冲出殿门,见大皇子赤足站在太液池冰面上,手中长剑挑着个渗血的包袱:好妹妹,这份新婚贺礼可还喜欢?
包袱滚落裂开,露出陆明修染血的暗卫腰牌。
冰层下的锦鲤突然翻起肚白,混着血水的冰洞中浮出半截漠北狼头旗。
第七章 朱砂咒
立春那日,我站在重华宫的琉璃檐下看宫人扫雪。
金丝炭盆里爆出个火星子,正巧落在绣着漠北狼头的嫁衣上,烧出个铜钱大的窟窿。这嫁衣本该熏着苏合香锁在樟木箱里,而今却摊在青玉案上,像片被撕碎的晚霞。
公主,该用安神汤了。
新来的宫女捧来缠丝玛瑙碗,耳后新点的朱砂痣红得妖异。
我盯着碗底沉淀的褐粉——这是三日前从云裳禅房搜出的孔雀胆。
殿外忽然传来环佩脆响,皇后扶着鎏金手炉进来,炉口飘出的青烟裹着曼陀罗香。
她今日未戴护甲,素手抚过嫁衣破损处:月儿可知,漠北王帐的合卺酒要用朱砂染杯?
我拔下发间金簪挑破指尖,血珠坠入茶盏:母后说的是这种朱砂?
殷红在碧螺春里化开,凝成朵莲花模样——与阿娘临终前在我腕间画的往生咒一般无二。
皇后的手炉突然落地,滚出的银霜炭在波斯毯上烧出焦痕。
她腕间菩提子缠住了我的金丝腰链,佛珠上长乐未央的刻痕正对着窗外那株老梅——三年前,云裳就是在这棵树下埋了陆家的医典。
娘娘!不好了!
大太监跌进来时踩碎了冰裂纹瓷盘,
妙法庵传来消息,净尘师太她......
我拎起嫁衣疾奔,金丝雀在梅枝上惊飞。妙法庵的柏木门半敞着,穿堂风卷起满地《金刚经》残页。
云裳歪在蒲团上,缁衣领口敞开,露出心口处的朱砂痣——那位置与真公主画像上的胎记分毫不差。
阿姊这是何必。
我蹲身拾起空了的青瓷瓶,瓶底残液泛着熟悉的蓝光——正是当年毒杀阿爹的西域奇药碧落黄泉。
春桃突然从经幡后扑出,染着丹蔻的指甲直取我咽喉:毒妇!你逼死郡主!
她袖中滑出把镶着东珠的匕首,刀柄云纹与三年前黑衣人佩剑的吞口如出一辙。
我侧身避开时扯落她腰间香囊,晒干的当归草混着孔雀胆粉倾泻而出。皇后踉跄进门,正好看见女配二将毒粉扬向我的嫁衣。
护驾!
侍卫的刀鞘击在春桃后颈,她栽倒在云裳尸身旁,袖中掉出半块双鱼佩——鱼眼处的血玉髓正与皇帝赐我的那块严丝合合缝。
大皇子踹翻供桌冲进来,玄色蟒袍沾着香灰:父皇已到前殿,你这冒牌货......
皇兄不妨先看看这个。
我将染血的嫁衣碎片按在他腕间,金线遇血浮现出漠北文字——正是他昨夜与南诏使臣密谈的盟约。
皇帝踏入禅房时,我正握着云裳冰冷的手。
她腕间铁链刮痕下,隐约可见半朵赤莲胎记——被药水刻意掩盖的印记,此刻正在孔雀胆的作用下缓缓浮现。
父皇可还记得这个?
我扯开衣襟露出肩胛,被火钳烫伤的疤痕下,藏着用朱砂刺入的陆氏族徽,
当年母后为保亲子,将真公主与陆家女调换,却不知接生嬷嬷留了双生印记。
女配二突然挣扎着嘶吼:陛下!她肩上明明是狼头刺青!
话音未落,大皇子后颈的火焰胎记突然渗出血珠——那形状与漠北死士的烙印分毫不差。
我拾起青瓷瓶碎片:三日前清晖阁搜出的'碧落黄泉',瓶底刻着南诏王庭的蛇纹。
碎片在晨光中映出蛇目状的暗纹,正与大皇子腰间玉佩的浮雕重合。
皇帝手中的翡翠念珠突然断裂,珠子滚过云裳苍白的脸:将这两个逆子押入诏狱!
侍卫拖走大皇子时,他蟒袍下摆扫翻了长明灯。
火舌舔上云裳的缁衣,在那朵赤莲胎记彻底显现前,将她化作青烟一缕。
第八章 鹤顶红
我数着诏狱墙上的血手印,第九十九道抓痕处嵌着半片染血的指甲。
月光从气窗漏进来,照在春桃腕间的玄铁镣铐上,那锁链纹路与三年前捆阿爹的牛筋索一模一样。
招了吧。
狱卒将烧红的烙铁按在《陆氏医典》封皮上,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在牢房弥漫。
书页间飘出片晒干的当归叶,叶脉在火光中拼出个弑字。
春桃突然挣断镣铐,染血的指甲直取我咽喉:你这冒牌货!
她袖中滑出的匕首镶着东珠,刀柄云纹与大皇子佩剑的吞口严丝合缝。
我侧身避开时扯落她腰间香囊,孔雀胆粉混着曼陀罗籽倾泻而出。
皇后赐的翡翠镯突然炸裂,碎片扎进春桃眼窝:贱婢!竟敢私藏禁药!
娘娘明鉴!
春桃捂着眼嘶吼,
三年前是郡主让老奴在陆家药炉添的鹤顶红!
血泪从她指缝渗出,在青砖上凝成朵赤莲——与云裳腕间被药水掩盖的胎记一模一样。
大皇子踹翻刑架冲进来,玄色蟒袍沾着诏狱的霉斑:父皇已请来钦天监正,你这妖女......
皇兄不妨先看看这个。
我将染血的医典残页按在他腕间,墨迹遇血浮现漠北文字——正是他私通南诏的密约。
纸角火漆印着残缺莲花,与皇帝密室中的玉玺暗纹分毫不差。
春桃突然暴起,断指甲抠进大皇子后颈的火焰胎记:当年冷宫那场火,是你亲手点的!
脓血从胎记中喷涌,带着腐尸味的黑烟腾起——正是陆家医书记载的鸠毒入骨之症。
皇帝踏入牢房时,我正用银剪挑开女配二的衣领。
她锁骨下的新月疤痕渗着蓝血,与真公主画像上的胎记位置分毫不差。
染血的帕子飘落在地,露出夹层的换子密诏——盖着德妃私印的绢帛,边角还沾着接生嬷嬷的指血。
陛下可认得这个?
我举起从诏狱暗格找到的鹤顶红瓷瓶,瓶底蛇纹映着月光,在墙上投出南诏王庭的图腾。
大太监突然惨叫,他捧着的玉匣里跳出只碧眼蟾蜍。
那毒物跃到女配二伤口处,将蓝血吸成墨色——正是三年前毒杀阿爹的西域蛊虫。
拖下去!
皇帝碾碎翡翠念珠,珠子滚进血泊拼出弑字。
侍卫拽走大皇子时,他后颈胎记突然炸开,飞溅的脓血在医典上烧出个修字——正是兄长陆明修名讳中的最后一笔。
五更鼓响时,我站在太庙前看宫人扫雪。
玄色祭服下摆沾着诏狱的霉斑,袖中那页染血的医典正巧被风吹开,露出夹层的生辰帖——陆明修的真实八字,与玉牒记载的皇子生辰相差整整一轮。
第九章 血诏惊魂
诏狱的滴水声在子夜格外清晰,我摩挲着腕间新结的血痂,看烛火在女配二瞳孔里投出跳动的鬼影。
她褪色的缁衣领口沾着鹤顶红的残渍,锁骨下那道新月疤正在渗着蓝血——与云裳棺椁里那具焦尸的伤痕如出一辙。
老奴招......
春桃枯槁的手抓住铁栅,腕间镣铐撞出凄厉的声响,
两年前中元节,郡主在慈恩寺见到个手腕带莲纹的乞儿......
她话音未落,大皇子踹翻了桐油灯。
跃动的火苗舔上《陆氏医典》残页,焦糊味里浮出漠北文字。
我抢在典籍焚毁前泼出冷茶,水渍在青砖上凝成个弑字——正是三年前阿爹药柜暗格里的密符。
那乞儿左腕的赤莲胎记,比真金还真!
春桃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的火烙痕。
焦黑的皮肉间隐约可见忠仆二字,与德妃陪葬品中的铁烙模分毫不差。
皇帝手中的翡翠佛珠突然绷断,珠子滚进血泊:接着说。
郡主命老奴侄儿带二十死士,在龙门镇外的乱葬岗......
春桃喉头发出咯咯怪响,猛地吐出半截舌头。
血沫喷溅在诏狱墙面的《大安律例》上,正巧淹没了弑主二字。
大皇子突然拔剑抵住我咽喉:父皇!这妖女肩上的狼头刺青......
我反手扯开衣领,火把照亮肩胛处的旧疤。
被烫伤的皮肉下,金粉刺着的陆氏族徽正泛着幽光——这是兄长用西域秘药绘制的暗记,遇热则显。
皇兄不妨也验验后颈。
我指尖扫过他蟒袍领口,染着曼陀罗汁的护甲划过皮肤。
暗紫的火焰胎记突然渗出血珠,在诏狱的阴风里凝成南诏图腾。
女配二突然暴起,断舌的嘴喷出血箭。
染毒的血液溅在刑架的铁链上,腐蚀出与阿爹脚镣相同的纹路。
她染血的指尖在青砖上划出歪斜字迹:真公主......龙门镇......双生子......
皇帝手中的龙泉剑突然出鞘,剑气削断我半截青丝。
发丝落地时,藏在其中的金箔密信随风展开——正是兄长从漠北送来的婚书,末尾印着与云裳遗物上一模一样的莲花火漆。
陛下可还记得这个?
我掏出怀中残缺的襁褓,金线在血光里游成漠北山河图。
暗格里掉出的接生嬷嬷手书,赫然记载着永庆三年冬至,德妃诞下的本是龙凤双胎。
大皇子突然跪地嘶吼:这妖女连滴血验亲都不敢......
那便验罢。
我划破手腕,血珠坠入钦天监正捧着的青铜鼎。
鼎中清水忽的沸腾,浮现出十二年前接生嬷嬷溺毙太液池的景象——她手里攥着的,正是调换婴儿的染血襁褓。
十章 寒潭骨
我站在太庙的青铜鼎前,看着自己的血珠在冰水中凝成赤莲。
鼎身饕餮纹突然转动,露出暗格里泛黄的宗谱——永庆三年冬月廿三,德妃名下赫然写着龙凤双胎,次女夭。
陛下!
钦天监正突然指向我颈间,那道浅疤在香烛下泛着金光。
三年前黑衣人刀锋划过时的灼痛突然复苏,混着血腥味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十三岁那年的雨夜,兄长将我塞进药柜时,我透过缝隙看到阿姊被长枪钉在门板上。
她的血顺着青砖缝流到我藏身的暗格,浸透了给兄长缝的状元糕。黑衣人的靴底碾过碎瓷片,云纹暗绣在闪电中忽明忽暗。
此乃陆氏女!
刑部尚书突然呈上焦黑的襁褓残片,
三年前龙门镇大火,臣在废墟中找到此物。
金线在烛火中扭曲成莲花,与德妃陪葬的婴孩裹布纹样完全一致。
云裳突然从经幡后冲出,素白缁衣下摆沾着朱砂:父皇!她肩上疤痕是臣女亲手......
你没死?我回过神来,阿姊说的是这道么?
我扯开衣襟,被烫伤的皮肉下浮现金粉刺青。
兄长从漠北送来的西域幻药开始生效,疤痕在众目睽睽下化作振翅玄鸟——正是皇帝梦中神女图腾。
大皇子突然咳出黑血,后颈胎记炸开的脓疮里爬出碧眼蝎子。
那毒物尾针直指女配一眉心,却在触及她腕间佛珠时轰然自焚——珠串内藏的磁石正与兄长暗器机关相克。
传漠北使臣!
皇帝砸碎翡翠镇纸。当使臣的弯刀映出我重瞳时,钦天监正突然跪地高呼:天降玄鸟,庇佑大安!
我趁机将染血的宗谱残页投入香炉,火舌舔出暗藏的地宫图。
兄长昨夜送来的密信中说,真公主的尸骨就封在寒潭下的玄铁棺里,棺盖上刻着调换婴孩的懿旨。
五更鼓响时,我站在寒潭边看玄甲卫打捞。铁索摩擦声惊飞夜枭,云裳突然挣断镣铐扑来。我们一同坠入刺骨深潭时,她腕间佛珠在暗流中炸开,荧光粉染亮了潭底那具小骸骨——左手指骨套着与我一模一样的赤金嵌宝钏。
第十一章 双生劫
寒潭的湿气还凝在鬓角,我跪在太庙的蒲团上,看香灰坠入青铜鼎。
大皇子佩剑撞在鎏金柱上的声响惊起梁间玄鸟,那畜生爪间抓着半片染血的襁褓——正是昨夜从潭底尸骨身上扯下的。
这玉佩分明是陆氏女的物件!
大皇子将羊脂玉佩砸向香案,五爪蟠龙纹在烛火中扭曲,
三年前陆家幺女及笄礼,本王亲眼见陆明修将此玉系在她腰间!
我抚过玉佩边缘的刻痕,那里藏着阿姐用绣针划的宁字:皇兄可知,双鱼佩需浸过至亲血方能现形?
指尖伤口未愈,血珠滚落玉面,裂纹中忽的浮出陆长宁三个小楷——正是阿姐的闺名。
女配一突然从经幡后转出,素白缁衣沾着香灰:陛下,臣女愿与妹妹共祈国运。
她腕间佛珠擦过我手背,檀木珠内藏的银针在袖中寒光一闪。
三清殿的铜盆盛着无根水,我捻香时故意碰翻烛台。
滚烫的蜡油溅在女配一袖口,她藏在广袖里的匕首顺势刺来。我侧身避开要害,锋刃仍划破肩头,血珠坠入铜盆,将水面染成赤色。
父皇!她不是......
女配一突然扯开我衣襟,肩胛处的玄鸟刺青在血光中振翅。
她染着孔雀胆的指甲抠进旧伤,金粉混着脓血滴落,在水面凝成个弑字。
皇帝手中的龙泉剑突然出鞘,剑气削断女配一发带。青丝散落的刹那,她后颈露出新月形烙痕——与寒潭尸骨颈椎上的印记分毫不差。
滴血!
云裳将铜盆举过头顶,
若她真是皇家血脉......
话音未落,大皇子割破手指,血珠坠入盆中竟与我的血相融。水面忽的腾起青烟,浮现出十二年前德妃将双生女交给接生嬷嬷的幻象。
我趁机扯断颈间红绳,阿姐的玉佩坠入铜盆。
水面下的陆氏族徽与玄鸟刺青重叠,在血水中凝成完整的双鱼图腾。钦天监正突然跪地高呼:双生共命,天佑大安!
云裳癫狂的笑声惊飞殿外寒鸦,她撞向鎏金柱前嘶吼:龙门镇三十八条人命......
血溅在《陆氏医典》残页上,显出暗藏的换子诏书——盖着德妃私印的绢帛,边角还粘着接生嬷嬷的指印。
第十二章 龙门祭
祭天台的青铜鼎腾起三尺高的血雾,我握着从云裳掌心拔出的匕首,看刀刃上的蓝血在月光下凝成霜花。
她喉间的血窟窿正对着北斗七星,像极了三年前阿姊被长枪贯穿的伤口。
磕头。
我拽着女配一的发髻,将她的脸按进血泊,给龙门镇三十八口冤魂谢罪!
她的额骨撞在汉白玉砖上,碎响混着更漏声,竟与当年药杵捣碎鹤顶红的节奏重叠。
皇帝手中的龙泉剑突然劈开祭坛帷幔,露出藏在暗格的玄铁棺椁。
棺盖上的莲花锁应声而裂,寒气裹着具幼小骸骨涌出——那孩子左腕套着赤金钏,断裂的指骨间攥着半块双鱼佩。
这才是真公主。
我扯开衣襟露出肩胛,金粉刺青在寒气中化作赤莲,
当年德妃为保亲子,将双生女调换。
冰晶沿着胎记纹路蔓延,在皮肤上凝出完整的皇室图腾。
云裳突然抽搐着笑出声,断指在血泊中划出歪斜字迹:你......早知......
我踩住她手腕,靴底碾碎藏在指甲盖里的毒囊:是,我八岁便知自己是陆家养女。
大皇子从阴影中走出,后颈的火焰胎记正渗着黑血:妖女!你伪造......
皇兄该换药了。
我掷出寒潭底找到的青铜匣,匣中密信遇风自燃,显出南诏王庭的蛇纹,
这鸠毒的解药方子,还是你亲手交给云裳的。
信纸灰烬里躺着枚带血的银针——正是当年刺入阿娘心口的凶器。
钦天监正突然敲响星轨盘,二十八宿的位置正与龙门镇布局吻合。当云裳的血溅在井宿星位时,空中忽的炸开焰火,映出兄长率漠北铁骑攻破南诏暗桩的捷报。
陛下可还记得这个?
我举起从玄铁棺取出的玉玺,底部的受命于天四字正与寒潭尸骨口中的血诏吻合,
这才是传国玉玺,您腰间那块...... 皇帝踉跄后退,佩玉坠地裂成两半,露出内层的南诏蛇纹。
云裳突然暴起,残肢勾住我的赤金钏:你这贱......
话音未落,兄长从梁上射出的玄铁箭已贯穿她眉心。
箭翎上的陆氏族徽在血光中泛金,与祭坛浮雕的玄鸟图腾严丝合缝。
我踩过云裳僵硬的指节,将染血的襁褓抛向星轨盘。
金线在月光下游成完整的漠北地图,兄长昨夜送来的狼头旗正插在南诏王庭的命脉处。
平月接旨——
大太监颤抖着展开圣旨,明黄绢帛上晕开的血渍拼出个赦字。
我望着太庙檐角惊飞的玄鸟,听见龙门镇方向传来往生咒的诵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