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小哑巴。
宗政昶是个小喇叭。
相亲时：
他一口气聊跑了18位话痨子。
我一口气啃光了18个鸡爪子。
皇帝眼睛都亮了：天作之合呀。
成亲1年,宗政昶把我气得开口骂街了。
1 青楼孽缘
我与宗政昶的孽缘。
起于青楼！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酒足饭饱之后,伸了个懒腰不小心踹翻了桌子上的箱子。
一打开：哦豁。
居然是张陈年欠条。
上面详详细细记载了六哥欠我3两银子。
如今这世道,物价飞涨,京郊的地皮涨得比铺子还快,因此,这3两银子利滚利怎么也该赶一赶房价进度吧?
我喜滋滋揣着欠条去青楼寻六哥讨债。
可六哥是个脚底抹油比狐狸还狡猾的街溜子。
一见我溜得比兔子还快。
他逃。
我追。
他插翅难飞。
很可惜。
插翅难飞的六哥,想了个坑爹法子。
他随手抓了位俊俏的、长衫折扇、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和他互换了身份。
当我喜滋滋把六哥压在热热闹闹的街面,他脸朝地,我开启催债模式。
我拍西瓜似拍他脑瓜子：
拍两下：还！钱！
六哥疼得吱哇乱叫,耳朵尖尖都红了：
姑娘,有话好好说,打劫吗?你说个数,我回头让家丁给你送银子来。
我心头一股无名火蹭蹭蹭往上窜,心道：
六哥你这穷装蒜的,欠我3两银子赌债还给我装失忆,哪来的钱养家丁。
这声音不对?
没关系,六哥哥最擅长变声！
我更用力一拍他后脑上,咚咚响,这西瓜快熟了。
六哥受不了了：
啊,疼,姑娘你说话呀,哪怕你要严刑逼供,也得画个考试范围吧,你到底要我招什么呀?
我闻言更怒。
我是个小哑巴,六哥不是头一日知道,当众揭短?好样的。
今日不给你点颜色,我就不叫周扒皮。
噼噼啪啪连拍七下。
周！扒！皮！催！你！还！钱！
2 街头风波
据说！
当时的情景,乱成一锅粥。
都可以炖了。
落入耳中的惨叫,清晰可闻。
是被我压在身下的六哥嗷嗷喊：
皇兄,救命,有人要行刺本王。
印入眼帘的惊讶,不似作伪。
是藏在人群凑热闹的六哥,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枚鸡蛋。
最后。
是老大,他与一位雍容华贵,气度不俗的青年匆匆赶来,驱散了围观群众后。
二人笑眯眯瞧着生无可恋,被我拍得差点口吐白沫的宗政昶。
怎么说呢?
二人表情,一个比一个幸灾乐祸。
老大啧啧叹道：
你小子也有今日?
果真遇见克星了。
我一时愣了。
克星?
他克我,还是我克他?
这话得掰扯清楚撒。
3 黄金诱惑
当晚。
我和宗政昶都被约谈了。
雅室,香烟袅袅一柱,端地好雅致,老大颀长的身影被倒映在窗台下,轮廓极其清俊,唯独脸上一块银制面具,颇煞风景。
他语重心长：
小十九呀,想不想嫁人?
声音平稳、语调和缓,貌似我可以拒绝。
我一手握笔,在白纸上落下娟娟两字：
不想。
这时,老大笑眯眯从桌上抽起那张白纸,撕成两半,把不这个字,团成团,轻飘飘丢进一旁的废纸篓。
摆在我眼前的,是老大慈眉善目的脸,以及一个大大的想。
我吧嗒吧嗒落泪了。
大颗大颗泪滚落下来,濡湿了白纸,那个小小的黑字被化开。‘
太欺负人了。
老大盯了我一阵,道：
皇室连夜送了聘礼,5000两黄金,小十九你若实在不愿意,老大我还是给你拒……
我没给他把话说完整。
笔一丢。
眼泪还没擦干。
双手紧握老大的手,黑漆漆的眼睛,噗灵噗灵盯着他,我眨眼,再眨眼。
老大似乎读不懂的表情?眉锋紧蹙,抬腿做势去退婚。
我急得上蹿下跳。
阿巴阿巴地抓起笔,摊开一张瘦巴巴的纸,用行书楷书隶书写了3个大字。
嫁、嫁、嫁。
老大颇为无奈,伸手狠狠敲我头。
小十九呀,这是嫁郎君,不是骑大马。
真是掉钱眼子里的姑娘。
我被他敲得脑壳疼。
没关系。
那可是5000两黄金呀。
这一晚,我睡得很安详,趴在黄金堆里睡死过去。
4 洞房谜局
转眼到了新婚夜。
可洞房进行的不太顺利。
王爷嘛,总有点傲娇。
也比较难搞：
所以,你嫁给本王,只是贪图那5000两黄金?
宗政昶挑起眉峰时,青涩高傲,肤白胜雪。
他有一双极其漂亮的眼睛,他眉眼处与那日在街头看笑话的青年,有五分相似。
他倒影被烛光拉得颀长,落在窗户上,落在地上,也落在我心巴上。
我得承认。
从他轻轻挑起我的喜帕时,那只修长的手,令我胸口老鹿猛地一撞。
差点忘了自己嫁进王府的初衷。
当然不止为了那5000两聘礼。
我是个暗卫,负责刺探消息的那种。
可惜年年入不敷出,兼职放债和讨债。
此次奉旨嫁进王府,纯粹是被老大忽悠了,命我刺探宗政昶有无谋反之心。
只要他不谋反,我位置稳如泰山。
我能说吗?
我不能。
于是我随手拉起宗政昶的手,用指尖沾了酒水,轻轻划拉几笔：
对耶。
他掌心温暖潮湿,汗水黏腻。
我指甲盖轻轻一划。
宗政昶手狠狠一抖,刚想抽回去,奈何我力气太大。
这时,宗政昶眼神时而晦暗,时而炽热,他比我高了一大截,低下头盯着我长长的睫毛发呆。
讷讷问：
你叫什么?
我继续攥着宗政昶发烫的手。
鬼使神差写自己的名字：
周扒皮。
不对,不对,不对。
我签借条签顺手了,随手就是一个周扒皮。
果然,宗政昶手稳了,嘴角却一抽一抽,像是暧昧气氛被浇了一盆冷水。
我赶紧划拉几下。
像在纸上迅速划掉错误答案。
长长的指甲划过手心,宗政昶又想往回抽,被我攥得死紧。
我必须纠正他对我的第二印象。
至于第一印象。
哎,不提也罢。
周泱泱。
我名唤周泱泱。
宗政昶眼睛亮了,少年眉眼在烛光衬托下,分外柔情,夸道：
泱泱,泱泱。
明明是普通的名字,被宗政昶在舌尖滚了一圈,再吐露。
一瞬间,变得缱绻,仿佛是动人情话。
完了。
我胸口那头老鹿又开始乱撞了。
我赶紧按死那头老鹿,让它悠着点。
可它砰砰砰想要撞南墙似的。
嗯。
我心里咕噜噜冒起了泡泡,真跟宗政昶过日子也不是不行。
我没想到。
这念头起早了！
俗话说的好：好男人在市面上是不流通的,何况天上掉下的皇族?
5 梦话记录
烛火被熄灭。
丫鬟婆子被赶跑了。
这晚。
我和宗政昶忙得腰都直不起来！
入宫谢恩时,他两腿都是软的,踩在地上跟踩棉花似的。
我扶着颤颤巍巍的他磕头那一刻。
我很确定,皇上和皇上身边的老大。
一块想歪了。
临出门时,皇上御赐了补品,钱帛。
宗政昶见到流水般的补品,眼睛都黯了。
我见到流水般的钱帛,眼睛都亮了。
回府时,老大拍拍我的肩：悠着点,小十九。
我若有所思点点头。
老大的意思,让我好好当王妃。
我说过,我打心里愿意跟他试试,好好过日子。
洞房那晚。
我真想试试,能不能和宗政昶百年好合。
在他脱衣准备就寝时。
我羞羞答答把外衫给褪了,露出肚兜一角。
忽然。
宗政昶激动了。
两眼放光。
可算找到新话题切入点。
然后——
拉着我讨论了足足一个时辰肚兜工艺刺绣问题。
他唾沫横飞,像青蛙呱呱叫：
泱泱,你长得漂亮,可肤色不够白,不适合这肚兜的颜色。
泱泱,你肯定被商家骗了,这工艺一看就粗制滥造,不是京中成衣坊出品。
泱泱,这红肚兜不行,太大了,显得空荡荡的,不适合你。
我跟你说,泱泱呀,为夫知道你是个钱串子,可钱哪里都能省,唯独不能省衣食住行。
尤其是女人呀,红颜易逝,难道真等七老八十牙都掉光了,用光秃秃的牙床,喝白粥,啃银子?
……
一个时辰过去了,我以为他说累了,谁知他灌了口茶,准备继续。
我忍。
我忍。
我忍无可忍。
他定时欺辱我没办法开口骂他。
于是拎着他的后颈子,跟拎小鸡崽儿似的,把人高马大的宗政昶拎上屋顶,环着他的腰,绕着王府跑了10圈。
宗政昶恐高。
他吓得嗷嗷惨叫。
惹得王府里臭不要脸的嬷嬷丫鬟,凑一堆嗤嗤傻笑。
王爷好久没这么笑了。
不,王爷好久没这么叫了。
不对,王爷第一次叫得这么惨吧?
要不去看看?
丫鬟们推推嚷嚷,谁也不肯出房门半步,怕羞。
嗯。
我觉得。
她们也想歪了。
等宗政昶终于喊不动了,我才将他扔到床上。
折腾了半宿,我什么心情也没了,推着他睡里头。
宗政昶像条死狗瘫在床上,躺了后半宿,才恢复点精神。
等我们从宫里谢恩回王府后,他一头扎进房内。
连吃饭也喊不出来。
6 醉话真情
等到新婚的第二日。
他折腾不动了,呼呼大睡。
我却一夜未眠。
入府前我就想,宗政昶天潢贵胄,出身显赫,相貌堂堂,这般好的婚事怎么就砸我这二愣子头上?
事实证明,天上只会掉陷阱。
我还义无反顾给踩了进去！
原本！
我抱着被子睡得正香,不知为何,耳边传来嗡嗡嗡,好像一堆苍蝇赶集。
仔细一听。
不,是宗政昶正说梦话呢。
皇兄呀,你说说京城那些闺秀们,怎么就不理我呢?
是我容貌不够俊俏?
家世不够显赫?
才华不够横溢?
为何媒婆个个一见我就跑?
……
我用手指堵着耳朵,被吵得辗转反复睡不着。
准备把他踹下床。
忽然一拍脑袋想起。
嫁王府前,老大好像交代过一项任务：记录晋王殿下的梦话。
老大看着躺在金子山流口水的我,语重心长叮嘱道：
咱们这组织呀,基本渗透了王府,小到家丁厨娘,大到婆子管家,唯独缺一个晋王殿下的枕边人。
须知,人只有在极度放松时,才会说出真心话。
得。
真心话来了。
为了确保宗政昶不会谋反,我这王妃的位置稳如泰山。
我强迫自己爬下床,猛灌了一口茶,提神醒脑。
然后正襟危坐,铺好白纸。
提起笔。
一整晚呀。
他絮絮叨叨了一整晚呀。
还全是些鸡零狗碎的屁话。
足足9000字。
我手都抖了。
等星子慢慢落下夜幕,太阳冉冉升起时,我顶着两只黑漆漆的眼圈,浑身冒着比鬼还重的怨气。
怎么说呢?
老娘恨不得用笔戳死柳贵妃和赵王。
其实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全是这两个二愣子搞出来的。
柳贵妃,是皇帝的妾。
赵王,是皇帝同父异母的弟弟。
俩人怀疑宗政昶这二愣子有谋反之意,还煽动群臣给陛下上奏折。
陛下宠弟弟吗,所以得替宗政昶澄清一二。
任务派给老大。
老大正缺个以身入局扮演晋王殿下枕边人的角色。
我合理怀疑——
那日六哥跟宗政昶互换衣服,全是提前挖坑,等着我跳进去。
这是上头神仙在打架,我这个小鬼正遭殃。
好歹有5000两黄金。
算工伤。
7 催娃圣旨
宗政昶醒得晚。
一睁眼,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床榻,嘟嘟囔囔：
泱泱,本王那么大一个媳妇呢?
再瞅瞅桌边,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端坐在铜镜前,涂满蔻丹的五指抖若筛糠,颤颤巍巍梳着头发。
好像一只女鬼哦。
不,打工人的怨气,比鬼还重。
我冷笑。
宗政昶吓得脸色惨白：
本王一定在做梦,不确定,再睡睡就好了。
不待他躺下,我三两步走到床榻旁,左手拎着他丢小鸡仔似的丢出房门。
然后便一头栽死在床上,一副恨不得与床长相厮守的姿势。
我没注意到,宗政昶踏出房门,又折返了,还随手翻了翻地上的废纸团。
——那是我团成团扔垃圾篓没命中的报告。
这一上午,我睡得昏昏沉沉,做一堆了噩梦。
梦里,宗政昶追着我跑。
泱泱呀,我稀罕你。
我要和你长相厮守。
我瞬间清醒了。
被活活吓醒的。
我揉了揉眉心,心道：
宗正昶这说梦话的毛病,若改不了,别说长相厮守了,和他躺三天我就得暴毙。
我踏出房门开始觅食。
惊讶的发现,餐桌上摆满了我爱吃的食物,什么酒糟凤爪,鹅肝,红烧猪肘子,糖醋鱼,醋溜小白菜,蟹酿橙
……
足足11道菜！
我搓搓手。
早上那点怨气扑地一下灭了,连火星子都不见了。
其实吧,嫁给宗政昶也不错嘛
虽然他磨叽,话痨,睡觉打呼、整宿整宿说梦话,可他长得好看呀,还很有钱。
精致的小桌上。
宗政昶伸手抓了双筷子递给我,语气像唠家常：
泱泱呀,本王问你,你为何愿嫁?
我嚼嚼嚼：
比了个5的手势。
示意：不说了吗是为了那5000两金子聘礼。
宗政昶皱了皱眉,并不满意我的答案。
他给我夹了一筷子红烧肉,冷笑道。
本王着实没想到,王妃,你竟是个高手?
我嚼嚼嚼。
摆摆手,表示：那都是小意思啦,小场面,不值一提。
宗政昶磨了磨后槽牙,见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把我的筷子抢了：
王妃,本王看见你在偷偷记录梦话了。
我准备抢回筷子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
内心一万匹羊驼跑过。
卧槽。
这顿饭,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断头饭吧?
难怪这么丰盛。
我把心一横,严肃地从他手里夺过筷子。
我嚼嚼嚼。
嚼嚼嚼。
嚼嚼嚼。
临死前好得得吃顿饱饭。
见我吃得这么香。
宗政昶弯了弯唇瓣,眉峰温和,如多年积雪融化。
他不知从哪搜出一柄折扇,哗啦啦展开。
嗯,虽然挺装。
可当真长衫折扇,翩翩公子的模样。
本王知道,你为何千方百计嫁入王府。
我顿时没胃口了。
筷子不小心给掉了。
一半原因是昨晚写了9000字,手抖。
老大,我暴露了,我对不起你的栽培,千算万算没算到他会翻垃圾篓。
我跟鸵鸟似地不说话。
宗政昶体贴地从从筷筒里抽出另一双筷子,塞到我手里。
然后邪魅一笑。
他迷之自信道：
皇兄说得对,你果真心仪本王许久。
我脚下一滑,险些没坐稳摔倒。
我只能阿巴阿巴。
想说：
给老娘滚。
无奈对上宗政昶的星星眼,我摸了摸脖子上的脑袋瓜子,忍了！
8 冷宫记忆
接下去的这段日子平平稳稳。
事实上。
是在我如实记录了宗政昶7日梦话,洋洋洒洒10万字后。
老大差点吧眼珠子干废了。
他一边喝着猪肝汤,一边把我的辛苦成果用来烧灶台。
晋王府暂时安全了。
谁知一月后。
皇帝送来了一杯。
嗯。
一壶。
嗯。
一坛。
嗯。
一缸烈酒。
据说：
皇帝本想赐新王妃和王爷简简单单两杯酒,以祝新人百年好合。
老大幽幽提醒了句：
我家小十九,是个酒腻子。
一壶烈酒,连老母牛都能翻倒,却翻不倒一个小十九。
皇帝默了默,随即命人从私库里抬出一缸酒,抬进王府。
我见了酒就两眼冒光。
宗政昶酒量浅,3杯冷酒入肚,醉眼朦胧拉着我。
坏了。
坏了坏了。
宗政昶不讲梦话,开始讲醉话了。
泱泱呀,为什么京城那些女眷都不喜欢我?
是因为我不够俊俏吗?
……。
他来了。
带着他的碎碎念来了。
我恨不得堵住耳朵。
他车轱辘话重复了1个多月。
可今日,宗政昶醉眼朦胧,眼眶红红,他拽着我的胳膊不撒手。
母妃,呜呜呜。
我想母妃了。
泱泱呀,你不知道,一个人住冷宫有多寂寞,除了跟花花草草说说话,没人搭理我。
母妃死时,她尸体就躺在我身边,3天了还没人发现
我心一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其实,宗政昶也挺可怜。
老大曾经给我讲过宗政昶的身世。
宗政昶与皇帝一母同胞,如一根藤上两颗苦果子。
原本有个当贵妃的娘。
可惜贵妃盛宠10年后,引得六宫嫉恨。
有人泼了贵妃一盆脏水,称她在宫外有个青梅竹马的少年郎,入宫前已与人有染。
婚前失贞,无异于打了先皇耳光！
先皇震怒之下将贵妃打入冷宫。
太傅保住了皇帝,因为皇帝聪慧,堪为天子。
却保不住单纯的宗政昶。
他和母妃被扔进冷宫自生自灭。
宗政昶在冷宫待了7年。
好不容易熬到哥哥登基。
皇帝砸碎了冷宫大门的锁,却只接回来一具白骨,和一个话痨子弟弟。
据说。
刚接出冷宫的宗政昶,对着假山、乌龟、石头、花草,都能聊半天,每逢这时候,皇帝自责叹气,心疼的眼眶都红了。
皇帝知道宗政昶有病。
病得不轻。
可若没有个大病,岂能熬过漫长冷宫岁月?任人欺凌的童年。
我摸着宗政昶热乎乎的脑袋瓜子,就像抚摸着老黄。
老黄是六哥养的狗。
给一根骨头,它尾巴摇的像陀螺,啥烦恼都不见了。
我想安慰安慰宗政昶：
别难过了,谁还没有个悲惨的童年呢?
我、六哥、以及老大收养的几十个暗卫,都是京郊附近的孤儿,吃百家饭长大。
和我们一比,你这个土财主般的王爷算幸运的。
有大腿可以抱,有金山给你靠。
你只是没了娘。
我们多少人没爹又没娘?
我觉得这安慰人的话不对劲,幸亏我是个小哑巴。
不然,飕飕给人心口捅刀子。
我从宗政昶手里抽出酒壶。
自己灌自己。
一壶接一壶。
今晚我得把自己灌醉,否则,宗政昶今晚没完没了吵嚷,我更不用睡了。
9 高烧谜团
我感觉,喝得晕晕乎乎,这酒不对劲。
心里燥热得厉害。
想泡在冷水里才舒坦。
我不记得有没有去寻冷水,只是好不容易挨到天蒙蒙亮。
艰难地睁开双眼。
我深刻理解了一个道理——
不要同情男人,否则会变得不幸。
此时此刻,宗政昶脱得跟条大白鱼似的,衣衫散了一地。
他睡得正香。
我给吓醒了。
一低头,还好还好,我衣服完整地焊在身上,连头发丝儿都没乱。
可是。
我这睡觉的姿势也不够清白。
因为,我清醒时,发现自己正撅着屁股,趴在他身上打呼噜。
我恨不得一脚踹醒宗政昶。
质问他：
究竟发生什么?
你能脱成这样。
有没有趁我喝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丑事。
可我是个哑巴,宗政昶是个喇叭。
我吵不过他。
我理智的决定先离开案发现场。
趁宗政昶没醒,赶紧蹑手蹑脚,偷感十足地下床,一脚踩了个软绵绵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居然是明黄色的圣旨,刚好藏在宗政昶丢了一地的衣服堆里。
这道圣旨是给宗政昶的,和这缸酒一块送来的,太监笑眯眯地给偷偷塞进晋王的袖子里的。
我打开一看,上头洋洋洒洒写了许多字,总结下来,就俩字：
催娃。
我居然能想象到皇帝和老大讨论时的画面。
皇帝道：
皇弟既成家了,也该考虑子嗣问题了。
对了,泱泱是个哑巴,不影响传宗接代吧,万一生个小哑巴怎么办?'
老大护犊子,一拍胸脯保证：
泱泱是我捡回家的,她后天哑的,放心,妥妥的。
这时,宗政昶醒了。
他先是睡迷糊了,抓了抓头发,发现自己身上凉飕飕的。
接着一低头,见自己跟条大白鱼似的。
然后,他目光停留在自己八块腹肌上,终于反应过来了,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结结巴巴指着我：
你,你,泱泱,你敢灌醉本王,趁机非礼我?
我气极。
酒有问题。
宗政昶的脑子也有问题。
我抄起圣旨往他头上一砸。
气得阿巴阿巴。
我的意思是：
你滚,有多远给老娘滚多远。
见宗政昶还要说什么虎狼之词,我气得冲过去要撕掉他的嘴时,谁知宗政昶一把握住我的手：
泱泱,我愿意的,你不用下药。
我更气了,气得眼眶都红了。
一张口：
阿巴阿巴阿巴。
宗政昶见我面色通红,激动坏了,拉着我的手贴近心口：
我懂,本王都懂,王妃你别阿巴阿巴了。
本王真的懂。
我气得手都抖了,再这样下去,越描越黑。
我想说：你懂个屁。
我嗷一嗓子晕了。
等我清醒后,迎接我的是一桌好吃的！
嬷嬷今日特别殷勤,替我布菜倒汤：
王妃,这个最补气血。
您昨晚劳累了。
宗政昶被入口的热汤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他脸又红了,这次连脖子都是红的。
我默默喝汤,头疼的厉害,皇帝催娃这事,全府上下都知道了?
瞧瞧这浓白的汤头,至少得提前3个时辰,先大火熬煮,再小火慢烹。
感觉全府眼巴巴盯着我的肚子瞧。
可直到今日,我和宗政昶清清白白躺一张床上。
比睡我上铺的兄弟还单纯。
我睡觉要往耳朵里塞棉花,因为他没完没了说梦话。
他睡觉要用手挡脸,因为我偶尔梦里用拳头打人。
我捅了宗政昶一胳膊肘,示意他说句话,现在装什么哑巴。
谁知宗政昶小心翼翼的开口。
泱泱,要不我们试试?
我们成亲也有一阵子了,今晚努把力,才好交差?
我严肃地搁下了手里的筷子。
然后点点头。
宗政昶激动了,眼睛亮晶晶的,当晚期待上了。
10 禁军包围
宗政昶一整晚没睡,他等我等到了第二日凌晨。
我飞檐走壁,带着一身霜气回到屋内。
然后,把一个胖乎乎吐着奶泡的娃娃往宗政昶怀里一塞。
我眨眨眼,示意：
去交差吧。
宗政昶震惊地差点从床上滚下来。
泱泱,哪来的?
我认真写道：
偷的。
宗政昶一蹦三尺高,这次差点把孩子摔了,还好被我眼疾手快的接住哄了起来。
宗政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
你不想过审了?
说错了。
泱泱,你不要命了?赶紧给人爹娘还回去。
宗政昶逗弄着娃娃,心顿时化了,他戳一戳娃娃肉嘟嘟脸颊。
口嫌体正直道：
谁的,这娃娃究竟是谁的?
别说,他奶呼呼眼睛像你。
我吓得赶紧把娃娃丢给他。
提笔：
饭可以乱吃,还不可以乱说,这是我六哥的娃娃,我偷来溜溜！！！
宗政昶无奈摸了摸鼻子,把孩子交给婆子。
这才给我分析这桩事利害。
泱泱,混淆皇室血脉,你有几个脑袋?
许多事你不明白。
一日不除掉柳贵妃和赵王,皇兄根本不敢让孩子出世,生出来也长不大。
我母妃,当年便是死于柳氏一族谣言中伤。
我皇兄要把柳氏连根拔起,所以,我们他盼望我们能过正常人的日子,遛娃养花。
我心里一酸。
想起了刀口上舔血的老大。
正处于天人交战时,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被宗政昶打横抱起,走向床榻。
泱泱,我们试试吧。
我一脚给他踹过去。
全怪宗政昶,新婚夜就肚兜谈论了足足一个时辰,给我整出身材焦虑了。
于是。
我逃。
他追。
我一回头,却见宗政昶脸色惨白。
他怔怔看着自己两只手掌,染了血,这血是因为他刚抱了我?
今日也不是来葵水的日子。
宗政昶颤抖着声音。
泱泱,你受伤了?
由于我穿的是夜行衣,黑漆漆的颜色,不仔细瞧真发现不了。
我心猛地一沉。
受伤的不是我。
是六哥。
今日,我称娃娃是从六哥手上偷出来的,逗逗宗政昶这二愣子罢了,实则是六哥交给我。
六哥笑得云淡风轻,可脸色煞白,一个劲催我带孩子快走。
11 肉汤温情
六哥出事了！
我急得阿巴阿巴,要去救人。
刚要出门,却见管家匆匆来禀：
王爷,王府被禁军包围了。
听到这消息后,我眼前又是一黑,差点栽倒,被宗政昶眼疾手快扶稳了。
此后！
我高烧了整整3日。
幸亏王府有府医与药材。
这段日子,宗政昶衣不解带地照顾我,看着他忙前忙后,我头一次觉得心里踏实。
宗政昶凭借着敏锐的政治嗅觉,给我分析情况。
泱泱,皇兄动手了。
柳贵妃勾结赵王谋反,发动宫变,全在我皇兄预测之中,皇兄早就是派人通知了镇守边关的李将军前来勤王。
只要大军赶到,柳氏必败。
若,大军无法及时赶到,本王自当殉国,不会沦为乱臣贼子的俘虏,届时,本王会写下休书,将你从密道送走。
你放心。
我并不放心。
这场高烧来的莫名其妙,更像是中毒了。
虽不知下毒者是谁,却知这是故意将我从这件事摘出去,怕我回去送死。
这桩荒唐婚事,从头到尾都是老大,要将周十九,彻底从暗卫名单上抹去,将我变回寻常女子周泱泱。
皇帝要复仇夺回权柄。
宗政昶比我想象中复杂。
而老大和六哥,一直是皇帝手中的刀。
12 国库空虚
被关了足足两个月后。
府内的食材渐渐耗尽,米缸露了底。
宗政昶喜滋滋摸出一把陈年老黄豆,准备发豆芽,给我炖个豆芽汤。
府内的厨娘丫鬟们,七手八脚扒秃了后花园,种起了菜。
于是,我一出房间,便能闻到一股大粪的臭味。
嬷嬷笑嘻嘻表示：农家肥,最养菜苗。
宗政昶一手捂着自己鼻子,一手丢帕子给我,示意我戴上后,忍忍吧。
饿死和臭死。
选一个?
我撸起袖子,准备亲自下厨,珍藏已久的肉干炖了。
宗政昶震惊的看着我,从各个角落挖出大包的肉干,他冲我竖起一个大拇指：
不愧是我王妃。
宗政昶在冷宫时,是挨过饿的。
巧了,我也一样。
当暗卫那些年,饿狠了蚯蚓都得吞下,后来,我还学会了晒老鼠肉干。
当然我得解释下,身为王妃后我阔绰了许多,这肉干绝对是货真价实的牦牛肉。
炖成好几锅浓浓的肉汤,王府内众人,人人有份。
我大口喝着肉汤。
这些日子,京城动乱,许多摊子纷纷撤了,百姓们关门闭户藏在家里,生怕被殃及。
不知为何,我目光落在宗政昶身上,看着他生龙活虎地指挥着众人分肉汤,心里泛起异样的念头。
即使众人争抢一口粮的近况下,他却一视同仁。
怎么办?
阳光下的青年,背影忽然伟岸起来。
砰砰砰。
我心口那头老鹿又开始撞了。
这时,丫鬟喜滋滋来报信：
赢了,赢了,陛下赢了。
13 圆房约定
我再三确认：六哥和老大尚在人世,终于松了一口气。
宗政昶鬼鬼祟祟来找我。
泱泱呀,大战过后,如今国库空虚,你知道吧?
我点头。
宗政昶支支吾吾起来：
皇兄也不似从前阔绰了,所以,削减了我的俸禄,你知道吧。
我再点点头。
这时,宗政昶一咬牙,一跺脚,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道：
所以,我把赠你的那5000两黄金,捐了。
你,你砍死我吧。
我无所谓点点头,转身走了,留下宗政昶在风中凌乱。
他愣了半晌,追上我：
你还是泱泱吗?何方妖女,快把我媳妇还回来,我那财迷媳妇儿。
我甩了个白眼给他,抽出张纸,写道：
抚恤金、汤药费、以及替那群出生入死的人发放银钱补贴,处处都需要钱。
这5000两存我手里,又下不了崽,还不如给需要的人。
宗政昶激动了,恨不得抱着我甩上一甩。
我觉得自己嫁亏了。
嗯。
也不亏。
丢了银子,捡了个俊俏的夫君,待他阔绰起来,我自然能想办法从他身上榨银子。
14 骰子作弊
我与宗政昶做了正经夫妻。
圆房那日。
他送了我一沓棉花,塞耳朵的那种。
我送了他一张护具,防挨打的那种。
我与他约定暗号。
但凡宗政昶在不该说话的时机,叽叽歪歪,挑起我身材焦虑,我一定会拍他脑瓜子,跟拍西瓜似的。
他表示很认可。
15 年重逢
成亲快一年了。
我觉得耐心都要被宗政昶薅秃了。
说梦话我忍了。
把我聘礼捐了我忍了。
成天叽叽歪歪馋六哥家孩子我也忍了。
可这日,我们躺一张床上掷骰子。
他赢了：我把周扒皮这外号改了,不惦记着找他要那5000两金子的利钱。
我赢了：即日起他私房钱自己处理。
我们足足摇了10次。
他当着我的面作弊了整整9次。
贱嗖嗖把我摇的6,拨成1,道：
泱泱呀,你又输了,今日起你私房钱是本王的了。
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输了老娘私房钱归你管?
你不仅作弊,还篡改赌博筹码。
我：阿巴阿巴。
宗政昶笑得更贱了：
本来嘛,那日皇兄不打算用我们俩口子的聘礼,国库空虚,嗯,也没那么空,只是为夫想出出风头,当着百官的面说就把5000两金子捐了。
为夫说快了,百官头都磕下来了,本王能怎么办?
我：阿巴阿巴。
泱泱呀,本王得跟你说,你今后不要穿那一家的肚兜,空荡荡不适合你。
我气血上涌。
怒火攻心。
气急败坏。
指着宗政昶鼻子破口大骂：
你脑子有毛病吧,宗政昶,我忍你很久了,王爷了不起呀?长得好看了不起呀?你自己臭毛病一大堆,还成天挑剔别人?你……
宗政昶目瞪口呆。
我骂得逐渐失控。
在宗政昶亮晶晶的眼神下。
我骂了足足一整夜。
把我憋了1整年的脏话,全都骂出了口。
直到天亮,我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哦。
不对。
我咋会说话了。
（完）
番外 1 宗政昶
番外宗政昶
我与泱泱,其实10岁时就认识了。
那时候,泱泱是无忧无虑的大小姐,家世到没有多显赫,只是寻常镖局,可一家人在京城过得富足。
直到,柳家泼了一盆脏水。
拉下了我的母妃。
也拉下了泱泱的叔叔。
其实,那是一桩冤案。
我的母妃和泱泱叔叔,是在宫外认识的。
那时,因我母妃山上拜佛被土匪劫持,泱泱叔叔打马路过,这才救了她一命。
后来,各自成家,各自婚嫁。
可柳氏想办法做实了这冤案。
我母妃被打入冷宫。
泱泱全家却被柳氏灭门,她看这大火烧毁了自己的家,被吓成了小哑巴。
她是被皇兄身边的暗卫头子救回来的。
那段时间,皇兄还在培养自己的势力,无暇照顾一个病歪歪小孩,竟鬼使神差把她送来冷宫陪我作伴。
据说,这馊主意是暗卫头子想的：把两个问题小孩丢一块。
说不定都好了?
好个屁。
泱泱是个小哑巴,我起初并不知情,皇兄吓唬我：你看,因为你成日愁眉苦脸不说话,现在把人家都感染了。
我大惊。
母妃去世后,我被大夫诊断有自闭症来着。
为了让泱泱开口说话,我努力把自己变成个话痨子。
可没几天,泱泱就被接走了。
冷宫环境不是她待,她病得更重了,听说被接去治疗后,高烧一场,忘记了前尘往事,忘记了家族仇恨。
也好,只要她生龙活虎,快快乐乐。
皇兄登基后,把我接出了冷宫
我第一时间就想渐渐泱泱,万一,她还是个小哑巴呢?
万一,真是被我感染的呢?
相亲那日,我眼睁睁看着她一口气啃光18个鸡爪子,当真好胃口。
我忽然想成家了！
那时,皇兄卧薪尝胆娶了柳氏女为贵妃,一边与赵王周旋,皇兄希望我能畅快肆意,见我心仪泱泱,当即赐婚,连哄带骗把泱泱嫁给了我。
糟了。
她果然还是个小哑巴,可没关系,我会慢慢治愈她的心疾。
我与泱泱成亲一年,柳氏一党就被皇兄连根拔起,枭首示众。
他果然最适合那位位置。
我与泱泱,余生只要窝窝囊囊躺平就好,有大腿可以报,有金山可以靠,多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