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陛下,迟来深情比草贱 > 第一章

我被冰冷的匕首刺穿腹部时,夫君萧时钦正在给他的青梅苏静儿挑选西域进贡的珍宝。
翌日,一具身怀六甲的无脸女尸被吊在皇宫门口。
一时间,宫内外人心惶惶。
萧时钦下令彻查此案,却想不到,披着浣衣局贱色布衣的女尸,会是他的皇后……
在被杀死前,我被拴在阴暗的宫厕折磨了半年,遍体鳞伤不成人形。
濒死之际,杀手又把我的脸皮剥了下来。
一向森严冰冷的皇城司衙役,看到我的惨状都不免动容。
一尸两命,死者死时已有六个月的身孕,死因是腹部被锐器刺穿导致的大出血。
身上的伤口有新有旧,按照伤痕的颜色判断,最早的伤应该是在半年前。
也就是说,死者在怀孕后就被一直囚禁折磨,直到昨天被杀!凶手简直丧心病狂!
我透明的灵体漂在空中,看到我尸体微微隆起的肚子上,忍不住伸手去触摸,却直接穿透过去。
暗红色的血窟窿里,是我和萧时钦还没有来得及降生的孩子……
这时,我看到一脸冷峻的萧时钦往停尸房走来。
在他身后,还跟着娇弱柔美的苏静儿。
不顾奴才的劝阻,萧时钦推开停尸房的门。
陛下,属下无能,还未查出死者的身份……
皇城司一众衙役额头沁出冷汗,跪地俯首。
萧时钦鹰隼般的眸子盯着我不成人形的尸体。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发现我腰窝上的桃花胎记,这个可以证明我皇后身份,只有萧时钦知道的印记……
七郎,不要再看这恶心东西了,静儿害怕……
可是,娇柔的声音让萧时钦的视线从我身上挪开。
这个曾经只有我能喊的亲昵称呼,被苏静儿唤了出来。
好,朕带你出去,免得脏东西犯了你的冲。
萧时钦没有再看我一眼,对上苏静儿的眼睛,冷峻脸颊如冰川融化,露出了以前只对我才有的温柔微笑。
而我,却成了他所说的‘脏东西’。
陛下,属下有新发现,这具尸体上有一个印记!
萧时钦的脚步顿住。
苏静儿的手不自觉的抓紧。
衙役头子指着我胳膊上,一个用刀刻出来的狼头图案。
狼图腾,这是敌国北凉的标志!
陛下,半年前您御驾亲征,一举灭了北凉国。这一定是北凉国的残党在暗中作乱,进行报复!
萧时钦冷哼:一群宵小之徒,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朕么
匆匆赶来的李丞相喘着粗气:陛下,微臣已经加派禁军守卫皇城。只是……皇后的寝宫一直都没有护卫,是否要调遣禁军,保护皇后娘娘的安全
不必了!
提到我,萧时钦眼里充满了浓浓厌恶,嗓音冷冽:
那个毒妇跟朕没关系。
谁胆敢再提那个女人,朕饶不了他!
李丞相哆嗦了一下,噤若寒蝉。
衙役们都低下头,不敢面对雷霆之怒。
唯独苏静儿脸上闪过一抹窃喜,挽着萧时钦的手臂:如果皇后姐姐做错了事,静儿替她向七郎道歉,还望七郎不要生气,气坏了身子静儿会心疼的呢。
要是她能像你一样……算了,不提那个女人,朕带你去御花园散心。
萧时钦和苏静儿十指紧扣,渐行渐远。
我像浮萍一般漂在空中,眼泪和雨水一起坠落。
萧时钦,半年前为了保护你,我差点被杀。
你却把母亲的死因怪在我身上,恨我入骨……
现在如你所愿,我被杀了。
你不知道的是,杀手原本要杀的人,是你!
这一次,我却没有办法再保护你了……
御书房里,萧时钦听着三天来皇城司查到的线索。
陛下,这一宗案子极为诡异,经勘察,近日并没有可疑人物出入皇宫,凶手极有可能一直在宫里!
可根据狼图腾记号,犯案之人乃是北凉残党,却又如何能深入大内,且长期待在宫里
死者穿着浣衣局的衣服,奇怪的是,浣衣局的贱籍女子并没有缺少,宫中记录在册的宫女也一个没少。
陛下,臣等无能……
皇城司一众衙役惶恐之至。
这可是紫禁城,天子所在之地。
出了这等大案,三天了,别说捉住凶手,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严重威胁到了皇帝的安危,整个皇城司都焦头烂额。
敌国残党就在陛下身边,光一想想就让他们止不住流冷汗。
萧时钦修长的手指敲击着书案,微微皱眉:且不说凶手是谁,难道死者是凭空出现的么!
陛下,还有一个地方,臣等没有查……
衙役头子王千户额头沁出冷汗,欲言又止。
萧时钦凝眸:说,朕恕你无罪。
陛下后宫之中的妃嫔,臣等无权勘察……
王千户跪伏在地,颤声道。
这个疑点,是他们一直不敢明说的。
死者是个孕妇!
宫里的女人,都是陛下的。
若死者是后宫妃嫔,这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萧时钦微微一怔。
我察觉到他目光中的一丝犹疑。
夫君,这一刻你是否想到了,我派遣太医告知我怀孕的事
我多想亲口告诉夫君臣妾有喜了,可夫君你对我闭门不见啊!
可夫君的眼神再度恢复冷漠,冷哼:朕的后宫里没有怀孕的妃嫔。
我苦笑。
看来,他还是不相信我。
母亲遇害之前,夫君只独宠我一人。既然他不信我怀孕,自然不认为后宫还有怀孕的妃嫔了。
陛下,微臣记得半年前,皇后娘娘派遣太医前来告知陛下,她怀了龙嗣……
李丞相在一旁小心提醒。
闭嘴!
提到我,夫君又龙颜大怒。
那个不详的女人许了你什么好处居然让你三番五次的替她说话!难你当朕不敢处置你吗!
李丞相跪倒在地,花白的胡须因惊惧而颤抖。
可他却还是颤颤巍巍的替我说话。
陛下……
皇后娘娘一向怜贫惜贱,体恤臣民,是个天下皆知的菩萨心肠。
如今宫里出了这等大案,凶手仍然逍遥法外,理应护好皇后娘娘才是,怎可不闻不问呢
微臣斗胆,万一……遇害的人是皇后娘娘呢!
李丞相额头重重的磕在地板上。
我看到夫君冷峻的脸庞,多了一分苍白。
不,不可能!这一定是姜稚想要借着这个案子,让你来朕面前博同情!呵,以为朕看不出来你们的小把戏么
李丞相年迈昏聩,来人!送李丞相回府休息,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再入朝堂!
萧时钦不顾众人劝阻,走出了御书房。
我的心被刺了一下,原来钻心的疼痛,即使是灵魂也能感觉到。
为什么,在夫君的心中臣妾就是这般的恶毒
我真的没有骗你啊。
只要你去我的寝宫看一眼,就一切都知道了……
或许是我的祈祷被上苍听见,也可能是李丞相刚才振聋发聩的谏言,夫君真的朝我寝宫方向走去。
夫君的步伐是那么缓慢,萧瑟秋风吹过他的鎏金玄袍,颀长而矫健的身躯在这一刻,是那么的单薄。
我一直飘在夫君的身后。
越靠近寝宫,我的一颗心就越发紧。
只要夫君看到寝宫里的景象,一切就都明了了。
眼看着寝宫出现在眼前,夫君的步伐顿了顿。
半年了,夫君未曾踏足这个地方。
夫君略微犹豫了一会儿,终究是走到了寝宫前,伸手握在锈迹斑斑的门环上。
就在夫君即将推开大门的一瞬,娇软柔弱的嗓音在身后传来。
七郎,你在哪儿静儿好害怕……不要让静儿一个人,别丢下静儿好不好
萧时钦没有走进我的寝宫,而是去了苏静儿的寝宫。
明明只要推开门,夫君就能看到我寝宫里的骇人景象。
可苏静儿的一句撒娇,就让夫君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七郎,皇宫太大了,静儿一个人好害怕。上次看到那个骇人的尸体,静儿这几天都没有睡好觉。
苏静儿依偎在夫君的怀里。
嗓音娇弱,一副惹人怜惜的楚楚模样。
静儿,以后闲暇之时,朕都让你陪在身边如何
不够!不管是批阅奏章,还是处理朝政,静儿都要时时刻刻陪着七郎!
……好。
萧时钦微微颔首。
夫君对她的似水柔情,让我满目疮痍。
即使与我最为甜蜜的时期,励精图治的夫君忙起政务来,经常好几天都不曾见我啊!
为何她只是一撒娇,夫君你却答应与她形影不离呢
就因为,苏静儿是你的青梅么
夫君在年幼时,有过一段流落民间的经历,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苏静儿。
后来被迎回宫里,夫君留下一枚玉佩给她。
是在半年前的御驾亲征,夫君带兵冲杀战场的时候,解救了敌国的一个俘虏营,发现了身怀玉佩的苏静儿,就将她带回了宫里。
我可怜她的遭遇,也感激她在夫君年幼最孤苦的时候给予陪伴,就选了许多我自己都舍不得戴的金银首饰去看她。
可她当面姐姐长姐姐短,等我一离开,她就哭着去找萧时钦。
无论萧时钦问她什么,她都不说话,只是哭。
原本就记恨我的夫君,认为我暗中威胁了她,怒骂我是一个刻薄的妒妇,更是与我生疏了……
七郎,皇宫里死了人,凶手还逍遥法外,静儿好害怕,七郎可以哄静儿睡觉嘛
苏静儿像是受惊小鹿,紧抱着夫君。
放心,朕已经让皇城司加紧查案,用不了多久真相就会水落石出的。
夫君轻拍着苏静儿的背心,这是只有我曾经体会过的温柔。
苏静儿愣了一下,试探的问道:那现在查出了什么没有
萧时钦摇了摇头。
不过我已经加派了护卫,你的寝宫一只蚊子也飞不进来,一定会护你周全的。
呼,那就好。
苏静儿松了一口气。
但我知道,她感到轻松的原因,并非因为加派护卫……
七郎,皇宫里有死人不吉利,我担心那尸体冲了七郎的龙气,不如,命人把尸体烧了吧苏静儿又道。
不要答应她啊!
我无声的喊着。
若是烧掉尸体,就永远都证明不了我的冤屈。
即使有朝一日夫君发现我消失了,也只会认为我心虚逃离皇宫。
好。
明天一早,我就派人去把尸体拉去焚烧。
萧时钦答应了。
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心上。
已经死去的心,好像又死了一遍。
我看到了苏静儿勾起的嘴角,那难以掩饰的窃喜……
翌日清晨。
苏静儿催促着夫君烧掉我的尸体。
可皇城司王千户却传来急报。
陛下!在浣衣局净房发现皇后娘娘的侍女阿芙,被人剜眼割舌,此时奄奄一息!被救下后只写下这一个字,便昏死过去。
我心头一颤,悲从中来。
阿芙和我情同姐妹,这半年她也和我一般凄惨。
她用血在白布上写下一个‘稚’字。
即使如此痛苦,阿芙获救后最先想到的,也是我……
七郎,‘稚’乃皇后姐姐的名讳,阿芙为何要做直言皇后名讳这种大不敬的事情难道是……
苏静儿轻抿着嘴唇,泫然欲泣:剜眼割舌,真的好残忍……
她已经将罪名,安在了我的头上。
萧时钦龙颜震怒!
姜稚这个妒妇!朕甚至都没正眼瞧过她的侍女,便下手如此狠毒!
我只觉凄苦无比。
阿芙私下一直叫我阿稚姐姐的,她不避讳我的名字,难道不是亲密的证明么
怎么就成了她对我生恨
太医院所有太医听命,必须顷尽全力,将阿芙给救回来!朕要她亲自写下姜稚的罪行,朕要废掉这个恶毒的皇后!
萧时钦冷声道。
我看到苏静儿的眼神里闪过一抹阴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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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在给阿芙救治。
眼看着,阿芙的气色逐渐好转,有清醒的迹象。
不许有任何差池,一定要救活她,朕要让那个恶毒的女人付出代价!
萧时钦狠厉道。
我心中凄苦。
夫君啊,我比你更希望阿芙能醒来,那样一切才会真相大白啊。
苏静儿请求了好几次,想要看一看阿芙,夫君都拒绝了。
那女人下手太狠毒了,朕担心你看了之后,会吓到你。
夫君捧着苏静儿的脸,像是呵护着手心里的瓷娃娃。只要一和苏静儿说话,夫君就变得极尽温柔,宛如昔日面对我一样。
皇后姐姐一向仁慈,她怎么可以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苏静儿看似帮我说话。
实则加固我的‘罪名’。
仁慈呵,不过是她的伪装罢了。如此妒妇,怎有资格当朕的皇后!只等阿芙清醒,交代那女人的罪行,朕就废了她!
夫君的话像是一柄钢刀,一下下刺入我的灵魂。
许太医为阿芙把脉后,说最多明日阿芙就能醒来。
我满心欢喜。
苏静儿却在这个关头一病不起。
躺在床上的她脸色苍白,像柔弱的雏花,仿佛风一吹就会凋零。
夫君眸子里刻满担忧,一道旨意下去,所有的太医都围绕在了苏静儿的身边。
阿芙孤零零的躺在那里。
唯一在意她的人,是死去的我。
没有了太医院的精心呵护,阿芙又变得极为虚弱。
原本就奄奄一息的她,几天下来甚至连一个送饭过来的人都没有。
苏静儿说她没胃口,夫君让所有的御厨都为苏静儿一人做药膳。
看着阿芙形容枯槁,嘴唇干裂。
我多想喂她喝一点水。
可惜,我做不到。
无数次的尝试,我透明的手都只能穿透茶碗。
阿芙,我不要你为我洗清冤屈了,我只要你能活着……
我无声的哭泣着。
忽然,一只小手为我擦去眼泪。
姐姐,不要哭。
我视线模糊的看去,阿芙漂浮在我眼前。她婴儿肥的脸蛋可爱极了,一如刚到宫里时的天真稚嫩。
阿芙,姐姐对不起你……
我泪如雨下。
阿芙轻轻的为我拭去眼泪,甜甜的笑道:
早知道死了就能再见到姐姐,阿芙就不用幸苦的活那么久了呢。
姐姐,阿芙会求求孟婆,能不能少喝一点汤。什么都可以忘记,只要能记得姐姐就好。
阿稚姐姐,再见了……
一滴晶莹从阿芙清澈的眸子里坠落。
渐渐地,阿芙消散不见。
我心痛欲裂,阿芙的执念只是想看我一眼,所以在见到我之后,很快就消散进入轮回。
而我呢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苏静儿来到阿芙的尸首旁,划破阿芙的手指写下一封血书。
内容,是我如何对阿芙施虐。
萧时钦在看到这一封血书后,龙颜震怒。
姜稚你个毒妇!蛇蝎心肠的女人!你该死啊!朕立刻就要废了你的皇后!
夫君带着雷霆之怒冲进我的寝宫,推开门之后,他却呆滞住了。
一地斑驳的猩红刺激着萧时钦的眼珠。
他沿着血迹一路走到宫厕,木盆里的血浆已经凝固,浓郁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墙壁地板……到处都是溅上的干涸血迹,与散落在地的可怕刑具融合在一起,仿佛修罗地狱。
就是在这地狱里,我被一次次的折磨到昏死,又被盐水给泼醒来。
直到最后,被冰冷的匕首捅穿肚子,揭去脸皮……
再次回到这个地狱,即使我已经死过一次,也止不住灵魂颤栗。
夫君脸色白了几分。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夫君,你是在为我担心么
啊!七郎,这是……
苏静儿跟了过来。
她惊叫一声,似乎被这可怕的景象给吓到,整个人都软倒在了夫君的怀中。一双清纯的眼睛里,蓄满了无辜的眼泪。
夫君将苏静儿拢入怀中,护着她,不让她被这景象吓到。
我冷笑。
苏静儿啊,你在这里折磨了我整整半年,这是你亲手缔造出来的地狱,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皇后姐姐流了这么多血,该有多疼啊
假慈悲的泪珠从苏静儿眼角滑落。
她一句话,将我的痛苦,变成了我的罪行。
夫君却听信了她的话。
他眼里的担忧消失不见,再度攀上怒火。
姜稚!你这个任性的毒妇,给朕滚出来!
半年前,你害死朕的母亲,那时朕还以为你只是单纯的任性!
可没想到,你竟心思如此歹毒,下手这般阴狠!那侍女跟了你多少年却被你如此对待,你简直枉为人!
萧时钦冷喝连连。
我凄苦的摇头。
夫君,我真的没有害死你的母亲……
我好多次想和你解释,为什么你总是闭门不见
夫君母亲早亡,还是幼年皇子时,几个哥哥都想要争夺皇位,夫君没有靠山,为了避免被暗害,就被送出宫去,一直被养母带大。
先帝临终前,皇子夺嫡到了白热化,甚至开始动兵。
于是先帝一怒之下把那些皇子全废了,将夫君又迎回了宫里登基为帝。
半年前,北凉国大举进攻,兵临城下。
夫君亲自登上城墙带兵守城。
我知道夫君再三嘱咐不让我跟着,是担心我的安危。
可夫君,我也担心你啊。
就在我默默守望时,看到有一台弩车正对准他。我下意识的就冲到了夫君身前,一支强弩疾射而来。
当我以为我死定了的时候,没想到夫君的养母也冲了过来。
只不过她慢我一步,所以挡在了我的前面。
强弩穿透了她的心脏。
姜稚!朕不是让你好好在府邸呆着为什么要来这里!你的任性,害死了朕的母亲!
夫君双眼猩红的瞪着我。
我当时都呆了,张开嘴却说不出话,甚至感觉不到疼痛。耳边震天的喊杀声也变得模糊,随后就失去了意识。
原来,弩车发射的弩箭可以射穿两个人。
只不过我碎掉的地方是肩膀,这才侥幸没有死去。
当再次醒来后,夫君对我的态度就冷漠了许多。
我知道夫君对我有误会,但我有信心用爱消弭这一个误会。
可当他御驾亲征北凉,带回苏静儿之后,一切就往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
我不知道苏静儿在他面前是如何表演,又说了我什么。但夫君看我的眼神,越来越冷漠越来越嫌恶。
到了后来,想要见他一面都做不到。
哪怕我让太医传去怀孕的消息,夫君依然认为我在说谎……
姜稚,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朕命令你现在就出现!夫君吼道。
苏静儿擦着泪花:皇后姐姐一定是担心她做的事情会让七郎生气,所以就先藏起来,想等七郎气消了以后再出来。姐姐她这也是为七郎你着想呢。
又是假意为我说话,实则给我坐实罪名。
哼,她要真担心朕生气,就不会做出这么无法无天的事情!
她已经不是朕的皇后了!
夫君……不,萧时钦在废后的诏书上盖上了玉玺,我已经不是他的皇后,他也不再是我的夫君了。
我感觉到一阵空落落的。
却并没有那么心痛了。
我看到自己的身体,变得比之前更加透明,仿佛随时都要消散。
是啊,我的执念是萧时钦,当我放下他的那一刻,就该落入轮回了呢。
而此时。
萧时钦亲自去往皇城司。
皇城司!给朕把姜稚那个女人给揪出来!押她到朕面前……
他的话音未落,却陡然一窒,视线死死的盯着我那冰冷的尸体。
萧时钦缩小的瞳孔里,映照着我腰窝上那一枚桃花胎记。
萧时钦说过,他很喜欢桃花。
我说那我身上正好有一枚。
他说不是正好,而是因为我身上有,他才喜欢。
情话言犹在耳,可已物是人非。
萧时钦脸色苍白的跑到我尸首前,死死的盯着我腰窝上的桃花胎记,呼吸紊乱:不,不可能!死者是孕妇,姜稚那个满口谎言的女人,根本就没有怀孕!
姜稚!你休想用别人的尸体骗我!
在别人的尸体上做假胎记,这种可笑的小把戏,是想金蝉脱壳畏罪潜逃给我滚出来!
萧时钦双眼猩红,情绪在失控的边缘。
我苦笑。
萧时钦,你就从未设想过,我说怀孕是实话么
你到底是有多不信任我啊
宁可认为我用别人尸体骗你,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我
我的灵魂变得更加透明稀薄。
皇城司衙役们跪了一地,冷汗湿透全身,气都不敢喘。
去找!就算把整座皇城翻过来,今天也要把那个女人给朕找出来!萧时钦大吼。
是,陛下!
衙役们立刻在整座皇城寻找我的踪影,翻遍了每一个角落。
却在御花园里,找到了一张被剥下来的脸皮。
在捡起脸皮的一瞬间,衙役们吓的扑通跪了下来。
这是我的脸,皇后的脸。
萧时钦看到这一张脸皮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双手颤抖的拿着我的脸皮,覆盖在尸首的面部,惨白而凄厉。
萧时钦脸色苍白,整个人都站立不住。
许太医见萧时钦差点摔倒,赶紧上前搀扶。
许太医……
微臣在。
杏林之中,有一些会易容的方士对吧他们可以用人皮做成任何人的脸。那女人一定是请了方士。呵呵,为了欺骗朕,真是用心良苦啊。
许太医不敢答话。
你说啊!!
萧时钦历喝。
许太医立刻跪倒在地。
陛下,易容之术微臣并不清楚,但微臣知道滴血验亲之法。若……腹中婴儿与陛下……
许太医声音越来越小,他能斗胆说到这份上,已经用了全部的力气。
滴血验亲
好,朕允了!
姜稚,你的把戏马上就要被朕给拆穿了!
我的肚子被剖开一个更大的口子,孩子被完整的取了出来,血淋淋的婴儿已经成型了啊……
我泪如雨下。
孩子,母亲对不起你。
既没能让你看到这世间风景,死了也不得安息……
可让太医们犯难的是,胎儿因为死去多日,血液早已干涸,根本无法滴出血来。
哼,现在无法证明这胎儿与朕有关,所以也就不能证明,死者是姜稚!
萧时钦语气很重,仿佛为了让自己更加笃信这个结果。
许太医却道:陛下,虽然无法滴血验亲,但根据《洗冤集录》所记载,还有一种法子叫做‘滴骨验亲’。
只要陛下将一滴血,滴到婴孩的骨头上。若鲜血渗透进骨头,就代表这是……龙嗣。
我哭的视线模糊。
还要将我孩子的肉削去,露出骨头来么
为什么,萧时钦你就不能相信我!
行事一向果决的萧时钦,竟然迟疑了。
但最终,他还是同意了滴骨验亲。
我眼睁睁的看着,太医将我孩子手臂上的肉剃去,露出细小的手骨,让我心脏疼到抽搐。
萧时钦贵为天子,没有太医敢对他动刀。他便自己划破手指,一滴殷红的天子之血,坠落在小小的骨头上。
鲜血,毫无阻力的融了进去。
萧时钦心脏一震,宛如被抽走了魂魄。
姜稚,你怎么敢死的没有朕的允许,你怎么敢!
萧时钦声音狠厉。
硕大的泪珠却一颗颗坠落在我的尸体上。
我很诧异。
萧时钦居然哭了。
就连他养母去世时,他万般悲恸之下,也没有落一滴眼泪。
可现在,却撕心裂肺的恸哭着。
萧时钦,你不是恨我入骨,巴不得我去死么
现在我死了,你应该高兴才是,为什么要哭呢
突然,萧时钦‘哇’的呕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陛下!
太医们慌乱的围上去施救。
我心疼的飘到他的面前,才想起自己已经被休了。
而且,我更应该心疼的,是我那未出世就遭受磨难的孩子。
萧时钦,现在你终于知道,我没有说谎了吧
这半年你哪怕只来看我一眼,也能保下我们的孩子啊!
多少个痛不欲生的夜晚,支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摸着逐渐显怀的肚子,是我们的孩子给了我撑下去的勇气。
我多么期待着,你能来一趟我的寝宫,哪怕一次就好啊!
可是你没有!
萧时钦,我恨你。
可看到萧时钦苍白的脸庞,鲜血侵染的衣裳,我的心为什么会痛
萧时钦再次醒来时已是深夜,他被太医送去了苏静儿的寝宫。
阿稚死了,被北凉杀手杀掉的人是阿稚……
萧时钦双目无神的喃喃着。
苏静儿漂亮的眼睛一下就红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怎么会这样皇后姐姐就算做错了事,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啊!
她依然在栽赃抹黑我。
萧时钦竟瞪了她一眼。
起身往我的寝宫走去。
七郎,夜深了……
好好在寝宫呆着。
萧时钦冷冷的丢下一句话,没有理会梨花带雨的苏静儿,失魂落魄的来到了我的寝宫。
看到我给未出世孩子绣的小花袄,小绣鞋,萧时钦哭的撕心裂肺。
我也哭成了泪人。
原本再过一季,我们的孩子就该降生,穿着这些可爱的衣服咿咿呀呀了。
可这一切,都成了镜中花水中月。
全都因为你,萧时钦!
萧时钦翻到了我的一些画作。
有他的人像,也有许多风景。
他痴痴的看着,忽然眉头一锁,我循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画作上的一些题词。
这不是阿稚的字迹……
萧时钦喃喃自语。
他对我字迹很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些题词的确不是我写的,而是我的侍女阿芙。
以萧时钦的头脑,很快就能想明白这一点。
题词应当是阿稚侍女所写,可那一封血书的字迹,与这题词完全不同……
况且,阿稚被关了半年,又如何能虐待侍女
莫非,北凉杀手是……!
萧时钦瞳孔猛地一缩。
我的灵魂颤抖着,想要大声喊叫提醒。
七郎,不要丢下静儿一个人……
唰!
闪烁着寒光的匕首,从萧时钦的身后刺向了他的后心窝!
萧时钦是御驾亲征过的,在战场上斩杀敌人无数,对危险有着天然的敏锐感。
在匕首刺来的一瞬间,萧时钦往旁边一闪,转过身去。
幽深的眸光直刺苏静儿。
果然是你,苏静儿,北凉残党。
这半年来,朕一直在被你牵引误导。
你往阿稚身上泼的诸多脏水,导致了如今局面,你要付出代价……
萧时钦嗓音冷冽。
我并没有因为他这一番话有任何感动和欣慰。
就算萧时钦把苏静儿挫骨扬灰又如何
能让我的孩子重新活过来么
明明就是你萧时钦不够信任我,不要把责任推给别人!若是你足够信我,任那些魑魅魍魉再怎么蛊惑人心也没用。
苏静儿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依然甜美,只不过笑容却散发着阴森。
每次对我动刑时,就是这个可怕表情。
七郎,被你猜对了呢。
从幼时与你相遇,就是一个阴谋哦。北凉派遣了许多女子,尽可能与萧国皇室接触,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
原本半年前,你就该死了!
可没想到不仅没能杀得了你,反而被你灭了国!
上面便再度启用了我,来亲手将你覆灭。
还想着继续蛊惑利用你,让整个萧国都乱起来,没想到计划败露要提前动手杀掉你了呢,七郎……
苏静儿脸庞狰狞而扭曲。
萧时钦冷峻道:朕为天子,自当有上天庇佑,你们北凉的宵小之徒如何伤得了朕
苏静儿却噗的大声嗤笑起来。
好一个上天庇佑,真是一个傻子。
不妨告诉你吧,射杀你母亲的弩箭是我爹发射的,他对准的人原本是你!结果有两个女人为你挡箭,一个是你母亲……
再一个,一个就是惨死的姜稚!哈哈哈哈……
我凄哀的笑了。
万万没想到,最终为我澄清冤屈的,会是这个杀害我的刽子手。
你说什么……!
萧时钦身体剧烈的颤栗着,如遭雷击一般,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苏静儿眼里闪过一抹寒光,抓住这个机会,匕首再度刺向萧时钦。
电光火石间,萧时钦下意识的一躲,结果发现身后挂着一张我的画像。眼看着匕首要划破画像,萧时钦竟用身体挡住锋刃。
噗呲。
锋利的匕首刺进了萧时钦的腹部。
同一把匕首,刺入了我和他的同一个位置。
殷红的鲜血渗透衣裳,也从萧时钦嘴角流淌而出。
陛下……!
快保护陛下!
拿下刺客!
听到动静的皇城司赶了过来,将狰狞狂笑的苏静儿给擒住。
我呆呆的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萧时钦。
为什么,你要这么蠢
那不过是一张我的画像而已,你护着有什么用
为什么,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你不好好珍惜,如今为了护住一张纸,却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
萧时钦没有死。
昏迷了两天后,萧时钦醒了过来。
不顾太医嘱咐,他带着伤,将我们的孩子安葬在了皇家陵墓。
但我并没有入土为安。
萧时钦为我打造了一副冰棺,又建造了一座冰室,并命天下最厉害的巧匠为我修复伤痕,将我的身体恢复成完美模样。
只不过,依然没有生机。
又过了半个月。
萧时钦开始召集各路方士,做各种神神怪怪的法事。
还大兴土木,开坛修醮,求仙问道。
甚至派出许多的方士出海寻找蓬莱仙岛,寻那始皇帝都未曾找到的长生药,想让我起死回生。
萧时钦开始每天守在冰棺前。
他冷峻的脸颊上依稀布满了胡渣,整个人说不出的憔悴,再也没了那英武之气。
我漠然的看着他做这些无用功。
此刻萧时钦为我花费的心思越多,就越可笑。
若当时他愿意用这百分之一的心思在我身上,又何至于此
转眼过去一年。
这一年来,萧时钦每天浑浑噩噩的守在冰室,除了出海寻找不老药的消息之外他一律不管。
朝政荒废,民生凋敝。
以至于烽烟四起,隐隐有天下大乱的趋势。
满朝文武每天都跪在冰室外,祈求萧时钦主持朝政,可他却置若罔闻。
只是每天痴痴的看着我,明明死掉的人是我,此时的他却更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哈哈哈哈,我北凉残部已经与萧国反贼里应外合,不日就要发动兵变。
萧时钦现在就是一具行尸走肉,届时整个萧国会瞬间崩溃。
到头来,赢的还是我北凉!
被凌迟处死的苏静儿面目狰狞的飘在我旁边。
她的执念同样极深。
从小就被培养成灭萧国的工具,这个任务已经刻进了她的灵魂。
我的心被捏紧了。
萧国百姓何其无辜
就因为你萧时钦的自作情深,就要让天下生灵涂炭
眼看天下百姓有倒悬之急,我即将消散的灵魂又凝聚起来,强烈的意念,竟让我显露在了萧时钦的面前。
稚……阿稚!
萧时钦的躯壳陡然活了过来。
他状若癫狂的冲向我的灵魂,颤抖的想要抱住我,可双臂穿过我的身体,只能抱住冰冷的空气。
我语气平静。
萧时钦,人死不可复生。
若你再自甘堕落,这一年你所承受的痛苦,就要在萧国千千万万百姓家重演。
往者不谏,来者可追,望你珍重……
萧时钦泪如雨下。
好,阿稚说的话,我听……
满朝文武都请不动的萧时钦,却听了我的话。
当看到萧时钦走出冰室时,满朝文武激动万分,许多忠贞之士喜极而泣。
有了萧时钦重整朝政,本来就只有残部的北凉没有任何阻挡之力,很快就被摧枯拉朽的彻底消灭。
连带着苏静儿的一家,都被满门抄斩。
苏静儿的灵魂在无尽的狂怒中消散殆尽。
在萧时钦励精图治之下,萧国再度恢复成繁荣昌盛的太平盛世。
就在这万国来朝之际,却不曾想,萧时钦竟执意将皇位禅让给他最优秀的一个弟弟。
阿稚,天下已经治理好,时钦该来陪你了。
萧时钦在冰棺前,饮下一杯鸩酒。
漆黑的血液从他嘴角流淌出来,晕开在冰棺上。
他用最后的力气推开棺盖,来到我的身边,轻轻的抱住了我,微弱的呼吸逐渐消失不见。
为了与我见面,萧时钦放弃了至高的权力和整个天下。
以及最为宝贵的生命。
可当看到萧时钦的灵魂渐渐升起时,我的灵魂却慢慢消散……
萧时钦,你不再是我的执念了。
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