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我蹲在校舍前将不平整的砖瓦用力压实。
耳边响起孩童追逐嬉戏的清脆笑声。
来到山区建小学的这一年,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平静。
偶尔累了的时候,就去后山女儿的墓前说说话。
沈老师,我头发散开啦!捏着头绳的小晚蹦跳着向我跑来。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像岁岁和安安。
我起身时眼前忽地发黑,扶住粗糙的水泥墙才勉强站稳。
自那天被烈犬撕咬后,我就落下了贫血症。
小心!温润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学校新来的志愿者林医生扶住我的手臂。
他递给我装着红糖水的保温杯,昨晚又熬夜写教案了
我接过杯子轻笑,正欲开口。
校门口突然传来一阵引擎轰鸣声。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刚铺好的石子路上。
我眉头紧皱,这里不能停车......
车门推开,江临渊踉跄地走了出来。
他昂贵的手工皮鞋扎满泥泞,下巴上泛着青黑的胡茬。
霜降!
他声音嘶哑,不复往日的清冽。
我给小女孩编辫子的手指微微颤抖,头绳掉在地上。
林医生敏锐地察觉到我的僵硬,侧身挡在我身前。
我只怔愣了几秒,随即便恢复镇定。
江先生来错地方了。
这里是希望小学,不是你的公司。
听到我疏离冷漠的语气,他跌跌撞撞地走向我。
霜降,我买下了一个摩天轮......
我们带岁岁和安安去好不好
我示意闻声而来的老师们带孩子们回教室。
看着他们关上门后,我才面色冷凝地看着江临渊。
是你助纣为虐,放任许梦洁欺负女儿们,也是你在她的哭诉下害死了孩子们!
我不想见到你,你回去吧。
以前期待你看她和女儿一眼的沈霜降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希望小学的校长。
江临渊脸上涕泪纵横,再不见往日清冷矜贵的模样,
我找了你整整一年,霜降,我对不起你和孩子们。
许梦洁在拍卖会第二天就自杀了,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我亲手把刘老板送进监狱,我在监狱买通了人,每天折磨得他生不如死!
我看着他脸上的泪水,没有一丝心疼。
你说的这些,与我何干
我只觉得可笑。
曾经我跪在地上求他把女儿们从拍卖会上赎回来,
他却居高临下地说我小题大做,只是吓唬孩子一下。
如今却在我面前痛哭忏悔。
我不耐地想要离开,懒得看他惺惺作态。
被烈犬撕咬,血糊住视线时,
我也曾幻想过江临渊会像从前一样抱起我,说霜降别怕。
可最终,只有犬吠声在耳畔萦绕不散。
我把狗场烧了,那些咬过你的畜生,我让它们自相残杀,全都死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岁岁和安安的死都怪我,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不理我。
霜降,求你,我知道你怨恨我的无情,你给我个机会,我用余生向你忏悔好不好。
我连一个眼神都不愿分给他,没有机会了。
江临渊,人死不能复生,女儿们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瞬间僵在原地,面上血色全无。
我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岁岁和安安在停尸房时,你在给许梦洁的狗庆祝生日。
她们被凄惨折磨时,你听没听到她们在问爸爸为什么不要她们了
你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江临渊眼睛红得几乎滴下血,他像陷入癔症般喃喃自语:
不是的,是许梦洁说拍卖会不会伤害到女儿......我只是想给她们一点教训而已......
我不再理会他疯癫一样的言行。
自那以后,江临渊就留在了山区。
他总是会给学校送来捐助物资。
帮山区修路,重新盖房子。
可却再也不敢来我面前认错道歉。
林医生也曾问过我要不要报警,
我却淡淡道:把他当成陌生人就好,不用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