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被看透的窘迫和被安排的烦闷涌上心头,她秀眉紧蹙,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推开房门,几乎是逃也似地冲了出去。
医馆后院,浓烈苦涩的药味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包裹着那一小块晒药的空地和旁边的药庐。
哥舒云几乎是脚下生风,直奔药庐,只想尽快避开身后那人。
然而,她的步伐再快,又怎能快过萧何的步子?
“云儿......”
身后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长途奔波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还好吗?”
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也只凝成这最寻常、也最无力的问候。
哥舒云没有回头,背对着他,目光死死钉在晒药架上那些形态扭曲的干枯枝叶上,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很好。劳殿下挂心了。”
“你......”萧何向前迈了半步。
几乎是同时,哥舒云像是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猛地侧身,不着痕迹地再次拉开了那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她这般刻意回避的动作,像一根冰冷的针,精准地刺入萧何的心脏。
他喉头滚动,准备好的话语瞬间被堵得严严实实。
眼前的人明明触手可及,却仿佛隔着一层看不见、打不破的坚冰。
“那日的事,是我不对,我......”萧何艰难地开口,试图撬开那层坚冰。
“王爷没做错什么!”哥舒云猛地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急切,“从一开始,我就清楚王爷心里的人是念念!那日......那日的事不过是个意外!王爷不必再提,更不必放在心上!”
语速又快又急,如同急于甩脱什么烫手的山芋。
说罢,她不再给萧何任何开口的机会,几乎是狼狈地转身,一头钻进了旁边药气蒸腾的药庐里,厚重的门帘在她身后晃动。
萧何僵立在原地,张了张嘴,喉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看着她仓惶逃离的背影,所有未出口的解释、思念和愧疚都化作了堵在心口的巨石,沉重得让他几乎窒息。
他眉心紧拧成川字,最终只能化作一声无奈与挫败的叹息。
却是安慰自己,好歹是追到了棠京,总算是寻到了人,也确认了她的安全。
那些误会......或许,只能慢慢来。
萧何强迫自己转身,却不想,就在他转身之际,药庐内却传来一声干呕。
“呕——!”
萧何猛地回头,就见药庐的门帘被粗暴地掀开,哥舒云捂着嘴,脸色煞白如纸,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踉跄着扑到不远处一棵老槐树下,双手死死抓住粗糙的树干,弯下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她纤细的脊背痛苦地弓起,肩膀剧烈地耸动,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云儿!”萧何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到她身边,伸手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里充满了恐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吃坏东西了吗?”
哥舒云此刻哪还有余力回应他!
胃里翻江倒海,之前勉强喝下的那点粳米粥混合着酸苦的胃液,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强烈的呕吐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脱力地几乎要顺着树干滑下去。
就在这时,一名端着药罐的小药童从药庐里探出头来,看到哥舒云痛苦呕吐的模样,忍不住皱着小脸劝道:“哎呀夫人!大夫不是才叮嘱过您刚动了胎气,要卧床静养的吗?这药庐里药气又冲又浓,连我们闻久了都头晕,您这怀着身子的人哪能受得了啊?快别在这儿待着了!”
“动…胎气?”
“怀…怀有身孕?”
药童的话,如同两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在萧何耳边轰然炸响!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树下那个因痛苦而蜷缩、此刻却因秘密被骤然揭穿而显得无比脆弱的身影,眼底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与茫然。
“你......”他的声音干涩得几乎不成调,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生生挤出来的,“你有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