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六大墓碑压得身形佝偻，步履蹒跚。
每一步都分外艰难。
曾经灰白相间的头发，不知何时已经花白如雪。
一双眼睛失去了光泽，竟是瞎了！
后脑勺天人五衰的神环也尽数破裂，腐臭的气息散发开来。
就连灵魂都支离破碎，身躯都难以操控。
江凡瞳孔剧缩。
上次见时，忘情野老还精神矍铄，如今再见，竟已到了濒临毁灭时。
是因为背负六大贤者的墓碑，受到了他们法则的侵蚀吗？
忘情野老前面，还行走着一位十八岁的好看少女。
她回旋着九彩之色的眸子，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手中握着一根棍子，另一端牵着忘情野老。
“到了吗？”忘情野老嗓音喑哑，像是风吹过破碎的管子。
月明珠眼中含着泪水，哽咽道：“到了，师尊。”
忘情野老终于停了下来，道：“给为师指明方向吧。”
月明珠眼泪肆意，道：“西南三十里，气运低沉，大凶之兆。”
她抓着棍子，挪移向西南方向。
忘情野老点了点头颅。
肩膀一抖，低喝道：“去！”
一座石碑轰然而起，砸向气运低沉之地。
此处，正是第二军所在。
也是中土和诸界联军被包围深陷，最岌岌可危的一处战场。
石碑呼啸着压塌虚空，瞬移而至，然后狠狠坠落在大地。
石碑中立刻喷发出贤者残存的法则辐射八方！
不论是一星巨人王，还是五星巨人王。
但凡被扫到，尽皆震碎为血雾。
顷刻间，天空都被巨人血染黑，大地血流成河，一支接近完整建制的第二军，更是被荡灭了大半。
只剩下二十多头相隔甚远躲过一劫。
江凡、真言尊者和异界的强者们，被法则扫过时，也都受到了影响。
好在只是让他们气血翻滚，生机锐减，并未直接危及生命。
他们震撼的望着眼前的石碑，绝望的眸中重新涌出亮光。
石碑还有五座，岂不是能够灭尽巨人？
好色贤者却叹息道：“他支撑不了多久。”
“法则已经摧毁了他的所有。”
果然。
扔出一座石碑后，忘情野老身躯一颤，单膝跪在了地上。
月明珠悲怆道：“师尊，你……”
她想求师尊放下石碑，可，中土呢？
唯一能力挽狂澜的，就只有师尊筹备了五十余载的贤者墓碑们。
忘情野老摇摇头：“不用管我。”
“当初接受几位贤者残念的恩泽时，我就答应过他们，要在中土最末路时，带着他们的墓碑来助中土最后一次。”
“巨人王大军尽皆齐聚混元州，中土末路来临。”
“为师的使命，也该完成了。”
话音刚落。
他腹部溃烂，一股烂掉的肠子从中流淌出来。
六道石碑在时时刻刻伤害着他的身体。
但他没有后悔。
为了这一天，他等待很久了。
“再指明一次方位！”
月明珠泪如雨下。
这就是当初她没有随江凡回太仓大州的原因。
她要回归墟州为师尊做一件事。
师尊说，要用她的天子望气术上战场。
但却并未告诉她，是代替师尊的眼睛，为他指明方向。
确保最大程度的将墓碑利用到。
更未告诉她，师尊会死去。
她含泪道：“正南六十里。”
忘情野老身躯再度一抖，又一座石碑飞出，砸进了第二军中。
见证了第一军的惨状，他们有所防备的逃跑掉。
但仍旧有二十头巨人王当场被镇杀。
“再来……咳咳……”忘情野老噗通一声趴在了地上，口中咳出无数的黑血。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月明珠紧咬着嘴唇，道：“东南四十里、西南五十里。”
忘情野老没有立刻出手。
他感觉到自己的临终之刻到了，投掷出石碑时，就是身亡之刻。
他没有光泽的眼眸望向面前的月明珠，怜爱道：
“为师尽使命而去，不足惋惜，可你该怎么办呢？”
“你孤苦一人来到归墟州……为师走了……你又是一个人了……”
月明珠捂住了红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死亡到来时，师尊最关心的是她的未来。
她哽咽道：
“师尊，别担心，江凡已经答应娶徒儿了。”
忘情野老灰暗的眸子里，仿佛重新闪过一抹亮光，笑道：
“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他能为天渊七城的人，一怒斩半巨人，相信也会不顾一切的保护你。”
“为师……可以放心了。”
“这只大白兔，就交给你了……遗迹里的传承，也都在它身上……”
“为师再无牵挂了。”
“生烟，为师……先去了！！！”
他低吼一声，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身上剩下的四座石碑尽皆震飞出去。
轰隆隆——
四座石碑砸在了两处位置。
交错纵横的法则之力，让一星巨人王到五星巨人王，全都化作了血雾爆开！
四五十余巨人王，无一生还！
而忘情野老趴在了地上，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师尊！”月明珠丢下棍子，扑到忘情野老跟前。
再也无法遏制的痛哭。
这位极少人知道的天人五衰大尊，在战场之外，以极少人知道的方式悄然陨落。
他用自己的生命，将六位贤者的残存意志投射到了战场，为中土重燃了一份希望。
江凡眼眶泛红。
渺小的中土为什么能挺过万年不灭？
就是因为，每一个历史的时刻，都会有这样身怀使命的前辈奋不顾身。
将已经黑暗的中土天空，以生命重新点亮！
他转过身去，望着第三军的残部，杀机翻涌：
“统统下地狱去吧！”
他拔出了天使之刃，闪身到一个受伤倒地不起的三星巨人王身上。
愤怒的一刀插向他。
三星巨人王大怒，长舌一吐就要击杀江凡。
但长舌却被天使之刃碰到。
结果，其舌头仿佛着了火一样，圣洁的火焰自舌头瞬间蔓延到了嘴巴里，而后渗透进体内。
紧接着没有任何悬念，三星巨人王连惨叫都来不及，就当场炸成了圣洁的光斑。
“天使之刃？”
身旁忽然发出了惊呼，正是受伤倒地的天琴。
她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这把天使之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