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暖风,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信使,将桃林的讯息传遍了整座小城。城郊那片绵延十里的桃花林,在几场温润的春雨催发下,竟以最决绝、最盛大的姿态,轰然绽放了。
那不是零星的点缀,不是羞涩的试探,而是一场席卷天地的粉色风暴。远远望去,仿佛天际被撕开了一道绚烂的裂口,倾泻下无穷无尽的粉霞。桃花瓣层层叠叠,密密匝匝,将连绵起伏的山坡完全覆盖。风过处,花海翻涌,如云蒸霞蔚,如香雪弥漫,又似千万只振翅欲飞的粉蝶,在阳光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晕。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甜香,带着一种近乎醉人的蛊惑力,丝丝缕缕,钻入鼻腔,渗入骨髓,让每一个闻到的人都忍不住心旌摇荡,面泛红晕。
这本该是世间最令人心醉神迷的春日盛景。
然而,在柳府那间临窗的书房里,这席卷全城的“桃花讯”,却像一块沉重的巨石,轰然砸落,彻底击碎了柳眉试图用经卷和清茶构筑的最后一点宁静。
“小姐!小姐!您快看呀!”侍女小桃几乎是连蹦带跳地冲了进来,脸颊因兴奋而涨得通红,像极了林间最熟透的桃子。她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洒金红帖,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狂喜,“老爷和夫人刚刚吩咐下来的!天大的好消息!”
柳眉正临窗而坐,手中捻着一串紫檀佛珠,目光落在窗外那株尚未完全绽放的盆栽桃树上。小桃的闯入,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清澈的眼底漾开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她缓缓抬起眼,看着小桃,声音依旧平静无波:“何事如此惊慌?”
“惊慌?哪是惊慌!是天大的喜事!”小桃将红帖不由分说地塞到柳眉手中,指着窗外远处那片模糊的粉色轮廓,语速快得像打机关枪,“老爷夫人说了,为了庆贺您和李世子的婚事,为了向全城、向李府展示咱们柳家的诚意和气派,要在城郊那片十里桃林里,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订婚宴!就在桃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就在下月初八!”
红帖上,龙飞凤舞的墨字清晰地写着:“谨订于三月初八,于城郊十里桃林,为小女柳眉与李府世子李世杰举行订婚之宴,恭请……”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狠狠刺进柳眉的瞳孔。
十里桃林……订婚宴……空前盛大……
这些词语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碰撞,最终轰然炸开。她仿佛能瞬间“看”到那幅画面: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雨中,无数张堆满谄媚或艳羡的笑脸,觥筹交错,丝竹喧嚣。而她,柳眉,将身着最华美的嫁衣,头戴最沉重的凤冠,被推到那片粉色的舞台中央,像一件被精心展示的稀世珍宝,接受所有人的品评、祝贺,然后被牢牢地钉在“李世杰之妻”这个身份之上,永世不得超脱。
那片本该象征纯洁、美好、转瞬即逝的桃花林,此刻在她眼中,竟化作了最华丽、最坚固的囚笼。那漫天飞舞的花瓣,不再是春的使者,而是无数条无形的锁链,缠绕着她的身心,要将她拖入那名为“待嫁”的、深不见底的泥沼。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小桃终于察觉到柳眉异乎寻常的沉默和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她兴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困惑,“您……您不高兴吗?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十里桃林办宴,整个小城怕是头一遭!老爷夫人为了您,真是费尽了心思呢!”
柳眉猛地回过神,指尖深深掐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表面的平静。她缓缓放下手中的佛珠,将那张刺眼的红帖轻轻放在书案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她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知道了。你去吧,我想静一静。”
小桃看着小姐瞬间褪尽血色的脸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眼眸,心中莫名一寒,不敢再多言,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里只剩下柳眉一人。窗外,那片粉色的云霞似乎更加浓烈了,甜腻的桃花香无孔不入地钻进来,缠绕着她,让她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恶心。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用力将雕花木窗“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那刺目的粉,也隔绝了那醉人的香。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急促的心跳声,在空旷的书房里擂鼓般回响。她背靠着冰冷的窗棂,身体微微颤抖。那卷被她压在《金刚经》下的、沾了墨渍的嫁妆清单,此刻仿佛有了生命,在她眼前疯狂地舞动,上面那些“赤金累丝凤冠”、“点翠头面”、“百鸟朝凤”的字样,像一张张咧开的、嘲讽的大嘴,无声地尖叫着。
而此刻,在柳府灯火通明、香气氤氲的正厅里,一场关于“十里桃花”的狂欢,正在柳承志和王氏的主持下,热烈地进行着。
“妙!实在是妙啊!”柳承志捋着胡须,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红光满面,他手中端着刚泡好的上等龙井,热气袅袅,映着他兴奋得发亮的眼睛,“十里桃林!这个点子,只有夫人你想得出来!这气派!这排场!别说咱们小城,就是京城那些王公贵胄,怕也要瞠目结舌!”
王氏坐在他对面,穿着一件新做的石榴红杭绸袄子,头上插着一支赤金镶宝的牡丹簪,整个人容光焕发,得意地抿了口茶:“老爷过奖了。这还不是为了眉儿?为了咱们柳家?李府是什么身份?那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望族!李世杰更是前途无量!这桩婚事,是咱们柳家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不办得风风光光、惊天动地,岂不让李府看轻了?让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笑话?”
“夫人说得极是!”柳承志用力一拍大腿,茶水都溅出几滴,“就是要让全城的人都看看!让李府上下都看看!咱们柳眉,是何等的金枝玉叶!咱们柳家,是何等的诚意满满!这十里桃花,就是最好的见证!花开富贵,喜气盈门!好兆头!大吉大利啊!”
“就是就是,”王氏连连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我已经想好了,那宴席的布置,一定要极尽奢华!桃林深处,搭起数座巨大的锦绣帷帐,以最上等的蜀锦为幔,缀满珍珠流苏!席面要用金盘玉盏,山珍海味自不必说,还要请来京城最有名的戏班子,吹拉弹唱,日夜不休!宾客的礼单,更要仔细斟酌,宁缺毋滥,非有头有脸者不得入内!最重要的是……”她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和兴奋,“那日,要让眉儿穿上我特意请了京城巧手赶制的‘百花嫁衣’,戴上那顶赤金累丝凤冠!在漫天桃花瓣雨中,由李世杰亲手为她簪上那支‘并蒂莲’玉簪!这画面……啧啧,想想都让人心醉!这才是真正的‘天作之合’,‘佳偶天成’啊!”
“好!好!好!”柳承志连说了三个好字,激动得站起身,在厅中踱步,“夫人你放心,钱不是问题!为了眉儿的前程,为了柳家的门楣,倾尽所有,在所不惜!我这就去账房,让他们拨出五千两银子,专款专用!务必把这场订婚宴,办成咱们小城百年难遇的盛事!让李府满意,让全城轰动!”
“老爷英明!”王氏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已经看到了女儿身着凤冠霞帔、万人艳羡的场景,看到了柳家因此一飞冲天的辉煌未来。
夫妻俩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宏大的蓝图之中,完全忽略了角落里,柳老夫人那双始终沉默、却异常锐利的眼睛。老人端坐在一旁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手里捻着一串油润的佛珠,面色平静,只有微微蹙起的眉头,泄露了她内心的忧虑。她看着儿子儿媳那副被巨大利益冲昏头脑的样子,听着他们口中那些“金枝玉叶”、“惊天动地”、“倾尽所有”的豪言壮语,心中只有沉沉的叹息。
那片十里桃林,在他们眼中是通往荣华富贵的康庄大道,是攀附权贵的绝妙阶梯。可在她这双看过太多世事浮沉的老眼里,那片绚烂的粉色,却像一张巨大而华丽的网,正悄无声息地,朝她那心向清净、不染尘埃的孙女,当头罩下。
她知道,眉儿的心,早已不在红尘。那片桃林的喧嚣与繁华,对她而言,不是荣耀,而是酷刑。这场空前盛大的订婚宴,不是祝福,而是催命符。
可她能说什么?她能做什么?在这座以家族利益为至高准则的深宅里,在儿子儿媳被权势蒙蔽了双眼的狂热中,她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妇人,一句“别办了”,又有多大分量?她只能默默捻动佛珠,将所有的担忧和心疼,都化作一声无声的佛号,祈求佛祖保佑她那可怜的孙女,能在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中,守住本心,不至彻底沉沦。
订婚宴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柳府的每一个角落,也飞出了高墙,在小城的权贵圈子里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十里桃林?柳家这次真是下了血本啊!”
“为了攀上李府这棵大树,倾家荡产也值了!”
“听说那嫁妆清单,长得能绕柳府三圈!金玉满堂啊!”
“柳眉小姐好福气!以后就是李府的少奶奶了!啧啧……”
羡慕、嫉妒、奉承、猜测……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将柳府彻底淹没。府中上下,从管事到仆役,个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走路都带着风。他们忙碌着,筹备着,为这场即将到来的盛宴添砖加瓦,仿佛柳家的荣耀,就是他们每一个人的荣耀。
只有柳眉的世界,被彻底隔绝了。
她成了这场盛大狂欢的中心,却又是最格格不入的局外人。父母不再过问她书房的经卷,只关心她试穿嫁衣的效果;大伯母不再对她冷嘲热讽,而是带着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频繁地“关心”她的饮食起居,言语间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李府少奶奶”身份的艳羡和提醒;连平日里最亲近的侍女小桃,也整天眉飞色舞地跟她描述外面传来的各种“好消息”,描述那桃林宴会如何的“神仙场景”,浑然不觉小姐眼中的光芒正在一点点黯淡下去。
柳眉被推着,被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参与着这场她深恶痛绝的筹备。她被迫试穿那件绣满百花、重得几乎让她直不起腰的“百花嫁衣”。金线银线在烛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繁复的纹路密密麻麻地爬满衣料,像无数只冰冷的虫子,贴着她的皮肤蠕动。凤冠被郑重地捧出来,那赤金累丝的沉重,那东珠猫眼石的冰冷光泽,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当她被侍女们簇拥着,戴上那顶凤冠,站在巨大的铜镜前时,镜中那个被金银珠宝堆砌得面目模糊、眼神空洞的女子,让她感到一阵彻骨的陌生和恐惧。
那不是她。那是柳家精心打造的一件“商品”,一件即将被隆重“拍卖”给李府的、价值连城的“嫁妆”。
每一次试穿,每一次试戴,都像是一次凌迟。她强忍着胃里的翻江倒海,强撑着脸上的平静,任由侍女们在她身上比划、赞叹。只有回到自己书房,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才敢脱下那身沉重的枷锁,瘫软在地,任由冰冷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她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那串紫檀佛珠,仿佛要将沾染上的尘世污秽全部洗去。她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着《心经》:“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笔尖蘸着浓墨,在宣纸上留下一个个深沉的字迹,也刻下她内心最痛苦的挣扎。
桃花开得越来越盛,那片粉色的云霞,如同燃烧的火焰,一日比一日炽烈,一日比一日逼近。空气中那甜腻的香气,无孔不入,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侵略性,即使在紧闭的门窗后,也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缠绕着柳眉的呼吸,让她夜夜难眠。
终于,在订婚宴前三天,一个阳光明媚得近乎残忍的午后,柳眉再也无法忍受书房的囚禁。她换上一身最素净的月白色衣裙,只带着小桃,以“想提前看看宴席布置场地,心里好有个数”为由,走出了柳府,走向了那片让她魂牵梦萦又恐惧至极的十里桃林。
还未走近,那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桃花香便扑面而来,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气势,瞬间将她包裹。抬眼望去,那景象果然如小桃所描述的那般,震撼人心。
漫山遍野,全是桃花!粉的、白的、深浅不一的红,交织成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阳光洒在花瓣上,折射出亿万点细碎的光芒,如同流动的碎金。风过处,花浪翻滚,花瓣如雪,纷纷扬扬地飘落,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粉色的地毯。林间,已经有不少工匠在忙碌着。巨大的木桩被钉入泥土,准备搭建帷帐;粗壮的绳索被拉扯着,固定位置;一箱箱的锦缎、绸布、灯笼、器皿被搬运进来,堆放在空地上。人声、锤击声、吆喝声,与这无边无际的桃花盛景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其热闹、极其奢华、又极其……怪诞的画面。
柳眉站在桃林边缘,看着眼前这幕“盛景”,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那绚烂的粉色,在她眼中不再是生命的绽放,而是欲望的狂欢;那纷飞的花瓣,不再是春的馈赠,而是命运的嘲弄;那忙碌的喧嚣,不再是喜庆的筹备,而是为她量身定做的、盛大葬礼的前奏。
“小姐,您看!这儿就是主宴席的位置!到时候,帷帐一搭,锦绣一铺,再挂上那些琉璃宫灯,晚上亮起来,肯定跟仙境一样!”小桃在一旁兴奋地比划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还有那边,要搭个戏台子!听说请的是京城最有名的‘霓裳班’呢!小姐您想想,在这桃花林里听戏,多风雅啊!”
柳眉没有说话。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进了那片粉色的海洋。脚下的花瓣柔软而厚实,踩上去悄无声息。她仰起头,看着头顶那遮天蔽日的桃花穹顶。阳光透过繁密的花枝,筛下斑驳的光点,落在她素净的衣裙上,落在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上。
她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桃花瓣。那花瓣娇嫩柔软,带着淡淡的粉,边缘还透着一点透明的白,美得惊心动魄。她凑到鼻尖,那浓烈的甜香瞬间钻入肺腑。
美吗?美。
香吗?香。
可这美,这香,却让她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她想起佛经中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眼前这盛放的桃花,这绚烂的春光,这即将到来的盛大宴席,这桩被家族寄予厚望的婚事……何尝不是一场盛大的“有为法”?一场由欲望、执念、虚荣编织而成的,看似美好却注定无常的“梦幻泡影”?
世人沉醉其中,追逐着这短暂的绚烂,以为抓住了永恒。而她,却在这绚烂的中心,清晰地看到了它背后那冰冷、虚幻的本质。就像这桃花,开得再盛,也不过短短数日,终将凋零,归于尘土。再盛大的宴席,再奢华的嫁妆,再显赫的联姻,也终将散场,化为云烟。
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沉迷于这短暂的幻象,而唯独她,要承受看破幻象的痛苦?为什么她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享受这春光,期待这婚事?为什么她的心,偏偏要向往那片被世人视为“虚无”的清净之地?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站久了累了?要不我们回去吧?”小桃终于察觉到小姐的异样,她看着柳眉仰头望天、眼中含泪的侧影,看着她手中那片被捏得微微变形的花瓣,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柳眉缓缓低下头,目光掠过小桃年轻而充满活力的脸,掠过那些忙碌的工匠,掠过这片被人类欲望玷污了的、本该纯净的桃花林。她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手中那片娇嫩的花瓣上。
“小桃,”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风,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平静,“你说,这桃花,开得这样好,是为了什么?”
小桃愣住了,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是为了好看啊!为了让人高兴啊!小姐您看,多美啊!”
柳眉微微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她缓缓松开手指,让那片粉色的花瓣,重新随风飘落,融入满地的落英之中。
她知道,它开得这样好,不是为了取悦谁,也不是为了装点谁的宴席。它只是顺应着自然的节律,完成一次生命的绽放与凋零。它本身,就是目的。
而她呢?她柳眉的生命,难道就只能成为别人宴席上的一件装饰品?成为家族攀附权贵的一块垫脚石?成为李世杰满足占有欲的一个战利品?
不!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决绝,如同深埋地下的寒泉,瞬间涌遍她的四肢百骸。那不是愤怒的咆哮,不是绝望的哭泣,而是一种勘破之后的、沉静如水的坚定。
她缓缓转身,不再看那片喧嚣的桃林,不再看那些忙碌的工匠,不再看小桃困惑的脸。她挺直了脊背,素白的衣裙在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格外挺拔。
“走吧。”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转身,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每一步,都踏在厚厚的花瓣上,悄无声息,却又坚定无比。漫天的桃花瓣雨,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发间、肩上,如同为她披上了一件粉色的袈裟。
那片绚烂的十里桃花,在她身后,依旧盛放着,喧嚣着,准备着一场盛大的狂欢。而她,却在这片粉色的风暴中心,完成了内心最重要的一次蜕变。
待嫁的年华,本应是少女最美好的憧憬。可当这年华被金玉枷锁禁锢,被十里桃花的喧嚣裹挟,被家族的欲望绑架时,它便成了最沉重的负担,最痛苦的煎熬。
柳眉知道,真正的风暴,那场由“十里桃花订婚宴”掀起的、席卷她整个命运的风暴,即将在三天后,以最华丽、最残酷的方式,正式降临。而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是迎接,而是抗争。
她要在这片粉色的囚笼中,找到通往真正自由的那条路。哪怕这条路,注定要踏碎金玉,斩断情丝,背离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