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粗暴的砸门声如同重锤,狠狠敲打在屋内每一个人的心脏上。那扇用废弃金属板拼凑成的棚门在撞击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门外,“铁牙”帮成员嚣张而充满恶意的吼叫穿透雨声和薄薄的门板,像冰冷的毒蛇钻进耳朵。
屋内的空气瞬间冻结了。
洛明远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变得铁青,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林薇下意识地将洛水和洛星河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捂住了洛星河的嘴,防止他因恐惧而叫出声,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洛水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洛水身体微微颤抖,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却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洛星河则完全吓呆了,缩在母亲怀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是孩童最原始的恐惧。
洛星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冲击着耳膜。极度的恐惧之后,一股冰冷的愤怒却悄然滋生。这些人,这些渣滓,竟然直接威胁到了他的家,他仅有的亲人!
“里面的死光了吗?耳朵聋了?!给老子开门!”门外的叫骂声更加不耐烦,伴随着更用力的踹门声。门框上的锈屑簌簌落下。
洛明远深吸一口气,脸上闪过挣扎、恐惧,最终化为一种绝望的决绝。他示意家人退后,自己则缓缓走向门口,右手悄悄摸向靠在墙边的一根用来撬垃圾的、顶端磨尖了的沉重金属撬棍。
不能开门!开门就是任人宰割!洛星云脑中闪过这个念头。他见识过这些帮派分子的残忍,所谓的“份子钱”从来都是个无底洞,交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而且只会越来越多,直到把你敲骨吸髓。一旦示弱,以后将永无宁日,甚至可能被直接拖走,卖到黑矿场或者更糟的地方去!
但他的养父,这个只有一把蛮力和对家人深沉爱意的普通男人,显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用命去拼,或许能吓退对方,为家人争取一丝渺茫的生机。
就在洛明远的手即将触碰到门闩的那一刻——
洛星云猛地冲上前,一把按住了养父的手臂!他的动作快得惊人,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洛明远愕然回头,看到养子眼中不是恐惧,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混合着焦急、愤怒和某种奇异冷静的光芒。
“爸!别开!”洛星云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不能开!开了就完了!”
“可是……”洛明远看着剧烈震动的门板,喉咙发干。
“我有办法!”洛星云自己都不知道这自信从何而来,但他必须稳住养父。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昨晚那本书上的文字、那些幻觉的碎片、左臂印记的灼热感、以及今天白天对周围环境那变得敏锐的感知……如同破碎的拼图,在这一刻被强烈的危机感强行糅合在一起!
他猛地看向堆在角落的那堆今天分拣出来的零件,目光锁定在一个约莫拳头大小、外壳破损、隐约可见内部复杂线圈和结晶结构的旧部件上——那是一个老式工业用能量电容的残骸,本身已经报废,但根据他白天的模糊感知,其内部似乎还残留着极其不稳定的一丝能量,像是沉睡的火药桶!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他脑中成型。
“星河!”他猛地扭头,对吓呆了的弟弟低吼,“那个坏掉的‘雷锤’电容!是不是稍微刺激一下就会能量泄露?!”
洛星河被他一吼,下意识地回答:“是…是啊!那玩意里面的能量回路断路了,但核心没完全损毁,受到强磁场或者…或者剧烈撞击…可能会…会短暂喷发一下,像…像个小电火花炸弹……”他对这些机械和能量装置有着天生的直觉。
足够了!
门外,砸门声变成了更猛烈的撞击,似乎有人开始用身体撞门了!门闩发出令人牙酸的弯曲声。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撞开!”疯狗的声音咆哮着。
没时间了!
洛星云一把抓起那个破损的能量电容,触手的瞬间,那种对内部不稳定能量的微弱感知变得更加清晰了!他猛地将其举到门缝附近,同时对洛明远大喊:“爸!用撬棍!最大力气!砸门!就砸我放电容的这个地方!快!”
洛明远虽然完全不明白养子想干什么,但此刻洛星云眼中那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感染了他。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他怒吼一声,积蓄起全身的力量,抡起那根沉重的金属撬棍,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朝着洛星云指示的位置——门板外侧对应电容的地方——狠狠砸去!
“哐!!!”
一声巨大的、震耳欲聋的金属撞击声猛然爆发!
几乎在同一瞬间!
“滋啦——嘭!!!”
一道刺眼欲盲的蓝白色电弧猛地从洛星云手中的破损电容里爆发出来!如同一条被激怒的电蛇,瞬间窜出!强大的能量脉冲甚至让棚屋内所有的灯光都猛地一暗,随即剧烈闪烁!
电弧并非直接攻击门外的人,而是狠狠打在了单薄的金属门板上!霎时间,整扇门仿佛活了过来,被跳跃闪烁的蓝白色电光覆盖!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浓烈的臭氧味道和什么东西烧焦的糊味!
“啊——!!”
“操!什么鬼东西!!”
“电!有电!!”
“我的手!妈的!”
门外瞬间响起一片凄厉的惨叫、惊呼和混乱的咒骂声!沉重的脚步声踉跄后退,有人似乎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呻吟。
棚屋内,一片死寂。
洛明远保持着挥出撬棍的姿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闪烁的电光和还在微微震颤的门板,又看看洛星云手中那个已经彻底焦黑报废、冒着青烟的电容器,仿佛见了鬼一样。
林薇、洛水、洛星河也全都惊呆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洛星云。
洛星云自己也愣住了。他没想到效果会这么……显著。他只是凭借那瞬间的感知和星河的话,赌了一把。是电容里残留的能量远超预期?还是……在刚才那极度紧张的一瞬,他自身那微弱的、难以控制的力量,无形中加剧了电容的能量爆发?左臂的印记似乎在电弧爆发的刹那微微发热,但他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门外的混乱持续了几秒,然后传来疯狗又惊又怒、夹杂着痛楚的咆哮:“妈的!怎么回事?!这破门怎么会放电?!你们这帮废物!”
“狗…狗哥!邪门啊!这门上突然全是电!”
“我胳膊现在还是麻的!”
“是不是这家人用了什么违禁的防御装置?!”
惊疑不定的议论声传来,显然门外的混混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电击吓破了胆,不敢再靠近。贫民窟的人对能量武器有种天然的恐惧,那通常是上城区治安队或者大人物们才有的东西。
“里面的人听着!”疯狗的声音色厉内荏地响起,带着明显的忌惮,“你们他妈的好样的!居然敢用阴的!给老子等着!这事没完!我们走!”
放完狠话,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逐渐远去的脚步声,还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低声咒骂。他们似乎真的暂时退走了。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雨声中,棚屋内的五个人才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几乎同时软倒在地。
洛明远靠着墙壁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握着撬棍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林薇松开两个孩子,瘫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那是后怕的泪水。洛水扑进母亲怀里,小声地啜泣起来。洛星河则看着那扇依旧散发着焦糊味的门,又看看哥哥手里报废的电容器,眼睛里充满了震惊和……一丝崇拜?
“星…星云……”洛明远看向养子,声音沙哑,“刚才……那是……”
“是那个坏电容……里面的能量泄露了。”洛星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手中焦黑的零件丢到一边,找了个听起来最合理的解释,“他们撞门震动了它,爸你又正好砸对了地方……运气好。”他隐瞒了自己那关键的感知和引导,这太骇人听闻,他自己都无法理解。
“运气好……对,运气好……”洛明远喃喃地重复着,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但看向洛星云的眼神依旧复杂无比。刚才养子那瞬间的冷静、果决和发号施令的气势,让他感到陌生,却又在绝境中带来了唯一的希望。
危机暂时解除,但沉重的压力并未散去。
“他们……他们还会来的……”林薇哽咽着说,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疯狗说了没完……我们惹上大麻烦了……”
这话让刚刚松懈下来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是的,“铁牙帮”绝不会善罢甘休。这次是被诡异的现象吓退了,下次他们一定会带着更充分的准备,更凶狠的报复而来!这个家,已经不再安全。
“这几天……谁都不准单独出门。”洛明远的声音沉重得像灌了铅,“我会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老猫’打听打听消息,或者……能不能凑点钱,想办法换个地方躲躲……”但他自己都知道,在锈带区,想躲开一个盯上你的帮派,谈何容易。凑钱?更是天方夜谭。
压抑和绝望再次笼罩了这个小小的棚屋。
洛星云沉默地坐在那里,听着外面渐渐又大起来的雨声。手背上因为刚才电弧的近距离爆发,被灼出了一小片红痕,隐隐作痛。但他内心的波澜远比手上的伤痛更加剧烈。
这次危机,虽然凭借机智和运气暂时化解,却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身的无力和现实的残酷。没有力量,连最基本的守护都做不到,只能像待宰的羔羊,祈祷厄运晚一点降临。
而那本神秘的书,和他身体的变化,是危机中闪现的唯一变数,也是他目前所能抓住的、唯一的、可能通往“力量”的途径,尽管它危险且不可控。
夜晚,在家人都因极度疲惫和精神紧张而沉沉睡去后(洛明远坚持抱着撬棍守在门后),洛星云再次悄无声息地拿出了那本《基础元素感应概论》。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是好奇和渴望,而是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深深的凝重。
他小心翼翼地翻动着书页,跳过那些晦涩的理论,直接看向那些基础的冥想和精神凝聚图示。他不敢再尝试去主动感应或引导任何东西,昨晚的教训足够深刻。但他开始按照上面的方法,尝试最基础的“精神集中”和“内视己身”。
过程依旧艰难,杂念丛生。但或许是白天的危机刺激,或许是昨晚的爆发打开了一丝缝隙,他发现自己集中注意力似乎比昨晚容易了一点点。他能更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能更敏锐地感知到身体肌肉的细微紧张与放松。
就在他尝试将精神集中于眉心,按照书中某种模糊指引去探索所谓“精神之源”时——
左臂的印记,再次传来了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温热感!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那个女性的声音碎片,竟然又一次浮现出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一点点,虽然依旧无法听清全部,但其中一个词,却异常鲜明地烙印在他的感知中:
“……‘星穹’……”
这个词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让他心神剧震!紧接着,与之相关的另一个幻觉碎片自动涌现——那个位于金色星辰核心的、由光构成的复杂徽记的局部,微微亮了一下!
“星穹”……?这是什么意思?一个名字?一个地方?还是……某种东西的代称?
而更让他心悸的是,就在他“看到”那徽记局部亮起的瞬间,他贴身藏着的、那本《基础元素感应概论》的粗糙封皮下,某个极其隐蔽的角落,一个用肉眼几乎无法分辨、只能用手指触摸才能感受到的、极其细微的凹凸痕迹,竟然与他脑海中闪过的徽记局部……隐隐对应上了!
这本书……和他幻觉中的徽记有关?!
它根本不是意外流落的废纸!它的出现,甚至它来到他的身边,难道都不是巧合?!
一股比面对“铁牙帮”时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寒意,悄然包裹了洛星云。他感觉自己仿佛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脚下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是深不见底的、错综复杂的暗流。
危机不仅仅来自于外部的帮派,更可能来自于他自身扑朔迷离的过去,以及这本突然出现的、仿佛带着某种使命或阴谋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