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金光殿示警,紫霄真人心头一惊,掐指默算,身形一晃,便化作一道金光,御剑来至金光殿外,抬眼就见一团黑雾仓皇远遁,后面一道金光紧追不舍--正是洞阳的掩日神剑!他目光扫过殿下站立的几个道人,沉声询问缘由。
道人躬身回禀:“启禀掌教,是四师祖吩咐弟子等在此待命,说是要“引蛇出洞”。”紫霄真人一听啼笑皆非,当即吩咐:“速去请大师祖,就说有蛇妖擅闯虚陵,四师祖已追往镜月湖那边了。”
道人领命疾驰而去,紫霄步入大殿,见林月影几个尚在殿内,面色仓皇未定,略加询问,便温言安抚,令她们各自回塔去了。
众人都退去了,紫霄真人缓步至天尊像下,细细打量,暗暗思忖:这蛇妖屡闯禁地,究竟是在寻找何物?
正沉思间,赵简拉着周聘急匆匆闯入,见到紫霄真人就问:“师尊!他们说灵微被妖怪抓走了,是真的吗?”紫霄真人点点头,安慰道:“是,你四师叔跟着呢,大师伯也跟去了,不防事!”
周聘闻言望向赵简,赵简也宽慰道:“放心吧,师父说没事就一定没事。”周聘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还是忍了回去。
二人挂念黄晞便留下等候消息,见师尊一直凝神观察天尊神像,便跟着端详起来。
片刻后,周聘指着神像衣摆道:“师父,你看这里天尊下摆的样子像不像一幅山水画?”赵简扭头看了看,道:“我看你衣服才像山水画,谁家衣服褶子不是这样的”
紫霄真人闻言,却是心中一动:“是么?”顺了周聘手指的方向细细审视。少顷,他眼睛一亮,抚掌叹道:“原来如此!”手中拂尘一扬,一根银丝缓缓飘出,沿着天尊像的衣摆纹路蜿蜒游走一番又飘回拂尘。
紫霄真人对赵简道:“敬之,随为师出去一趟!”赵简还未回应,周聘已雀跃起来:“师尊!要去哪里,带上我!”紫霄真人不禁莞尔:“好,好,哪里就少得了你呢!”
三人御风而行,转眼来到一处幽谷--正是那日焚火印带赵简坠落的地方。
一到谷底,真人伸手抛出一根玲珑剔透的玉笛,那玉笛悬空,无风自鸣,仙音清越,笛声袅袅,底下潭水竟倒卷如匹练,被尽数吸上半空,环绕在玉笛身侧游走,聚成一条晶莹水带,在阳光照耀下剔透无暇,更随着仙音律动不停。
周聘见了目眩神迷:“师父,这是什么法宝?真好玩啊!”紫霄真人笑道:“这笛子唤作“希声”,不过一些音律变化之术罢了,也不是什么厉害法宝,你喜欢就送你了。”顿了顿,又笑道:“说起来,这玉笛跟你三师叔的“形罄”铃本是一对儿,你若能哄她割爱,双宝合璧,倒是不同凡响!”
言毕,拂尘一挥,一根银丝飞出拂尘,飞向潭底,众人跟在后面,来到当日赵简止步之处,先前的那摊那污浊潭水也被吸的干干净净。众人继续深入,进到一处幽邃洞穴,洞穴内不时还有暗红色的光亮闪灭,仔细一看竟是炽热岩浆在翻腾吞吐。
赵简咋舌道:“岩浆?这里怎么会有岩浆?”紫霄真人道:“地脉熔岩,所在多有,也不算稀奇。”说着引领众人继续前行,直至一处悬崖,洞穴本就暗淡无光,光明烛照明有限,崖底自是深不可测,悬崖边一道云梯在水汽里影影绰绰没入前方。
紫霄真人在悬崖边伫立片刻道:“稍后随我过到对面,如有意外,切记:凝神静气,心无旁骛,只管行路,休管他人。你二人务必谨记!”说罢便踏上云梯,没入云汽之中,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光亮在前方雾气中微微晃动。
赵简已经修习过踏烟诀,当下便捏诀凝神,跟上了师尊,周聘紧随其后。
过了云梯,只见紫霄真人真人已在对岸等候,见二人安然抵达,神色颇为欣慰:“随我来!”
前行不远,进入一个石室,室内中央摆了一张石桌,数方石凳。面向众人的石凳上坐了一个形体透明的老者,面容发须清晰可见。
紫霄真人呆立了片刻,缓缓向前,深深磕了三个头,道:“紫霄,参见师尊!”周聘见状,忙拉了赵简上前也磕了仨响头。
那老者也不看众人,微微一笑,缓缓起身:“焱火九宫,九宫八卦,择何门而入,须细细思量。”言毕便连同石桌凳一起消失不见,四周石壁轰鸣巨响,旋转着向后退去,墙壁赫然现出八个石门。
未等紫霄真人反应,忽听背后惊呼,回头一看,一扇石门洞开,竟将赵简、周聘二人瞬间卷入其中,石门旋即关闭。
突遭大变,紫霄真人面色一紧,掐指一算,暗道糟糕:“竟着了猴子的道!”心念电转,七星龙渊剑飞出,他并指如剑,疾叱真言:“灵飞六甲,破!”
龙渊剑剑身光华大放,数道金光射向八扇石门!
“轰隆--!”
石屑纷飞,八门皆碎!石室瞬间周围恢复原状,依旧不见二人踪影,唯有石桌石凳碎了一地,下面现出一条幽深甬道。
紫霄真人面沉如水,神剑在手,毫不犹豫纵身跃入甬道。
周聘刚听那老者念完,只觉眼前一晃,下意识抓住赵简的手腕,却有一股大力扯了赵简便走。周聘心下一惊,双手抓紧了赵简大喊:“哥!师父!”哪知那吸力陡涨,将两人一起拽得飞起。
待眼前有了亮光,周聘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个黑衣男子,长发掩面,手中一根乌黑绳索套了两人在地洞里飞跑。
周聘大怒,唤出承影一剑斩出。那男子听见脑后风声,回头却不见任何兵刃,手中绳索骤然一松,竟断做两截!兄妹二人“噗通”跌落在地。
“咦?什么东西?”男子又惊又怒,手指一弹,地道两侧了无数火把应声燃起,将洞穴照得通明。
有了亮光,周聘方才看清这男子样貌:身材细高,手脚几乎一般长,尖嘴凸目,相貌极丑。
周聘刻薄道:“咦!什么东西!”赵简唤出焚火印立在身前,也笑道:“对啊,你是什么东西?”
那男子桀桀怪笑道:“焚火印果然在你身上,也不枉我在这洞里守了四百年。小子,乖乖给我走吧,取得《灵宝真经》就着落在你身上了!”
话音未落,他手指一弹,地上的两截短绳突地跳起一扭,变作两条狰狞黑长蛇向两人袭来。
周聘丝毫不慌,承影剑迎上去刷刷刷将两条长蛇搅成碎泥。那男子瞧不见承影,只见两条长蛇刚飞出就烂做一团泥,大觉奇怪:“什么东西?”赵简奚落道:“什么什么东西?哈,就你这丢烂泥的本事,再蹲四百年也是白搭啊!”
“小子,找死!”那男子暴怒,猛地伏身贴地,两肋张出十几条长臂,每只手臂都握了各种武器,刷刷刷向两人投掷过来。
赵简催动焚火印放出一道火墙挡住飞掷而来的兵器,同时唤出湛卢剑,同周聘的纯均一起向那男子斩去,只听铛铛脆响,那男子背上却只是留下淡淡的痕迹。那十几只长臂手中兵器不断,只管嗖嗖嗖投掷过来。
周聘拉了一下赵简,赵简不解:“干嘛?”周聘道:“砍不动,跑!”扯了赵简撒腿就跑。
“臭小子,看你们能跑哪里去!”那男子怪叫一声,身躯一扭,变成一只硕大的千足黑蜈蚣,螯牙张合,千足齐动,咔嚓咔嚓向两人追来!
两人奔逃不远,前方岔路骤多,赵简脚步不停,双手急速结印:“七变,化形。”地面碎石子应声弹起,落地时化作数个两人身形,分别奔入各个岔路口。
赵简施法不停:“遁破,土遁。”拉了周聘瞬间隐入石壁之中,虽法术尚浅,所幸正好容身。
“哥,进益不小啊!”周聘低声喜道。赵简只“嘿”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那蜈蚣精已经追到路口,看看各个岔路都有人影晃动,嘶叫一声,将身体顿时断作数段,每一段都化做一个蜈蚣,朝各个岔路都追了下去。
赵简见蜈蚣精去的远了,拉了周聘从石壁退出,方道:“那是,要不怎么是你哥呢!”想来这话已经憋了好久,此刻才畅快说出。
周聘哭笑不得:“快走!找师父要紧!”
两人沿着来路一路寻找,洞窟幽深曲折,岔道密如蛛网。奔走半日,依旧毫无头绪。
正焦急时,突然听见前方“砰砰”之声大作,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路摧枯拉朽撞了过来!
周聘脸色一变,将耳朵贴紧洞壁细听:“声音是从洞壁里面传来的…”
话音未落,赵简突然一把抓住周聘手臂,沉入了地底。
两人刚没入地面,就听“砰”地一声巨响,两个人影从洞壁之中撞了出来,一个白色人影将另一个一把丢在地上,一脚踏在它脸上,怒声喝道:“人呢?你把人藏哪去了?”地上那人颤声道:“丢了,我正在找!”
周聘偷眼窥去,顿时吓了一跳,被踩在脚下的竟然是追赶他们的蜈蚣精,踩着他的那人身材高大,白须白发,连眉毛也是白的,且须发甚长,两道白眉也长长垂过了脸颊,几乎到肩,毛发间似有荧光流动,显然修为颇深。
那白眉踩着蜈蚣精的脸狠狠地道:“你这孽畜,数次冒犯我,我都放过了你,今日竟得寸进尺,从我的迷魂阵中掠人!既能掠到人,想来也必有通天彻地之能!如何又把人丢了呢?说!!”
蜈蚣精吓得语无伦次:“真...真丢了!我...我还在找!”
“你还要去哪里找?”白眉怒道,“这地洞到处是蝎人,十有八九是落到蝎人手里了,快去要人!”
蜈蚣精如蒙大赦,连声称是。
白眉冷哼一声,一手抓着蜈蚣精的脖子提起,另一只手在身上摸了个什么东西,吹口气,变成一个小指大小的猴子,那猴子吱吱叫了几声,就被白眉一把拍在蜈蚣精的头上。白眉盯着翻白眼的蜈蚣精道:“仔细去找,再有异心,你这脑浆子就都喂了我家猴儿吧!”一把丢出去老远。
赵简拉了周聘就在地底一路悄然潜行,紧随其后。
片刻功夫,前方豁然开朗,来到一处平台,平台正对面一座破败的地宫,宫门倾颓,墙壁坍塌,宫门上方匾额尚在,上书“焱火宫”。正是他们要随师尊来的地方。
这平台两侧俱是翻腾的岩浆,岩浆内居然开满了火莲花,莲花红光灿烂,流光溢彩,花瓣上站的全是蝎怪,个个手持黝黑铁枪,盯着半空的道人--正是峨眉掌教紫霄真人真人。
紫霄真人点了神烛光罩,足踏虚空,神色淡然。罩外围了密密麻麻的金色蚊虫,尖嘴长针,嗡嗡作响。
紫霄真人目光落在下方一个身材略高,正结印施法的蝎怪道:“有心也好,无意也罢,好歹尔等也守了这焱火宫千年清净。当年祖师留尔等在这焱火宫一条生路,自有他的深意。如今劫数已满,若就此离去,贫道便也放你一条生路!”
那蝎怪桀桀怪笑道:“狗屁劫数,想让爷爷让出焱火宫,先破了我的蚀骨金蚊阵再说!”
白眉与那蜈蚣精躲在暗处窥伺:“不愧是峨眉掌教,倒有些本事!且等他们两败俱伤,再看我眼色行事!”这白眉只想着螳螂捕蝉,却不知道身后还跟着两只小黄雀。
紫霄真人朝那蝎怪道:“你既然执迷不悟,就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着唤出龙渊剑。
这龙渊剑乃是铸剑大师欧冶子与干将合铸之剑。铸剑之时,取极深地底之玄铁,邀天人设七星阵法,引七星浩然之炁煅烧七七四十九天方成,剑身漆黑深邃,七星缥缈罗列如巨龙盘卧其上,故名“七星龙渊剑”。
龙渊既出,紫霄真人结印施法,龙渊剑激射出数道金光,金光过处,蚊虫化为齑粉。金光去势不减击向那蝎怪,蝎怪纵身飞退,身下的火莲被击了个粉碎,稀里哗啦落到岩浆中。
白眉与那蜈蚣精趁机暗暗飞出。蜈蚣精化出原形,鳌牙大张狠狠咬向紫霄真人的光明罩。白眉飞掠至平台,十指如刀刃般插入地面,口念咒语。
刹那间,紫霄真人脚下紫光耀眼,浮现出九宫八卦图,八扇光门拔地而起,将紫霄真人困在中心。紫霄真人神色淡然,对蜈蚣精的一口鳌牙浑不在意。见白眉故技重施九宫阵,冷哼一声:“班门弄斧!”袖中拂尘如银龙出海,看准阵法流转,阵法停止旋转,精准钉入休门方位,八门法阵戛然而止。龙渊宝剑化作一道惊鸿,“生门”进,“死门”出,一声剑鸣,破出法阵劈向地面的白眉。白眉见阵法被破慌忙跳开躲避神剑,九宫法阵顿时消失不见。
蜈蚣精一口咬在光明罩上,那光明罩未动分毫,自己的几颗大牙倒硌了个粉碎。紫霄真人冷哼一声,一脚正踹在它头顶,蜈蚣精惨嚎一声,倒飞了出去,正好一头迎上挺剑直刺的赵简。
蜈蚣精身在半空,躲避不及,眼睛一闭打算仗着一身硬甲硬抗。哪知赵简见它闭了眼睛,便抓住他的尾巴,暴喝一声:“遁破,土遁。”竟将它大半个身躯猛地拽于坚硬岩石地面,死死“钉”住。
见白眉要躲,赵简的焚火印脱手飞出,烈焰熊熊:“老妖怪,留个印记再走!”
这白眉身法奇快无比,躲过了龙渊剑,怒骂:“小子找死!”一个鬼魅折身躲过了焚火印,闪电般向赵简扑来。赵简不提防他速度竟如此之快,眼看他一把要抓住自己肩头,却又冷哼一声,向后翻去,五指鲜血淋淋。
白眉又惊又怒:“什么东西”
原来是周聘的承影剑横在赵简肩头挡了一下。周聘骂道;“你是什么东西?”说着纯钧闪电飞出,刺向白眉。
白眉怒极,捏指成诀,倏忽间幻化出数十个白眉,将兄妹二人围在中间。赵简一怔,焚火悬空,一时不知该攻向何方。周聘反应极快,一把抓住赵简手臂道:“快遁!”赵简“遁破”二字刚出口,只觉后领一紧,已经被白眉一把提起。白眉一得手,便毫不留情,一脚踹踢在周聘手腕,将她从赵简身边踢飞出去,双足一蹬,身形如离弦之箭射向焱火宫,瞬时隐没无踪。
“哥!”周聘失声惊呼。
见赵简被掳,紫霄真人召回龙渊剑抵在蝎怪头顶,怒道:“速速退出焱火宫,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众蝎怪惊骇莫名,都望了那领头的蝎怪。那怪道:“这老道不过这点本事,大家一起上!”说着催动岩浆排山倒海向紫霄真人扑来,其余蝎怪也纷纷跳入岩浆中,踏火挥枪蜂拥而至。
“冥顽不灵!”紫霄真人震怒,收了龙渊剑,手一招,放出一条赤炼锁。赤炼锁金光闪闪,一腾空便化做一条火龙飞起,将一众蝎怪连带满地的岩浆吸得干干净净,就地一滚化回原形,只见每一环链链都锁了一个蝎怪,锁链又生满蛇牙倒刺,深深刺入妖物体内。那一干蝎怪哀嚎震天,却又挣脱不开。
紫霄真人也不理会,将周聘拉入光罩,化作一道金光追入焱火宫中。
进入宫内,只见到处破败积灰,蛛网四结,前方数级台阶上矗立一所大殿,走近细观,只见上书“养心殿”。”周聘道:“这里到处是积灰蛛网,不像是有人来过啊。”紫霄真人道:“这妖猴精通九宫阵法,专会迷幻潜形。”说着,头顶烛光大盛,养心殿顿时消失不见,眼前现出一处素朴淡雅的书斋,门楣窗棂之上布满朱紫符文。
那白眉正提了赵简在门口仔细打量。
紫霄真人在身后开口道:“你修行不易,放了那孩子,我不与你为难。”白眉抓紧了赵简,回身道:“不要过来,不然我杀了他!哼,真是可笑,灵宝真经在你峨眉几千年,如今也该换换主人了!”
紫霄真人摇头道:“焚火印在这孩子身上,没了他,你找不到灵宝真经。”白眉狠狠道:“我就不信我逼不出焚火火印。”言毕急诵咒诀,足下一跺,面前凭空生出九根石柱,横在与紫霄真人之间。九根石柱各镌狰狞怪兽,齐齐张口,九道烈焰喷涌而出,射向赵简。
感应到焚火印要现身护主,赵简强忍灼烧,伸手格挡烈焰,强行守神压住焚火印,一双手给烧得焦黑如碳。
周聘见了心如刀绞,怒斥一声,纯钧、承影双剑齐出,劈向白眉。九根石柱应声而动,竟将双剑击飞了出去!
紫霄真人眉头紧锁;“这妖猴的九宫阵有些功力,来不及,只得强破了。”说着左手缓缓高举,念道:“幽冥,月蚀之术!”只见掌心腾起黑雾,雾气翻滚,很快将整个书斋院落遮蔽得一片黑暗。片刻功夫,黑雾之中形成九个旋涡扑向九个根石柱,旋涡之中暗影曈曈附在那石柱之上,那石柱如火中蜡烛一般,竟然一截一截软塌化开,变成石水,流入了地下。
白眉悚然动容:自己这九宫阵法,变化虽多,论威力,自然以这九星阴桩阵居首,想不到竟被紫霄真人以鬼魅之法强破。只得咬牙强催阵法,怪兽口中火势更大,在阵法消失前将赵简一双手烧得皮肉翻烂,竟晕了过去。
赵简一昏厥,焚火印无主控制,便自行飞出将白眉放出的火焰吸得干干净净。白眉哈哈大笑,一掌辟中焚火印,焚火“啪”一声击在藏经阁的门上,大门立时洞开。焚火余势不消飞入大殿。
白眉丢下赵简,跟进大殿,只见大殿深处摆放着一座祭台,台面上赫然一本古书泛着微光。他心中狂喜,飞身扑了上去,口中哈哈大笑道:“紫霄老道,这《灵宝经》是我的了!”
白眉人还没到,那古书竟无风自起,悠然飘向空中,书页自行翻开蝶翼一般扑楞扑楞向焚火印飞去。白眉怒骂道:“一本破书,还跟我为难!”说着妖风一卷,追了上去。饶是他身法奇快,一把将那书抓了在手中,那书页却散了个粉碎,一个个黑字飘了出来。白眉大惊失色,忙又伸手去抓那字,谁知那字看似有形却触之无物,一个个从他掌心径直穿过,如黑蝶般没入了焚火印内。白眉恼怒不已,又朝焚火印扑去。
阵法既破,周聘急忙上前扶起赵简,见他一双手烧得稀烂,忍不住掉下泪来。紫霄真人安慰道:“不妨事,我们峨眉的玉灵丹生肌活血,这点伤势不算什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玉色小瓶,倒出一粒丹药,捏碎了敷在赵简手上。眼瞧着双手生出新的皮肉,分外红嫩。真人一弹赵简眉心,赵简一睁眼便大喊:“我的焚火印!”只见书斋内红光一闪,焚火印从书斋向赵简急速飞来,后面白眉喊着“我的灵宝真经”追赶过来。
见焚火印应声没入赵简体内,白眉怒道:“我得不到的,你们也休想得到!”说着便一把抓向赵简。
紫霄真人手中龙渊剑一撩,一劈,剑尖聚起一个巨大的火球砸向白眉。白眉身形挪移,站稳脚跟,左手胸前一划,身前浮现一个气盾抵挡。
球、盾相撞,“轰”地一声气盾碎裂,火球化作万千火箭射了白眉一身,三昧真火竟将他一身白衣烧回原形化做一身白毛,狼狈不堪。白眉火冒三丈,须发皆张,毛发之间幽光大盛,双腿蹬地又要扑过来。
紫霄真人冷哼一声:“妖孽,今日便收了你!”左手手捏法印,右掌缓缓击出,洞穴内顿时暗云四起,在白眉脚下生出一个符文法阵,法阵中蓝光幽幽,一股大力将那他的双腿牢牢吸住,竟似要拖到地下。
白眉大惊失色,挣扎不脱便大吼一声竟化回了原形,却是一只六耳猕猴。只见他身形爆涨渐渐出了法阵,只留了一条左腿还在蓝光内。他在面前化出一个风旋涡要风遁走,又苦于左腿依然挣脱不脱,闷哼一声竟将左腿生生扯断:“紫霄老儿,来日我必屠你峨眉!”便遁入旋涡走了。
紫霄真人收了法术叹道:“这妖猴道行高深,他日必是我峨眉大敌!”言毕,望向赵简笑而不语。
赵简放出焚火印,只见火焰中无数黑色文字上下翻飞,渐渐排列成行:
“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者主幽,圆者主明。明者吐气者也,是故火曰外景;幽者含气者也,是故水曰内景。吐气者施,含气者化,是故阳施阴化。天之偏气,怒者为风;地之含气,和者为雨。阴阳相薄,感而为雷,激而为霆,乱而为雾。阳气胜则散而为雨露,阴气胜则凝而为霜雪......”
紫霄真人道:“嗯,这就是《灵宝真经》,你要勤加修炼,功成后就是我峨眉护法了。”
周聘瞅见赵简没反应,便踢了他一脚,赵简方才醒悟,忙跪下磕头:“谢谢师父,弟子知道了,弟子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周聘撇嘴道:“知道才怪,木头疙瘩!”
紫霄真人笑道:“灵宝真经,功法参玄,须得上古神器护持,方能修炼,历来只有峨眉护法持有,你可不要教给其他同门!”
周聘歪头笑道:“师父,你说的其他同门,不会是我吧?”紫霄真人微笑拍拍她的头。
正说着,见周聘面色有异,紫霄真人便问道:“怎么了?”
周聘回道:“师父,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觉得这混元绫要脱体而出,快要控制不住它了!”
紫霄真人惊道:“万不可放它走!那天狐已有了虚空戒,若再得回混元绫,势必更难对付!”
周聘为难道:“我知道,师父,可是......”
紫霄真人安慰道:“安心!回山点鼎帮你炼化了它便是。”
一行人出来,那蜈蚣精已经逃走,地面留了半截尾巴。那一干蝎子精兀自在赤练锁下哀嚎。紫霄真人道:“你们若是答应退出焱火宫,我便放你们离去。”那蝎怪头目知道不是对手,只得应承了。紫霄真人挥手收回赤练锁,看着蝎怪头目带了一众蝎怪没入岩浆之中走了。
紫霄真人带了赵简、周聘回到玉阙宫,鹤童上前迎接禀报。紫霄真人对周聘笑道:“灵微已经回来了。”
洞阳见掌教回来,便将经过大概一说,把杜升、杜景推上前道:“大师兄既然不肯收留这两个孩子,请掌教师兄定夺吧!”
紫霄真人看看两个孩子,又看看洞阳。洞阳忙道:“师兄,你是知道我的,我脾气不好,又不爱交际,教不了徒弟的,你可别推给我!”
紫霄真人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俩孩子既有峨眉仙剑在身,那便是我峨眉弟子,只是大师兄既不肯收留,我也不方便留在我这儿,我是担心这门下弟子......”
洞阳也明白了掌教顾虑,心中也不大忍:“罢了,那就随我住在栖霞山吧,随便找些事给他们做,如有弟子愿意收他们,再带走便是。”紫霄真人叹道:“各人自有缘法!”
洞阳便同黄晞道:“空闲了,便到栖霞山陪师叔说说话。”黄晞忙点头称是。
见洞阳告辞要走,紫霄真人忙叫住他:“师弟且留步,我还有事要你帮忙。”又吩咐鹤童去请灵虚。
听紫霄真人说了混元绫一事,洞阳摇头道:“师兄,当年这混元绫伤我同门无数,若以我的意思,一剑劈了了事!”紫霄真人还未出声,周聘便扯住洞阳手臂求道:“师叔...!”洞阳摇头一笑,便不再提。紫霄真人也笑道:“上古神器,毁之恐不祥!”
说话间,有鹤童来禀报:“世尊,林师兄来信。”紫霄真人道:“拿来!”鹤童将书信一抛,那信化作一团青烟,聚成林守真的模样:“师尊,那厎阳山的树妖已经收服。”顿了顿,又不好意思道:“昆仑山的道友跟着一起的,出力不少。他们还说要到峨眉拜山,约有二百来人。我们还要到石脆山收妖,三年后方回。”言毕青烟散开,复又聚拢化作冯希夷模样,道:“师尊,昆仑山道友是他们家长老慕容轩、东方靥带队,收妖时出手甚快,掉落的精元法器都被他们收走了,师兄还差点跟他们打起来,师兄不好意思说。”言毕化作青烟散去了。
紫霄真人摇头笑道:“都老大不小了,还这般争强好胜!”洞阳也摇头:“这慕容宸当年与我比武,连输三次,如今却欺负小辈来,真真不害臊!”
不一时,灵虚真人御梅而来,听见要点鼎炼宝,便道:“是该点了它,若被那天狐再唤了回去,只怕我峨眉弟子要永无宁日了!”紫霄真人点点头:“二位师弟,请!”便叮嘱黄晞等在偏殿暂候,带了周聘往宫内而去。
周聘往来玉阙宫多次,只到过玉衡殿和璇玑楼,宫内却是第一次。但见宫内玉洁素净,一尘不染。走过了几处楼阁,来到一处大殿,上书“元辰”二字,进了拱门,是一处院落,院中栽种了一株玉树,琼枝玉叶,美轮美奂。上了几层阶梯,穿过一条偏廊便进了正殿。正殿内白玉柱数根,白玉铺地,凝脂玉润,光彩皎洁,正中间一个白玉台,长宽丈余,四面是白玉的阶梯绿玉的栏杆,栏杆雕饰以翡翠飞鹤,栩栩如生,台上正中一座碧绿玉鼎,通体晶莹,华彩夺目。
四人上了玉台,围了玉鼎盘腿坐下。紫霄真人看看周聘安慰道:“不用紧张!”三人点蜡升起光明罩,罩住玉鼎,捏咒施法,齐齐颂唱:
“太上元辰,华盖紫灵;北极玉房,藏景化精;太微玄台,九真玉成。”
法阵一成,周聘眼前一晃,便发觉已身量缩小置身鼎内,周围玉气氤氲环绕。心念一动,那混元绫已离体悬于身前。
以往唤出这混元绫时,只是淡淡的一抹黄影,总瞧不清楚,现在法阵之下,混元绫方显出真面目,凌身由流动的太无之气织就,绫面流光溢彩,似有亿万星辰生灭流转其中。混元绫甫一离身便欲破鼎而出,时而绷直如神矛,时而扭动如狂蟒,只是玉气凝滞,兼有三大高手的光明罩,左冲右突也难以脱身。
阵法吟哦声中,玉气愈发浓郁,混元绫抖动更甚。
周聘似能感知到混元绫置身炼炉,苦苦挣扎,便抬手轻抚。那混元绫猛然一挣,竟划破了周聘的手指,一得精血,便精光炫目,如游龙般飞出宝鼎,挣脱了法阵,向殿外飞去。
洞阳大惊,掩日神剑飞出,快若闪电,迎头一击将混元绫挡回,挟雷霆之势将混元绫一剑钉在玉台之上,绫身犹自苦苦挣扎,发出“烈烈”之声。洞阳捏咒施法,那掩日神剑剑光夺目。灵虚道:“这混元绫竟伤主逃遁,怕是留不得了!”
周聘看了不忍,忙道:“师叔,它既然不愿意跟我就放它去吧!”“不行!”洞阳峻然道:“这混元绫绝不能放归天狐,否则将置我峨眉万千弟子于险地,况且,这混元绫当年伤我峨眉弟子无数,今日也算给他们一个交代!”
紫霄真人也道:“你师叔说的对,这混元绫不能放回去!”
洞阳喝声:“碎!”掩日神剑剑光更盛,渐如浩空烈日,剑光怦然炸裂,只听嘭地一声响,剑光散去,混元绫也已然被裁做两截,华光尽失。
周聘心中一跳,便再感知不到混元绫了,知它灵根已灭,不觉感伤,呆立片刻,默默上前将断做两截的丝绫捧起。
紫霄真人拍拍她肩膀叹气道:“神器自有傲骨,我峨眉的炼器大法也炼不了它!”灵虚也安慰道:“不必伤心,人生于世,尚难自全,何况它!”
周聘将丝绫收到怀里,道:“想来也是它命该如此吧!”告辞了师父师叔,也不去见黄晞、赵简,自回了浮香坡。
紫霄真人叹道:“这孩子!叫灵微、敬之过去开解一下吧?”灵虚道:“不必。”洞阳也摇头道:“何至于此!”便去偏殿带了杜升、杜景回栖霞山去了。
周聘回到浮香坡,将两条丝绫摆在桌上,默默望了发呆。想起阿爹当年给自己和大哥买的两块玉,也摸了出来摆在旁边。自己这块玉也是月牙形状,两百年过去,早已灵根泯灭,越发像是一块石头,了无生机。想起那日阿爹说“有了玉,这俩孩子都齐整了”,周聘泪珠涟涟,眼前模糊一片。
伤感过去,她抹抹眼泪,将玉石包好收起。再看那两条丝绫,一团雾气氤氲聚而不散,实体却是愈发小了。这混元绫本化自太无赤浑元气,如今灵根既灭,自然也要回到太无之中了。
周聘心中一动,念动咒法,伸手将那雾气慢慢吸到掌心,混元绫也化得越快,渐渐都被周聘收到了掌心盘桓流动。周聘暗暗施法,想将这雾气化为实体,奈何功法太低,如何能将这太无元气化虚为实?心念一动,唤出纯均在掌心划出一丝血来,将雾气慢慢聚到血液中。待雾气全部进了血液,只觉得眼前发黑,已不知放了多少血出来。
周聘念咒施法轻叱:“七变,化剑。”手中红光一闪,那雾气聚血成形,却没有化剑,仍是一条丝绫模样,只是变成了血红色。
周聘顿觉灵台与这血色的混元绫有了感应,手指一勾,混元绫便隐入体内,唤一声“出来”,那混元绫便跃然游动于眼前。周聘大喜,只觉这混元绫已经和自己心意相通。
正暗自欢喜,听见身后一声叹息,转身看到是灵虚师叔。周聘喜不自禁,拉住师叔的手道:“师叔,你看,我把混元绫修好了!”说着便演示给他看。
灵虚看着血红的混元绫,叹道:“文骋,如非万不得已,这混元绫轻易不要使用。”周聘奇道:“师叔,这是为什么”
灵虚目光深远,缓缓道:“道法根本在于“生”。峨眉祖师以无上神通开辟这虚陵的洞天,在这洞天之内,凡峨眉弟子道法有成,都可自成一方天地--我有这落梅岭,你大师伯有蓬莱阁,你四师叔有栖霞山。此为居所,更是心境道韵之显化。此皆化生之道。”
她话锋一转,语气凝重:“你这血炼的混元绫,其根性却是“灭”。莫说是在峨眉,便是放眼天下,也会被视作大凶邪器!它的力量令人敬畏!拥有它的人,必遭世人猜疑!你若不想孤独终老,便轻易不要让人知道!”
周聘摸摸混元绫,看着它慢慢隐入手腕:“哦,我知道了。大哥跟灵微也不能说吗?”
灵虚道:“该说不该说,你自己会知道的。”
周聘抬眼望向灵虚:“师叔,我不是很懂!”
“你将来会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