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人魔一念 > 第1章
酒楼里客人三三两两,一个歌女斜抱着琵琶,指尖拨弄,声如冰泉,凄柔万分。
楼上靠窗的两张桌子,分别坐着两个女子。
一位绿衣女子,神色冷峻,凤眼薄霜,尾似寒刀,玉指骨节分明,轻轻捻动酒杯,望着窗外的飘雪兀自发怔。
对面一位白衣女子,笑意款款,青玉簪绾起高马尾,削肩挺直如松,手握了一把鎏金螭纹宝刀,随着琵琶声轻叩桌面。
大约是听不惯那歌女唱词软糯,绿衣女子眉头一皱,冷斥道:“聒噪!”声音不大,却如冷刃劈开嘈杂,压过堂内酒客的喧哗。空气为之一凝,店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那歌女吓了一跳,忙收了琵琶退下楼去了。
白衣女子一声轻叹:“小师妹,数年不见,怎么还是这般气性?”
绿衣女子寒眸一闪,嘴角勾起一丝微笑:“师姐又何尝不也是数年心结不解?师姐,这见面的酒也喝了,久别的情也叙了,爽快动手吧!”
白衣女子缓缓起身,叹了口气,将手中清酒缓缓洒落地面:“这杯酒,先祭奠先师!”
“哼,师父若非你恣意妄为也不会横遭大难,她元神未灭,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绿衣女子冷哼一声。
楼下忽地传来铜板跌落铜盘的脆响,那歌女的歌谣又起,只是忽转凛冽杀伐之音。
白衣女子面色一沉,手中酒杯一顿,杯中残酒撒出窗外于化做一只白鹤,她身影一展,飞身追上。
“我这就去灭了她的元神!”清叱声裹着鹤鸣刺破长空。
绿衣女子一声冷哼,腰间寒光一闪,一把匕首脱鞘飞出,稳稳的托住她的身形,追了上去。只留一堂酒客目瞪口呆。
那歌女叹了口气,也不理会楼上的纷扰,将琵琶收拾好了寄放在掌柜那里,道:“掌柜的,这几天我就不来了。”
掌柜笑道:“不妨事的,芸娘,你当家的采参快回来了吧?”芸娘笑道:“是的呢,也就这两天功夫。”掌柜拱了拱手,笑道:“那祝你发财啊!怪不得这两日都高兴的很呢,哈哈!”芸娘施礼道了谢,就出了酒馆。
上了街,来到巷口,望见几个十来岁的男孩正围成一堆,两两扭作一团在地上里翻滚。
芸娘上前捞起一个,劈手就是一巴掌:“天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好生呆着,看你爹回来不撕你的皮!你妹妹呢?快去寻她回家吃饭!”
挨了巴掌的孩子,一吐舌头:“我去找她,她跑哪儿去了?”旁边一个小孩手一指说:“我瞅见她跟杏儿在那边爬树上听戏呢。”
芸娘的儿子拍掉身上的尘土撒腿就跑,边跑边喊:“就是那个新来的戏班是吧?我去找她,妈你先回家吧。”一溜烟人已跑没了影,余下的孩子也一哄而散。
芸娘回到家做好了饭菜,等了好久也不见两个孩子回来,正打算去戏班寻找,就听院门外一声喊:“贫道稽首了!”。
开门就看见一个道人站在门前:“善人,贫道路乏,求口汤饭暖暖身子。”
芸娘昔日也曾跟着丈夫走南闯北过,识得些人情冷暖。她看这道人一身疲乏,心下不忍,便招呼他进了门,盛了饭菜给他,又打了一碗热汤递过去:“道爷请慢用。”
这道人也不推辞,用过了汤饭,神色果然就好了许多,芸娘又留他:“道爷且歇歇脚再走!”
道人又道了谢,看看院子,又看看芸娘面容,沉吟片刻便问:“敢问善人府上有几口人?作何营生?”正问着,一个黑面皮的敦实男童拉着个肤白如雪的女娃儿进了门。
芸娘笑道:“自己去盛饭菜吃吧。就这两个孩子,还有孩子爹外出采参未归。”两个小孩跟道人打了个稽首,自己吃饭去了。
这道人捻了捻胡须,神色颇凝重,沉吟道:“哦?府上.再无别人了?”
芸娘迟疑了一下,说道:“还有个老人家,是我家相公前几年在外头遇上的,见他孤苦无依,又想着自己父母早逝,未曾尽孝,便请回来奉养。”
道人追问:“这老人家什么模样?多大年岁?”芸娘怔了怔,一脸茫然:“这老人家的样子,多大年岁?哎呦,被你猛然一问,我竟然一时说不出来,倒也奇怪了。不过,他也是个修道的,说是修习辟谷之法,也不吃寻常伙食,只喝些无根之水。”
道人低头思索片刻,目光转头望向室内陈设:“尊夫既是参客,家境不该清贫至此啊?”芸娘叹道:“前些年也还好,只这几年,再好的参在家放上一宿,就再也卖不出好价钱!”
这道人低语了一句“是了”,便从怀中摸出一道黄符递与芸娘:“此符专镇精元。等尊夫采了参回家,将此符放在参中即可。”说罢道谢,便扬长而去了。
送走了道人,芸娘转身唤道:“阿满,去给你海爷爷送些水去。”阿满应声放下碗筷,取了个粗陶海碗,从香桌下的瓷缸中舀了满满一碗清水,端向后院。
后院植有几株梨树,枝头如梨花正开,梨树下石桌旁,一张软椅上端坐着一个干枯的老叟,正闭目养神。阿满放下水碗,转身就走,这海老爷子突然睁眼叫住他:“阿满,家里来客人了?”
这海老爷子来家几年,几乎不说话理人,每天就是打坐养神,这冷不丁出声倒把阿满吓了一跳。他忙回道:“没有,就是一个过路的道爷,吃了一餐饭就走了。”海老爷子点了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阿满刚转身,便听见妹妹在前院开心尖叫:“哥,你快来,爹回来了!”阿满跑到前院,果然看见阿爹正在跟几个参客一起往院子里放参。芸娘把那道人给的灵符放进参桶:“这是一个过路的道爷给的,他说能镇参气。”阿爹笑道:“那感情好,这次挖到了好参,这符果真灵验,就能卖个好价钱了。”又从怀中摸出两块玉玦递给芸娘,说道:“给孩子们戴上吧。”
俩孩子围上来看玉,这玉玦一红一白,红的浑圆如日,白的温弯似月。阿满道:“红的给我吧,聘儿人白,白的给她。”聘儿“哼”一声,道:“难道你是个大红人?”芸娘笑着一边听着俩孩子斗嘴,一边把玉给他们系在脖子上。阿爹笑咪咪端详一阵,说:“好好好,戴上这玉,俩孩子都齐整!”聘儿“咯咯”笑道:“爹,我本来也不缺胳膊少腿呀!”
阿爹和妻女一起吃过了饭,一弯冷月已静静挂上了夜空,一家人在灯下闲聊,说些在外的传说趣闻,逗得两个小孩子一阵阵大笑。
正谈笑时,听见有人敲门,阿爹开门看见海老爷子站在门口,便问道:“老人家,怎么还没休息?有什么事吗?”
海老爷子拱拱手,道“打扰了这几年,我得走了。”
阿爹愣了一下,一脸诧异问道:“这是怎么说的?是我照顾不周吗?而且这天也晚了,要走也不在这一时。”
海老爷子摇摇头,抬头望了望夜空:“非也非也,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说完转身要走,不料阿爹下好的人参桶里噗地一声闷响,一道红光直朝海老爷子面门而来。海老爷子啊了一声,双手一按竟冲天飞起化作一道青烟便要向西飞去。哪知他刚化烟飞起,院子周围竟飞起几十道白光将他团团围住,海老爷子身形一滞,竟被红光撞了个正着,哎呀一声跌在地上,狼狈不堪。
那几十道白光也缓缓落下,原来是几十名身穿月白道袍的道人,个个手执长剑,站在院墙、屋顶,将海老爷子围个水泄不通。头顶悬浮的白烛,将小院照得通明。为首一个道人正是白天来家里吃饭赠符的道人,他过来将惊呆的芸娘一家人护进屋内,对惊魂未定的芸娘道:“这是个万年参精,幸亏你家里有参气供他吸食,不然吸得就是你一家的魂魄了!”
此刻的海老爷子,再无平时的淡然,只见他头发散乱,狼狈不堪,显然受了符光一击,伤势不轻。此刻他脸色铁青,神色狰狞,听见那道人的话,骂道:“呸,林守真,亏你还是自命名门正派!竟信口开河,咱何时吃过活人魂魄?倒是你峨眉,咱无怨无仇,为何要对我赶尽杀绝?”
林守真哼了一声,道:“说什么无冤无仇,你这妖孽专吸鬼魂阴气,令三界轮回受扰,人人得而诛之!你倒狡猾!居然躲在参客家中,窃取参气躲我太虚玄鉴镜!”
聘儿听了,扯扯哥哥的衣袖,小声道:“哥,难怪咱家的参放一宿就次了,原来是被海爷爷偷吃了!亏爹还那么敬他!”阿满点点头,也不做声,瞪大了眼睛望着院内。
那海老爷子仰天大笑:“啊哈哈哈!呸!说得冠冕堂皇!你们这群牛鼻子整天满嘴的仁义道德!难道只准你们吃我们的骨肉灵根,我们吃你们的魂魄就是有违天伦了?真是笑话!反正今日不是你吃了我就是我吃了你,受死吧!”
话音未落,身子便骤然腾空,全身黑气狂涌,黑气之中窜出成千上万只触手嘶叫着向周围道人们扑来。众道人齐声吟唱法咒,空中的白烛火光大涨,如光罩般死死压制那团黑气。那触手碰到火光便立刻“滋滋”作响,又“噗噗”化做黑气,嘶叫声愈发尖厉。
眼见火光愈迫愈近,海老爷子闷哼一声,突地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团黑气在原地氤氲,一干道人面面相觑。
林道长喝了声:“太虚镜!”只见一面铜镜从他的背后飞出,放出一汪蓝光,蓝光所照之处,地面居然变得透明,那海老爷子正蜷缩在地底,身上衣衫被蓝光照到便烧得破破烂烂,皮肤也已蒙上一层黑斑。
海老爷子承受不住,痛叫一声化作一道青光往地底下钻去,众道人将手一挥,一蓬长剑化成万道剑光刺穿地面,朝海老爷子追去。
海老爷子在地底一路奔窜,见难以摆脱,猛地窜出地面,却正好是一户人家的卧房,一个小女孩正被奶妈伺候就寝,却看见地下钻出一个老头,不由一声惊叫!海老爷子一手抓了小女孩双腿提起,一手下按,手底立刻冒出一蓬一蓬的青烟,那烟雾中,无数扭曲的残肢断腕、哀嚎的冤魂头颅瞬间集结成一道巨大的墙,墙中发出尖利嚎哭之声摄人心魄,将身后万道剑光齐齐拦住!他趁势一个翻身,掳了小孩化成一团黑气,破窗往西边急急遁逃!万道剑光斩破烟墙,紧追不舍。
那奶妈先是吃惊,后是惧怕,再看到那怨鬼烟墙便立时吓晕在地。
海老爷子才飞出不远,悬空的太虚镜蓝光中突然射出一道夺目剑气。
“呃啊--!林守真,你下手好毒!”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响彻夜空!黑气翻滚,一个身影跌落地面,旋即钻入地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一个触角在地面兀自扭动抽搐,片刻后也化做黑烟消散不见。
太虚镜放出剑气后光彩尽失,“铛”一声跌落在道场青石上。众道人急忙收仙剑,将林道长护在中心。只见林道长面色潮红,气喘不已,他起太虚镜,叹气道:“这太虚镜怎么自己发动剑气?不过,连太阿剑气都灭不了这妖孽,终究还是我道法太浅了!看来这妖孽气数未尽,走吧。”说着一干道人收回悬空的白蜡,向芸娘道声“叨扰”,便化成无数流光,隐入天幕中去了。
俩孩子看得目瞪口呆,远远望着夜幕里的流光彻底消失,才回过神来。聘儿吞了吞口水,小脸放光:“娘,他们是神仙吧!”芸娘望了阿爹一眼,抚摸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头,强笑道:“是,是神仙,快去睡吧。”两个孩子都没注意到父母的脸色甚是沉重。
许家庄西靠隄山,山脚有座土地庙,年久失修,衰败倾颓,门前杂草丛生,枯木林立,连门口的水井也早已干涸,只剩一个幽深的黑洞。此刻月光昏昧,光影斑驳,那井口突然冒出一团黑烟,一个老人抱着一个小孩滚落在地,那老人正是海老爷子,他伏在地上痛咳了几声,一把拉起小女孩,道:“原想拿你做个‘投鼠忌器’,呵呵......”他指了指许家庄方向,“你认得家么?自己回去吧!”说完竟一头栽倒在地,化作一根人参。
这小女孩原本正要就寝,却突然上天入地,来到这土地庙前,抓自己过来的老人又化做了一根参。一番奇遇竟让她一时茫然无措,不知何去何从。庙前风过处处处有声,声响处淅淅娑娑,没一会儿只觉得得心里发毛。她捡起人参端详了一下就揣进怀里,瞅见一棵虬枝盘结的百年老槐树,手脚并用爬上去,蜷缩在树杈间打算苦等天亮,若是家人来寻自然最好不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觉眼前大亮,她抬头望向夜空,见天宇之上两道黄光飞来飞去,似乎正相追逐厮杀,猛然一撞,发出一道奇亮无比的光芒,洒出满天的零碎光点,那两道黄光一撞之下分别从天上栽了下来,其中一道正对着土地庙直撞了过来,“砰”一声摔落在枯井边。
小女孩捂住嘴,借着月光细看,自天而降的竟然是个白衣女子,虽身姿曼妙,却狼狈不堪,嘴角尚有血痕。
这白衣女子一手扶了井沿一手拄了宝刀慢慢站起。她闭眼停歇了片刻,狠狠骂道:“师父果然偏心!这死妮子入门晚了我百年,却有这样的功力!”狠狠骂罢又就地坐下,抛起长刀围着自己在地上画了个圈,又“铮”一声插在面前地上,放出微微霞光罩住这白衣女子。这白衣女子坐在圈中,盘腿闭眼,少顷脸上便透出一层黄光,如沐霞色。
女孩正屏息看得入神,忽觉那女子身后的枯井一团黑色的东西,从井口无声无息“爬”了出来,那东西微微一晃,慢慢化作了人形,却依然一身漆黑。
那黑人围着白衣女子转了两圈,一阵桀桀怪笑:“诛邪刀!嘿嘿...原来是仙都山的薛玄同!竟还伤得不轻!”他贪婪地扫视过女子,“这送上门的精元,可真是天予不取必遭天谴了!”
言毕,扬手一团黑气化成一张巨大的黑网,兜头盖脸朝正闭目疗伤的薛玄同罩下!
小女孩在树上见了心中暗叫不好,正自犹豫是否出声提醒,却见那薛玄同丹目怒睁,眼中精光迸射,一声轻叱:“找死!”,面前宝刀应声飞起化成一道凌厉黄光,“嗤嗤”数声,便将那黑气化成的黑网划成无数碎片,纷纷扬扬散落一地,紧接着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黑人胸口!
那黑人一声凄厉惨叫,倒飞出去,“砰”一声,重重撞在小女孩藏身的树干上,顿时撞得他眼冒金星,天旋地转,还未及回神,又觉一股沛然巨力吸来,身不由己腾空飞出,“噗通”一声,结结实实摔倒在薛玄同脚前。那道凌然黄光攸然敛去,复化回宝刀真形,悬在他头顶上方,刀尖寒光吞吐,如神目灼灼,盯得他几乎魂飞魄散,只得捣蒜般磕头大叫:“上仙慈悲!上仙慈悲!”
薛玄同面罩寒霜,冷声道:“五通怪向来同齐同出,今日为何只剩下你这头蠢猪?”那黑人抖如筛糠,结结巴巴道:“他...他们贪恋美色,寻...寻欢作乐去了...留...留小妖看...看家...”
薛玄同手指一动,宝悬的空刀猛地一沉,刀面“啪”地一声抽在黑猪怪的脸上,打得他眼前一黑,头昏脑涨。薛玄同的声音森寒如冰:“撒谎!五通怪俱是淫邪之兽,独你洁身自好?当我是三岁孩童吗?”
黑猪怪吓得魂飞天外,叩首如捣蒜:“上仙息怒,小妖不敢!”
薛玄同嘴角溢出一丝冰冷的讥绡:“谅你也没有这个本事!”说着缓缓举起左手,掌心亮起一团红光,那红光灼灼,似要流出血来。
黑猪怪一见,顿时面无人色,伏地哀号:“上仙慈悲!饶小妖一命!”
薛玄同嘴角一挑,似笑非笑:“我几时说要取你性命了?”说罢,掌心虚虚一按!黑猪怪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厉叫,只见其心口缓缓冒出一丝血线,细如游丝,如活物般,迎风晃了两晃,便倏地贴上诛邪宝刀刀刃上。
黑猪怪颤声道:“上仙,这是何意?”
薛玄同她微微一笑,眼中却无半分暖意:“这是我仙都山的秘术,抽的是你的一丝心脉精血,押在我的刀尖上,若你敢有半分欺瞒,我千里之外一样取你性命!”
黑猪怪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上仙有话要问,小妖必不敢欺瞒的。只是...只是我们五通怪之间有血誓,精血相连,一亡俱亡。小妖一时糊涂,冒犯显威,万乞上仙高抬贵手,给小妖留条性命!”
薛玄同嫌恶地瞥了他一眼,叱道:“腌臜东西!既如此,便老实回话!说!其他人在哪里?尔等在此地逗留做甚?”
那黑猪怪颤声答道:“几年前,这座山的深处有霞光映日。我们兄弟料定此地必有异宝要出世,于是这山里分头搜寻了这些年,此刻他们应在西边一带”
薛玄同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讥讽,奚落道:“呵,绝世奇珍,你们几个腌臜秽物就别想了!”言毕,袍袖轻拂,一枚花骨朵从袖口落悄然落下,那花苞一落地便瞬间绽放,化作一个囚笼,将那黑猪人兜头装了进去,不等那猪妖惊叫声停歇,复又化回花骨朵形状。
薛玄同看也不看,信手一挥,将那花骨朵丢进了井里。
“看你自己的造化吧,运气好,你的兄弟自然会寻来救你,运气不好,你便乖乖做了这‘敛妖花’的花肥吧!”
言毕,她起身整了整衣衫,抬头望望小女孩藏身的位置:“你这小娃娃,瞧够了热闹,就速速回家去吧!”话音未落,身形化成一道璀璨黄光,冲天而起,瞬间便消逝在茫茫苍穹。
看人去远了,小女孩才从树上爬下来,正想怎么家里还没人来寻,忽见夜空大放光明,数道流光破空而至,正落在土地庙前。
流光落定地面,显出几位道人身影--正是在城隍庙与海老爷子斗法的几位峨眉道人。
为首的林道人一眼就瞧见呆立在一旁的小女孩,又不似精怪之类,不禁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哪知声音未落,背上突然蓝光大盛,太虚镜竟自腾空而出。林道长大惊,忙手结法印念动真言,将太虚镜拖了回来。
一个道人惊道:“师兄,怎么回事?”林道长额头冷汗直流,道:“恐怕师尊的先天神算有差池,这太虚镜不只是与焚火印有感应,它是遇到了宿命之人,就在附近!”
那道人惊道:“可是师尊说过,太虚镜的主人是累世修行的真人,要两百年后方才回归峨眉,先天神算不会错的!”
林道人苦笑道:“可是太虚镜是不会认错元神的。”说着猛地一吼:“太阿!”太虚镜蓝光再现,镜中射出一道紫光,不偏不倚,正正罩住了面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被如其来的神光吓得脸色煞白,颤声道:“神仙叔叔,不要杀我,我不是妖怪!”
林道人等人却是又惊又喜,笑道:“你别害怕,我知道你不是妖怪!告诉贫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迟疑片刻,怯生生道:“我...我姓黄,名晞,小字灵微,小名杏儿。”
林道人听了她的名字,不由一愣神道:“城隍庙后街的黄员外是你什么人?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我爹爹!”杏儿赶紧回答,又说了她如何来到这里,“神仙叔叔,你能送我回家吗?”。
林道人如遭雷击,与众人相顾几眼,叹息一声,斟酌一番方道:“果真是你!原来如此!孩子啊,你家里人方才都已经过世了!”
黄晞小脸瞬间褪尽血色,失声道:“不!你弄错了!道长,我才从家里出来,我家里人都好好的!”
林道长叹气道:“我们也是去看过了的。应该是你前世的弟子薛玄同所为,她自叛出教门,便扬言要灭你转世的元神,此事天下尽知。我们都以为你已经应劫。万没想到,你居然躲过了她的煞手...看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黄晞听得懵懵懂懂,一脸茫然,那些前世、掌门、元神的字眼对她来说太过遥远而陌生,唯有“灭门”二字如火炭灼心,心中自是悲苦万分,含泪道:“她...她和我前世有仇,杀我便是!为何...为何要杀我双亲,害我全家?道长叔叔,求你教我本领吧,我要为爹娘为我的家人报仇仇。”说着便“噗通”跪下连连磕头。悬空的太虚镜仿佛感应到黄晞心情激动,蓝光一闪,猛地一声清鸣竟自黄晞灵台印了下去。
林道人见此,如释重负,忙拉住她,语气凝重:“你前世的恩怨,贫道亦不甚了了。只是那薛玄同道行高深,又有上古神兵在手,要想复仇,谈何容易!这太虚镜是我们峨眉的镇山之宝,它跟你又有宿世缘分,等我们找到焚火印,便带你回去峨眉,我们掌教师尊功法参玄,他自会为你想办法的。”
正说话,远处一声清吟,一道红光冲天而起。
林道人大喜,笑道:“是二师弟,他们寻到入口了。”说罢便拉起黄晞,御剑飞行,朝红光处飞去。
众人飞到,只见一众峨眉道人正四散聚在山壁下,壁上藤萝蔓延,藤萝后面隐隐约约有一个黑洞,高约丈许,宽不过数尺,堪堪可容身而过。
看着这洞口,林道人默然无语。
那道人道:“师兄不必过虑,这洞口虽然小,里面却是越走越宽。”林道人方才道:“冯师弟,这是蛇窟!”冯道人笑道:“是蛇窟也没什么妨碍,咱们这么多人,还怕几条烂蛇么?”
林道人摇摇头:“师弟有所不知,这地窟里的蛇,被焚火印灵光所罩,又有那异物在旁,恐怕早就开了灵根神窍已经成妖,只怕前途凶险!”
冯道人与众人面面相觑,半晌道:“就算它们成妖,可看焚火印的灵光依然如故,可见这些蛇妖的道行还不能掌控焚火印,应该不难对付。何况我们奉师命出山收印,若是空手而归如何面见师尊?”
林道人看众人跃跃欲试,都想一窥本山失落多年的奇珍,只得点头道:“好罢,只是大家须得小心行事,不可妄动。”说着便教黄晞召出太虚镜,悬在头顶,率领众人入洞。
一入洞,便觉得阴风嗖嗖,冰凉入骨。太虚镜蓝光大作,将黑洞照亮。林道人道:“大家走近得一点。”。
那洞穴果然如冯姓道人所言,越走进来,越是宽敞,只是这一路上淅淅簌簌之声不断,似有蛇虫游动,又似鼠蚁爬行,黄晞坐在道人肩头听着这声响只觉毛骨悚然,便捂了双耳,闭眼不看。
却说芸娘见峨眉道人飞远,便打发阿满、聘儿早早上床睡觉,自己同阿爹在堂屋灯下对坐无言。许久,芸娘才开口道:“宣平哥,没想到如此偏僻处也会有修真之人到此,只怕我们隐不住了。”
“先看看情势如何,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素妹,咱大不了再换个地方生活罢了。”
芸娘望了望俩孩子的房间,叹了口气:“话虽如此,如今有孩子在身边,哪里还能说走就走呢?况且我们都自封了神通,那双鱼、环玉也还封存在别处。”
两个人你望了我,我望了你,只听灯芯噼啪作响,虽无言语,却都重重点了点头,心道:只能如此了。
阿满同聘儿被芸娘赶上了床,却不肯睡,依旧为刚才的剑仙斗法叽喳不休。正吵吵间,忽然听见院门吱呀一声响,阿满爬起来,从窗户看见似乎是父母开了院门出去,便轻唤了一声“爹?娘?”,见无人应声,跑到父母卧室一看,果然空无一人。
阿满回去便告诉了聘儿:“这么晚了,爹和娘去哪了?”聘儿道:“去看戏了?”“黑灯瞎火看什么戏那戏园子点火把都看不清。”说着便拉起聘儿,“走,偷偷跟去看看。”
芸娘同平哥刚穿过几个弄堂,就看到天上两道黄光相斗,一道似乎落到了庄西的土地庙,两人还没到土地庙,又见数道白光落在那里。待两人赶到土地庙,却又看到几个峨眉道人带了一个小女孩,向山中飞去。
芸娘奇道:“那不是黄员外家的杏儿吗?她怎么会跟峨眉道士在一起?”
“那道红光是峨眉召集门人用的剑光。”平哥摇头道:“他们应该是发现地窟的了,咱们须得快些。”两人一路急行,找到一处斜坡,攀爬上去,挪开一块石头,露出一个须弯腰才能行进的洞口。两人弯腰钻进去,走了丈许才勉强直起腰来,地道一路直行向上。
阿满与聘儿站在洞口,气喘吁吁,聘儿摇头道:“咱爹娘这是干啥去啊?”
林守真众道人步履极轻,行至地宫入口,一直悬在林道长头顶的太虚镜突然蓝光大炽,流转不息,如逢故人。
林道长吃了一惊,忙叫黄晞收回太虚镜,洞中顿时又漆黑一片。他放出一根玉色蜡烛凌空自燃,众道人纷纷仿效,将洞内照得亮如白昼。
“大家小心!”林道长声音低沉,率众踏进地宫入口。
进了地宫,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一间巨大石厅,地面以青白玉石铺陈,四壁之上,浮雕了形态各异的凶神恶煞,或怒目圆睁,或獠牙毕露,栩栩如生,仿佛随时破壁而出。
而穹顶之上雕刻了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双臂虬结,肌肉贲张,双手紧握一柄开山巨斧,头顶日月星辰,脚踏山川河岳,气势磅礴。
正前方矗立数丈高的三座大门,中间大门两侧各一根雕成人身蛇尾的青玉巨柱,左侧是个男子,一手执阴阳太极,一手掌先天八卦,右侧是个女子,一手抓一条碧绿青藤,藤上黄泥斑斑,一手握五彩神石,光华氤氲。
冯道人“咦”了一声,道:“这是伏羲女娲的神庙。”
林道长道:“伏羲女娲乃上古神族,区区几条蛇妖还要痴心妄想,上攀仙缘!”
冯道人摇头道:“看这里的规制,恐怕不是几条蛇妖的胸襟能做得出的。”听他如此说,众道人都望向三座大门的门楣。
只见旁边两门上镌有古篆,左边门楣上是烈火升腾般的“火”字,右边门楣是一水波流转般的“水”字。中间门楣上也有两个古字,却是“蚩尤”两字。
林道长默然半晌,道:“果然是座古庙,冯师弟,只怕这蛇妖道行不低!”
冯姓道人沉声道:“兵来将挡!师兄,我们该走哪道门?”
林道长苦笑道:“我也不知道。”
冯姓道人微微沉吟:“焚火印是火器,走火门罢?”
林道长点头道:“好,前路凶险,大家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切不可大意!”
众人正要进门,却听见后面一声呼唤:“杏儿姐?怎么是你?”,众人闻声望去,看见两个孩子站在水门那边,林守真认得正是参客家的两个小孩,不禁惊讶道:“你们两个小孩怎么进来了?”杏儿一看到聘儿,便想起家人,在道人肩上忍不住呜咽起来:“聘儿,我家出事了!”阿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立刻叫了起来:“神仙叔叔,你们怎么杏儿了?”那道人边哄杏儿,边跟两个小孩略略讲了杏儿家的遭遇。
林守真哄好了三个小孩,安排弟子护住他们,便带人进入“火”门。
只见一排宽阔的台阶,向下延伸通向一个巨大无比的广场,广场之后横亘着一条黑水河,河面上黑汽蒸腾,水汽氤氲中一条玉桥横跨其上,玉桥之后一座恢弘大殿高高在上。殿前铺着数百级玉石台阶,台阶之下,匍匐万千形态各异的石人石兽。殿顶之上,有一丝红光一道金光,明灭不定,时隐时现。
冯道人面现忧色,道:“那红光便是焚火印了吧?师兄,只是这些石人石兽看起来像是一个法阵,若再结有法界那可就麻烦了。”
林道长凝神道:“只是法阵、法界倒也罢了,你们仔细看那黑水河!”
只见那黑水之中竟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挤满了大小不一、色彩斑斓的长蛇,那蒸腾的黑汽正是从条条长蛇口中喷出,瞧来甚是可怖!
冯姓道人惊问:“这些蛇妖是在炼毒?!”
话音未落,那黑水之中突然黑汽上下翻腾飞上玉桥,渐渐化成人形,却是一个人身蛇尾的雄壮男子,浓眉漆黑如墨,斜飞入鬓,眉心三道竖纹,两缕银白长发垂落肩头,衬得颧骨凌厉无比,一柄通体漆黑的飞叉悬浮在身侧,呜呜飞旋。
那蛇人双目圆睁,一对竖瞳冰冷无情,双拳紧握,仰头咆哮:
“何方宵小!竟敢擅闯圣地!”
林道长昂首上前,稽首行礼:“贫道奉峨眉掌教之命,带领同门弟子百人,特来此地迎回本山镇山神器--焚火印,除此之外,并无与神君为难之意!”
蛇君闻言狂笑不已:“哈哈哈!可笑至极!这焚火印分明是上古神器,它的主人是天上的尊神。神器有灵,自是有德者得之,几时成了你峨眉的私物”他蛇尾一甩,巨大的竖瞳死死锁定林道人,声音森寒刺骨:
“我这十万子民,皆赖此神器灵光开窍修行,你想拿走它,须先问过本神君和我这十万同族!”
冯姓道人听林道长与这蛇妖说得甚是客气,很是不耐烦,大踏步上前喝道:“尔等既然执迷不悟,休怪贫道无情!”说着肩头仙剑红光一闪,便出鞘悬于半空,剑光四射。
那蛇君勃然大怒,金瞳凶光爆射:“好个无礼的贼道!”伸手一抓一抛,黑水中一条长蛇裹着一团浓稠黑气直扑冯道人面门。
冯道人冷哼一声,手掐剑诀一指!悬空的仙剑瞬间化作一只大如磨盘的白色蜘蛛,八只利爪快如闪电,钢锁般紧紧扣住飞蛇,张开螯牙,将那长蛇咬成一团烂泥,跌落在地。
那团烂泥一落地,血肉蠕动重生成一条飞蛇,肋下生翅,再次扑向冯道人!冯道人手结法印,口中真言低诵!
那白色巨蛛周身腾起一团纯净炽白的火焰,迎向飞蛇。那飞蛇一丝声响都不及发出,刚一接触,便如冰雪遇骄阳,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无形。
蛇君嘿嘿冷笑道:“三昧真火,看你再烧!”说着念动妖法。只见河面翻腾,黑水之中游出千百毒蛇,一条条扭动身躯,骨架作响,眨眼间化作蛇头人身的妖兵。
这些妖兵披了一层黑色鳞甲,黑光凛凛,手执长枪长剑,无需号令,整队列行,黑色潮水般朝众道人汹涌杀来!
“杀!”林道长剑寒光出鞘,一声断喝!群道轰然应声,剑光亮起,汇成光瀑,迎向黑色妖潮!仙剑锋锐,切金断玉,剑光过处,妖物残肢断臂四下纷飞
只是这妖物显然有妖法在身,断而不死,重新长出头颅四肢,一个变俩,越杀越多。道人有圣光护体,妖物兵器虽锐,却难以刺穿圣光,一时剑光枪影交织,竟僵持不下。
林道长见状,眼中寒光一闪,腾身而起,双手速结法印,口念真言,喝一声“烧”,地面顿时腾起一片火海,将妖兵吞没。
那蛇君在桥上嘲弄道:“它们都是活物,你的三昧真火可烧不了。”
林道长冷笑道:“是么!”
三昧真火虽烧不了活物,却能烧术法支持的鳞甲,那鳞甲一遇真火,如油浸枯草,瞬间爆燃成片,妖物肉体便坦露无遗。众道人再一剑削来,伤口便不再愈合重生,顿时死伤无数。残存的妖兵见妖法被破,顿时心生怯意,发出凄厉嘶鸣声!
“不许退!退者杀无赦!”蛇君大惊,站在桥上厉声咆哮。
哪知妖兵听了更是恐慌,纷纷化出原形逃出地宫去了。
十万部族瞬间溃散,蛇君虽是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他仰头一声怒吼,绕身的飞叉立刻黑气暴涨,化出千万分身,披电带光,魅影般朝群道扑来。
林道长知这蛇君有些本事,不敢托大,当下喝道:“光明阵法!”群道齐刷刷盘膝坐下,双手垂膝,眼观鼻,鼻观心,一齐念咒,众人头顶的蜡烛光芒大盛,结成光明罩将众道人团团围住。背上的仙剑齐齐出鞘,迎上破空而来的飞叉。岂知那飞叉速度奇快,动如鬼魅,仙剑虽快,那万千魅影总能堪堪绕过仙剑,刺向众道人,只是碰上光明阵法的光罩就被弹了出来。一众道人暗暗心惊,若非林道长见机得早,布下护体阵法,仙剑哪里拦得住这飞叉魅影!
一时间仙剑追不上飞叉,飞叉也破不了光明罩,又陷入僵局。
冯道人心思转得快,忙提醒林道长:“师兄,太虚镜!”林道长闻言稍一犹豫唤出太虚镜,叱声“破”,只见太虚镜镜面涌出幽蓝光潮,照得大厅蓝莹莹的,那飞叉魅影在蓝光中竟如快马陷泥沼,越飞越慢,被一众仙剑一一赶上,乒乒乓乓一顿金戈交鸣,那魅影仨变俩,俩变一个,最后只剩下本体苦苦支撑。
蛇君眼见魅影被破,正再欲作法,忽听黑水之中惊呼:“郎君小心!”闻声回首,却见一道金光射来,躲闪不及,竟被刺穿下身,将自己牢牢钉在玉桥之上。仔细看,射中自己的,竟是一枚金针,金针虽小却是急痛钻心,那飞叉失了道法扶持,缓缓飞回,绕身旋转。
听见蛇君怒声嘶吼:“何方鼠辈胆敢偷袭本神君!”林道长等也吃了一惊,忙撤回飞剑。
只见见自“水”门鱼贯而入一众灰衣男子,中间四个精赤壮男抬了一顶软轿,轿上坐一俊美少年,眉目如画,红衣如火,笑盈盈的望向蛇君,道:“螣先生,多年不见,怎么脾气还如此火爆?”虽是少年样貌,语气却娇柔无比。
蛇君倒吸一口凉气,破口大骂道:“耳玉夫人?果然是你这耗子精!”说话之间黑水之中泛起滚滚黑汽。那耳玉夫人掩口轻笑,道:“怎么?奴家才来你就要走吗?被我的定海神针铁定住了可是走不了的!”
随着黑气裹上玉桥,蛇君冷笑道:“那可未必,今日让你偷袭得手,他日定要血洗你丹熏山!”话音未落,身边飞叉突然化成一把利刃,将自己拦腰切断,落入黑水之中消失不见。
耳玉夫人被蛇君的举动吓了一跳,啧啧两声道:“哎呀呀,好狠的手段,伤自己都这样毒辣!”说着突然一挥手,那枚神针“砰”然裂开,化成了无数只金色的小鼠,窜入了黑水之中见蛇就咬,只片刻功夫,那黑水之中的蛇群被金鼠啃食得干干净净,只留下一堆堆的白骨,黑水河也变成了白骨血河,更是狰狞可怕。
蛇群覆灭,那金鼠复又聚集起来,化成一枚金针,朝耳玉夫人飞去。眼见那金针扎向耳玉夫人眉心,灵微忍不住轻呼“小心”,谁知那金针瞬间消失,化成了一根眼睫毛贴在耳玉夫人的眼皮上。
灵微叫声虽轻,众人却都听得一清二楚。耳玉夫人微微一笑,冲灵微笑道:“多谢小妹妹提醒啊。”虽是男子,声音却娇美动听,叫人头皮发麻。
耳玉夫人微微一笑,转身望向林道长:“林道长,多年不见,近来安好?”林道长暗捏法印,小心戒备,道:“多谢夫人挂念,夫人向来只求异宝,今日莫非是为我们峨眉的焚火印而来呢?”
耳玉夫人起身下轿,手中信手拈来,生成一枝雪白梅花在手,嗅了一嗅,笑道:“可不敢,那是你们家的宝贝,只认宿世的主人,养不家的。”说着向群道款款走来,红衣白梅,仪态万千。
林道长见她步步走近,心中大跳道:“那夫人是为何而来?不会只是要跟那蛇妖一决恩怨吧?”
耳玉夫人停住,微微摇头:“那还犯不着。想必你也知道,你家这焚火印被压在这里几百年,不是没有原因的,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压制着你们的镇山之宝吗?”
林道长略一沉吟,道:“我听懂夫人的意思了。我们取焚火印,你取镇焚火印的法宝。不过,还请夫人见告,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耳玉夫人轻晃梅花,微微笑道:“嗯,那是道德天尊的一件法器,唤作虚空戒。”
林道长等人顿时悚然动容,冯道人喃喃自语,道:“虚空戒,难怪镇得住焚火印。”
耳玉夫人笑道:“所以你们尽可以放心,咱们各得其宝。”
林道长迟疑道:“但愿夫人能够守信。”
耳玉夫人笑道:“嘿,你这孩子,我活了快两千年了,你可听说过我食言吗?”
林道长低头思索片刻,与群道对视一眼,喝道:“大罗光明阵法!”群道齐声应和,头顶的蜡烛顿时火焰暴涨,结成火网将群道围住。
林道长护住黄晞,小心唤出太虚镜,施展功法,那太虚镜立刻旋转升空,蓝光夺目。
太虚镜一出,远处宫殿内红光暴涨,一道耀目红光裹着一团黄芒,自宫阙深处缓缓飞出,朝太虚镜而来。
太虚镜隔了火网与虚空戒互相拉扯,一时相持不下。耳玉夫人眼中精光一闪,一道凌厉金光自她眼中急射飞出,“叮”一声正中虚空戒。虚空戒被一击而中,斜飞出去。
焚火印失了虚空戒压制,在半空一荡,却没有飞向太虚镜,旋转一圈竟向旁边的阿满扑去,在他头顶打了个旋,自灵台印了下去。阿满只觉头顶一热,似乎有东西进了脑袋里,摸了一下额头,多了一个火纹样的印记。
那虚空戒本是噬宝之物,太虚镜还在护罩之内,便又扑向收了焚火印的阿满,突然后面一声惊呼:“阿满快躲开!”聘儿听出是母亲的声音,看阿满还在望着虚空戒发愣,忙一把将他推开,只是由于力气太小,虽奋力推开阿满,自己却再无余力闪躲,反被虚空戒撞个正着,没入她的经脉之中。
情势变化全在耳玉夫人之外,她收回金针,摇摇头对林守真道:“辛苦一场反给你们做了嫁衣!只是这虚空戒生性噬物,附在这孩子的身上,迟早会吞掉她的元神。她一死,虚空戒自会另寻宿主,不是太虚镜,就是焚火印。你们峨眉得到这孩子,只怕是祸非福。”说完带了众鼠仆扬长而去。
芸娘从暗影里缓缓走出,抱住聘儿呆呆望着,又拉过阿满。他夫妇二人潜入地窟本是要取回自己封印的神兵,解开神通,带了两个孩子远避他乡。没成想阴差阳错,两个孩子也偷跟了来,又撞上峨眉收宝。阿满做了峨眉焚火印印主倒也罢了,聘儿却是身附虚空戒生死难料。她转向林守真喃喃道:“林道长,这该如何是好?”
林守真此一趟出门,不但收回焚火印,还找到了焚火印主、太虚镜主,本是可喜可贺之的事情,但看到芸娘悲痛欲绝的神情,又不觉黯然,只得上前安慰:“天无绝人之路,我家师尊功法通玄,必有办法救她。只是你这两个孩子都要跟去峨眉,不知夫人是否放心。”“就让他们去吧,学些安身护命的法子也好。”平哥在身后安慰芸娘。
阿满兄妹俩依依不舍跪别了父母,芸娘夫妇自是一番嘱托。林道长吩咐两名道人背上兄妹俩,又看看黄晞,眉头却紧紧锁起:师尊说太虚镜认主是两百年后的事情,可是今天太虚镜就已经认主,难道师尊的先天神算竟有偏差?
一行人沿了原路退出蛇洞,天已放白,天色微光,便找了处平坦处暂歇。三个小孩不比大人,折腾了一夜早就已经筋疲力尽。黄晞从怀里摸出那根海老爷子变的人参,扯了扯阿满衣袖,道:“阿满哥,你饿不饿?我饿了...这个人参能吃吗?”
聘儿一把接过来,一掰两截。那人参断口处渗出青绿汁液,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她凑近闻了闻,忍不住连吮带吸,将两截参的汁液吸个干干净净,顿时觉得腹中饥饿感大减。听见阿满叫道:“给我们也留一口!”她才将两截参分给他二人,道:“你俩吃罢,正好一人一半。”阿满把自己这半截参再掰开,分给聘儿,聘儿却摇头笑道:“我饱了,不吃了。”
阿满嘿嘿一乐,道:“咱家见过多少人参,这流汁液的还是头一回见。”也不客气,狼吞虎咽把参吃了个精光。三人填饱了肚子,困意立刻涌上头,沉沉睡去。
地窟中,芸娘夫妇送走阿满、聘儿,望望手中的双鱼、环玉,对视一眼,便向门内大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