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鸡鸣,忘魂者死”的倒计时声在血雾中反复回荡,孩童实体的利爪已经划破了宋子航的衣袖,曲易阳的长剑仍悬浮在半空,血字“杀她,或陪我困于此”泛着诡异的红光。徐文龙挡在苏凝身前,后背已被孩童的尖牙划开一道血口,却依旧死死护着她。
“我不是忆妖,至少不全是。”苏凝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哭腔,周身的锁链竟缓缓垂落,“我叫苏凝,本是雾隐镇的守护妖,只吸镇民的负面记忆——张家阿婆丧子的悲痛,李家小儿被欺凌的恐惧,王家夫妇吵架的怨怼……我吸走这些,让他们能安稳过日子。”
宋子航的仙力凝在掌心,却迟迟没有落下:“妖言惑众!若你无辜,这些傀儡宾客和镇民的魂魄去哪了?”
“是影老!”苏凝猛地指向宴会厅门口,“就是忘魂客栈那个无影子的老头!他是噬魂妖,三年前来到雾隐镇,用锁魂阵困住了我,逼我吸走所有人的完整魂魄,再由他吞噬炼化!那些负面记忆积压太多,加上他的妖力操控,我才会失控!”
曲易阳眼神一动,立刻收剑上前,不顾苏凝周身残留的煞气,指尖搭上她的手腕。他凝神探查片刻,脸色愈发凝重:“她说的是真的。她体内有一道锁魂阵,阵眼就在心脏位置,阵纹和客栈铜镜的妖力同源。破阵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毁掉阵眼,也就是杀了她;要么……用活人的半魂注入阵眼,替她扛下诅咒。”
“半魂……”徐文龙喃喃重复着这两个字,脑海中突然闪过一段被遗忘的童年记忆——七岁那年他在河边玩水失足落水,意识模糊间,一个白衣女子跳进水里,用温暖的手将他托上岸,女子周身泛着淡淡的白光,他当时还傻乎乎地问“姐姐是不是仙女”。
那女子的脸,分明就是苏凝!
“我信你!”徐文龙突然转身,抓住苏凝的手,“小时候是你救了我,这次换我帮你!我用半魂替你扛诅咒!”
“你疯了!”宋子航勃然大怒,一把揪住徐文龙的衣领,将他拽到面前,“你忘了三年前在青峰山?为了那个伪装成村姑的狐妖,你差点被吸走全魂堕入魔道!这次还要重蹈覆辙?”
徐文龙被他吼得一怔,却还是梗着脖子反驳:“苏凝不一样!她救过我,而且她没害过人,是被影老操控的!”
“是不是操控,还得查了才知道。”曲易阳连忙上前拉开两人,一手按住宋子航的肩膀,一手拍了拍徐文龙的后背,“子航,文龙不是冲动,他有自己的考量;文龙,子航也是担心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影老,他才是幕后黑手。苏凝,你说影老当年是怎么镇压你的?”
苏凝擦了擦眼泪,声音渐渐平稳:“他用噬魂妖的本命骨做了锁魂阵的阵基,藏在客栈的地窖里。每天子时,他都会来抽取我吸来的魂魄,再用那些魂魄喂养镇灵傀。”
“客栈地窖……”宋子航松开徐文龙的衣领,脸色稍缓,却依旧冷着脸,“我暂且信你一次。但你必须待在我眼皮底下,若是敢耍花样,我不管你是不是被操控,先斩了你再说!”
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七枚铜钱,指尖仙力催动,铜钱瞬间化作七道金光,在苏凝周身布下一个圆形阵法。阵法启动,淡金色的光罩将苏凝笼罩其中,“这是困妖仙阵,能压制你的妖力,也能防止你逃跑。”
徐文龙刚想开口道谢,突然感觉右手一阵发麻,他低头一看,掌心竟开始变得透明,像是要消散一般。“怎么回事?”他惊得抬手去摸,手指穿过掌心的透明处,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
“不好,是血雾的忘魂之力开始侵蚀你了!”曲易阳立刻上前,从储物袋里摸出一个玉盒,里面装着红色的药膏,“这是凝神膏,能暂时稳住魂魄。”他用指尖蘸了药膏,涂抹在徐文龙的掌心和太阳穴,又取出几根银针,精准地扎在他的百会、膻中两穴。
透明的手掌渐渐恢复了实体,徐文龙却还是觉得浑身无力。曲易阳收回银针,眉头紧锁:“最多只能稳住三个时辰。血雾的诅咒越来越强了,倒计时恐怕只剩六个时辰了。”
话音刚落,血雾中的倒计时声突然变了调:“六个时辰,忘魂者死——”
宋子航看了一眼被困在阵中的苏凝,又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徐文龙:“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客栈找影老。苏凝,你待在这里,若是敢动,阵法会自动触发噬妖咒。”
苏凝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们……若是能毁掉锁魂阵,我愿意把吸来的魂魄都还回去。”
三人快步离开城主府,血雾比来时更浓,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楚。玄狐从徐文龙怀里探出头,鼻尖不停抽动,朝着忘魂客栈的方向低吼:“影……影老在那边……还有很多魂魄的味道……”
“看来地窖确实藏着猫腻。”曲易阳握紧腰间的长剑,“这次我们兵分两路,子航你去引开影老,我和文龙去地窖找锁魂阵的阵基。”
“不行!”宋子航立刻反对,“徐文龙现在魂魄不稳,你一个人护着他太危险。我去地窖,你们引开影老。”
“别争了!”徐文龙突然插话,虽然脸色苍白,却依旧带着几分嬉皮笑脸,“宋大帅哥你长得帅,最适合吸引别人注意了,引开影老的任务非你莫属!放心,我会跟老曲乖乖待着,绝不乱跑。”
宋子航瞪了他一眼,知道现在不是争论的时间,只好点头:“好。我引开影老后,会用传讯符通知你们。记住,一旦找到阵基,立刻毁掉,别犹豫!”他说着,从袖中摸出两张黄色的符纸递给两人,“这是传讯符,遇到危险就捏碎。”
三人很快抵达忘魂客栈,客栈大门虚掩着,里面静得可怕,连之前的孩童嬉笑声都消失了。宋子航深吸一口气,率先推开门走了进去,故意用仙力发出一声轻响。
“谁在外面?”影老的声音从柜台后传来,沙哑中带着一丝警惕。
宋子航没有回答,反而祭出折扇,朝着柜台挥出一道金光。金光击碎了柜台,影老的身影却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客栈大堂中央。他不再伪装成老者的模样,身形暴涨到两丈高,周身覆盖着青黑色的鳞片,背后长出一对蝙蝠般的翅膀,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黑洞洞的口器。
“果然是噬魂妖!”宋子航冷笑一声,“三年前操控忆妖,残害雾隐镇百姓,今天就让你偿命!”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影老的口器发出刺耳的声响,猛地朝着宋子航扑来,爪子上带着浓郁的煞气。
宋子航身形一闪,避开攻击,同时朝着后院的方向使了个眼色。曲易阳立刻拉着徐文龙,从侧门溜进后院,直奔地窖入口。
地窖的门隐藏在柴房的柴堆后面,曲易阳移开柴堆,露出一道布满锈迹的铁门。他用力推开铁门,一股浓烈的腐臭和血腥味扑面而来,差点让徐文龙吐出来。
“忍着点,阵基应该就在里面。”曲易阳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夜明珠,珠子发出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地窖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锁链,锁链上拴着无数透明的魂魄,它们在锁链上痛苦地扭曲着,发出无声的哀嚎。徐文龙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抓紧了曲易阳的衣袖:“这些都是镇民的魂魄?”
曲易阳点了点头,眼神沉重:“影老把它们养在这里,等炼化到一定程度就吞噬。前面就是阵眼了,小心点。”
通道尽头是一间石室,石室中央立着一根黑色的石柱,石柱上刻着和苏凝体内一样的锁魂阵纹,顶端嵌着一块暗灰色的骨头——正是苏凝说的噬魂妖本命骨。石柱周围,还躺着几具孩童的尸体,正是那些化作实体的无瞳孩童,他们的魂魄已经被抽干,身体干瘪得像木乃伊。
“太残忍了……”徐文龙攥紧拳头,眼中满是怒意,“必须尽快毁掉这东西!”
曲易阳走到石柱前,仔细观察阵纹:“锁魂阵和本命骨相连,直接毁掉本命骨会引发爆炸,这些魂魄都会消散。得先解开阵纹,再取走本命骨。”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银色的小刀,小心翼翼地沿着阵纹划动,试图剥离阵纹与本命骨的联系。
就在这时,徐文龙的右手突然又开始透明,而且比上次更快,连手臂都开始变得虚幻。他咬着牙,从怀里摸出传讯符,刚想捏碎,就听到石室门口传来影老的怒吼:“你们找死!”
原来宋子航引着影老在客栈周旋,却没想到影老留了后手,察觉到地窖有人闯入,立刻摆脱宋子航赶了回来。他张开翅膀,朝着曲易阳扑来,口器中喷出黑色的毒液。
“老曲小心!”徐文龙一把推开曲易阳,自己却被毒液溅到了手臂上。毒液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就开始腐蚀他的血肉,同时,他手臂的透明速度更快了,眼看就要蔓延到肩膀。
“文龙!”曲易阳又惊又怒,立刻祭出长剑,朝着影老刺去。
影老却不闪不避,反而冷笑一声:“你们都得死在这里!苏凝那个蠢货以为你们能救她?她早就被我种下了噬魂咒,只要我死,她也会跟着魂飞魄散!”
徐文龙浑身一震,刚想开口,就感觉识海一阵剧痛,无数混乱的记忆涌了进来——有苏凝被锁魂阵困住的痛苦,有影老吞噬魂魄的残忍,还有一个模糊的画面:影老拿着本命骨,在苏凝的心脏位置刻下阵纹,苏凝撕心裂肺地哭喊,却被锁链牢牢捆住。
“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徐文龙咬着牙,强忍着识海的剧痛,摸出腰间的匕首,朝着影老冲去。
就在这时,传讯符突然亮起金光,宋子航的声音从符纸中传来:“文龙!曲易阳!你们怎么样?我已经到后院了!”
影老脸色一变,刚想转身逃跑,曲易阳的长剑已经刺穿了他的翅膀。影老发出一声惨叫,猛地转身,口器对准曲易阳,喷出更多的毒液。
“小心!”徐文龙扑过去挡在曲易阳身前,毒液全喷在了他的背上。他感觉后背像是被烈火焚烧,同时,手臂的透明已经蔓延到了胸口,视线开始模糊。
“文龙!”宋子航冲进石室,看到眼前的景象,眼睛瞬间红了。他掌心凝聚起最强的仙力,朝着影老的头颅拍去:“我杀了你!”
仙力狠狠击中影老的头颅,他的口器瞬间碎裂,身体重重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动静。随着影老死去,石柱上的本命骨突然发出一阵黑色的光芒,锁魂阵纹开始疯狂扭曲。
“不好!阵要炸了!”曲易阳立刻拉着徐文龙,“快离开这里!”
两人刚跑出石室,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石柱轰然倒塌,无数魂魄从锁链中挣脱出来,朝着镇外飞去。徐文龙却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在他失去意识前,看到宋子航焦急地抱起他,曲易阳正在给他渡灵力,还有苏凝的身影从血雾中跑来,脸上满是泪痕。倒计时的声音还在回荡,只是这一次,他听清了最后一句:“三个时辰,忘魂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