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刀入手，冰冷刺骨，那锈迹斑斑的残刃却仿佛活了过来，与她丹田内那缕初生的“噬天魔神炁”产生共鸣，发出低沉嗡鸣。一股凶煞之气顺着手臂窜入四肢百骸，非但没有不适，反而让她虚弱的身体涌起一股嗜血的渴望。
魔尊残魂化作一道微不可见的黑芒，没入她的眉心，沉寂下去。只余一缕极淡的感应，联系着彼此。
白瑾拄着断刀，摇摇晃晃地站起。每动一下，破碎的丹田和经脉都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那股新生的、冰冷霸道的力量支撑着她，让她没有再次倒下。
她环顾四周。葬仙崖底，瘴气弥漫，枯骨遍地，绝灵绝境，连飞鸟都不愿掠过。抬头望去，崖壁高耸入云，不见天日。
一条绝路。
但此刻，她眼中已无绝望，唯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她需要离开这里，需要力量，需要……吞噬！
魔尊予她的那道本源魔炁微弱却贪婪，在她体内自发运转，传递出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饥渴。对灵气，对生机，对一切可吞噬之物的极致饥渴。
她的目光落在不远处一株枯死的怪树上。树皮漆黑，毫无生机，但根系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微弱的、被瘴气污染的地脉浊气。
白瑾踉跄走过去，几乎是本能地，她伸出苍白的手，按在枯树干上。
丹田内那缕黑气猛地旋转。
枯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彻底粉碎，化作飞灰。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的浑浊能量顺着掌心涌入体内，修补着一丝细微的损伤。
杯水车薪，却验证了这条路可行。
白瑾眼中幽光更盛。她开始在这片死寂的崖底行走，像一具不知疲倦的行尸，断刀为杖，所过之处，一切蕴含微弱能量之物——无论是枯草、腐骨，还是某些阴湿角落生长的毒苔藓，尽数被她吞噬殆尽。
过程痛苦而缓慢。吞噬来的能量斑驳杂乱，往往需要耗费极大心力才能勉强转化为一丝精纯的魔炁，且大部分都用于维系她这具残破身体的生机。
但她从未停下。
恨意是唯一的燃料。
脑海中反复浮现林风扬那张伪善的脸，剖开她丹田时冰冷的眼神，还有坠落时耳边呼啸的风声……这些画面日夜灼烧着她的神魂，让她忘却疲惫，只剩下不断吞噬、变强的执念。
不知过了多久，几日，还是十几日？崖底昏暗，无昼夜之分。
她终于在一具巨大的、不知何种妖兽的遗骸前停下。这骸骨大半埋于泥沼，露出的部分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煞之气，历经岁月而不散。
吞噬它！
魔炁传递出强烈的渴望。
白瑾将手按在冰冷的骨殖上。这一次，吞噬远比之前艰难。骸骨中的凶煞之气激烈反抗，甚至冲击着她的神智，幻化出狰狞兽影扑来。
她闷哼一声，嘴角溢血，眼神却愈发凶狠。
“我连剜心之痛都受过了，还怕你这死物残念不成！”
她全力催动魔炁，眉心处一道极淡的黑色魔纹一闪而逝。断刀似乎也感受到主人的意志，锈迹斑斑的刃口泛起幽光。
咔嚓！
兽骨崩裂，那股积存了不知多少年的凶煞之气如决堤洪流，涌入她的身体。剧痛袭来，经脉仿佛要被撑裂，却又在魔炁的霸道运转下被强行驯服、吸收。
轰！
她体内仿佛有什么壁垒被冲破，气息陡然攀升一截。苍白的面容上掠过一丝黑气，旋即隐没。丹田处的窟窿虽未痊愈，却被一股更为冰冷强大的黑暗能量填满。
炼气一层……魔道！
她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的血色愈发明亮。抬手挥刀，一道黑色的刀气掠过，将不远处一块青石无声无息地斩成两半，断面光滑，附着一丝腐蚀性的魔气。
力量感充盈全身。
虽然远比不得她拥有琉璃灵骨之时，但这力量，完全属于她，源于恨，源于毁灭！
该离开了。
她抬头望向陡峭的崖壁。如今身负魔功，虽不能御空，但攀爬这绝壁已非不可能。
她选定一个方向，开始向上攀登。断刀时而插入岩壁借力，身形如鬼魅，在瘴气与阴影间穿梭。
越往上，瘴气渐薄，偶尔能感受到极淡的天地灵气。同时，她也察觉到了属于人类修士的微弱气息。
葬仙崖虽是人迹罕至的绝地，但偶尔也会有修士前来寻觅毒草炼材，或是……处理某些“麻烦”，正如林风扬对她所做。
白瑾伏在一处凸起的岩石后，收敛全身气息，魔炁内蕴，让她如同崖壁本身的一块阴影。
下方，两个穿着粗布法衣的散修正在小心采摘一株幽暗的毒花。
“师兄，这次收获不错，这阴魂花够咱们换几瓶聚气丹了。”
“小心点，别沾染了花毒……听说前几天清虚宗那位天才弟子林风扬，得了一桩大机缘，据说是什么上古灵骨，已被宗门老祖收为亲传了！”
“啧啧，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林风扬！
这个名字如同毒针，狠狠刺入白瑾的心神。
得偿机缘？老祖亲传？用她的骨头，铺就他的青云路！
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压制。丹田内的魔炁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疯狂躁动，传递出嗜血的渴望。
那两名散修似乎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警惕地抬头四望：“刚才是不是有什么……”
话音未落！
一道黑影如同猎豹，自崖壁阴影中猛然扑下！速度极快，带起一股阴冷腥风。
锈迹斑斑的断刀在空中划出一道死亡的弧线。
噗嗤！
其中一名散修根本来不及反应，头颅已然飞起，脸上还残留着惊疑的表情。鲜血喷溅，染红了旁边的岩壁。
另一名散修骇得魂飞魄散，下意识祭出一面骨盾，转身欲逃。
白瑾落地，身形毫不停滞，魔炁灌注断刀，刀身嗡鸣，幽光大盛。她挥刀斩下，那看似不堪一击的锈刃竟如切腐纸般，将骨盾连同后面的修士一同劈开！
血腥气弥漫开来。
白瑾站在两具尸体中间，拄着刀，微微喘息。不是疲惫，而是第一次杀戮带来的、混合着恨意释放的快感与本能战栗。
魔炁自行运转，贪婪地抽取着死者尚未完全散去的修为与生机。
两缕微弱的、带着惊恐怨念的能量流入体内，迅速被转化为精纯的魔气，滋养着她的经脉与丹田。那种力量提升的清晰感，远超吞噬死物！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味的空气。
再睁开时，眼中最后一丝波澜也已平息，只剩下冰冷的漠然。
她在尸体上摸索出一个小小的储物袋，将里面寥寥几块下品灵石和丹药收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血污和污泥的手，以及那柄饮血后似乎光泽稍亮几分的断刀。
该换身行头了。
她朝着崖外走去，身影逐渐融入渐深的暮色之中。
识海深处，魔尊残魂静默感知着一切，仿佛沉睡。
唯有他自己知晓，在那无尽的沉寂里，一缕无声的叹息再次掠过。
杀伐已启，血路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