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王城忙的热火朝天。
功勋殿门口天天排长队,队伍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再绕回来排到城南。弟子们上交的战利品五花八门:有磨盘大的虫晶;有被酸液腐蚀得坑坑洼洼的修罗骨片;还有各种黑乎乎绿油油的矿石和草药,堆得跟小山。负责登记的弟子们一个个忙得脚打后脑勺,嗓子都喊哑了。
凰嫣这姑娘,算是在功勋殿彻底扎根了。她穿着身素净的裙子,在一堆凶神恶煞的战利品和咋咋呼呼的弟子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但又莫名和谐。她面前堆着比人还高的账本,那专注劲儿,仿佛眼前的不是一堆破烂材料,而是闪闪发光的仙晶。
“冯三小队,上交蚀骨虫晶核’一百二十斤,品相中下,折功勋点,三百点!”
“李狗蛋小队,发现魔晶髓伴生矿脉一条,初步探测储量不错!记大功一件!功勋点两千!”
“赵铁柱!你交上来的这坨黑乎乎的是啥?疑似修罗排泄物化石?滚!功勋殿不收垃圾!再捣乱扣你工分!”
凰嫣一边飞快地记录着,一边还要应付那些想浑水摸鱼的家伙,小脸绷得紧紧的,偶尔抬起头,目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城中央那座最高的核心大殿,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幽怨。
林玄呢?这位爷正盘腿坐在大殿中央,跟个大号熊孩子似的,对着面前那颗磨盘大的修罗王心施法。
只见他手指尖冒着一缕灰白色的混沌涅槃神火,小心翼翼地在那颗乌漆嘛黑、还在微弱搏动的心脏表面雕花。一缕缕精纯无比的毁灭本源气息,被他硬生生从心脏里抽丝剥茧般引出来,然后像捏橡皮泥一样,揉进一个悬浮在半空的、脸盆大小的复杂阵法模型里。那阵法模型流光溢彩,核心处镶嵌着几块从黑棺上抠下来的、散发着寂灭寒气的碎片。
“成了!”林玄眼睛一亮,手指猛地一压!
嗡!
整个阵法模型瞬间凝实,化作一个散发着暗红与幽蓝双色光芒、结构精密无比的金属圆盘!圆盘中心,那缕被揉进去的毁灭本源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与边缘的寂灭寒气碎片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散发出一种仿佛能湮灭一切的能量波动。
“搞定!寂灭毁灭双核动力炉!”林玄得意地吹了声口哨,抓起这新鲜出炉的玩意儿掂了掂,“嗯,能量够劲!够黑棺那祖宗吃一阵子了!”
他起身,拍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抓起这双核动力炉,哼着小曲儿就往后殿走。后殿深处,有个特制的隔离区,里面就放着那口神秘兮兮的黑棺。
刚走到隔离区门口,就撞见抱着一摞新账本、气喘吁吁跑过来的凰嫣。
“殿主大人!”凰嫣小脸跑得红扑扑的,额角还挂着细汗,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林玄,“您要的天渊特产食材消耗季度汇总报表我整理好了!”她把那厚厚一摞账本往前一递,眼神却忍不住往林玄手里那个一看就很不凡的双核动力炉上瞟。
林玄瞅瞅那摞能砸死人的账本,又瞅瞅凰嫣那期待中带着点小委屈的眼神,乐了:“嚯,效率挺高嘛凰大总管!辛苦了辛苦了!报表先放我桌上,回头再看。”他随手把那个危险的动力炉往腋下一夹,空出手来,极其自然地揉了揉凰嫣的脑袋,“干得不错!回头给你发奖金!双倍!”
“啊?”凰嫣被这突如其来的摸头杀弄得一愣,小脸瞬间红得像熟透的苹果,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抱着账本的手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头顶残留的温度和那句双倍奖金在嗡嗡作响。
林玄可没管那么多,揉完脑袋,夹着他的炉子,滋溜一下就钻进了隔离区厚重的石门后面,留下凰嫣一个人在原地,顶着红彤彤的脸蛋,抱着账本傻站着,半天没缓过神。
隔离区内,寒气刺骨,光线昏暗。那口古朴厚重的黑棺静静躺在中央的石台上,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寂灭气息。旁边,泡在万界灵泉眼里的僵尸公主玉麟,依旧眼神空洞,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林玄走到黑棺前,嘿嘿一笑:“老伙计,开饭了!今天给你整点硬菜!”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个寂灭毁灭双核动力炉怼进了黑棺侧面一个预留好的、闪烁着幽光的凹槽里。
咔哒!
严丝合缝!
嗡!
就在动力炉嵌入的瞬间,异变陡生!
整个黑棺剧烈地一震!棺盖都差点被掀飞!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与寂灭双重属性的恐怖能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爆发!
轰隆—!
暗红与幽蓝双色的能量风暴以黑棺为中心,瞬间席卷了整个隔离区!坚固无比、刻满了加固阵法的石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寒气与毁灭热浪交织,形成诡异的能量乱流,疯狂撕扯着空间!
“卧槽!劲儿这么大?”林玄猝不及防,被这股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直接掀了个跟头,灰头土脸地撞在后面的石壁上,差点把隔夜饭吐出来。
更惊人的是旁边灵泉眼里的僵尸公主玉麟!
那股狂暴的能量风暴扫过灵泉眼,原本眼神空洞、毫无反应的玉麟,身体猛地一颤!她那双灰白色的、毫无生气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强行激活了!一点极其微弱、却纯粹到极致的银白色光芒,在她瞳孔最深处骤然亮起!那光芒,带着一种冻结灵魂的寒意,但又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紧接着,更让林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的事情发生了!
一直跟个木头人似的玉麟,毫无征兆地张开了嘴!没有声音发出,但林玄的脑海里,却清晰地听到了一个干涩冰冷带着无尽饥饿感的声音:
“饿,好饿”
这声音如同电流,瞬间贯穿了林玄的神魂!与此同时,玉麟那双闪烁着微弱银芒的瞳孔,不再是空洞,而是死死地、直勾勾地盯住了林玄手里那颗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磨盘大的修罗王心!
那眼神,就像饿了八百年的狼,突然看见了一块行走的五花肉!
“……”林玄看看自己手里还在微弱搏动的巨大心脏,又看看泉眼里那个眼神直勾勾、散发着我好饿意念的僵尸小公主,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这剧本不对啊!黑棺狂暴就算了,这僵尸公主怎么还带点餐功能的?还点名要王级心脏?这胃口也太刁钻了吧!
轰!
还没等林玄想明白这僵尸公主的点餐行为,头顶上方,葬王城的天空,毫无征兆地炸裂了!
原本被魔雾笼罩、常年昏暗的天空,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撕裂!浓厚的魔云如同遇到滚烫烙铁的积雪,疯狂退散!取而代之的,是翻滚的、厚重到令人窒息的漆黑劫云!
劫云之中,不是常见的雷霆电蛇,而是无数道扭曲的、散发着不祥血光的巨大锁链虚影!这些锁链彼此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摩擦声,每一次碰撞都迸射出毁灭性的血色雷光!整个葬王城,百万弟子,瞬间感觉像是被一座无形的太古神山压在了背上!修为低的外门弟子直接趴窝了,金丹元婴也是两股战战,连炼虚期的云清瑶、冷月婵等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天罚?!”楚星河刚从城墙根检查完阵法,抬头一看,脸都绿了,“还是带秩序神链的血煞天罚?这他妈是哪个遭天谴的干了啥?把老天爷的祖坟刨了吗?”
整个葬王城,瞬间陷入一片恐慌!
“妈呀!这是啥?”
“我喘不上气了!”
“要死要死!”
就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压笼罩下,核心大殿的屋顶,轰然炸开一个大洞!
一道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顶着那足以压垮真仙的恐怖天威,悍然冲上了天空!正是林玄!
他一手还拎着那颗巨大的修罗王心,另一只手随意地拍了拍身上的碎石和灰尘,抬头看向那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穹、锁链碰撞轰鸣的血煞劫云,眉头都没皱一下。
“啧,吵死了。”林玄掏了掏耳朵,语气带着点被打扰的不爽,“不就给黑棺充个电,顺带唤醒个饿肚子的僵尸妹子吗?至于这么大阵仗?”他掂了掂手里的修罗王心,又瞥了一眼下方隔离区方向,似乎能透过屋顶看到泉眼里那个嗷嗷待哺的小公主,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行吧行吧,知道你家开饭动静大,老子给你把动静弄小点。”
话音未落,林玄动了!
他没有祭出诛仙剑阵,也没有施展大威天龙吼。就在那漫天秩序神链虚影交织碰撞,即将降下毁灭一击的瞬间,林玄对着那无边劫云,伸出了一根手指!
指尖,一缕混沌气流悄然缠绕。
然后,他对着那漫天锁链和血色雷霆,极其随意地屈指一弹!
咻!
一道灰蒙蒙、细如发丝的混沌寂灭剑气,无声无息地射出。
这道剑气,看着毫不起眼,甚至没有引起一丝空间涟漪。然而,就在它射入劫云的刹那,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轰!
那遮蔽天穹、威压万古的血煞劫云,如同被投入了亿万颗核弹的中心点,猛地向内塌陷、收缩!然后,在百万弟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如同一个被戳破的、巨大无比的血色气球!
噗!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压爆的闷响!
漫天翻滚的秩序神链虚影,寸寸断裂、湮灭!厚重的血色劫云,如同烈日下的薄冰,瞬间消融、蒸发!无数道细碎的、失去了大部分威能的血色雷光,如同被戳破水袋后溅射的水珠,无力地、淅淅沥沥地从消散的云层缝隙中洒落下来,砸在葬王城的防御光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轻响,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前一刻还是末日降临,下一秒就变成了血色毛毛雨?
整个葬王城,死一般的寂静。
百万弟子张大了嘴巴,眼珠子掉了一地。
楚星河手里的阵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到了脚指头都浑然不觉。
云清瑶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呆滞的表情。
冷月婵抱着剑鞘,手指关节捏得发白。
凤七七仰着小脸,看着那淅淅沥沥落下的血雨,喃喃道:“这雨能接点回去炼丹吗?”
裂天打了个响鼻,甩了甩尾巴:“切,花架子。”
玲珑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天,又看看悬浮在半空的林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搞定。”林玄收回手指,吹了吹指尖并不存在的灰,仿佛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他低头,目光穿透层层阻碍,再次落回隔离区泉眼里的玉麟身上。
这小公主,似乎也被刚才那恐怖的天威和瞬间消散的天罚惊动了。她眼中的银白光芒闪烁不定,那股“饿,好饿”的意念更加强烈、更加清晰了,而且目标极其明确,死死锁定在林玄手里那颗巨大的修罗王心上!
林玄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小丫头片子,眼光挺毒啊?行,算你有口福!”
他身形一晃,带着那颗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修罗王心,重新落回隔离区。
城内的寂静,终于被山呼海啸般的狂热声浪打破!
“殿主!”
“一指!就一指!天罚没了?”
“我滴个老天爷啊!殿主他老人家是天道他爹吧?”
“兄弟们!还等啥!赶紧拿盆接血雨啊!殿主他老人家加工过的天罚雨露!大补啊!”
整个葬王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疯狂崇拜与捡漏热潮。而隔离区内,林玄看着泉眼里那个眼巴巴盯着王心的小僵尸,掂了掂手里的大心脏,琢磨着该从哪儿下刀,才能喂饱这位看起来胃口不小的“祖宗”。
至于那深渊底部,在葬王城经历这场闹剧般的天罚时,那点微弱的金色路引,似乎又极其隐晦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带着一丝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