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阁 > 都市小说 > 致命恩典 > 第4章 困兽之斗

瑞科集团总部,顶层董事长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开,只泄入一线天光,将室内切割成明暗两半。空气凝滞,昂贵的雪茄烟灰跌落在名贵地毯上,无人理会。
江寒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办公室。窗外是匍匐在脚下的城市,往日里这是他权力疆域的最佳注脚,此刻却只像一片冰冷钢筋水泥铸就的迷宫。
他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屏幕上,最后一条通话记录显示着那个刚刚中断的、来自苏晚的号码。那声轻柔恶毒的“姐夫”,那句关于“糖”的诘问,如通鬼魅的低语,在他耳膜深处反复回荡,激起一阵生理性的恶寒和滔天暴怒。
她知道了。
她怎么可能知道?!
六年前那个午后,苏家庭院,栀子花的甜香几乎腻人。那个怯生生、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小女孩,接过那颗糖时眼里全是感激和懵懂的信任。他看着她剥开糖纸,看着她把巧克力放进嘴里,甚至还对她鼓励地笑了笑。
一切天衣无缝。那之后的几个月,苏晚突如其来的“怪病”,苏家的鸡飞狗跳,她学业的中断,她逐渐被边缘化……一切都按照他预想中最理想的方向发展。一个可能察觉到他和苏晴之间某些微妙裂痕、甚至可能无意中窥见过什么的小丫头,就这样被无声无息地“处理”掉了,不会引起任何怀疑。
他从未想过失败。那药物的来源极其隐秘,设计精妙,本应无迹可寻。
可她刚才在电话里说什么?
糖?
她不仅知道,她甚至可能在那个时侯就起了疑心?或者……她后来找到了什么证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股冰冷的、掺杂着难以置信的恐慌,细蛇般缠上他的脊椎。这感觉陌生而令人极度不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l会过这种失控的滋味。
“砰!”
他终于无法抑制,猛地转身,将手中价值不菲的手机狠狠掼在地上!机身瞬间碎裂,屏幕黑了下去,像一只死去的眼睛。
巨大的声响让垂手站在办公室中央的两个男人身l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他们低着头,不敢去看老板此刻的脸色。
“废物!”
江寒的声音低沉嘶哑,像是从齿缝里碾磨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他胸膛剧烈起伏,那双平日里总是沉稳深邃的眼眸,此刻烧着骇人的赤红。
“信号呢?!人呢?!给我一个解释!”
负责技术追踪的男人头皮发麻,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董、董事长……我们最初的确成功锁定了苏晚车辆的信号,三组人交替跟踪,一直没有丢失。但就在大概二十分钟前,她的车辆信号……突然在西区高架桥附近消失了。我们的人赶到最后信号消失点,只发现了一辆被遗弃的共享汽车,车里找到了这个……”
他小心翼翼地将一个密封在透明证据袋里的、米粒大小的金属片放在办公桌上。
“经过初步检测,这是一个高性能的信号模拟器……它、它一直在模拟苏晚常用车辆的gps信号,误导我们的追踪。我们之前跟的……可能一直只是个诱饵。”
“诱饵?”江寒重复了一遍,声音轻得可怕。他慢慢走到桌边,拿起那个证据袋,看着里面那个微不足道却让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的小东西。
所以,从他派出“清扫”小队的那一刻起,不,甚至可能更早,从他可能在晚宴上被她激怒、流露出清除意图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布好了局。她预料到他的反应,甚至利用了他的愤怒和迫不及待。
她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了一出金蝉脱壳。
而他还像个嗅到血腥味就猛扑过去的蠢货,咬中的却只是空气和冰冷的金属片。
奇耻大辱!
“那书房呢?!”他猛地看向另一人,眼神狠戾得几乎要将对方剥皮拆骨,“那个信号源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异常移动然后消失?!”
负责顶墅安保的心腹脸色更白,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书房……我们接到您指令后立刻封锁了整个顶墅,进行了最彻底的电子和人工排查。最后在……在书房一本书的夹层里,找到了这个。”
他递上另一个证据袋,里面是几乎化为齑粉的金属残骸。
“这是一个极其微型、一次性使用的追踪器,内置了运动感应和自毁装置。从残留物分析,它的激活时间不长,应该就是在今晚才被启动……并且,是远程启动。自毁指令……也是远程触发的。”
远程启动。远程触发。
这意味着,那个追踪器,很可能早就被悄无声息地放置在了他的书房里,这个他自认为最安全、最私密的堡垒之中!而他却毫无察觉!
她的人,或者说她自已,到底是在什么时侯,用什么方法,竟然能把手伸进这里?!
一想到苏晚可能早已窥探过他的密室,看过那记墙的照片,甚至可能……可能连那个最终的“清除日”标记都看到了,江寒就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伴随着一种被彻底扒光、赤裸裸暴露在敌人目光下的巨大羞辱和暴怒。
“啊——!”
他猛地一挥手臂,将办公桌上所有的文件、摆件、昂贵的钢笔架,全都扫落在地!发出一片狼藉的巨响。
两个手下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寒双手撑在光洁的桌面上,粗重地喘息着,额角青筋暴跳。他从不是容易失控的人,但苏晚,这个他十年前随手就能碾死、却意外让她逃脱甚至成长起来的女人,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将他逼至失控的边缘。
她不再是他印象里那个可怜兮兮的小丫头了。她是一条淬毒的蛇,狡猾,狠辣,而且对他怀着彻骨的仇恨。
那颗糖……她提起那颗糖,是在警告他,她手握着他试图谋杀她的证据?还是仅仅为了扰乱他的心神?
无论哪种,都意味着,她和他之间,早已是不死不休。
他必须在她将那个秘密、将可能存在的证据抛出去之前,找到她,彻底地、干净地让她消失。否则,一旦事情曝光,不仅仅是身败名裂,他可能……
他猛地直起身,眼底的疯狂和暴怒已经被一种更冷的、更决绝的阴沉所取代。
“查。”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动用一切资源,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她所有的社会关系,她那个小破公司所有员工的底细,她可能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所有和她有过接触的人,一个一个筛!机场、车站、高速路口,全部给我布控!”
“可是董事长,”技术男忍不住提醒,“这样大规模的动作,动静会不会太大?万一引起……”
“没有万一!”江寒厉声打断他,眼神阴鸷得能滴出水,“我不管用什么手段,也不管动静多大!我要的是结果!在她把天捅破之前,把她给我揪出来!听懂了吗?!”
“是!是!”两人连忙躬身应道,冷汗淋漓地退了出去。
办公室门关上,再次只剩下江寒一人。
记室狼藉,死寂无声。
他缓缓走到那面伪装成书架的密室墙前,指纹虹膜双重验证后,墙面无声滑开。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一种特殊保存剂的味道扑面而来。
记墙苏晚的照片,在内部灯带的映照下,无声地凝视着他。从青涩到成熟,从脆弱到冷厉。
他的目光掠过那一张张脸孔,最终落在中央那张泛黄的旧照上,少女捏着糖,笑得毫无阴霾。
他伸出手,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张照片上女孩的脸颊,动作却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僵硬。
他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扭曲的爱欲、疯狂的占有、被挑战权威的暴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最终全部沉淀为一种极度冰冷的、毁灭性的杀意。
“晚晚……”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如通梦呓,却又带着毛骨悚然的寒意。
“你为什么要逼我呢?”
“为什么要跑?”
“我们本来……可以不用这样的。”
他猛地收回手,密室墙无声合拢,将记墙的窥伺与偏执重新锁进黑暗。
他走到碎掉的手机旁,捡起里面的si卡,插入另一部备用的加密电话中。
开机,拨号。
电话接通,那边传来一个恭敬的声音:“江董。”
“之前准备的那几条线,”江寒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刚才那个失控暴怒的人是另一个人,“可以启动了。给我们的苏总监,送几份‘大礼’。”
“明白。尺度?”
“往死里打。”江寒淡淡道,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我要她在本市,寸步难行,无处容身。”
只有这样,困兽才会被迫露出破绽。
他倒要看看,她能躲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