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卫国走出那间小屋时,背脊比来时要佝偻几分。
他身后,陆承屹那尊门神似的男人,一言不发,只是将沈清禾护在身侧。
那句“家属院的思想工作,也是您的职责范围”,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烙在他的心口上。
他没得选。
三天后,一辆军用吉普车开进了家属院,停在了陆承屹家楼下。这动静不小,引得不少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年轻干事,手里捧着一个红绸覆盖的托盘,径直上了楼。
“请问,是沈清禾同志家吗?”干事敲开门,声音洪亮。
彼时,沈清禾正坐在窗边看书,陆承屹则在厨房里和一袋面粉作斗争。
“我是。”沈清禾放下书走过来。
“沈同志,我是周司令员的秘书,”那秘书一脸郑重,将手里的托盘递上,“奉司令员的命令,为您和陆承屹营长送来此次西山行动的奖励。”
他当着门口围观的几个军嫂的面,掀开了红绸。
托盘上,一边是厚厚的一沓崭新钞票,另一边,则是一张烫金的荣誉证书。
“全军区通报表彰,奖金五千元。”秘书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楼道。
五千元!
围观的军嫂们,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在这个年代,这笔钱足够在城里盖一栋气派的大房子了!
更重要的是那张证书,上面用苍劲的字体并列写着两个名字:陆承屹,沈清禾。
这是何等的荣耀!一个家属,名字能和军官一起出现在军区的表彰证书上,前所未闻!
之前那些关于沈清禾是“花瓶”、“狐狸精”的流言蜚语,在这张证书面前,被砸得粉碎。
陆承屹从厨房出来,身上还沾着白色的面粉。他看着那张证书,又看了看身边的沈清禾,喉结上下滚动。
沈清禾接过了证书,却将那一沓钱推了回去。
“同志,辛苦你了。”她对秘书温和一笑,“这钱,我不能收。”
秘书愣住了:“沈同志,这是司令员特批的,是您应得的。”
“我明白。”沈清禾的声音柔和却坚定,“但这笔钱,我有别的用处。”
她转过身,看向门口越聚越多的人,声音不大,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家属院的冬天冷,公共水房的水管一到冬天就冻得跟冰坨子似的,嫂子们洗菜洗衣不容易。这笔钱,我想用来给水房装上热水管道。”
人群里一片寂静。
“院里的孩子们也没个去处,整天就在泥地里打滚。剩下的钱,就给孩子们建个小小的图书角吧,让他们也能有书看。”
她说完,整个楼道先是死一般的寂静,随即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议论。
之前还对她心存芥蒂的张嫂,此刻眼眶都红了。她看着沈清禾,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给水房装热水?给孩子建图书角?
这是她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这个被她们骂作“花瓶”的女人,拿到天大的奖励后,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她们这些曾经非议过她的人!
沈清禾没有再多说,她将钱郑重地交给了闻讯赶来的家属院管理干事,只留下了那张薄薄的证书。
她拿着证书转身进屋,关上门,将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
陆承屹就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躯挡住了光。他看着她,目光灼灼,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看穿。
沈清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扬了扬手里的证书:“怎么了?不认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