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比清晰的信号——军长家,认下了这位陆夫人。
风向,彻底变了。
刚才那个帮着乔琳说话,嗓门最大的富态女人,此刻脸上堆满了菊花似的笑,第一个凑了上来。
“哎哟,王姐说的是!这位就是陆夫人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您瞧瞧这气质,这模样,跟咱们陆军长站一块儿,那真是画报上的人儿!天造地设的一对!”
“是啊是啊,刚才离得远没看清,现在一看,真是个美人胚子。陆夫人是哪里人啊?听这口音,软软糯糯的,是南方来的吧?”
“看这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平时是怎么保养的呀?我们天天在院里风吹日晒的,脸都快成树皮了。”
刚刚还对沈清禾满是审视和挑剔的军属们,此刻像是嗅到了蜜糖的蜂,一个个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热情得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姐妹。
陆承屹的眉头不自觉地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不喜欢这种嘈杂,更不喜欢这些人用探究的目光,把他的人围在中间,像是在估价一件商品。
他刚想开口赶人,却发现被他护着的沈清禾,异常地镇定。
她没有半分不耐,面对着一张张热情的脸,和一个个抛来的问题,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极淡的笑意。
直到周围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都等着她回话,她才抬起眼,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不疾不徐地开口:
“老家江城的。皮肤是爹妈给的,天生的,谈不上保养。谢谢各位大姐关心。”
言简意赅,逻辑清晰,既回答了问题,又带着一种礼貌的疏离,让那些还想继续打探家底的人,瞬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这时,王阿姨笑着打了圆场:“好了好了,都别围着了,让孩子们喘口气。小沈这裙子都脏了,承屹这后背也得赶紧处理一下才行。”
那富态女人立刻接话:“可不是嘛!乔琳那孩子也太不像话了!您瞧瞧这裙子,这料子,一看就是好东西,就这么给糟蹋了!”
话题,又被引回了裙子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再次落在了还僵在原地的乔安国父女身上。
乔安国只觉得自己的脸皮,正在被这些目光一层层地剥下来,放在火上反复地烤。他正准备开口说“一切损失我们乔家来赔偿”,却看到沈清禾,有了新的动作。
她没有拿手机,也没有拿纸笔。
她只是转向乔安国,那双清亮的眸子,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然后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乔参谋长。”
她一开口,周围瞬间又安静了下来。
“我这条裙子,是托人从沪江的友谊商店里买的,料子是进口的的确良,花了三百二十块钱,外加一百二十块的侨汇券。”
“嘶——”人群里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三百二十块!侨汇券!
那是什么概念?一个高级干部的月薪也就一百出头,这差不多是一个干部三四个月的工资!更别提那比钱还金贵的侨汇券了,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东西!
“陆军长这件军装,是81式将官常服,这两颗铜扣,是荣誉,是军威,无价。”沈清禾的声音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那两颗孤零零的纽扣,“但它毕竟是坏在我的事情上,维修的费用,该由我来承担。不过,追根溯源”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至于污损干洗,还有耽误了大家这么多时间,坏了诸位领导和家属的兴致,这个,是精神上的损失,更不好估量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一字一句,都清晰地敲在了在场每个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