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没有开灯。
窗帘留了一道缝,月光像一条狭长的白刃,切开了房间的黑暗,刚好落在床铺中央那道棉被“长城”上。
左边,是沈清禾的领域。
右边,是陆承屹的阵地。
陆承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他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传来的,清浅而平稳的呼吸声。那声音不大,却像鼓点一样,一下一下,精准地敲在他的神经上。
空气里,漂浮着她沐浴后残留的清香,混杂着被褥上阳光的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呼吸。
他全身的肌肉都是僵的,像一根拉到极致的弓弦。他甚至不敢翻身,生怕任何一点响动会打破这脆弱的平衡,更怕自己的身体会不自觉地触碰到那道作为界线的棉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是煎熬。
而“长城”的另一边,那个呼吸声自始至终没有半点紊乱。她像是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睡得安稳而沉静。
这种认知,比身体的僵硬更让他烦躁。
直到天色泛白,陆承屹才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僵硬,在身旁那平稳的呼吸声中,闭上了酸涩的眼睛。
“铃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清晨的宁静。
陆承屹几乎是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从床上弹了起来,动作迅猛地冲出卧室,接起了客厅那部红色专线电话。
“陆承屹。”他的声音还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他顶头上司,李军长的声音,中气十足:“承屹,通知你一件事。今天下午三点,军区礼堂,家属联谊会。你,必须参加。”
陆承屹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报告军长,我下午有沙盘推演。”
“推演推到明天去!”李军长的语气不容商量,“这次是上面特批的,为了加强军属凝聚力。几个老领导都会过来,你作为军区最年轻的战神,必须把‘家属’带上,给我做个表率!”
“家属”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
陆承屹的呼吸停了一瞬。
“这是命令。”李军长说完,不等他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陆承屹捏着听筒的手,指节用力到发白。
他站在客厅,像一尊石雕,站了足足五分钟。
然后,他转身,走向卧室。
沈清禾已经起来了。她穿着他那件宽大的t恤,正站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他那本摊开的《联合作战纲要》,看得专注。
晨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她的侧脸白皙得近乎透明。
陆承屹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清了清嗓子。
沈清禾闻声回头,目光清澈,不带任何情绪。
陆承屹避开了她的视线,眼神落在她身后的战术地图上,用一种下达作战指令的生硬口吻说道:“下午三点,军区礼堂,家属联-谊-会。”他把最后三个字说得又慢又重,“你必须去。”
他已经做好了她会质问、会拒绝、会提出各种条件的准备。他甚至连腹稿都打好了,准备用“这是协议的一部分”来压制她。
然而,沈清禾只是安静地听完。
她的手指在书页上轻轻敲了敲,然后合上书,放回原处。
“着装要求是什么?”她问。
陆承屹准备好的一腔说辞,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没有硬性要求。”他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