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屹说完就后悔了,那语气太过强硬,像是在下达命令,而不是商量。他高大的身躯紧绷着,垂在身侧的手指蜷曲又松开,泄露着主人的无措。
他不敢看她,目光死死地盯在地板的木纹上。
沈清禾没有动,也没有表现出任何被冒犯的情绪。她只是安静地站在玄关处,穿着那双大了好几号的男士拖鞋,纤细的身影和这间屋子冷硬的风格形成了强烈的冲撞。
半晌,她终于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却直指眼下另一个无法回避的难题。
“我没有换洗的衣物。”
陆承屹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像一个指令出错的机器人,在原地卡顿了两秒,才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那扇紧闭的卧室门。
“砰”的一声,门被他撞开,又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几秒后,门又被拉开。
陆承屹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套叠得方方正正的衣物,深绿色的体能短袖和短裤,包装的塑料袋都还没拆。
他走过来,将衣服递到她面前,手臂伸得笔直,视线却狼狈地飘向一旁的天花板,耳根处那片不正常的红色,在灯光下格外清晰。
“新的。”他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干涩又僵硬,“先穿这个。”
沈清禾伸出手,接过了那套衣服。
塑料包装袋在她手里发出细微的声响。她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拿着衣服,转身走向了浴室。
浴室的门“咔哒”一声关上。
陆承屹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的肩膀都塌陷了下去。
他没有在客厅停留,转身走向一旁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了一床军绿色的行军薄被。他走到沙发前,将那床薄被铺开,动作一丝不苟,每一个边角都拉得笔直,最后叠成一个标准的“豆腐块”,放在沙发的一头充当枕头。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了客厅的主灯,只留下一盏玄关处的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他脱掉外套,和衣躺了上去。
沙发对他一米九的身高来说,太短了。他只能蜷着腿,身体笔直地躺着,双眼睁着,死死地盯着黑暗中的天花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浴室里传来细微的水声,很快又停止了。
陆承屹能听到她走出来的脚步声,很轻,踩在木地板上,几乎听不见。然后是卧室门被轻轻拉开,又合上的声音。
整个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安静到他能听到自己心脏擂鼓般的跳动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他的胸腔。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她那双清冷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个世纪。
就在他快要被这种寂静逼疯的时候——
“吱呀——”
卧室的门,被拉开了一道缝。
陆承屹的身体瞬间绷成了一块铁板,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用眼角的余光,捕捉着门口那个模糊的身影。
沈清禾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她已经换上了他给的衣服,宽大的t恤套在她身上,下摆几乎能遮到她的大腿,更显得她身形纤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
她走到沙发旁,停顿了一下。
陆承屹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没有温度,却比任何实质性的东西都更有穿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