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通讯处的会议室里,几盏昏黄的白炽灯照着一屋子愁眉苦脸的人。墙上挂着伟人像和几张泛黄的军用地图,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丝的呛人味道。
张处长将那张画着潦草线条的图纸铺在那张掉了漆的长桌上,用搪瓷缸子压住四角,清了清嗓子:“同志们,这是陆营长提出的一个设想…”
他刚把“中继方案”的思路说了个大概,坐在左侧的王工程师就摆摆手打断了:“老张,这不是胡闹吗?黑羊谷那地方,我们研究了十来年了,苏联专家都来看过,说是地底下铁矿太多,信号根本过不去。”
“就是啊。”另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技术员推了推镜框,“山头之间架中继?我们试过,距离太远,信号衰减得厉害。再说,咱们现在用的都是苏式电台,改装起来可不容易。”
坐在主位旁的老专家刘工,一直没正眼看那张图纸。他慢悠悠地从中山装口袋里掏出一包“大前门”,抽出一支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小张啊,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的。演习在即,上级盯得紧,咱们可不能拿这种…这种没有理论依据的东西去碰运气。”
他瞥了一眼那张图纸,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屑:“再说,这方案是谁想出来的?听说是个家属?一个女同志?”
张处长有些尴尬:“是陆营长的爱人,沈清禾同志。她是大学生,学农业的…”
“学农业的?”刘工弹了弹烟灰,“种地和搞无线电,能是一回事?这不是拿演习当儿戏吗?”
政委李卫国坐不住了:“刘工,话不能这么说。沈同志解决了盐碱地种麦的问题,整个三营的菜地都是她设计的,确实有真本事。”
“那是种菜!”刘工声音提高了几度,“种菜和军事通讯,能一样吗?同志,我们搞技术的,得讲科学,讲严谨,不能感情用事。”
会议室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几个年轻的技术员面面相觑,都不敢接话。那张承载着沈清禾一夜心血的图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单薄。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报告!”
陆承屹推门而入,标准的立正姿势,军帽端正,作训服上还带着戈壁的风沙。
“进来。”张处长摆摆手。
陆承屹走到会议桌前,目光扫过在座的众人,最后落在那张被冷落的图纸上。他能感受到空气中的质疑和轻视,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刚结婚时,大家对沈清禾的种种议论。
“张处长,方案讨论得怎么样了?”他问道。
张处长咳了咳:“那个…陆营长,大家觉得这个方案…风险比较大。”
“什么风险?”陆承屹问。
刘工放下烟头,直接了当地说:“陆营长,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这种事情不是靠热情就能解决的。无线电通讯是门科学,需要扎实的理论基础。”
“那您说说,现在有什么更好的办法?”陆承屹问。
刘工一时语塞。
陆承屹继续说道:“我不懂什么理论,但我知道一件事——沈技术员用一个冬天的时间,让我们营区的盐碱地长出了菜。当时也有人说不可能,说盐碱地种不出东西,结果呢?”
他指了指窗外:“现在三营的菜地,绿油油的一片。不光我们自己吃不完,还能支援兄弟部队。”
“那不一样…”王工程师想要反驳。
“怎么不一样?”陆承屹打断他,“都是别人说不可能的事情,都是她想出来的办法。我不懂技术,但我知道什么叫实事求是。”
李卫国在一旁点头:“对,伟人教导我们,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刘工皱了皱眉:“可是这次不一样,这是军事演习,关系到…”
“关系到什么?”陆承屹的声音平静但有力,“关系到我们部队的战斗力,关系到每一个战士的生命安全。正因为重要,我们才更应该尝试一切可能的办法。”
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黑羊谷的位置:“这地方卡住我们十来年了,传统的办法都试过了,都不行。现在有人提出了新思路,为什么不试试?”
“可是…”张处长还想说什么。
这时,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军区司令员走了进来。所有人立刻起立敬礼。
“坐下,坐下。”司令员摆摆手,“讨论得怎么样了?有结果了吗?”
张处长站起来汇报:“首长,我们正在讨论陆营长提出的方案,但是大家觉得…”
“觉得什么?”司令员走到桌前,拿起那张图纸看了看,“这就是那个方案?”
“是的。”陆承屹答道,“这是我爱人沈清禾同志设计的。”
司令员点点头:“我听说了,就是那个解决了盐碱地问题的女技术员?”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