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护士被他抓得手臂生疼,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吓得直哆嗦:“营、营长,嫂子没事!就是累坏了,母子都平安着呢!”
陆承屹松开手,踉跄着冲向产房。门一推开,一股血腥味混着来苏水的味道扑面而来。沈清禾躺在那张铺着白粗布的行军床上,脸色白得像戈壁上的盐碱地,额头上的汗珠还没干透。
看到他进来,她费力地动了动嘴唇:“营长…”
陆承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那双平时握枪稳如泰山的手,此刻抖得像筛糠。他想握住她的手,又怕自己手上的老茧弄疼了她。
“辛苦你了。”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这时,王军医抱着个用旧军绿色布片包着的孩子走过来:“营长,是个带把的!七斤二两,结实着呢!你看这小子,刚出来就哭得震天响,将来准是个当兵的料!”
陆承屹僵硬地看了一眼那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东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孩子的哭声在简陋的产房里回响,像小猫叫似的。
“叫什么名字,你们想好了吗?”王军医问道。
沈清禾虚弱地说:“陆星辰。”
“星辰?”陆承屹愣了一下,“这名字…”
“寓意好。”沈清禾的声音很轻,“希望他将来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
王军医在一旁点头:“好名字!有文化!不像咱们营里那些娃娃,不是建军就是卫国,要不就是援朝、跃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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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沈清禾坚持要回宿舍。陆承屹找了块门板,铺上自己的军褥子,硬是给她搭了个简易床,放在原来的木板床旁边。
“你睡床上,我和孩子睡这儿。”他指着那张临时床说道。
“营长,这样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陆承屹不容拒绝地说道,“你现在身子虚,得好好养着。”
月子第二天,王嫂子和李嫂子就提着篮子来了。篮子里装着红糖、小米,还有几个煮熟的鸡蛋。
“哎呀嫂子,你这气色还不错嘛!”王嫂子进门就开始张罗,“来来来,我给你看看孩子包得对不对。”
她掀开包着陆星辰的小被子,一看就皱起了眉头:“这哪行啊!孩子的腿怎么能这么放着?得用布条绑起来,不然将来长成罗圈腿!”
说着,王嫂子就从篮子里掏出几根布条:“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都是新布撕的。”
“王嫂,不用绑。”沈清禾轻声说道。
“那怎么行?”李嫂子也跟着说,“我们家老大、老二都是这么绑大的,你看现在腿多直!不绑的话,孩子腿会弯的。”
沈清禾看着两位好心的军嫂,耐心地说:“我觉得不绑比较好。孩子刚出生,骨头还软着呢,绑太紧了对骨头不好。”
“哪有这个说法?”王嫂子不信,“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哪能错?”
“就是就是!”李嫂子指着陆星辰说,“你看这孩子,小胳膊小腿乱蹬腾,多危险!得包严实了,让他老老实实睡觉。”
陆承屹在一旁听着,看看沈清禾,又看看两位军嫂,一时不知道该听谁的。
“还有这个,”王嫂子又从篮子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这是我给孩子做的肚兜,里面包着艾草和朱砂,是辟邪的。”
沈清禾摇摇头:“王嫂,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朱砂对孩子不好。”
“怎么不好了?”李嫂子不解,“我们那会儿都是这么给孩子用的,红红的多喜庆!”
“朱砂有毒。”沈清禾说道。
这话一出,两位军嫂面面相觑。王嫂子有些不高兴了:“嫂子,你这话说得…我们用了这么多年,也没见谁家孩子有事啊!”
“是啊,”李嫂子也跟着说,“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不会是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吧?”
沈清禾知道解释不通,只是温和地说:“两位嫂子的心意我都明白,但是带孩子的事,我想按自己的想法来。”
王嫂子和李嫂子交换了一个眼神,都觉得这个营长媳妇有些古怪。
“那行吧,”王嫂子收起布条,“不过嫂子,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我们。带孩子这事儿,可不是开玩笑的。”
“谢谢两位嫂子。”沈清禾点点头。
两人走后,陆承屹坐在床边,看着正在给陆星辰换尿布的沈清禾:“她们说得对不对?”
“什么?”
“绑腿的事。”陆承屹皱着眉头,“我小时候也是绑着长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