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陆营长,你这个‘安全责任人’,连自己的‘总技术负责人’,都不信任?”
沈清禾的声音不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维修间里每一个人的心上。
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陆承屹那张黑得能滴出墨的脸上。
刘老倔手里的烟锅都忘了往嘴里送,他看看沈清禾,又看看自家营长,额头上的冷汗都下来了。这两尊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凡人,连劝架的资格都没有。
陆承屹死死地盯着沈清禾,他感觉自己的肺都快要被这个女人给气炸了。
信任?
他现在恨不得用一根绳子把她捆在椅子上,让她离所有危险品三米远!
“我不是不信任你的技术。”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是不信任你的身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个孕妇!猪血混着生石灰,那是什么味儿?那里面有多少病菌?你一个孕妇,要去抹那玩意儿?你疯了?!”
“我没有疯。”沈清禾的语气依旧平静得像一潭冰水,“我已经查阅过相关资料,猪血和生石灰在混合后,会发生强碱性反应,可以杀死绝大多数常见病菌。至于气味,只要佩戴双层口罩,影响可以降到最低。这在安全承受范围之内。”
“我不管你什么范围!”陆承屹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他一脚踹在旁边的废料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吓得所有人都一哆嗦,“我只知道,这件事,没得商量!我不同意!”
“你没有权利不同意。”沈清禾迎着他的怒火,寸步不让,“你是‘安全责任人’,但我是‘总技术负责人’。沼气池的防水层,是整个项目中,技术要求最高、也最容易失败的一环,它的涂层均匀度,直接决定了整个池子的气密性。这项工作,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刘师傅在内,都无法胜任。只有我能做。”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你强行阻止,导致项目失败,这个责任,你这个‘安全-责任人’,担得起吗?”
她又一次,把那个最尖锐、最致命的问题,扔回给了他。
陆承屹被她堵得哑口无言。他发现,跟这个女人讲道理,他永远都是输。她的逻辑,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铁笼,能把他所有的关心、愤怒和担忧,都驳斥得体无完肤。
维修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远处车床还在轻微转动的“嗡嗡”声。
陆承屹看着她那张苍白却倔强的脸,看着她那双不带任何感情、却比任何刀子都锋利的眼睛。
他知道,他拦不住她。
这个女人,一旦决定了要做什么,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拉不回她那头倔驴。
最终,他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地靠在了身后的墙上。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刘老倔都以为营长要妥协了。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近乎于无赖的语气,缓缓地开了口。
“行。”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不是要抹墙吗?”陆承屹看着她,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危险的光,“我让你抹。”
沈清禾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陆承屹的下一句话,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