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屹你再说一遍?你要什么玩意儿?”
电话那头,刘处长那带着极度困惑和不可思议的声音,像一根烧红的钢针,精准地扎在了陆承屹紧绷的神经上。
陆承屹的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他几乎能想象到电话那头,那个和他父亲称兄道弟的老狐狸,此刻脸上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我说,我需要农家有机肥。”他重复了一遍,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干硬,且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哈哈哈哈!”电话那头,终于爆发出一阵毫不掩饰的、震耳欲聋的大笑,“陆承屹啊陆承屹,你小子行啊!以前跟我要枪要炮,现在跟我要起粪来了?怎么,你们营区日子过不下去了?准备开荒种地,当你的山大王了?”
陆承屹的脸,“轰”地一下,烧得像块烙铁。他握着听筒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把这部电话给捏碎。
“刘叔!”他强压下心头的邪火,换了个称呼,声音却冷得像冰,“我再说一遍,这不是玩笑!我这里有一个试验项目,直接关系到整个营区几百号人的伙食供给问题!你要是觉得可笑,我现在就挂电话!”
“哟,还跟我耍上脾气了?”刘处长的笑声收敛了些,语气里透出几分审视,“什么项目需要工业硝石和硫磺粉?小子,你别跟我打马虎眼,这两样东西是能随便批的吗?你是在戈壁滩上搞农业,还是在研究新型炸药?你最好给我说清楚了!”
一句话,就问到了死穴上。
陆承屹的心脏猛地一缩。说清楚?他怎么说?说一个女人凭着几本他看不懂的天书,就要在这片死地上造出一个菜园子?说他需要硝石制冰来保存什么“菌种”?他敢说,刘处长就敢把他当疯子,明天就派卫生队来给他做精神鉴定!
他的脑海里,闪过沈清禾那张清冷又笃定的脸。
一股被逼到悬崖边上的狠劲,从他心底猛地蹿了上来。
“刘叔,你不用管我是干什么用。”他闭上眼,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只问你,当年我父亲在战场上,是不是替你挡过一枪?”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许久,刘处长那带着一丝恼怒和无奈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你小子,拿这个来压我?”
“我没办法。”陆承屹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这份清单上的所有东西,十天之内,必须送到我营区。出了任何问题,我陆承屹一个人,掉脑袋也认!你只需要告诉我,这个面子,你给,还是不给?”
这已经不是申请,是绑架。用他父亲拿命换来的人情,用他自己的前途,去进行一场豪赌。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行!你小子有种!算我上辈子欠你们陆家的!”刘处长终于松了口,语气却变得严肃无比,“报告打上来,我给你签字!但是陆承屹,我丑话说在前面,东西到了你手上,要是敢用在别的地方,别说你老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住你!”
“明白。”
挂断电话,陆承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颓然地靠在椅背上。他盯着天花板,办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的喘息声。
这场豪赌掀起的波澜,比戈壁滩的风暴来得更快。
不知是后勤处的哪个碎嘴的文书,还是刘处长在饭桌上的一句玩笑话。总之,三天后,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进了军属大院。
“听说了吗?咱们陆营长,为了那个沈技术员,打电话跟团里要猪粪呢!”
李娟正端着一盆衣服,听到这话,手里的棒槌“哐当”一声掉进了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襟,她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