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二年，长安城东城突然起了一座学宫，名唤“四相学宫”。
此宫乃清河崔氏嫡子崔赫所建，内设土木、经济、医学、讲武堂四大专业，最令人咋舌的是——向来视平民为草芥的五姓七望，竟破天荒招收黔首子弟入学。
消息传入太极殿，御史王守礼率先出列，手持象牙板直指殿外，怒目圆睁：“陛下！臣弹劾崔星河侍郎之子崔赫！其大开学宫，不授四书五经，专教奇技淫巧，实属离经叛道，请陛下重罚！”
龙椅上的李世民抬眼，目光扫过阶下，不怒自威：“哦？竟有此事？崔爱卿，王御史状告你家公子，你有何话说？”
崔星河抚着胡须，瞥了王守礼一眼，慢悠悠道：“陛下，王守礼此言荒谬。犬子向来顽劣，长安城里谁不知他是个纨绔？不过是弄些奇技淫巧罢了，教平民学门手艺糊口，何错之有？”
“崔公所言极是。”一位面容肃正的老者出列，正是魏征，“教化百姓，授人一技，臣以为并无不妥。”
“魏征！”王守礼猛地转身，脸涨得通红，“你枉为读书人！族宗之法岂能废？竟为离经叛道之事张目，就不怕天打雷劈？”
“古人云，眼见为实。”魏征抖了抖袍袖，深深一揖，“陛下，不如亲往四相学宫一观？臣反倒要参王守礼咆哮朝堂，目无尊上，请陛下治罪。”
“你这匹夫！”王守礼气得将象牙板狠狠砸向魏征，破口大骂，“不得好死！定遭天罚！”
“哈哈哈，我魏征本是田舍翁，若真有天罚，受着便是。”魏征不为所动，再揖道，“陛下，王守礼朝堂行凶，袭击上官，此风绝不可长！”
李世民眼尾微眯，声线陡然转厉：“王守礼放肆！朝堂之上咆哮谩骂，还敢袭击上官？来人，剥去官服，拖至殿外廷杖二十，归家反省一月！”
牵牛卫上前拖拽，王守礼却仰头大笑：“哈哈！昏君！不听忠言，与那隋炀帝何异？”
“大胆！”李世民猛地拍向龙椅扶手，杀意骤起，“太原王氏的脸面，也护不住你这狂徒！拿朕与隋炀帝相比，你是嫌命太长了？”
“陛下息怒！”百官齐刷刷跪拜，声浪震殿。
李世民闭眸扶额，挥手道：“朕乏了，退朝。”
退朝二字经无舍公公尖细的嗓音传出，百官这才悻悻散去。李世民却叫住了程咬金：“知节，午后随朕去趟四相学宫。”
“得嘞陛下！”程咬金摸着后脑勺憨笑，“俺家那几个小崽子顽劣得很，听说学宫有讲武堂，正好去瞧瞧能不能送进去管教管教。”
“你这杀才，啥时侯关心起文墨事了？”李世民笑骂。
“哪是文墨哟，”程咬金挠挠头，“总不能让他们跟俺一样大字不识吧？京里大儒不肯收，这学宫若真有能耐，倒也不错。”
两人说笑几句，便各自散去。
李世民回到乾清宫时，恰逢长孙无垢过来。见他眉宇间带着笑意，皇后便打趣道：“陛下今日这般开怀，是遇着什么喜事了？”
“皇后莫取笑朕，今日还真有件趣闻。”李世民接过她递来的莲子粥，喝了两口，暖意从喉咙淌到心底。
“哦？能让陛下这般上心，定是稀罕事。”长孙无垢挨着他坐下，声音温软。
李世民便将今日朝堂上的事细细说与她听——从王守礼弹劾崔赫的急切，到程咬金跳出来插科打诨的憨态，连细节都不曾漏过。讲到老程拍着胸脯护短的模样，长孙无垢也忍不住笑出声：“程将军虽是粗人，却胜在赤诚坦荡。”
笑过之后，她敛了神色，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只是这王守礼也太过放肆，太原王氏仗着根基深厚便敢如此，怕是该敲打下了。”说着，她拿起手帕，轻轻拭去李世民嘴角的粥渍，“五姓七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陛下处置时还需多留些余地。”
李世民握住她的手，眼含笑意：“皇后与朕想到一处去了。对了，明日朕想去四相学宫看看，你也一通去？带上高明、青雀和丽质，让他们也出去散散心，总在宫里憋着也闷得慌。”
长孙无垢笑着点头：“好啊，孩子们前日还念叨着想出去走走呢。”
窗外月光洒进殿内，映着碗里莲子粥的清辉，夫妻二人低语浅笑，殿中暖意融融。
午后，长孙无垢携李承乾、李泰、李丽质随驾，一行人乘豪华马车出了朱雀大街，往城东而去。半个时辰后，马车在一扇乌门前停下——眼前哪是什么学宫，分明是依山而建的一片楼宇，分作四域，中央是开阔的操场，朗朗读书声隔着门都能听见。
“这规模，竟不亚于弘文馆！”李泰下车时，忍不住惊叹。
李承乾亦驻足打量，眼中记是好奇。李世民却暗自蹙眉：学宫如此恢弘，若崔赫意在笼络士子，绝非好事。
乌门前立着两名中年男子，站姿挺拔如松，右臂绣着“保安”二字。程咬金凑到李世民耳边：“陛下，这两人的筋骨气度，比军中老手还强，这学宫不简单啊。”
李世民微微颔首。一行人凭龙袍仪仗畅行无阻，直至土木教室，终于见到了传闻中的崔家纨绔。
讲台上，崔赫身着黑红相间的锦袍，手持折扇，正对着台下平民子弟慷慨激昂：“砌砖建瓦，立柱上梁，都给我学扎实了！学成之日，咱们要让土木……再次伟大！”
李世民挑了挑眉——这哪是逗猫遛狗的纨绔？分明是个在讲台上挥斥方遒的先生。
程咬金看得直咂嘴：“原来土木就是教人盖房子？这有啥稀奇的。”
“程将军有所不知，”李承乾笑道，“这些人学成后或可入工部任职，有门手艺傍身，日子也能安稳些。”
话音未落，崔赫似有所觉，转身望了过来，目光与李世民撞了个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