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抬眸便看到了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人。
裴贺宁靠坐在椅中,微弱的光线穿过窗棂落在他身上,将他的脸照的温和了些许,平白多了几分闲散的气质。
视线往下滑去,昨日她还回去的那只玉兰花簪,此刻正在他骨节分明的大掌中缓缓转动着。
莹白的玉簪在他指尖翻转了几息,便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也不知他在此等候了多久,那双叫人不敢与之长时间对视的眸子,此刻正微微阖起。
下一瞬,裴贺宁倏地睁开了双眸,两道视线隔空交汇片刻,沈南音立即顿住脚步,沉声问道:“你在此处做什么?”
“自然是等你。”裴贺宁说着,抬起手中的玉簪晃了晃。
恰逢此时,一阵冷风拂过。
沈南音头上的兜帽顺势滑落,如瀑的乌发瞬间垂下,她莹白的小脸在青丝的衬托下更显娇俏。
那随风扬起一瞬又落下的几缕青丝,宛若片片羽毛落入湖面一般,在裴贺宁平静的心间荡开圈圈涟漪。
一种奇怪的感觉立即自心间蔓延开来,他握着玉簪的大掌不禁蜷缩一瞬,指腹随即在发簪的玉兰花瓣上轻轻摩挲了起来。
见裴贺宁眸光逐渐幽深,似是又要斥她不知礼数。
沈南音忙不迭将兜帽拉起,有些不悦的问道:“裴公子有什么事只管说便好,怎的又让墨竹将我的婢女带走做什么?”
“若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情,还请裴公子早些离开,免得遭人口舌。”
裴贺宁却丝毫不见动作,依旧稳如泰山一般坐在原处,只是眸中的暗色渐渐翻涌起来。
良久,他才又压下心底那微不可查的异样感觉,开口道:“那日在下见沈小姐甚是喜欢那支玉兰花簪,便想法子让人寻遍京城,只为找一支相似的赠与小姐。”
“只可惜,京城所有首饰铺中,皆没有类似样式的,故而”
裴贺宁适时的住了口,他相信沈南音知晓未尽之言是什么。
沈南音抚着手炉的指尖微微一颤,看向他的眸光也闪了闪,红唇轻启:
“玉缘斋的东西本就是独一无二,徐掌柜当日所言,也只不过是同苏小姐客套罢了,裴公子完全不必当真的。”
她只看了一眼裴贺宁手中的发簪,又继续道:“我妆奁中早已放满了东西,不过区区一支玉簪而已,裴公子何须如此破费?”
闻言,裴贺宁眸色沉了沉,他知沈南音自幼便锦衣玉食,加上沈家父子征战多年,得到的赏赐诸多。
沈南音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如何能瞧得上他赠的东西?
再者,这支玉簪他本打算待沈南音及笄时作为礼物相赠的,可北境忽然来信,他担心此行未必能赶在沈南音及笄之前归来。
故而,他只是略微打磨了一番便当做礼物赠给了沈南音。
他指腹划过尚未打磨润滑的地方,心底不禁轻叹:做工如此粗糙,也难怪沈南音不喜。
思及此,裴贺宁握着玉簪的手缓缓收紧,他沉默了良久,不顾沈南音的婉拒,开口道:“既是如此,那这玉簪待在下好生打磨一番再赠与小姐。”
“不必,裴公子学富五车,也应知晓赠人发簪是何意义,切莫因自己的一个错误决定,而心生悔意才好。”
她说着,抬脚进了屋子,在裴贺宁幽暗的眸光中,一脸坦然的落座在对面。
刚放下手炉,小石榴便猛地窜到她怀中,用力蹭着她的衣襟,还不时发出一阵‘嘤嘤’的叫唤声。
心底的阴郁在这一刻全然消散,她垂眸看着怀中的小家伙,唇角难得的勾起了一抹浅笑来。
过了许久,也不见裴贺宁有任何想要离开的意思,她不禁再次侧眸看向对面之人:
“裴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十日后,在下便要押送粮草去北境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裴贺宁的这番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得沈南音猛然起身。
身下的椅子也因着她的动作被带倒在地,一阵巨响将本还在怀中熟睡的小石榴吓得立即窜到地上,一眨眼便不见了身影。
她双手紧紧攥着衣袖,有些紧张的问道:“蛮,蛮子攻打大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