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如铅,沉甸甸地压在天脊山脉的脊梁上。
雷声像巨人的战鼓,在云层深处擂动,每一次轰鸣都让大地跟着微微发颤。
绝壁坳,这条翠溪村通往外界的唯一咽喉,此刻正被狂风和暴雨撕扯着。
几声凄厉的呼救被风暴揉碎,散在冰冷的空气里,听不真切,却像针一样扎在人心上。
我叫凌霄,翠溪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牧羊人。
我的世界很小,小到只有咩咩叫的羊群,山坡上清甜的牧草香,以及那个总爱揪我辫子、笑起来像山花的青梅竹马——烟罗。
我们以为,天脊山脉的宁静会永远庇护我们。
直到那场惊雷般的暴雨,直到鹰巢堡的厉枭,那个盘踞在山巅、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君,将他贪婪的魔爪伸向了我们的家园。
今夜,被困在绝壁坳泥石流中的,是村里德高望重的石猛大叔和他的商队。
他们运送的,是翠溪村过冬的最后一批粮食和盐。
鹰巢堡的灯火在雨幕中冷漠地闪烁,像一只俯瞰蝼蚁的巨兽的眼睛,对近在咫尺的呼救置若罔闻。
我蜷缩在岩石后,冰冷的雨水浸透了我的羊皮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几乎要撞出喉咙。
一边是恐惧,是厉枭堡那高不可攀的权势和令人胆寒的残忍。
另一边,是石猛大叔被风雨吞噬的嘶吼,是村里人期盼的眼神,是烟罗可能会挨饿受冻的冬天。
我手里的牧羊鞭,那根陪伴我十年的伙伴,此刻却重如千钧。
不行,不能再等了!
守护家园的火焰在我内心深处被彻底点燃。
我知道,如果我今天选择退缩,那么翠溪村的明天,就会被这无尽的黑暗彻底覆灭。
我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白色面具,它粗糙的边缘磨着我的脸颊,冰凉刺骨。
戴上它,我不再是牧羊人凌霄。
我是幽星,一个只存在于暗夜的复仇者,一道划破绝望的光。
为了我爱的一切,我别无选择。
01
雨像是从天上整个倒下来的,砸在岩石上,溅起冰冷的水花。
雷声就在头顶炸开,震得我耳朵里嗡嗡作响。
绝壁坳的呼救声,被这狂暴的风雨撕扯得不成样子,时断时续,微弱得像垂死之人的呻吟。
石猛大叔的马车,半个轮子已经陷进了汹涌的泥浆里,车身倾斜得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山洪整个卷进深渊。
他手下的几个伙计,用肩膀死死顶着车厢,雨水和汗水混在一起,从他们脸上流下来。
可他们的表情,已经从焦急变成了死寂般的绝望。
我躲在百米外的巨石后面,身体抖得厉害,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吵架,吵得我头疼欲裂。
一个声音尖叫着:凌霄,你疯了!你就是个放羊的,拿什么跟厉枭斗一根牧羊鞭吗被发现了,整个翠溪村都会为你陪葬!
另一个声音却在怒吼:懦夫!石猛大叔就在眼前,车上是全村人过冬的命!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吗你的鞭子,难道真的只能用来赶羊吗
我猛地一咬牙,舌尖尝到了一股腥甜的血味。
脑海里闪过烟罗的笑,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有星星。
我又想起村里那些朴实的脸庞,他们会把家里最好的馍馍塞给我,会帮我补破了洞的衣裳。
那股滚烫的怒火,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恐惧和寒冷。
我从怀里掏出那张冰冷的白色面具,戴在脸上。
然后,我将身上那件穿了多年的羊皮袄反过来穿,露出里面那层白色的衬里。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惨白的光芒下,我将化作一道白色的幽影。
石猛大叔他们,似乎已经到了极限,一个伙计脚下一滑,摔倒在泥水里,整个防线眼看就要崩溃。
就在这时,又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山谷。
他们看见了,一道白影,像鬼魅一样,从陡峭的岩壁上跃下,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我手中的牧羊鞭,不再是温顺的工具。
我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噼啪爆响,像一条被唤醒的灵蛇。
我没有傻到去硬撼那即将倾覆的马车。
我比鹰巢堡的任何人都熟悉这里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棵树。
鞭梢在空中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卷住一块早就被风雨侵蚀得摇摇欲坠的巨石。
我猛地发力,身体借着这股力量在空中荡了出去,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直接落在了倾斜的马车顶上。
脚下湿滑,但我站得很稳,像生了根一样。
紧接着,鞭子再次甩出,这一次,缠住了对面山壁上一棵在风雨中挺立的百年古松。
把绳子绑在车轴上,快!我对着下面已经看傻了的石猛大叔吼道,声音被我刻意压得低沉沙哑。
石猛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魂不附体,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反应过来。
他手忙脚乱地解下车上的备用绳索,死死地绑在了车轴上。
我接过绳子的另一端,飞快地系在我的鞭子上,双脚死死蹬住车顶,身体后仰,将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双臂和腰腹上。
起!我暴喝一声。
古松坚韧的枝干被拉成一个惊人的弧度,我的身体和马车之间形成了一道绷紧的生命线。
在我和古松的合力之下,那沉重的马车,竟然真的被从致命的泥潭中,一点一点地拽了出来。
整个过程,快如电光火石。
或许,鹰巢堡高墙上的哨兵,只是揉了揉被雨水模糊的眼睛,看到了一道模糊的白光闪过,然后一切又归于黑暗。
马车脱困的瞬间,我立刻松开鞭子,身体借着反作用力向后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雨幕和黑暗的岩石群中,不留下一丝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绝壁坳里,只剩下石猛大叔和他那几个惊魂未定的伙计。
他们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一个年轻的伙计颤抖着声音问:大……大当家,刚刚那是……是山神显灵了吗
石猛摇了摇头,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疑惑。
他猛然想起一件事。
今天白天,翠溪村那个叫凌霄的牧羊小子,那个总是有些沉默寡言的孩子,曾专门跑来提醒他,说看天色,今夜必有暴雨,让他最好绕开绝壁坳。
当时他还觉得这孩子多事。
他惊疑不定地望向翠溪村的方向,喃喃自语。
凌霄……那孩子……
可刚刚那道白影,快如鬼魅,力大无穷,分明是……分明是传说中,让鹰巢堡那帮畜生闻风丧胆的‘幽星’……
凌霄,你到底是谁
02
鹰巢堡,议事大厅。
一只盛满猩红葡萄酒的高脚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
啪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大厅里回响,显得格外刺耳。
酒液混合着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像一滩刺目的鲜血。
厉枭,鹰巢堡的主人,脸上那道从眉骨延伸到嘴角的刀疤,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起来,像一条狰狞的蜈蚣。
锋利的玻璃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掌,鲜血一滴滴地落在光洁如镜的黑石地板上,但他仿佛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幽星!又是幽星!
他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野兽,震得整个大厅都在嗡嗡作响。
跪在地上的手下,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战战兢兢地汇报着绝壁坳发生的一切。
……哨兵只看到一道白影,速度太快,等反应过来,人……人已经救走了。
和之前几次一样,都和传说中的‘幽星’极为相似。
对厉枭而言,这不仅仅是一次失败,更是赤裸裸的挑衅和羞辱。
在这天脊山脉,他就是天,他就是法。
竟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三番两次地挑战他的权威。
给我查!他咆哮道,把翠溪村给我翻个底朝天!我要让那个藏头露尾的杂碎知道,忤逆我的下场!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厉枭的爪牙——影蛇和铁臂,就带着一大队人马闯进了翠溪村。
影蛇人如其名,阴冷狠毒;铁臂则是一座移动的肉山,力大无穷。
他们以搜查乱党为名,挨家挨户地踹门。
村里的粮食、布匹,甚至连过冬的腌肉,都被他们洗劫一空。
有村民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毒打。
整个翠溪村,都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
我躲在羊圈的角落里,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一切,心如刀绞,却只能死死地压抑着自己。
然而,更糟糕的消息接踵而至。
我安插在鹰巢堡外围做眼线的墨鸦,一个机灵的放牛娃,因为行踪暴露,被影蛇抓走了。
他被关进了鹰巢堡那座有进无出的地牢。
墨鸦知道我的一些事情,虽然不全是,但只要他扛不住酷刑,吐露出半个字,后果不堪设想。
我的心,瞬间揪成了一团。
可这还不是最致命的。
最致命的一击,来得猝不及防。
厉枭为了彻底摧垮翠溪村的意志,也为了满足他那变态的占有欲,竟派人送来了所谓的聘礼。
一担担廉价的红布和几样俗气的首饰,被轻蔑地扔在村长家的院子里。
他们点名,要迎娶村里最美的姑娘——我的青梅竹马,烟罗。
这哪里是迎娶,这分明就是抢夺!
村长和烟罗的父亲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额头都流了血,苦苦哀求。
换来的,却是厉枭家丁们无情的拳打脚踢。
我躲在不远处的暗处,眼睁睁地看着烟罗被几个粗壮的婆子架着,换上了一身刺眼的大红嫁衣。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脸色惨白如纸。
当她被强行带上马车的那一刻,她空洞的眼神忽然转向了我的方向。
那一眼,穿越了人群,像一把最锋利的刀,深深地、狠狠地刺入了我的心脏。
马车扬起一阵尘土,绝尘而去。
目的地,是鹰巢堡那座囚禁了无数无辜女子,如同人间地狱的凝香阁。
我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直到鲜血顺着指缝一滴滴流下,也感觉不到疼痛。
复仇的火焰在我胸中熊熊燃烧,几乎要将我的理智吞噬。
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切、更刺骨的无力感。
凝香阁……
这三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头。
我对着鹰巢堡的方向,在心中立下血誓。
烟罗,等着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将你从那地狱里救出来!
可是……我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一个牧羊人,除了那点微不足道的鞭法和对山林的熟悉,我凭什么去对抗那座固若金汤的堡垒
我的理智在疯狂地告诉我,这是以卵击石,是自取灭亡。
但我的心,却在疯狂地叫嚣着——
去!
03
月亮躲进了厚厚的云层,连星星都吝啬地不肯露面。
我换上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将那张冰冷的白色面具戴在脸上,像一道融入暗夜的幽灵。
鹰巢堡陡峭的外墙,在黑暗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冰冷而坚硬。
我贴着墙壁,手脚并用,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生死的边缘。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一面被擂响的战鼓,咚咚,咚咚,混杂着山顶的夜风声和远处守卫模糊的呵斥声。
鹰巢堡的防卫,比我想象中还要森严。
但我从小在山里长大,攀岩对我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我凭借着多年牧羊练就的技巧和对风向的判断,像一只壁虎,在墙壁的阴影里穿行,避开了一处又一处的明哨暗哨。
有一次,一个打着哈欠巡逻的守卫,几乎是擦着我的身体走过去。
我瞬间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紧绷,将自己死死地贴在墙壁的凹陷处,连心跳都仿佛停止了。
直到他的脚步声远去,我才敢缓缓呼出一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我按照之前从墨鸦那里得到的情报,小心翼翼地摸索到了地牢的位置。
地牢的入口守卫森严,两个手持长矛的护卫像门神一样杵在那里,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硬闯,绝无可能。
我躲在暗处,学着猫头鹰发出了几声低沉的叫声。
咕……咕咕……
这是我和墨鸦约定的信号。
片刻后,我捡起一颗小石子,屈指一弹,石子飞向远处的一个角落,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谁
一个守卫立刻警觉地喝道,提着长矛走了过去。
就在另一个守卫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去的瞬间,我抓紧时机,将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小锉刀和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金疮药,从地牢那狭窄得仅能塞进一只手的通风口,扔了进去。
我相信,以墨鸦的机智,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并找到机会自救。
救出墨鸦只是第一步,我今晚真正的目的,是烟罗。
我冒着巨大的风险,潜入到鹰巢堡的后院。
远远地,我看到了那座灯火通明的阁楼。
凝香阁。
三个字像三根毒针,扎得我眼睛生疼。
就在我准备进一步探查时,阁楼二楼的一扇窗户,灯火突然熄灭了。
紧接着,那扇窗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窗边一闪而过。
虽然隔得太远,看得并不真切,但我知道,那就是烟罗!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恨不得立刻就冲过去,将她带离那个地狱。
但理智死死地拉住了我。
我知道,此刻妄动,不仅救不了她,还会害了我们两个人。
我强忍着心痛,压下所有冲动,转身,悄无声息地潜向另一个方向——厉枭的书房。
单纯的营救是不够的。
我必须给他一个警告,一个让他从骨子里感到恐惧的警告!
我从背后摸出一枚特制的飞刀,刀身狭长,刀柄上用最简单的线条刻着一个星形的标记。
我躲在书房外的阴影里,深吸一口气,调整呼吸。
手腕猛地一抖。
飞刀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带着尖锐的破风声,嗡的一声,穿过敞开的窗户,精准地钉在了厉枭书房那张巨大的紫檀木桌案上。
刀身深深地扎进坚硬的木头里,兀自颤抖不休,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做完这一切,我没有片刻停留。
循着原路,像一缕无声无息的青烟,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很快,书房里传来了厉枭惊怒交加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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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闻声冲进书房,一眼就看到了那把深深扎入他心爱桌案的飞刀,瞳孔骤然收缩。
他走过去,颤抖着手,费了些力气才拔出飞刀。
当他看清刀柄上那个熟悉的星形印记时,脸上的表情交织着惊恐与暴怒。
‘幽星’……你竟然能潜入我的书房!
你究竟是谁!
而此时,凝香阁内。
烟罗站在窗边,夜风吹动着她的长发。
她低头,捡起一片被风吹落的、挂在窗棂上的黑色衣角碎片。
那上面,混合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是她闭着眼睛都能闻出的,凌霄身上独有的,属于牧羊人的味道。
她颤抖地,将那片小小的衣角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全世界。
空洞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希望的火光。
04
我的茅屋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
昨夜攀爬鹰巢堡时,手臂被尖锐的岩石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此刻火辣辣地疼。
我咬着牙,正准备自己随便处理一下,那扇简陋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溪月提着一个半旧的药箱,静静地站在门口。
夜风吹起她素色的长裙,她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仿佛能看穿我内心所有的秘密。
她什么也没问,只是走进来,轻轻放下药箱,从里面熟练地拿出干净的纱布和一罐深色的药膏。
她走到我身边,蹲下身,开始默默地替我处理伤口。
你身上的伤,不是牧羊时能留下的。
她一边为我清洗伤口,一边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落在我心上。
这股金疮药的味道,和我爹配给墨鸦的是同一种。
我心中猛地一惊,刚想开口辩解,溪月却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按住了我的手背。
她的手指有些凉,但动作很温柔。
我不是来追问你的。
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我只想告诉你,翠溪村需要‘幽星’,但‘幽星’也需要伙伴。
溪月的坦诚与智慧,像一道温暖的光,照进了我孤军奋战的黑暗里。
我所有紧绷的防备,在这一刻瞬间瓦解。
我向她坦白了幽星的身份,以及我所做的一切。
我说完后,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声。
我以为她会害怕,会退缩。
但溪月脸上没有丝毫惊讶,反而像是松了一口气。
她从药箱的夹层里,拿出了一卷微微泛黄的图纸。
这是我爹年轻时,被抓去鹰巢堡做苦役时,偷偷绘制的鹰巢堡内部结构图,或许对你有用。
图纸很陈旧,但上面的标记却异常清晰。
她又指了指窗外,说:我家养的那几匹马,不是普通的马。我爹用特殊的方法训练过它们,能听懂复杂的指令,在山地里跑起来,比鹰巢堡那些战马更具灵性。
我们正式结盟。
她负责后勤、情报和治疗,我负责行动。
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半。
白天,我依旧是那个在山坡上赶着羊群,看起来有些沉默寡言的牧羊人凌霄。
而深夜,当村子陷入沉睡,我则会和溪月在村后的山谷里秘密训练。
我练习飞刀,一遍又一遍。
溪月不懂武功,但她心思缜密,总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帮我改进投掷的技巧和角度。
她还为我的飞刀,淬上了她用草药特制的麻药,见血封喉不至于,但足以让敌人瞬间失去行动能力。
我们一起训练那些灵马,让它们熟悉我的口哨和各种手势,能够在复杂的地形中快速奔袭,甚至完成一些不可思议的动作。
月光下,灵马无声地嘶鸣,飞刀划破夜空,发出轻微的啸声。
我们的默契与情谊,在每一次的汗水中,不断升华。
我震惊地发现,溪月不仅医术精湛,在战术和器械上也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和超乎常人的冷静。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温柔的郎中之女,她是我最可靠的战友。
与此同时,身陷囹圄的烟罗,也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战斗着。
她利用厉枭对她美貌的迷恋和征服欲,假意顺从,时而温婉,时而娇嗔,将那个暴君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暗中观察和收集着鹰巢堡内部的一切情报,比如守卫换岗的时间,厉枭父子的动向。
她将这些宝贵的信息,用米汤写在要送出去清洗的丝帕上,通过一个被我们用重金买通的、负责采买的老妪,辗转送到溪月的手中。
每一次情报的传递,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一个深夜,训练结束后,溪月递给我一张从凝香阁传出的字条,她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展开一看,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个用饭粒粘成的、潦草的图案。
那是一个蛟字。
我百思不得其解。
蛟龙的一种吗这代表什么
溪月没有回答我,她转身,在屋里那张陈旧的地图上,用手指着鹰巢堡后山的一个地方,沉声说道:
鹰巢堡后山,有一处峡谷,名为‘蛟龙谷’。
那里地势险峻,是几条山溪的汇聚之地,尤其是在雨季,时常有山洪汇聚……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色也越来越白。
厉枭……他想干什么
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茅屋的墙壁和深沉的夜色,看到了遥远的天际。
仿佛有一条潜伏在黑暗中的巨龙,正对我们小小的翠溪村,缓缓地,张开了它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
05
那张写着蛟字的情报,薄如蝉翼,此刻在我手中却重如千钧。
溪月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在我耳边反复回响。
蛟龙谷……山洪……
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像惊雷一样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
我猛地冲到那张旧地图前,手指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划过从蛟龙谷到翠溪村的那条路线。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坠入了万丈冰窖。
指尖冰冷刺骨,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厉枭!
他和他的儿子阴鹫,那两个丧心病狂的畜生,竟想在雨季最盛的时候,炸开蛟龙谷的天然堤坝!
他们要引山洪倒灌,将我们整个翠溪村,从这片土地上彻底抹去!
这不是盘剥,不是欺压,这是赶尽杀绝!
这个疯子,仅仅因为幽星的挑衅,因为他那可笑的权威受到了挑战,竟要用全村几百口人的性命来陪葬!
绝望和愤怒像两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几乎无法呼吸。
我明白,不能再等了。
再等下去,就是坐以待毙。
必须立刻行动,必须阻止这个疯狂到极点的计划。
我转过身,看着溪月,她惨白的脸上同样写满了惊恐。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说:这个阴谋,只有我能去阻止。我必须潜入鹰巢堡,找到他们存放炸药的地方,毁掉它。
太危险了!溪月立刻反驳,声音都变了调,上次你只是去留个警告,他们就差点布下天罗地网。现在,鹰巢堡肯定已经变成一个巨大的陷阱,就等着你自投罗网!
我摇了摇头,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没有时间了,溪月。
等山洪下来,一切都晚了。这是唯一的办法,也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开始向溪月交代后事,我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但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割自己的肉。
如果……如果我回不来,你带着村里人,从后山那条我告诉过你的小路逃出去,能走多远走多远。
告诉烟罗,我尽力了。
溪月没有哭,她只是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晶莹的泪光。
但那泪光之下,却是一种无声的支持和巨大的力量。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绳穿着的,已经摩挲得有些光滑的平安符,亲手给我戴在了脖子上。
她一字一句地说:凌霄,去吧。
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回来。
翠溪村不能没有‘幽星’,我……也不能没有你。
她最后那句话,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像烧红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上。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把她的样子刻进灵魂里。
然后,我毅然转身,将那张冰冷的白色面具戴在脸上。
我的背影,决绝地没入了通往鹰巢堡的无边黑暗之中。
溪月站在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树下,夜风吹动着她的长发,吹乱了她鬓角的碎发。
她就那么站着,目送着那道黑色的影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见。
她知道,这一去,九死一生。
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她将手轻轻放在胸口,感受着那里剧烈而沉重的心跳。
而我,在黑暗中急速前行,心中却隐隐约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总觉得,在村口更远的黑暗里,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似乎还有另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那目光,复杂而深邃,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06
鹰巢堡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血腥与陈年腐朽混合在一起的怪异气味。
我像一只最灵敏的狸猫,悄无声息地在屋顶与横梁之间穿行,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今夜的鹰巢堡,安静得可怕。
巡逻的守卫少了很多,但这种反常的寂静之下,却隐藏着能将人瞬间吞噬的致命杀机。
我能感觉到,厉枭的左膀右臂——影蛇和铁臂的阴影,仿佛无处不在。
他们就像两只最耐心的蜘蛛,已经张开了网,随时会从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扑上来,将我撕成碎片。
我按照溪月给的地图和烟罗最新传出的情报,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处新增的暗哨,成功潜入了存放军械的仓库。
仓库里,一桶桶黑色的火药堆积如山,那数量足以将半个山头都掀翻。
我找到了它们,只要毁了这些,厉枭的计划就破产了。
正当我准备动手破坏时,一种源自本能的、极度危险的直觉让我全身汗毛倒竖。
我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后一跃。
几乎就在我跃起的同一瞬间,我原来站立的地方,嗖嗖嗖几声,数支淬着幽蓝毒光的弩箭,深深地射入了坚硬的地面。
紧接着,仓库沉重的大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关上并锁死。
四周的墙壁上,火把被同时点燃,瞬间将整个仓库照得亮如白昼,也让我彻底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这是个陷阱!
厉枭,和他那个眼神阴鸷得像毒蛇一样的儿子阴鹫,带着影蛇、铁臂以及数十名手持利刃的精锐护卫,从仓库的暗门里走了出来。
他们的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残忍的狞笑。
‘幽星’,你终于来了!厉枭的声音里充满了得意的快感,我为你准备了这份大礼,还满意吗
我没有废话。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猛地将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一声尖锐而急促的哨音。
哨声穿透了仓库的墙壁。
早已在溪月的安排下,潜伏在鹰巢堡外的灵马,接到了我的指令。
它发出一声长嘶,像一头发狂的野兽,用身体狠狠地撞破了仓库相对薄弱的木墙,冲了进来。
我一个翻滚,躲开几把砍来的刀,精准地翻身上马。
我手持那根熟悉的牧羊鞭,与数十个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飞刀如电,从各种刁钻的角度射出,逼得敌人阵型微乱。
鞭影如山,在空中舞出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屏障。
我与灵马配合得天衣无缝,它每一次的冲撞和腾挪,都恰到好处,我们一度冲破了包围圈。
但敌人实在太多了。
影蛇的短剑像毒蛇吐出的信子,无声无息,却招招致命,好几次都险些划破我的喉咙。
铁臂的那对双锤,势大力沉,每一次与我的鞭子碰撞,都震得我整条手臂发麻,虎口崩裂。
我拼尽全力,用一枚飞刀射伤了影蛇的肩膀,让他暂时退开。
但就在这瞬间的分神,铁臂的重锤已经呼啸而至。
我只来得及侧身,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后背上。
噗!
我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断了线的风筝,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
律——
灵马发出一声悲鸣,不顾一切地想冲回来救我,却被数根早已准备好的长矛,狠狠地刺中了身体。
它悲哀地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我的体力在飞速流逝,后背的剧痛让我几乎无法呼吸,连带着我的信念,也开始动摇。
我挣扎着,想用鞭子撑着自己站起来,但伤势太重了,试了几次,最终还是力竭地倒了下去。
厉枭父子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眼神,像是在欣赏一只马上就要被踩死的蝼蚁。
阴鹫狞笑着,一步步走近,他手中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对准了我的心脏。
厉枭的嘲讽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我最后的意识。
这就是挑战我的下场!什么狗屁‘幽星’,不过是个自不量力的蠢货!
我会让你亲眼看着,翠溪村是如何在你死后,化为一片汪洋的。
还有你的烟罗,我会让她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男人,她会如何在我身下承欢……
我倒在冰冷的血泊中,意识渐渐模糊。
耳边只剩下厉枭父子猖狂而刺耳的笑声。
难道,一切就此终结了吗
翠溪村,我的烟罗,我的溪月……
我对不起你们……
我无力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那致命一击的到来。
然而,就在阴鹫的刀即将刺下的那一刻,一道尖锐无比的破风声,骤然响起!
那声音,比我的飞刀更快、更凌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霸道之气,没有丝毫花巧,直逼厉枭的面门!
07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
阴鹫刀锋上的寒气,仿佛已经刺透了我的皮肤。
但那道突如其来的破风声,却比雷鸣更震撼我的灵魂!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勉强睁开一条眼缝。
我看到,厉枭那张得意猖狂的脸,瞬间被惊骇所取代,他狼狈不堪地向一旁侧身躲闪。
一枚我从未见过的、造型奇特的菱形兵器,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最后咄的一声,死死地钉入了他身后坚硬的石柱之中!
紧接着,一个黑影,从仓库高高的顶梁上飘然落下。
他的身形比我更矫健、更高大。
他的脸上,戴着一张和我一模一样的白色幽星面具!
他如神兵天降,落地无声,手中挥舞着一柄我从未见过的链刃奇兵。
那兵器在他手中仿佛活了过来,银光闪烁间,厉枭身边几个还没反应过来的爪牙,瞬间捂着喉咙,难以置信地倒了下去!
这一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厉枭父子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恐与混乱。
而我,那颗濒死的心脏,在瞬间被一股狂喜与震惊的洪流淹没。
第二个幽星
这怎么可能!
新出现的幽星没有片刻停顿,他的攻势凌厉而霸道。
他手中的链刃,时而如长鞭横扫,荡开一大片敌人;时而又如短剑突刺,精准地刺向敌人的要害。
他的招式大开大合,充满了无可匹敌的力量与杀伐之气。
这与我灵巧诡变的风格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的致命,甚至……比我更强!
他一把将我从冰冷的地上拉了起来,一只手稳稳地扶住我,沉声问道:还能站起来吗
那声音,低沉而有力,陌生中,却带着一丝无法言喻的熟悉感,仿佛在哪里听过。
我咬着牙,用那根断裂的牧羊鞭撑着地面,重新燃起的斗志驱散了部分伤痛。
能!
双重幽星,背靠着背,在数十名精锐的包围下,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攻守同盟。
我用我仅剩的力气,投出飞刀,甩动断鞭,负责牵制和骚扰,弥补他大开大合招式下暴露出的微小空隙。
他则像一头出闸的猛虎,用那霸道无匹的链刃,摧枯拉朽般地撕开敌人好不容易组织起来的防线。
一个飞刀如影,一个奇兵如龙。
我们之间,仿佛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
无需任何言语,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汇,便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鹰巢堡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精锐护卫,在我们两个幽星面前,如同土鸡瓦狗,被搅得天翻地覆,阵型大乱。
厉枭父子面如死灰。
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力,他们精心布置的陷阱,在两个一模一样的幽星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一击,如此可笑。
我看着身边这个与我并肩作战的幽星。
他的身形,他的招式,都带着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强大。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为什么要用幽星的面具
我的心中有无数个疑问,但在这一刻,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们是撕裂绝望的双生星辰,是彼此最坚实的依靠。
我注意到,厉枭的眼神中,除了恐惧,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死死地盯着新出现的幽星,嘴唇在不停地颤抖,似乎认出了什么,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不可能……这招式……这链刃……你是……
08
行动!
身边的幽星,那低沉而有力的声音,在我耳边清晰地响起。
他向我使了个眼色,下巴朝仓库里堆积如山的那些火药桶,微微一扬。
我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的意图,比我想象的更加疯狂,也更加决绝。
蛟龙谷!
我们不仅要阻止厉枭的阴谋,我们还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我们二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发力。
他手中的链刃,像一条银色的蛟龙,卷起几个沉重的火药桶,用一股巧劲,狠狠地砸向了仓库的几根关键的承重柱。
而我,则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仅剩的几枚飞刀,精准地射向了悬挂在房梁上的油灯。
砰!
油灯被击碎,燃烧的灯油洒落在火药桶的引线上。
我们要在鹰巢堡的内部,制造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乱,为我们真正的计划,争取宝贵的时间。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整个鹰巢堡都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地龙翻身。
厉枭父子惊骇地看着自己经营多年的军械库,在瞬间化为一片火海,那表情比死了爹娘还难看。
他不得不嘶吼着,分派大部分人手去救火。
趁此机会,我们二人冲出重围,没有丝毫恋战,直奔鹰巢堡后山的蛟龙谷。
厉枭早已在蛟龙谷的天然堤坝上,埋设了大量的炸药,那些本是准备用来淹没翠溪村的。
而现在,这些炸药,成了我们送给他自己的一份厚礼。
另一个幽星对那些复杂的引爆装置,显然非常熟悉。
他迅速而熟练地调整了引信的方向和起爆的时间。
我则负责警戒,用鞭子和飞刀,击退了追上来的几波零星的敌人。
在我们迅速撤离到安全地带后,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蛟龙谷的堤坝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积蓄了整个雨季的滔天洪水,如同被彻底唤醒的远古蛟龙,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那奔腾的水流,不再冲向地势较高的翠溪村,而是调转了方向,以雷霆万钧之势,狠狠地扑向了地势较低的鹰巢堡!
山洪像一条愤怒的巨龙,咆哮而下。
它摧枯拉朽般冲毁了鹰巢堡引以为傲的外围防御工事。
那些坚固的围墙、箭塔,在绝对的自然伟力面前,脆弱得像纸糊的一样。
厉枭那座储存着从各个村庄搜刮来的无数粮食和财富的丰年库,在洪水的巨大冲击下,轰然倒塌。
无数的金银财宝、粮食布匹,被浑浊的洪水卷走,不知所踪。
厉枭父子,在滔天洪水中狼狈逃窜,嘶吼着,咒骂着。
最终,他们被洪水围困在了议事大厅的屋顶上,脚下,已是一片汪洋。
我们站在远处山巅的巨石上,冷冷地看着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曾经不可一世的鹰巢堡,如今变成了一片泽国。
厉枭父子在屋顶上挣扎着,他们绝望的眼神,穿越重重水幕,死死地看向我们站立的方向,充满了怨毒和不甘。
我缓缓地,从背后抽出最后一枚飞刀。
刀身在雨后的阳光下,反射出冰冷的光。
是时候了。
是时候让这一切的罪恶,付出最终的代价了。
然而,就在我即将出手的那一刻,身边的幽星,却突然抬起手,轻轻按住了我的肩膀。
他对我做了一个手势。
示意我,稍等。
他想做什么
难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比手刃仇人更深的计划
09
洪水的咆哮声渐渐平息,但曾经不可一世的鹰巢堡,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泽国废墟。
厉枭父子那凄厉的惨叫和恶毒的咒骂,在空旷的水面上回荡,显得如此微弱而可笑。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它终将抵达。
我感受着手中飞刀那冰冷的触感,那是为翠溪村所有死难的乡亲,为那些被欺凌的无辜者,积蓄了太久的复仇的温度。
我不解地看向身边的幽星。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指了指山下的另一条小路。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溪月,她正带着一大群村民,从那条我们之前约定好的、绝对安全的小路,包抄了过来。
他们手里拿着的,不再是温顺的农具。
是砍刀,是长矛,是火把。
他们的脸上,不再有恐惧和麻木,只有被压抑了太久的愤怒和复仇的火焰。
我瞬间明白了。
他不是要放过厉枭,他是要让这场最终的审判,在所有受害者的面前进行!
当厉枭父子看到那些曾经被他们视如蝼蚁、随意欺压的村民,此刻正用足以吞噬他们的仇恨目光包围自己时,他们脸上的绝望,彻底化为了死灰。
最终,在所有村民的怒吼声中,我亲手用那枚飞刀,结束了厉枭父子的罪恶。
另一个幽星,则干净利落地解决了负隅顽抗的影蛇和铁臂。
解决了厉枭,我心中最挂念的,便是烟罗。
我发疯似的冲向那座早已被水淹了一半的凝香阁。
另一个幽星紧随其后,他用那神奇的链刃,荡开水中的障碍物,我们一起救出了被困在阁楼里的烟罗,以及其他几个同样无辜的女子。
我迫不及待地,撕下了脸上的面具,冲到烟罗面前。
烟罗!我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声音都在颤抖。
她看到我,那双原本空洞无神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随即,两行清泪,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轻轻地,抱住了我。
凌霄……
她在我的耳边呢喃,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然而,这个我期盼了无数个日夜的拥抱,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
她便轻轻地,将我推开了。
我不解地看着她。
烟罗被救出后,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倦怠。
她看着我,又转头,看了看我身后,那个正默默为其他女子解开绳索的溪月,眼神复杂得让我看不懂。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对我,也像是对自己说:凌霄,我……我想离开了。
离开
她的话,像一把最钝的刀,在我刚刚获得胜利,充满了喜悦的心上,狠狠地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
去哪里我问。
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噩梦。烟罗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风,我想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决绝。
凌霄,忘了我吧。
去珍惜……你身边的人。
她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随着其他被解救的女子,走向了下山的路。
她的背影,瘦弱而孤单。
这份突如其来的告别,让我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我赢了全世界,却好像,弄丢了我的初心。
而我,又该如何面对这份早已物是人非的感情
10
晨光熹微。
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刺破厚重的云层,照在满目疮痍的鹰巢堡废墟上,也照亮了我们这些劫后余生的人的脸庞。
洪水正在慢慢退去,一切,尘埃落定。
身边的幽星走到我面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摘下了那张白色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与我有七分相似,却更显坚毅和沧桑的脸。
他的眼神深邃,带着岁月的沉淀。
他看着我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睛,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血脉相连的温和。
凌霄,我是你兄长,隐龙。
他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在我心中轰然炸开!
兄长
我自幼便是孤儿,在翠溪村吃百家饭长大,何曾有过兄长
但那张脸,那种源自血脉深处的亲近感,却做不了假。
震惊、狂喜、不解……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我心中翻腾、激荡。
隐龙,我的兄长,将我带到一旁,开始讲述那段被尘封了二十年的往事。
原来,我们的父亲,曾是上一任的幽星,是整个天脊山脉公认的守护者。
多年前,他与厉枭的父亲,那个同样野心勃勃的暴君,在一场惨烈的恶战中同归于尽。
厉家为了斩草除根,四处追杀我们兄弟二人。
母亲为了保护我们,将尚在襁褓中的我,偷偷托付给了当时还很年轻的翠溪村村长。
而她自己,则带着年幼的隐龙,亡命天涯,最终……力竭而亡。
隐龙说,他被一个隐世的高人所救,学得一身武艺。
多年来,他一直在暗中积蓄力量,并调查父亲死亡的真相。
他继承了父亲幽星的名号,和那柄名为缚龙索的链刃,一直在默默布局,等待着复仇的时机。
他其实一直都在我的身边,默默地注视着我,守护着我。
你第一次在绝壁坳出手,我就知道了。他拍着我的肩膀,眼神里有欣慰,也有心疼。
你的鞭法,有父亲的影子。我本想让你安安稳稳地过完这一生,但厉枭的步步紧逼,让你不得不走上了这条路。
也好,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骄傲,我们凌家的血,本就该为守护而流。
我终于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那晚在村口感受到的那道深邃的目光是谁。
也明白了,为何第二个幽星对鹰巢堡的地形和机关如此熟悉。
原来,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一直都在,像一座沉默的大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我遮风挡雨。
兄弟相认,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多年的孤寂与迷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兄长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欣慰与期待。
凌霄,我的使命,是去追查当年与厉家勾结,害死父亲的那个更大的黑手。而这里,需要一个新的守护者。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不远处,那个正蹲在地上,细心地为受伤村民包扎伤口的溪月。
他意有所指地说道:翠溪村,需要你和溪月。
他提到了溪月。
这让我的心弦,猛地一颤。
烟罗的离开让我心痛如绞,那是我少年时最纯真的梦。
但溪月在风雨中的不离不弃,那份沉静而坚定的陪伴,又像最温暖的阳光,在我心中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我与溪月,在这场腥风血雨的洗礼之后,又将走向何方
而失去了暴君的翠溪村,它的未来,又将如何重建
11
翠溪村的晨光,不再是绝望的序曲,而是新生的号角。
阳光洒在被洪水冲刷过的湿漉漉的土地上,映出了一道绚丽的彩虹,挂在山谷之间。
我站在村口,看着村民们。
他们虽然个个面带疲惫,但脸上却洋溢着一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大家互相帮助,清理着倒塌的房屋,扶起被冲倒的栅栏。
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和一种叫做希望的气息。
我的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卸下了幽星的伪装,也卸下了心中沉重的枷锁,变回了那个普普通通的牧羊人凌霄。
烟罗的离开,像一场成长中必须经历的阵痛。
它让我明白了,有些过去,只能用来珍藏和怀念。而未来,需要用自己的双手,去紧紧握住。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忙碌的人群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溪月正在给一个手臂受伤的村民换药。
她的侧脸,在金色的晨光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显得格外温柔而美丽。
她似乎感受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朝我这边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对我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这个微笑,像一道最温暖的春日暖流,瞬间融化了我心中最后的一丝迷茫和伤感。
是她,在我最冲动、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最坚定的信任。
是她,与我并肩策划了每一次的冒险,做我最坚实的后盾。
是她,在我抱着必死的决心离开时,给了我一定要回来的勇气。
我朝着她走去,穿过忙碌的人群,最终,停在了她的面前。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但眼神已经交换了千言万语。
我伸出手,将她轻轻地,揽入了怀中。
在全村人善意的注视和会心的微笑中,我们在晨光下深情相拥。
我低头,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溪月,谢谢你。
以后,让我来守护你,和我们的翠溪村。
溪月在我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温热的泪水,浸湿了我胸口的衣襟,那是喜悦的泪水。
这份历经了生死磨难的爱情,在翠溪村的废墟之上,终于绽放出了最坚韧、最璀璨的光芒。
我们的手,紧紧地相握在一起,再也不愿分开。
我们开始一起规划村子的重建。
我负责组织人力,修缮房屋,加固河堤,我熟悉山里的每一寸土地。
溪月则负责救治伤员,调配从鹰巢堡缴获的物资,并提议开垦新的药田和农田,让村子能自给自足。
我们的智慧和能力,赢得了所有村民的信赖和拥护。
溪月依偎在我的怀里,看着眼前这片热火朝天的景象,轻声说:有你在,翠溪村永远是我们的家。
我看着她那双充满希望和爱意的眼睛,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温柔。
然而,我们都知道,重建家园并非易事。
厉枭虽死,但他背后似乎还有更大的靠山。
兄长隐龙在临走前的信中提到,曾与厉家暗中勾结,贩卖私盐、鱼肉百姓的望江府的贾贵和傅庸,是否会因为鹰巢堡这颗棋子的覆灭而卷土重来
新的挑战,或许才刚刚开始。
12
一年后。
翠溪村,已然焕然一新。
曾经的断壁残垣,变成了一排排坚固整齐的石屋。
泥泞不堪的小路,也铺上了平整的青石板。
村口,溪水潺潺,新修的水车悠悠转动,带动着磨坊发出吱呀的声响。
田野里,金色的麦浪随风起伏,一派丰收的景象。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取代了过去的恐惧与绝望,在村子里回荡。
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这里,已经成为天脊山脉深处,名副其实的一方乐土。
在我和溪月的带领下,村民们发挥出了惊人的凝聚力和创造力。
我们不仅重建了家园,还利用从鹰巢堡缴获的资金和兄长留下的地图,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安全商道。
翠溪村特有的草药和优质的羊毛,开始源源不断地销往更远的地方,换回了富足安稳的生活。
我不再仅仅是那个牧羊人凌霄,我成为了村民们最信赖的领袖。
而溪月,则用她的医术和智慧,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守护天使。
兄长隐龙偶尔会托商队带来消息。
他在外追查的线索,似乎指向了一个更庞大、更黑暗的势力。
他没有再回翠溪村,但他就像一只盘旋在高空的雄鹰,在更高、更远的地方,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
他的存在,是翠溪村最坚实的依靠,也是对所有潜在的敌人,最无声的震慑。
金秋时节,翠溪村举行了有史以来最盛大的丰收庆典。
广场上,篝火熊熊燃烧,映红了每一个人的笑脸。
村民们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分享着醇香的美酒和丰盛的美食。
我牵着溪月的手,走上村后的山坡,俯瞰着这片由我们亲手守护和重建的土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自豪与幸福。
远处,天脊山脉连绵的轮廓,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雄伟而壮丽。
我看到,在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而过。
我知道,那是兄长。
他也在用他的方式,分享着我们的喜悦。
溪月将头,轻轻地靠在我的肩膀上。
她的腹部,已经微微隆起。
我们即将迎来一个新的生命,一个在和平与希望中诞生的孩子。
天脊山脉的黎明,将永远照耀着翠溪村。
我不再是那个背负着仇恨和秘密的幽星。
我只是凌霄。
一个牧羊人,一个被逼出来的英雄。
如今,更是一个丈夫,和未来的父亲。
我的故事,是关于爱、牺牲与救赎的传奇,它将在这片土地上,永远地流传下去。
而你,是否也在这片重获新生的土地上,找到了属于你自己的那道黎明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