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娶了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她把我当狗养,喂药、上链,兴致来了还会赏我一根骨头。
我便也顺着她,她要我摇尾,我绝不作揖。
直到那天,她亲手将我推上龙椅,用淬毒的匕首抵住我的心口:要么穿上龙袍,要么穿上寿衣,你选。
我笑了,反手握住刀锋,任由鲜血淋漓,凑在她耳边轻语。
殿下,游戏结束了。
现在,轮到我选了。
01
长公主陈昭月,是京城悬在所有人头顶的一把刀。
而我,萧恒,是这把刀上唯一的锈。
萧恒,过来。
她慵懒地靠在软榻上,金丝软线勾勒的凤尾在裙摆上张牙舞爪。殿内燃着龙涎香,熏得人骨头都软了,可我只觉得冷。
三句话,精准地道出了我的处境。我,一个亡国质子,靠着一张脸和一副痴傻的头脑,成了她府上可有可无的驸马。
所有人都说,长公主留着我,不过是把他父皇钉在耻辱柱上。
我小跑着过去,膝行到她脚边,仰起头,露出一个天真无害的笑容:殿下,叫我
她没说话,只是抬起那只戴着赤金护甲的手,轻轻勾了勾。
旁边的侍女端上一碗漆黑的药汁,浓稠得像是化不开的墨。
今天不听话,自己喝,还是要我喂你她的声音没什么温度,像是三九天的冰碴子。
这是安神汤,能让最烈的马变成最温顺的羊。
我懂她的潜台词:你今天多看了那个新来的舞姬一眼,我不高兴了。
我自己喝!我立刻表现出十足的悔意和讨好,双手接过药碗,像是领了什么天大的赏赐,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下去。
药汁苦涩,穿肠烂肚。
我却砸吧砸吧嘴,冲她傻笑:殿下给的,就是甜的。
陈昭月终于有了点笑意,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她伸出手指,在我脸上划过,指腹的薄茧擦得我皮肤生疼。
乖。
一个字,决定了我在公主府的生死。
侍女们都低着头,肩膀却在微微耸动,我不用看也知道她们在无声地嘲笑我。
一个男人,活得像条狗,真是闻所未闻。
药效很快上来了,四肢百骸开始发软,但我脑子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三年来,这种药我已经喝出了抗性。
我趴在她脚边,像只温顺的猫,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她扔在案几上的一份密报。
右下角那个小小的朱砂印记,是一朵盛开的鬼见愁。
是我萧家军的独门暗号。
我的心,骤然一缩。
当年我萧家满门被屠,北境失守,我作为唯一的血脉被送来京城当质子,所有人都说是我父亲通敌卖国。
可这个暗号,只有在遭遇最深的背叛,被自己人从背后捅了刀子时,才会启用。
陈昭月……
我抬头,痴痴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孺慕与依赖。
她被我看得有些不耐,挥了挥手:没意思,自己去玩吧。
好哦!我欢快地应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走到角落里抱住一根柱子,开始专心致志地数上面的雕花。
这是我每天的功课,扮演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余光里,陈昭月拿起那份密报,凑到烛火边。
火光映在她脸上,那双总是结着冰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她看完,随手将密报扔进了火盆。
纸张瞬间被火焰吞噬,化作灰烬。
那一刻,我抱着柱子,笑得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心里却比谁都清楚。
她销毁的不是证据,是人性。
夜深了,我被允许睡在她的脚踏上。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我悄悄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她的轮廓模糊不清,像是一座遥不可及的雪山。
我缓缓伸出手,却没有触碰她,而是摸向了我藏在衣袖里的东西。
那是一小包药粉,无色无味。
只要一点点,就能让她睡得更沉。
做完这一切,我悄悄起身,像一只狸猫,无声无息地溜向了书房。
她以为烧掉了就没事了
天真。
每一个合格的猎人,都有耐心等待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而我,恰好是其中最有耐心的那一个。
书房的火盆里,灰烬尚有余温。
我用特制的药水洒在上面,几张看似被烧毁的纸张,奇迹般地显现出模糊的字迹。
……粮草……扣押……陈……
虽然不完整,但足够了。
我的父亲,是被自己效忠的皇室,从背后捅了最致命的一刀。
而执行者,很可能就是这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我慢慢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很好。
真的很好。
陈昭去月,你教会了我什么叫残忍。
那我,就用你教我的方式,十倍、百倍地还给你。
你不是喜欢养狗吗
可你知不知道,有些狗,养不熟,只会反咬主人一口。
02
第二天,府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当朝丞相的独子,李承安,也是陈昭月的青梅竹马。
殿下,您何必与一个傻子置气,气坏了身子,臣会心疼的。李承安人长得温文尔雅,说出来的话却像淬了毒的针。
他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坨泥。
陈昭月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吹着浮沫。
我懂,这是她默许的信号。
李承安立刻心领神会,走到我面前,用扇子挑起我的下巴:小傻子,听说你昨天又惹殿下不高兴了
我眨巴着眼睛,一脸茫然:高兴是什么可以吃吗
哈哈哈!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殿下您看,真是一条好狗。
我咧开嘴,也跟着他傻笑,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他的名贵扇面上。
他的笑容僵住了。
你!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扬手就要给我一巴掌。
住手。陈昭月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承安的手停在半空中,有些不甘:殿下……
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了她放下茶杯,声音冷了几分。
李承安脸色一白,连忙躬身请罪:是臣逾越了。
滚出去。
是。
李承安狼狈地退了出去,临走前,还不忘用怨毒的眼神剜我一眼。
我像是没看到,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玩着手指。
我知道,陈昭月不是在护我。
她只是在宣示主权,她的玩具,只有她能动。
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让她把我当成最私密的、最不可或缺的物品,这样,我才有机会,看到她最真实的一面。
你也下去吧。她似乎有些累了,捏了捏眉心。
我乖巧地点点头,一步三晃地往外走。
在门口,我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扑了出去。
怀里,一个小巧的锦囊掉了出来。
那是我故意从李承安腰上顺手牵羊摸来的。
锦囊落地,散出几颗精致的骰子,和一张折叠的纸条。
陈昭月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她身边的侍女立刻上前,捡起东西呈给她。
我趴在地上,一边哎呦叫唤,一边悄悄观察着她的神情。
当她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纸条上只有八个字:
北境粮草,鱼已上钩。
她猛地捏紧了纸条,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股恐怖的低气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
她死死地盯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个怪物。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但我不能躲,只能继续扮演我的傻子角色,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委屈巴巴地看着她:殿下,疼。
她的眼神变幻莫测,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过来。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挪了过去。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拽到她面前,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
告诉我,你是谁
我吃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却含糊不清地喊着:我是……我是殿下的……小傻子啊……
是吗她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带着一丝危险的气息,一个傻子,会从戒备森严的丞相之子身上,偷走这么重要的东西
完了。
她起疑了。
我的心跳得飞快,大脑却在急速运转。
不能慌,一步错,满盘皆输。
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我没有偷……我就是看那个哥哥的香囊好看……想拿过来给殿下玩……呜呜呜……殿下别不要我……
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全都蹭在了她华贵的衣服上。
我赌她有洁癖。
果然,她脸上闪过一丝厌恶,松开了我。
自己去思过室跪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起来。
哦。我抽抽噎噎地应着,转身朝思过室走去。
背后,她冰冷的目光如影随形。
我知道,我这次玩脱了。
但同时,一个更大的机会,也摆在了我的面前。
李承安,丞相府……看来,他们也参与了当年北境的那件事。
陈昭月,你到底是被蒙在鼓里,还是……乐在其中呢
我的嘴角,在我转过身的瞬间,勾起一个无人察觉的弧度。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03
思过室阴冷潮湿,我跪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像是被针扎一样疼。
但我心里却是一片火热。
陈昭月没有直接杀了我,说明她还在怀疑,没有证据。
或者说,她对我这个玩具,还有别的用处。
我赌对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
进来的不是陈昭月,而是她的贴身侍女,春禾。
她端着一碗粥,脸上没什么表情:殿下赏的。
我抬头,冲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谢谢姐姐。
春禾没理我,放下碗就要走。
姐姐,我叫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献宝似的递过去,送给你。
那是一只用稻草编的小兔子,是我跪在这里打发时间的产物,编得歪歪扭扭,很丑。
春禾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来这么一出。
她看着那只丑兔子,又看看我这张傻气十足的脸,眼神有些复杂。
我不要。她冷冷地丢下三个字,转身就走。
姐姐,你今天真好看。我冲着她的背影喊道。
她的脚步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我知道,冰山已经开始融化了。
对付陈昭因月那样的人,要从她身边最信任的人下手。
春禾,就是我的第一个突破口。
深夜,陈昭月终于来了。
她换了一身便服,褪去了白日的凌厉,多了几分女子的柔和。
她在我面前蹲下,看着我冻得发紫的嘴唇,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
还知道冷
我哆哆嗦嗦地点头:冷,想殿下抱。
她嗤笑一声,收回了手:想得美。
说着,她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直接塞进了我嘴里。
吃了它,就不冷了。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暖流瞬间涌向四肢百骸。
这不是毒药,是大补之物。
她想干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李承安的事,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盯着我的眼睛,似乎想从里面看出些什么。
我用力摇头,眼神清澈得像一汪泉水:不知道,我只知道,谁欺负殿下,我就咬他!
说着,我还龇了龇牙,做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她被我逗笑了,这次的笑,是发自内心的。
傻子。她揉了揉我的头发,动作竟有几分温柔,起来吧,地上凉。
我顺势抱住她的腿,像只小狗一样蹭了蹭:殿下最好了。
她身体僵了一下,却没有推开我。
仅此一次。
那一晚,我没有再睡在脚踏上,而是被她允许睡在了床边的软垫上。
隔着一层床幔,我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呼吸声。
我闭着眼睛,脑子里却在飞速盘算。
她今天对我的态度,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突然,一阵极轻的衣袂破空声从屋顶传来。
有刺客!
我心里一惊,几乎是本能地就要跳起来。
但我忍住了。
我只是个傻子,我应该害怕得缩成一团。
果然,下一秒,几道黑影破窗而入,直扑床上的陈昭月。
陈昭月反应极快,一个翻身就下了床,顺手抄起床头的长剑,与刺客缠斗在一起。
刀光剑影,杀气四溢。
我抱着头,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咿呀声,完美地扮演了一个被吓坏的傻子。
陈昭月武功不弱,但刺客人数占优,且招招致命,她很快就落了下风。
一个刺客看准时机,绕到她身后,长刀直劈而下。
殿下小心!我尖叫一声,想也没想,就从地上一跃而起,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陈昭月面前。
噗嗤!
长刀入肉的声音,沉闷得让人心慌。
剧痛瞬间从后背传来,我眼前一黑,软软地倒了下去。
倒下前,我看到陈昭月那张向来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慌失措的表情。
她接住了我,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萧恒!
值了。
用一刀,换她一次真心流露,这笔买卖,不亏。
更何况,我赌的就是,这一刀,要不了我的命。
我特意避开了要害。
但戏,要做全套。
我躺在她怀里,气若游丝,鲜血很快染红了她的衣衫。
殿下……别怕……我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我……保护你……
说完,我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剩下的,就交给她了。
我的长公主殿下,你会让我失望吗
04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柔软的床上。
后背的伤口被处理得很好,清清凉凉的,一点都不疼了。
醒了
陈昭月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我转过头,看到她坐在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起来一夜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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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我刚一开口,嗓子就哑得厉害。
她立刻端过一杯水,用勺子小心地喂我喝下。
这个待遇,可是前所未有。
感觉怎么样她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关切。
疼。我眨了眨眼,眼眶瞬间就红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
她沉默了片刻,伸手,轻轻地帮我擦去眼角的泪水。
傻子,谁让你冲上来的
我不想殿下受伤。我看着她,眼神无比真诚,殿下受伤,我会心疼的。
这句话,是之前李承安说过的。
现在从我嘴里说出来,效果却截然不同。
陈昭月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得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
有感动,有怜惜,还有一丝……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好好养伤。她说完,起身就要走。
我急了,一把抓住她的衣袖。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对她做出如此僭越的举动。
殿下,别走。我看着她,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我怕。
她回头,看着我抓住她衣袖的手,没有挣开。
怕什么刺客已经都被处理了。
我怕一闭上眼,你就不见了。我说的半真半假。
我怕的不是她不见了,而是怕她刚刚升起的那点温度,又会重新结成冰。
她定定地看了我许久,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走。
我这才安心地松开手,冲她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
从那天起,陈昭月对我的态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不再逼我喝那些乱七八糟的药,会亲自给我上药,甚至会亲手喂我吃饭。
府里的下人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从鄙夷变成了敬畏。
我知道,我赌赢了。
我用一场苦肉计,成功地在她心里,扎下了一根刺。
一根名为萧恒的刺。
春禾来给我换药的时候,态度也软化了不少。
驸马,您忍着点。
春禾姐姐,我冲她笑,那天你真好看,我说的是真的。
春禾的脸唰地一下红了,手上的动作都乱了分节。
驸马……您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看着她,眼神清澈,我虽然傻,但是我知道谁好看,谁不好看。你比那些舞姬都好看。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夸奖。
春禾也不例外。
她的脸越来越红,头都快埋到胸口了。
驸马谬赞了。
春禾姐姐,殿下她……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我状似无意地问道,我总看她一个人发呆。
春禾的动作一顿,叹了口气。
还不是朝堂上的那些事。如今皇上年幼,丞相一党独大,殿下她……也不容易。
丞相是那个想打我的坏人吗我故作天真地问。
就是他。春禾提起李丞相,语气里充满了厌恶,仗着自己是两朝元老,处处跟殿下作对,要不是殿下手里还握着兵权,这天下,早就不姓陈了。
兵权……
我心里一动。
当年我父亲的萧家军,号称大陈最锋利的剑。
父亲死后,这把剑,落到了谁的手里
那殿下不是很危险我担忧地问。
谁说不是呢。春禾压低了声音,所以殿下才急着想把兵权彻底握在自己手里,这次北境粮草的事,就是个机会。
我明白了。
陈昭月和李丞相,都在争夺北境那批失踪的粮草。
谁能找到粮草,谁就能收服驻守北境的二十万大军。
而那张从李承安身上掉下来的纸条,就是一个诱饵。
一个……由我亲手递到陈昭月面前的诱饵。
看来,我这个傻子,已经不知不觉中,成了她棋盘上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这正是我想要的。
只有成为她最信任的棋子,我才有机会,在最关键的时刻,反将她一军。
陈昭月,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05
伤好之后,陈昭月开始带我出席一些重要的场合。
美其名曰,让我见见世面。
我知道,她是想把我打造成一个完美的挡箭牌。
一个痴傻、忠诚、绝对不会背叛她的挡箭牌。
宫宴上,觥筹交错,歌舞升平。
我坐在陈昭月身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殿下,那个红色的果子可以吃吗
那是血玉樱桃,吃吧。
殿下,那个胖叔叔为什么一直在瞪我们
陈昭月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正是满面红光的李丞相。
她冷笑一声:因为他嫉妒我,有你这么听话的驸马。
李丞相听到了,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碍于场合,又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灌了一杯酒。
我得意地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把头埋进陈昭去月怀里,撒娇道:殿下,我怕。
有本宫在,谁敢动你。她拍了拍我的背,语气里充满了占有欲。
我悄悄抬眼,看到李丞相的儿子,李承安,正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我冲他咧嘴一笑,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傻-逼。
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种幼稚的挑衅,虽然没什么实质性伤害,但侮辱性极强。
能让敌人不痛快,我就痛快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小皇帝陈景琰突然哭闹起来。
皇姐,朕想母后了。
陈景琰今年才八岁,父母双亡,被陈昭月一手带大,名为姐弟,实为母子。
陈昭月立刻放下酒杯,将他抱进怀里,轻声安抚。
看着这一幕,我有些恍惚。
那个杀伐果断、权倾朝野的长公主,此刻,只是一个心疼弟弟的姐姐。
或许,她也并非天生就是一块捂不热的冰。
景琰乖,皇姐在呢。
在她的安抚下,小皇帝很快就停止了哭泣,趴在她怀里睡着了。
陈昭月示意侍女将皇帝抱下去休息,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又恢复了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她对所有人都很冷漠,唯独对这个弟弟,倾注了所有的温柔。
这,或许就是她的软肋。
宴会结束后,在回府的马车上,陈昭月突然开口。
萧恒,你觉得当今皇上,如何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是在试探我
我歪着头,想了半天,才认真地回答:弟弟很好,很可爱。
弟弟她挑了挑眉。
是啊,我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殿下是我的妻主,那殿下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
这个回答,显然让她很满意。
她看着我,眼神柔和了几分:你倒是会占便宜。
马车突然一个颠簸,我没坐稳,整个人都倒向了她。
嘴唇,不偏不倚地,碰到了她的脸颊。
软软的,凉凉的。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我连忙爬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脸涨得通红:我……我不是故意的……
陈昭月的脸也有些不自然,她别过头,看着窗外,淡淡地说了一句:无妨。
可她泛红的耳根,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原来,冰山也是有温度的。
回到公主府,我被告知,不用再睡在软垫上了。
陈昭有月指了指她的床:以后,你就睡在这里。
我愣住了。
怎么不愿意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
愿意!愿意!我连忙点头,生怕她反悔。
我手脚并用地爬上那张又大又软的床,幸福地在上面滚了两圈。
殿下,你真好。
她看着我傻乐的样子,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
那一晚,我们同床共枕。
我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冷香,能感受到她平稳的呼吸。
我离我的复仇目标,又近了一步。
可是,为什么我的心,却越来越乱了
黑暗中,我悄悄睁开眼,看着她熟睡的侧脸。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真的很美。
我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她的脸颊。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碰到她的时候,她突然翻了个身,将我抱进了怀里。
别走……她喃喃自语,像是在说梦话。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她是在对我说话吗
我不敢动,任由她抱着。
她的怀抱,没有想象中的冰冷,反而很温暖。
温暖得,让我有些沉溺。
萧恒,你清醒一点!
我暗暗警告自己。
她是你的仇人,她毁了你的一切。
你接近她,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贪恋这点虚假的温暖!
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可她身上传来的温度,却像是一张网,将我牢牢地困在了里面。
06
自从那次宫宴之后,李承安就像一只闻到腥味的苍蝇,总是在我面前晃悠。
小傻子,又在玩泥巴呢
我蹲在花园里,专心致志地捏着泥人,不理他。
哟,还会捏人了捏的是谁啊是你那位好殿下吗他一脚踩在我刚捏好的泥人上,碾得粉碎。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包着一泡泪,泫然欲泣。
你……你欺负人!
欺负你又怎么样他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一个傻子,也配得上殿下我告诉你,殿下迟早是我的!
不是的!我大声反驳,殿下是我的!
是吗他笑得更加猖狂,那我们就打个赌,你敢不敢
赌什么我抽噎着问。
就赌,殿下到底更在乎谁。他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三天后就是秋猎,我们比比,谁的猎物更能讨殿下欢心。
要是你输了,就自己滚出公主府,离殿下远远的。
要是我赢了呢我问。
你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要是能赢,我就……我就给你当马骑!
好!我一口答应下来,生怕他反悔。
看着他志在必得的背影,我擦干了眼泪,嘴角缓缓勾起。
李承安,你这种草包,也配跟我玩
三天后的秋猎,皇家猎场,旌旗招展。
我穿着一身骑装,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因为我根本不会骑马。
陈昭月把我抱上马,亲自牵着缰绳。
跟紧我,不许乱跑。
嗯!我重重地点头。
李承安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趾高气昂地从我们身边经过,冲我投来一个挑衅的眼神。
我直接无视了他。
猎场很大,很快,人群就分散开来。
陈昭月带着我,不紧不慢地走在林间小道上。
殿下,我们不打猎吗我问。
不急。她显得很有耐心,安全第一。
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把那个赌约放在心上。
可我,却早就做好了准备。
我假装在马背上坐不稳,东倒西歪。
殿下,我……我好像要掉下去了!
陈昭月连忙勒住马,回头看我。
就在这时,我一不小心,从怀里掉下去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小巧的竹哨。
我趁她不注意,迅速捡起竹哨,放在嘴边,吹出一个极其细微的音节。
这是我萧家军用来传递紧急军情的鹰哨,可以模仿鹰的叫声,传出很远。
做完这一切,我才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萧恒!
陈昭月连忙下马,将我扶起来。
有没有摔到哪里
我摇摇头,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草丛,惊喜地喊道:殿下,快看!兔子!
一只雪白的兔子,正傻乎乎地蹲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陈昭月有些意外,但还是搭弓射箭,正中白兔。
接下来,就像是走了大运一样。
我们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猎物自动送上门。
呆头呆脑的野鸡,慢吞吞的梅花鹿,甚至还有一只迷了路的狐狸。
陈昭月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猎物满满了。
她看着我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惊奇。
你这运气,倒是好得有些邪门。
我挠了挠头,傻笑道:可能是老天爷也想帮我赢吧。
其实,哪有什么好运气。
这些猎物,都是我提前让我的暗卫,用特殊的草药迷晕了,再用鹰哨指挥他们,放到我们必经之路上的。
所谓暗卫,是我父亲当年留下的一支秘密力量,一直潜伏在京城。
他们只听从萧家家主的号令。
这些年,我靠着装疯卖傻,才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悄悄地和他们取得了联系。
这是我最大的底牌。
日落时分,众人满载而归。
李承安猎了一头野猪,得意非凡。
可当他看到我们马背上挂着的,那只毛色纯正、油光水滑的白狐时,脸都绿了。
谁都知道,陈昭月最喜欢狐狸。
她有一件用白狐皮做的披风,是她母后留给她的遗物,她视若珍宝。
这……这不可能!李承安指着我,气急败坏,你一个傻子,怎么可能猎到白狐
就是我猎到的!我挺起胸膛,把那只白狐抱进怀里,献宝似的递给陈昭月,殿下,送给你!
陈昭月接过白狐,看着我,眼神里闪烁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芒。
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我就是追着一只蝴蝶跑,然后就看到它了,它好像睡着了,我就把它抱回来了。我编得有鼻子有眼。
这个解释,漏洞百出。
但李承安那个蠢货,居然信了。
你……你这是作弊!
输了就是输了。我冲他做了个鬼脸,快给我当马骑!
你!李承安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他只能不情不愿地趴在地上。
我毫不客气地骑了上去,还拍了拍他的屁股。
驾!驾!
全场爆笑。
李承安的脸,比猪肝还难看。
我看到,陈昭月也笑了。
她的笑,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我心里的冰雪。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复仇,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如果能一直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当一辈子傻子,好像……也不错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狠狠地掐断了。
萧恒,你疯了吗
你忘了满门的血海深仇了吗
你忘了你父亲临死前,那双不甘的眼睛了吗
陈昭月,她不是你的阳光。
她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一旦沉溺,万劫不复。
我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07
秋猎之后,我在京城的傻名之上,又多了一个福将的称号。
所有人都说,我这个傻子,是走了天大的狗屎运,才能讨得长公主的欢心。
李承安因此对我恨之入骨,处处找我麻烦。
但他越是这样,陈昭月就越是护着我。
她甚至当着众人的面说: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就是跟我作对。
这句话,让我彻底成了李承安的眼中钉,肉中刺。
我知道,这是陈昭月故意的。
她想利用我,来打压李丞相一党的气焰。
我心甘情愿地当她手里的刀。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接触到更多的核心机密。
这天,我正在院子里放风筝,春禾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驸马,不好了,殿下出事了!
我心里一咯噔,手里的风筝线都断了。
怎么回事
殿下……殿下在巡视京郊大营的时候,被困在了山里,现在音讯全无!
京郊大营,那是李丞相的地盘。
陈昭月只带了少量亲卫,就敢去闯龙潭虎穴,真是……
愚蠢!
不,不对。
以她的心机,绝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除非,这是一个局。
一个她为李丞相精心准备的局。
可现在,她自己却被困住了,说明……局势失控了。
带我去!我当机立断。
驸马,您……春禾有些犹豫,您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啊。
我是她丈夫,她出事了,我必须在她身边!我看着她,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春禾被我镇住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我们快马加鞭,赶到了京郊大营。
大营门口,李承安带着一队人马,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的傻驸马吗来这儿干什么给殿下收尸啊他笑得一脸得意。
让开!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李承安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我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你个傻子,还敢跟我横他扬起马鞭,就要抽过来。
我没有躲。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他的马鞭,停在了半空中。
他被我的眼神吓到了。
你……你看什么看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我再说一遍,让开。我一字一顿地说,否则,后果自负。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话,带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力量。
李承安竟然真的被我吓住了,下意识地让开了一条路。
我带着春禾,畅通无阻地进了大营。
直到我们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在后面大骂。
妈的!被一个傻子给唬住了!给我追!
但已经晚了。
根据春禾提供的线索,我们很快就找到了陈昭月被困的山谷。
山谷入口,被人用巨石堵住了。
殿下!春禾焦急地大喊。
山谷里,传来了陈昭月虚弱的回应。
我没事……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心里有了计较。
这里,是一个天然的陷阱。
入口只有一个,易守难攻。
李丞相把陈昭月困在这里,是想瓮中捉鳖。
但他算错了一件事。
这个山谷,我来过。
小时候,父亲曾带我来这里打猎,他说,这里地势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
他还告诉我,这个山谷,有一个秘密的出口。
春禾,你在这里等着,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压低声音,对她说道,我去救殿下。
驸马,您……
相信我。我看着她,眼神坚定。
不知道为什么,春禾竟然真的点了点头。
我转身,没入了旁边的密林。
凭借着记忆,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隐蔽在瀑布后面的山洞。
穿过山洞,果然就是山谷的内部。
陈昭月正靠在一块石头上休息,她的一条腿受了伤,脸色苍白。
看到我,她愣住了。
萧恒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救你。我言简意赅。
救我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就凭你
我没有跟她废话,直接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上来,我背你。
你……
别废话了,想死在这里吗我的语气,不容置疑。
陈昭月大概是被我的气势镇住了,竟然真的乖乖地趴到了我的背上。
她的身体很轻,没什么重量。
我背着她,原路返回。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
山洞里很黑,我能清晰地听到她在我耳边的呼吸声。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
萧恒,你……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是谁
我脚步一顿。
我是你的傻驸马啊。我笑了笑,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痴傻。
……
她没有再问。
我们顺利地走出了山洞。
春禾看到我们,激动得都快哭了。
殿下!驸马!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陈昭月从我背上下来,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李承安带着人马,追了过来。
当他看到我们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时,脸上的表情,比吃了屎还难看。
你们……你们是怎么出来的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陈昭月冷冷地看着他,李承安,你爹派你来堵我,是想造反吗
殿下,您别血口喷人!李承安死不承认,我只是……只是碰巧路过。
是吗陈昭月冷笑一声,那正好,本宫现在怀疑你与刺客勾结,意图谋反。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是!
我看到,从我们身后的密林里,涌出了无数的黑甲士兵。
他们,是陈昭月的亲卫。
原来,她早就有所准备。
被困山谷,只是她引蛇出洞的计策。
而我,误打误撞,成了她的破局者。
李承安彻底慌了,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掉进陈昭月设下的陷阱。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啊!
陈昭月没有理他,而是转过头,看着我。
今天,多亏了你。
能帮到殿下,我很高兴。我冲她傻笑。
她看着我的笑脸,眼神却越来越深。
萧恒,我再问你一遍。
你,到底是谁
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气。
08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知道,我不能再装了。
在陈昭月这种人面前,任何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我缓缓收起了脸上的傻笑,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北境,萧家,萧恒。
当我报出家门的那一刻,我能清晰地看到,陈昭月眼中的震惊,和一丝……了然。
原来是你。她喃喃自语。
她早就怀疑我的身份了,只是没有证据。
今天,我亲手把证据,送到了她面前。
你想报仇她问。
是。我答得毫不犹豫。
为你的父亲那个通敌卖国的叛徒
我父亲不是叛徒!我激动地反驳,他是被人陷害的!
哦她挑了挑眉,证据呢
我没有证据。我看着她,但我会找到证据,我会亲手,为我萧家满门,讨回公道!
公道她笑了,笑得有些凄凉,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公道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
在你眼里,或许是这样。我看着她,眼神坚定,但在我眼里,不是。
我们对视着,谁也不肯让步。
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开口。
好,我给你一个机会。
我给你兵权,让你去查。我倒要看看,你能查出什么花样来。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地,就把兵权交给我。
你不怕我……
怕你什么她打断我,怕你带兵造反萧恒,你太小看我了。
我能把你捧上天,也能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霸气和自信。
我看着她,突然笑了。
好,一言为定。
我伸手,想要与她击掌为誓。
她却直接转身,留给我一个冷漠的背影。
把他带回去,严加看管。
我成了她的阶下囚。
但我知道,我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回到公主府,我被软禁在了房间里。
一日三餐,都有人送来,但门口,始终有四个守卫,寸步不离。
陈昭月没有再来见过我。
我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难道,她真的只是想利用我,去对付李丞相
三天后,春禾来了。
她给我带来了一套铠甲,和一枚虎符。
殿下说了,从今天起,你就是京郊大营的副统领,协助她,彻查北境粮草一案。
我看着手里的虎符,心情复杂。
陈昭月,你到底在想什么
你就不怕,养虎为患吗
殿下还说,春禾顿了顿,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她说,她相信你。
相信我
这两个字,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一个处心积虑接近她的仇人,她居然说,她相信我
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我穿上铠甲,拿着虎符,走出了这个囚禁了我三年的公主府。
门口,阳光刺眼。
我眯了眯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陈昭月。
她也穿着一身戎装,英姿飒爽,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她看到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朝我点了点头,然后翻身上马。
走吧。
我也翻身上马,跟在她身后。
我们,即将奔赴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而我们的敌人,不仅仅是李丞-相。
还有,彼此。
09
京郊大营,气氛肃杀。
陈昭月当着三军将士的面,宣布了我副统领的任命。
毫无意外,引起了一片哗然。
让一个傻子当我们的副统领殿下是在开玩笑吗
就是!我们不服!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陈昭月也没有说话,她似乎想看看,我会如何应对。
我走上前,拿起旁边武器架上的一张弓。
我虽然傻,但我会射箭。
我搭弓,拉弦,动作行云流水。
嗖!
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百步之外的靶心。
全场,一片死寂。
我又拿起三支箭,同时搭在弦上。
嗖!嗖!嗖!
三支箭,呈品字形,再次命中靶心,将之前的箭矢,都震飞了出去。
这一手,是当年我父亲教我的绝活。
现在,还有谁不服我环视四周,眼神凌厉。
再也没有人敢出声了。
我用实力,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陈昭月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许。
彻查粮草案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顺利。
有陈昭月在背后撑腰,再加上我雷厉风行的手段,很快,我们就查到了李丞相贪墨粮草,勾结外敌的证据。
原来,当年他为了扳倒我父亲,故意扣押粮草,导致北境大败。
然后,再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我父亲头上。
真是好一招借刀杀人。
人证物证俱在,李丞相百口莫辩。
小皇帝下旨,将其满门抄斩。
李承安在被押赴刑场的时候,还在疯狂地叫嚣。
陈昭月!萧恒!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看着他,面无表情。
大仇得报,我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畅快。
反而,有些空落落的。
因为我知道,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李丞相,只是一个被推到台前的棋子。
他背后,还有一只更大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而那只手,很可能,就藏在皇宫里。
是夜,我找到了陈昭发月。
她正在看书,神情专注。
我父亲的冤屈,已经洗清了。我看着她,我,也该走了。
走她放下书,抬起头,你要去哪儿
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你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她看着我,眼神锐利,你以为,扳倒一个李丞相,就万事大吉了
你什么意思我皱起了眉。
萧恒,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天真。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你父亲的死,没那么简单。
当年,下旨抄斩你萧家满门的,不是别人。
是我的父亲,先帝。
我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你……你说什么
我父亲,生性多疑。你父亲功高盖主,手握重兵,他早就想除掉你了。
李丞相,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把刀。
而我……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是递刀的人。
当年,是我,亲手将伪造的证据,交到了我父亲手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为什么我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为了自保。她看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愧疚,在皇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别无选择。
所以,你就选择牺牲我全家我红着眼,一步步向她逼近。
是。
陈昭月!我终于控制不住,怒吼出声,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我要杀了你!为我全家报仇!
她没有反抗,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悲哀。
动手吧。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的手,在颤抖。
杀了她,我就可以为家人报仇了。
可是,为什么我下不了手
脑海里,闪过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
她逼我喝药,也为我挡过刀。
她把我当狗,也曾在我床边守过一夜。
她冷漠无情,却会在我受伤时,流露出真心。
这个女人,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为什么不动手她睁开眼,看着我,你不是要报仇吗
我……
我看着她,突然发现,我根本就不了解她。
我看到的,只是她想让我看到的。
陈昭月,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她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一个,身不由己的人。
说完,她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我。
这是我父亲临终前,留给我的。
我颤抖着手,接过信。
信上,是先帝的笔迹。
他承认了自己构陷萧家的罪行,他说,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得到了一个密报。
北境的蛮族,即将集结百万大军,南下入侵。
而大陈,国库空虚,兵力不足,根本无力抵抗。
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用萧家满门的鲜血,来激起北境将士的同仇敌忾之心。
用一场惨败,来换取短暂的和平,为大陈,争取喘息的时间。
信的最后,他写道:
昭月,父皇知道,这么做,对萧家不公,对你,更是不公。
但为了大陈的江山社稷,父皇,别无选择。
这口黑锅,只能让你来背了。
委屈你了,我的孩子。
信,从我手中滑落。
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上,才没有倒下。
原来,这才是真相。
没有背叛,没有陷害。
只有,一个帝王,最冷酷的算计。
和,一个女儿,最无奈的牺牲。
我看着陈昭月,她也看着我。
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用鲜血和谎言,铸成的鸿沟。
10
真相大白,我却更加迷茫。
仇恨,是我这三年来,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可现在,我连仇恨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我该恨谁
恨那个为了江山社稷,不惜牺牲忠臣的先帝
还是恨这个,为了完成父亲遗愿,背负了所有骂名的女人
你要杀我,现在还来得及。陈昭月看着我,淡淡地说。
我苦笑一声。
杀了你,我又能得到什么呢
我父亲回不来,我萧家满门,也回不来。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蛮族,要来了吧我问。
嗯。她点头,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所以,你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我看着她,扳倒李丞相,收回兵权,然后,让我这个‘萧家余孽’,去替你卖命
是。她承认得倒是干脆。
陈昭月,你真是,好算计。
彼此彼此。她看着我,你这三年,不也一直在算计我吗
我们相视一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是啊,我们都是,精于算计的人。
算计到最后,却把自己,都算了进去。
我答应你。我说,我会去北境,我会守住大陈的国门。
但不是为了你,也不是为了那个狗屁先帝。
是为了,北境千千万万的百姓。
也是为了,给我萧家军,一个交代。
好。她点头,我等你回来。
我转身,就要走。
萧恒。她突然叫住我。
我回头。
她走到我面前,踮起脚,在我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活着回来。
我愣住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柔软的一面。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我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怕再多待一秒,我就会动摇。
北境,风雪连天。
我带着京郊大营的三万精兵,日夜兼程,终于在蛮族大军兵临城下之前,赶到了。
接下来的,是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
我们用血肉,筑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长城。
无数的将士,倒在了我的面前。
我也身负重伤,好几次,都险些死掉。
但每次,在我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那个在京城等我的人。
和,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活着回来。
这是她对我说的。
也是我,对自己许下的承诺。
三个月后,我们终于打退了蛮族的进攻。
北境,守住了。
当我带着一身伤痕,和残存的将士们,回到京城时。
我看到,陈昭月穿着一身红衣,站在城楼上,等我。
她看到我,笑了。
那是我见过,最美的笑容。
我也笑了。
所有的仇恨,所有的算计,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但我们,也曾并肩作战,生死相依。
或许,这就够了。
我走上城楼,在她面前站定。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她向我伸出手。
我握住,再也没有松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