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偷走的生命
冰冷的针头,扎进我手背的血管,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而坚定地,注入我的身体。
这是我这个月,第三次化疗。
我叫许愿,二十九岁,骨癌晚期。
医生说,如果不进行靶向药治疗,我剩下的时间,按月计算。如果能用上瑞士最新研发的那款名为新生的靶向药,我还有至少五年的生存希望,甚至有临床治愈的可能。
那药,是我的命。
但它,贵得,也像命一样。一个疗程,八十万。而且,有价无市,国内没有任何渠道可以买到。
是我的丈夫,程皓,动用了他所有的人脉和关系,花了几乎半个公司的流动资金,才从一个特殊的渠道,为我,预定到了一个疗程的药。
他说,药,今天下午,就能空运到港。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却因为他,而透着一丝微光。
我嫁给程皓五年,陪着他,从一个一穷二白的技术员,打拼成了如今上市公司的CEO。我们一起吃过泡面,一起住过地下室,也一起,在他公司敲钟的那一刻,相拥而泣。
我以为,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密不可分的,灵魂伴侣。
直到,那通电话,打了进来。
是他的助理,小张,打来的。
电话里,小张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惊慌和为难。
太太……程总他……他让我跟您说一声,他下午临时要去邻市,参加一个紧急的政府招标会,可能……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招标会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太了解程皓了。他所有的行程,都会提前一周,跟我报备。今天,他的日程表上,只有一件事。
就是,去机场,取我的,救命药。
太太……小张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您说……
说。我的声音,有些发冷。
就是……就是程总结婚前的那个女朋友,叫……叫苏晴的。她……她好像也得了重病,就在我们隔壁市的中心医院。我早上,听到程总,在疯狂地打电话,好像……好像就是在找,您用的那种药……
苏晴。
这个名字,像一根,早已生锈的,却又淬了剧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脏。
程皓的白月光。
那个在他最穷的时候,跟了一个富商,远嫁海外的女人。
那个他每次喝醉了,都会念叨的名字。
我曾以为,她只是,他心底,一道早已结痂的,青春的伤疤。
我没想到,这道疤,从未结痂。
它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重新,血肉模糊。
太太太太您还在听吗
我知道了。
我挂断了电话,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一个,极其可怕的,荒谬的,我甚至不敢去深思的猜测,在我心中,疯长。
我颤抖着,拨通了程皓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老婆。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准备去邻市开会。药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经委托了最好的朋友,去帮你取了。今天晚上,一定送到你病房。
他的谎言,天衣无缝。
程皓,我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你告诉我,苏晴,是不是也病了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
这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残忍。
是。他终于,承认了。
她……她也得了骨癌。比你,更严重。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愿愿,对不起。我……
所以,我打断他,一字一顿地,用尽全身的力气,问出了那个,决定我生死的问题,我的药呢程皓,你把我的药,拿去,给她了。对不对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愿愿,他终于,开口了,那声音,低沉,而残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沾满了鲜血的,钝刀,在反复地,切割我的灵魂,她……她比你更需要。
医生说,她撑不过这个月了。而你,你还有时间……你还可以,等下一批药……
对不起,愿愿。真的,对不起。
求你,就当,再救她一次。也,救我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
我听着电话里,他那,充满了深情的,哀求。
我看着窗外,那,灰色的天。
我突然,放声大笑。
那笑声,凄厉,而绝望。
笑着笑着,眼泪,就从我的眼角,滚落下来。
原来,是这样。
原来,在他心里。
我的命,是可以,被牺牲的。
我的时间,是可以,被等待的。
而他的白月光,那个抛弃过他的女人,她的命,却是,需要,用我的命,去换的。
多么可笑,又多么的,公平啊。
我,陪他,走过了所有的苦。
而她,只需要,在他功成名就之后,生一场病,就能,轻而易举地,拿走,我的一切。
包括,我的丈夫。
和,我的,命。
好。
我止住笑,对着电话,轻轻地,说了一个字。
电话那头的程皓,愣住了。
老婆,你……
我说,我重复了一遍,声音,平静得,像一滩死水,我答应了。
你说的对,她,比我更需要。
你去救她吧。
我不怪你。
挂断电话,我拔掉了手背上的针头。
鲜血,顺着针眼,涌了出来。
我没有理会。
我只是,缓缓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我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如同蝼蚁般的人群。
我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但我的心里,一个,疯狂的,与整个世界,同归于尽的念头,却在,疯长。
程皓,苏晴。
你们,不是想活吗
好啊。
那我就,亲手,为你们,挖一个,最华丽的,最盛大的,合葬的,坟墓。
第二章
最后的馈赠
我,出院了。
我签下了,放弃治疗的,协议书。
当我,拖着病体,回到那个,我和程皓,共同生活了五年的家时。
家里,空无一人。
空气里,却残留着,一丝,陌生的,香水味。
是苏晴的。
我走到我们的卧室,打开衣柜。
衣柜里,我的一半衣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我不认识的,陌生的,女人的衣服。
风格,和苏晴,很像。
我笑了。
原来,在我,住院的这段时间里。
这里,已经,成了他们,另一个,爱巢。
我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我的心,早已,在那通电话里,彻底,死了。
我现在,只是一个,执行着,最后复仇计划的,行尸走肉。
我走到书房,打开了,程皓的电脑。
我们之间,没有秘密。他的所有密码,我都知道。
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也正因为如此,我才知道,该从哪里,捅进去,才是,最致命的。
程皓的公司,叫远航集团,是一家,以人工智能和大数据起家的,科技公司。
表面上看,光鲜亮丽,是业内的明星企业。
但,我知道,在它华丽的外袍之下,隐藏着,什么样的,肮脏和,原罪。
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程皓的公司,在创立初期,曾经,非法地,窃取和,倒卖过,数以千万计的,用户的个人数据。
这些数据,被他们,卖给了,各种,灰色的,甚至黑色的,产业。
这是,他们公司,最深的,也是最致命的,一个秘密。
也是,足以,让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狱的,铁证。
而这份证据,就藏在他电脑里,一个,经过了三重加密的,名为潘多拉的,文件夹里。
我,找到了它。
然后,我,打开了它。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令人触目惊心的,交易记录,和,客户名单。
我看着那些,冰冷的,沾满了罪恶的数据。
我想起了,五年前,那个,还带着一丝理想主义和天真的,程皓。
他曾对我说,他要做,中国最牛的科技公司,要用技术,改变世界。
而现在,他,却成了一个,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为了旧爱,可以牺牲妻子的,魔鬼。
我,将潘多拉文件夹里,所有的内容,都复制到了一个,加密的U盘里。
然后,我清理了所有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我给自己,化了一个,精致的妆。
我换上了,我最喜欢的那条,红色的,长裙。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血红,像一朵,即将在午夜,凋零的,玫瑰。
我,要去参加,一场,最后的,盛宴。
我,要去见,那对,偷走了我人生的,狗男女,最后一面。
我,给程皓,发了一条短信。
老公,我想通了。我想在死之前,见一见那个,让你,连我的命都不要了的女人。我想看看,我到底,输在了哪里。
晚上八点,‘云顶’餐厅,我订了位置。
我等你们。
作为我,最后的,成全。
第三章
地狱的盛宴
云顶餐厅,是本市最贵的,也是最浪漫的,旋转餐厅。
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曾经,是程皓,向我求婚的地方。
如今,成了我,为他们,挑选的,最后的,审判地。
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了。
程皓,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英俊依旧,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疲惫和愧疚。
而他身边的苏晴,则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脸色,虽然因为化疗而有些苍白,但依旧,楚楚动人。
她看我的眼神,充满了,胜利者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残忍的快意。
姐姐,她率先开口,声音,柔弱得,像能掐出水来,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抢你的药的。是阿皓他,非要……
她这副以退为进,泫然欲泣的模样,立刻,就激起了程皓的,保护欲。
小晴,你别说了。他打断她,然后,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愿愿,这件事,都是我的错。你不要怪她,她也是,身不由己。
我看着眼前这,郎情妾意,伉俪情深的一幕,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笑了。
我没有怪她。我说,我今天来,也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我是来,祝福你们的。
我的话,让他们,都愣住了。
程皓,我看着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滩死水,你是个好男人。为了救自己心爱的女人,不惜,牺牲自己结发妻子的命。我很感动。
苏晴,我又转向她,你也是个好女人。能让一个男人,为你,做到这个地步。你,赢了。
我的大度和通情达理,让他们,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大概以为,我,这个将死之人,是真的,想通了,看开了。
所以,我从我的手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那是一份,早已签好了我的名字的,离婚协议书。
以及,一份,股权转让协议。
程皓,我们离婚吧。我平静地说,我名下,所有远航集团的股份,我都,无偿转让给你。就当我,送给你和苏晴小姐的,新婚贺礼。
至于我的病,我顿了顿,我也不治了。剩下的日子,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走。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将他们,彻底炸懵了。
程皓看着那份,足以让他,在远航集团,拥有绝对控股权的,股权转让协议,眼睛里,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狂喜和,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
而苏晴,则更是,喜形于色。
她大概做梦都没想到,我,这个她最大的障碍,会以这样一种,如此体面的方式,自动,退出。
愿愿……你……你真的……程皓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我累了。我打断他,站起身,菜,我已经点好了。都是你们,喜欢吃的。
这顿饭,就当我,最后,请你们的。
你们,慢用。
说完,我不再看他们一眼,转身,拖着我那,早已被病魔,侵蚀得,千疮百孔的身体,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餐厅。
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听到了,身后,苏晴那,压抑不住的,得意的,轻笑声。
我也笑了。
笑得,无声,而残忍。
傻瓜们。
你们以为,这是,你们幸福的开始吗
不。
这是我,为你们,精心准备的,地狱盛宴的,开场。
你们吃下的,不是晚餐。
是你们,用我的血,我的人肉,烹制而成的,最后的,断头饭。
第四章
玉石俱焚
我没有回家。
我去了,本市最高的一栋建筑,天空之塔的,楼顶。
我站在天台的边缘,晚风,吹拂着我红色的长裙,像一团,即将燃尽的火焰。
我拿出,我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的律师,也是我唯一的朋友,张妍。
妍妍,是我。
愿愿!你在哪里!电话那头的张妍,声音,充满了急切,你疯了吗签那种协议!你知不知道,你……
妍妍,听我说。我打断她,声音,平静,而有力,十五分钟后,将我给你的那个U盘里,所有的东西,以匿名的方式,同时,发送给,国家安全数据局,证监会,以及,所有,主流的,财经媒体。
电话那头,沉默了。
张妍,是知道我所有计划的。
她,也是唯一一个,劝我,不要这么做的人。
她说,这叫,玉石俱焚。
愿愿……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妍妍,我笑了,那笑容,在天台的冷风中,显得,格外的,苍白和,释然,我快要死了。我不在乎,钱,也不在乎,名了。
我只想,在我死之前,亲眼看着,那个毁了我一生的男人,从他最高的地方,摔下来。
我只想,让所有人都看看,那个,被他们捧上神坛的,商业天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渣和,败类。
这是,我,送给他,也是送给这个世界,最后的,一份‘礼物’。
挂断电话,我静静地,看着脚下,那片,璀璨的,城市的灯海。
我仿佛,能看到,云顶餐厅里,那对狗男女,正在,举杯庆祝着,他们,来之不易的,胜利。
十五分钟后。
一场,席卷整个中国互联网和金融圈的,史无前例的,巨大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
《惊天丑闻!科技巨头远航集团,被曝长期非法窃取并倒卖用户数据!》
《远航集团CEO程皓,涉嫌多项严重经济犯罪,已被立案调查!》
这个,爆炸性的新闻,在一瞬间,就引爆了所有的,社交媒体。
远航集团的股价,在开盘前,就直接,跌停熔断。
公司的服务器,被愤怒的用户,挤爆。
而程皓,这个刚刚还在天堂里,庆祝着自己,即将人财两得的人生赢家,在一瞬间,就接到了,无数个,来自公司,来自股东,来自监管部门的,催命电话。
我知道,他,一定,疯了。
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就想到,是我干的。
果然,我的手机,响了。
是他的号码。
我接了起来。
电话里,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如同困兽般的,嘶吼。
许愿!是你!是你这个贱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毁了我!
我毁了你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程皓,你搞错了。
我不是,在毁你。
我是在,成全你啊。
你不是,要去救你的白月光吗
现在,远航没了,钱没了,你,也快要,进监狱了。
这样,你,不就可以,毫无负担地,抛下一切,去陪她,走完,她那,所剩无几的,人生的,最后一程了吗
你应该,感谢我啊。
许愿——!
他发出了,绝望的,野兽般的,哀嚎。
我,在地狱里,等你。
我说完,挂断了电话。
然后,我将手机,从百米高的天台上,扔了下去。
我看着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然后,消失在,那片,璀璨的,灯海里。
就像我,这,即将,消失的,短暂的,一生。
第五章
同归于尽
故事的结局,没有悬念。
程皓,因为多项重罪,被判处无期徒刑。
远航集团,这个他用罪恶和背叛,建立起来的商业帝国,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破产清算。
而苏晴,那个,用我的救命药,换来苟延残喘的女人,在得知程皓入狱,自己也将面临巨额民事赔偿后,病情,急剧恶化。
在一个星期后,也死在了医院里。
她死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她的英雄。
我呢
我,没有死在那天晚上的,天台上。
在我,准备,纵身一跃的时候。
我的手机,在摔碎前,自动,拨通了,最后一个,紧急联系人的电话。
是张妍。
她,带着警察,找到了我。
我,被救了下来。
但我,也没有,活多久。
我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
在生命的最后几天,我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震惊的决定。
我,撤销了,对程皓的所有,民事诉讼。
并且,我立下遗嘱,将我名下,所有剩余的财产,都捐了出去。
只有一个,附加条件。
就是,要用这笔钱,成立一个,专项基金。
专门,用来,支付,程皓,在监狱里,未来几十年,所有的,医疗费用。
尤其是,要确保,他能用上,全世界,最好的,维持生命的,医疗设备。
张妍,来问我,为什么。
我躺在病床上,看着窗外,那,最后的一抹,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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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了笑,对她说:
因为,死,太容易了。
我要他,活着。
我要他,在那间,冰冷的,小小的,牢房里,孤独地,屈辱地,像一条狗一样地,长长久久地,活着。
我要他,在未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都清清楚楚地,回忆着,他是如何,亲手,毁掉了一切。
我要他,用他那,毫无价值的,漫长的,余生,来为我,这个被他,亲手杀死的爱人,忏悔。
这,才是我,能想到的,对他,最恶毒,也最完美的,诅咒。
我说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我仿佛看到,在另一个世界,程皓,也躺在了一张,冰冷的病床上。
他的身上,插满了各种,维持生命的,管子。
而我,则走到他床边,看着他那张,苍老的,毫无生气的脸。
我笑了。
然后,我伸出手,轻轻地,拔掉了,他的,氧气管。
程皓,我说,这一次,我们,真的,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