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蒋回。
这个名字,是七年前被所谓的家人从福利院接回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时,他们施舍给我的。他们说,我走丢那年才四岁,他们太痛苦,所以找了个和我有几分像的女孩,顶替了我的位置,也顶替了我的名字——蒋姝。
于是,我这个真正的蒋家血脉,成了蒋回。
回去回哪里去那个地方,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第一次被退货,是在回去的第二年。
原因简单得可笑。
那个顶着我的名字、享受着我本该拥有的一切的蒋姝,看上了我唯一拥有的东西——一个丑兮兮的、眼睛大得离谱的布娃娃。那是祁家派人接我回家时,带给我的见面礼。
她趾高气扬地来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福利院的土包子、贱种、就该死在泥里。
我忍了整整一年。忍她的刁难,忍她的污蔑,忍她砸了我的房间,忍她在饭桌上肆无忌惮地嘲笑我拿不稳刀叉的模样。
可那个布娃娃,是我在那个冰冷豪宅里,唯一能抓住的、带着一点点暖意的东西。
她凭什么
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我抬手,狠狠给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大概惊动了整个蒋家。
当晚,客厅的监控恰好拍下了我行凶的画面。蒋姝哭得撕心裂肺,拿出不知道哪里弄来的抑郁证明,控诉我在学校如何霸凌她。
我的亲生父母,蒋国明和余兰,抱着他们的心肝宝贝柔声安慰。
我的亲哥哥蒋言,像护崽的猛兽,恶狠狠地瞪着我,仿佛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病毒。
滚!你这个惹祸精!小姝要是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蒋言的声音像淬了冰。
于是,我这个惹祸精,带着那个丑娃娃,被连夜打包,丢回了那个叫乌县的、他们用来流放我的地方。
离开时,没有一个人看我一眼。他们的世界,只围着那个哭哭啼啼的假货转。
我以为那就是结局了。
在乌县那个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别墅里,我像一株被遗忘的野草,独自生长。靠着蒋家那点仅够糊口的生活费,还有自己拼命挣来的奖学金,我考上了江市的大学,拼命想抓住一点改变命运的机会。
直到七年后,一通电话再次把我拽回那个漩涡。
电话是蒋言打的,语气是命令式的,带着一种施舍般的理所当然:蒋回,收拾东西,回来一趟。
为什么
因为蒋姝,那个假千金,看上了我的未婚夫——祁晟。
多讽刺。七年前抢我名字抢我家,七年后,连我名义上的男人也要抢。
而我的家人,再次选择了站在她那边,要求我懂事、退让。
第二次踏进蒋家那扇沉重的雕花大门,扑面而来的还是那股令人窒息的虚伪和冰冷。
客厅里,蒋姝正上演着她的拿手好戏。
她扑在余兰怀里,肩膀一耸一耸,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妈!我不管!我就要祁晟哥哥!除了他,我谁也不要嫁!没有他我会死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掐出来的娇弱和绝望。
蒋言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目光像刀子一样剐向我,那眼神,仿佛我才是那个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蒋回,你听见了祁晟和小姝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你何必夹在中间,当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识相点,自己退出!
蒋国明和余兰也围了上来,脸上堆着那种令人作呕的、名为苦口婆心的虚伪。
阿回啊,余兰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疲惫,小姝这孩子,从小被我们宠坏了,性子是娇气了点。祁家那样的门第,有权有势,规矩也多,她嫁过去,有祁晟护着,我们才放心啊。
蒋国明在一旁帮腔,语气是上位者惯有的指点:是啊,阿回。你……你毕竟在外面长大,很多规矩不懂。祁家水深,你应付不来的。不如就让给小姝,也算成全一段佳话。都是一家人,你让让她,啊
一家人
我差点笑出声。
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玄关,手里还拖着那个用了七年的旧行李箱,冰冷沉重的触感提醒着我现实的荒谬。
我看着眼前这四张同仇敌忾的脸,看着他们为了那个假货,再次毫不犹豫地将我推出去当牺牲品。
心口那块早就结痂的地方,又被狠狠撕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但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打断了他们虚伪的表演:
我的房间,在哪
空气瞬间凝固。
四个人都愣住了,大概没料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没有哭闹,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委屈。
几秒钟的死寂后,蒋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清了清嗓子,语气生硬:……二楼,刚收拾出来一间。跟我来吧。
我点点头,拖着沉重的箱子跟在他后面。
楼梯上,他似乎才想起绅士风度,犹豫了一下,伸手想接过我的箱子。
不用。我侧身避开,声音平淡无波,我自己可以。
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点难看。最终还是讪讪地收了回去。
谢谢。我还是习惯性地补了一句。
走在前面的蒋言,背影猛地一僵,脚步都顿了一下。这句谢谢,大概比任何控诉都更让他难堪吧它像一把尺子,丈量着我们之间无法逾越的、名为陌生的鸿沟。
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尽头。
推开门,一股陈年的灰尘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地方,以前就是个杂物间。临时搬进来的单人床,铁架子都生了锈,一看就是从地下室某个角落拖上来的。床上光秃秃的,连个床单都没有。
在蒋家这种地方,连保姆住的都比这强十倍。
蒋言站在门口,脸上有点挂不住,眼神飘忽:三楼……三楼其实……
我知道。我打断他,把行李箱放在布满灰尘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没关系。
三楼我当然知道。视野最好的两个大房间,都被蒋姝霸占了,一个当卧室,一个当琴房,就为了放她那架据说价值百万的钢琴。七年前如此,七年后,依旧如此。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空气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蒋言大概觉得气氛太僵,又或者觉得我这个妹妹太不识抬举,终于忍不住,再次摆出了他那套长兄如父的架子。
阿回,他皱着眉,语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说教,爷爷当年给你定下祁家的婚约,还单独给你留了一大笔遗产,等你二十一岁就能继承。可小姝呢她什么都没有!你就不能……
祁家那边,我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他,祁晟本人,是什么意思
蒋言被我突然的问题噎住,眼神闪烁了一下,明显底气不足:祁家……祁家那边当然尊重我们蒋家的意思!联姻嘛,说到底就是祁蒋两家的事!只要我们内部达成一致,到时候再和祁家沟通,自然水到渠成!
呵。
不是祁晟的意思。
我心里那根紧绷的弦,悄悄松了一丝。还好,至少那个名义上的未婚夫,还没无耻到亲自下场逼我退位。
十一岁那年,被寻回时,我满心以为等待我的是失而复得的亲情和温暖。
结果呢
是一个鸠占鹊巢、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蒋姝。
她砸了给我准备的房间,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土包子,不配住好地方。她哭闹着要练琴,硬是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阳光房。
饭桌上,我连咀嚼的声音大一点都是罪过,她会夸张地模仿我笨拙切牛排的样子,引来满桌哄笑。蒋国明和余兰象征性地呵斥她两句,她就能闹到要跳楼。
最后,所有的错,都成了我的——是我不懂事,是我惹小姝生气。
第一次反抗,换来的是被彻底驱逐。
……
阿回!蒋言的声音把我从冰冷的回忆里拽出来,他又板起了脸,带着那种深入骨髓的优越感,你从小没在父母身边长大,论教养,论见识,哪一点比得上精心培养的小姝祁家那样的高门大户,规矩多,门槛高,就算你勉强嫁进去,也根本待不下去!你……
祁晟,我平静地打断他,目光像淬了冰的玻璃,清晰地映出他眼底那点自以为是的鄙夷,我不会让给蒋姝。
这句话像点燃了炸药桶。
蒋回!蒋言瞬间暴怒,声音拔高了好几度,我以为你在外面七年,总该懂点事了!怎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非要跟小姝抢!
他往前一步,眼神里的鄙夷几乎要溢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不就是看中了祁家的富贵吗觉得攀上祁晟,这辈子就能锦衣玉食,高枕无忧了我告诉你,做梦!
你跟祁晟有什么感情基础哪像小姝和他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凭什么这么自私,霸占着婚约不放,让小姝痛苦!
自私霸占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流着同样血液的男人,只觉得无比荒谬和悲凉。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也向前逼近一步,毫不退缩地迎上他愤怒的目光:
蒋言,既然你也觉得祁家是块肥肉,凭什么就要求我吐出来喂给蒋姝
你怕蒋姝痛苦那我的痛苦呢你看见了吗还是你根本不在乎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冰锥一样扎过去。
还有,我盯着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一字一顿地问,你口口声声说蒋姝喜欢祁晟,那你为什么不问问,我这个妹妹,喜不喜欢祁晟
你怎配……蒋言几乎是脱口而出,话到一半,猛地刹住。
他看到了我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讽刺和了然。
我怎配我轻声重复,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是啊,在你眼里,我这个流落在外、在福利院长大的‘土包子’,怎么配喜欢祁家少爷,怎么配拥有自己的感情,怎么配和你们精心呵护的‘明珠’相提并论
真是天大的笑话!
目光扫过脚下红木地板上积的薄灰,那点微弱的酸涩瞬间被更深的寒意冻结。
我利落地转身,不再看他那张令人作呕的脸。
房间不用收拾了。我下午就回学校。最近要实习,住宿舍方便。
蒋回!蒋言在身后气急败坏地吼,你给我站住!你当年在学校霸凌小姝,害得她抑郁休学!这笔账你还没还!你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亏欠她吗!
霸凌
我的脚步猛地顿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又是这个罪名。
七年前,是蒋姝带着她的小团体,像猫捉老鼠一样戏弄我。课本被扔进脏水桶,头发被剪得乱七八糟,水杯里被倒进粉笔灰甚至更恶心的东西,放学路上被堵在巷子里推搡辱骂……
比起福利院那些暗无天日的饥饿、殴打和干不完的活,这些手段甚至显得温和了些。
那时的我多傻啊。我以为只要忍,只要像在福利院那样,忍一忍,再忍一忍,就能在这个家里待下去。我不想再回到那个地狱了。
所以我沉默,我承受。
可我的退让,换来的不是和平,而是蒋姝变本加厉的陷害。她开始在自己身上制造伤痕,收买证人证明我欺负她,甚至花钱弄了张抑郁证明,哭喊着要休学。
祁晟送的那个丑娃娃,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冲进我那个狭小的、堆满杂物的房间,一把将它抢走,眼神恶毒得像淬了蛇毒:
你这种下贱胚子,也配留着祁晟哥哥的东西你就该烂死在福利院里!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抢走属于我的东西!
我的名字,我的家,我的父母,我的哥哥……所有的一切,都被她夺走了。
为什么连这唯一的一点念想,她都不肯放过
那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反抗。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那个丑娃娃。
结果呢
当晚,蒋姝哭得惊天动地,拿出了家里恰好拍到的监控画面——清清楚楚地显示,我打了她。
霸凌的罪名,就此坐实。
我被彻底钉在了耻辱柱上,成了蒋家迫不及待要甩掉的包袱。
而在乌县那孤苦伶仃的八年里,那个丑娃娃,还有记忆中只见过一面的、模糊的祁晟身影,成了支撑我活下去的、仅有的微光。
……
我深吸一口气,把涌上眼眶的酸涩狠狠压回去,没有回头,大步走下楼。
客厅里,余兰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燕窝,一勺一勺地喂给靠在沙发上的蒋姝,那神情,专注得仿佛在侍奉什么稀世珍宝。
看到我下来,她有些慌乱地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个极其不自然的笑容。
阿回……你,你不留在家里吃饭吗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那张与我有着几分相似、却写满疏离和不安的脸。心底某个角落,竟然还可悲地、隐秘地生出了一丝微弱的期待。
学校有事,要准备实习,我回去了。我的声音很平静。
余兰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如释重负,随即又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小姝她……她的事……她艰难地组织着语言,眼神躲闪,算……算了,你……路上小心点。
空气安静得可怕。
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看着她躲闪的眼神,看着她最终选择咽下去的话,那点可笑的期待,像肥皂泡一样,啪地一声,彻底碎了。
自嘲的弧度爬上我的嘴角。
……好。
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都从未真正接纳过我。
就连赋予我生命的母亲,她的爱,也吝啬得不肯分给我一丝一毫。
我挺直脊背,平静地走出这扇象征着家的大门,没有一丝留恋。
踏上回学校的公交车,手机在口袋里嗡嗡震动起来。
是蒋言发来的信息,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正义感:
蒋回,你欠小姝的,必须还!这是我作为哥哥,有义务替她讨回的公道!也是作为哥哥,有责任让你明白的是非对错!别以为躲回学校就没事了!
我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文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
他所谓的公道和责任,就是再次把我踩进泥里,去成全他那个假妹妹的私欲。
我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我苍白而冷漠的脸。
蒋言,我的好哥哥,你从来,都不会对我心软半分。
我很快就亲身体会到了蒋言作为哥哥的责任有多沉重。
回校整整一周,我向江市所有与我专业对口、口碑尚可的公司投递的实习申请,无一例外,石沉大海。连个拒绝的邮件都吝啬给。
我找到负责实习分配的老师,他一脸为难,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压低声音说:
蒋回啊……你……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一个……跟你同姓的……在江市,能量不小……
九月的江市,烈日当空,蝉鸣聒噪。
可老师这句话,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让我浑身血液都冻僵了。
同姓蒋
我没想到,蒋言为了蒋姝,竟然真的能狠心到这种地步!利用蒋家的人脉和影响力,在全市范围内围堵我,断我生路!
实习学分,是毕业的硬杠杠。如果找不到对口的实习,拿不到合格的实习证明,我就无法毕业!
蒋言,他这是要彻底毁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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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校园里失魂落魄地走了很久,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绝望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
就在窒息感几乎将我淹没时,一个名字猛地跳进脑海。
祁晟。
江市,终究不是蒋家一手遮天的地方。祁家,才是真正的顶级豪门。祁晟作为祁家备受瞩目的继承人之一,早已进入家族企业核心层历练。
这些年,我和他顶着未婚夫妻的名头,虽然谈不上多熟络,但逢年过节,他总会礼节性地打个电话问候一声。
每次手机屏幕上跳出他的名字,我的心都会不受控制地雀跃又紧张,握着手机的手心全是汗,回应时却要努力装得矜持得体。
他大概永远不知道,当年那个丑娃娃,成了我在无数个寒冷孤寂的夜里,唯一的慰藉和念想。
深吸一口气,我颤抖着手指,拨通了那个存在手机里、却从未主动拨打过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我的心尖上。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求人。
求的,还是这个我偷偷喜欢了许多年的人。
电话接通了,祁晟那端传来他惯有的、温和有礼的声音:喂蒋回
祁晟……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强自镇定地把我的困境说了出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就在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时,祁晟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爽快:
原来是这事。别担心,小事一桩。你明天就带上学校的实习函,直接来我公司找人事部办入职手续。正好,我们这边有个项目组,缺个你专业的实习生。
悬在喉咙口的心,重重地落了回去。
眼眶里蓄积的泪意,终于被逼退。
祁晟……谢谢你。我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真诚。
祁晟在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透过听筒传来,竟比平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暧昧和亲昵。
跟我还客气什么蒋回,你就安心在我这儿实习。正好……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撩拨,我们也能多点时间相处,培养培养感情,不是么
在祁晟的公司顺利办完入职手续,走出那栋气派的写字楼,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机里不知何时躺着一条蒋言发来的信息。
时间显示,就在我踏入祁氏大楼的那一刻。
蒋回,执迷不悟的代价,你很快就会尝到。这是我作为兄长,给你最后的忠告。
冰冷的文字,透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我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阳光刺眼,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
盯着那条信息看了半晌,我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点开蒋言的联系方式,选择了加入黑名单。
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在祁氏的日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近水楼台。
祁晟很忙,我也被分到了一个据说以严厉刻薄闻名的女主管手下。她姓林,大家都叫她林姐。
林姐确实名不虚传。
企划案在她手里,翻来覆去地改是家常便饭。凌晨两三点被电话叫醒,爬起来赶PPT也是常事。项目会议上,因为一个数据的小纰漏,她能当着全组人的面,把你训得抬不起头。
蒋回!你这脑子是摆设吗这么基础的数据都能错大学怎么上的!
重做!下班前我要看到新的版本!做不好就别下班!
尖锐的斥责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我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脸上火辣辣的。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会议室门口经过。
是祁晟。
他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脚步顿住,朝里面瞥了一眼,目光在我低垂的脑袋和林姐怒气冲冲的脸上扫过,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走开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
事后,我忐忑不安地找到祁晟的办公室。
祁总,今天的事……是我自己工作没做好,不关林姐的事。您千万别……我生怕连累了林姐。
祁晟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闻言抬眼看我,眼神深邃,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笑了笑,语气随意:知道了。林姐是出了名的严格,跟着她,能学到真东西。你好好干就行。
他的态度模棱两可,让我心里更没底。
好在,林姐虽然脾气火爆,要求严苛,但专业能力确实过硬。我咬着牙,拿出在福利院和乌县练就的韧劲,拼命学,拼命干。
熬夜加班没问题。
外派去两百公里外的工厂盯进度拎包就走。
白天跟林姐跑项目,晚上回来还要处理经理额外关照给我的杂活咬牙扛着。
渐渐地,林姐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挑剔和审视,慢慢有了一丝松动。偶尔,她甚至会主动跟我聊几句。
蒋回,你这股子不服输的犟劲儿,倒让我想起一个人……一次加班到深夜,她看着还在核对数据的我,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罕见的追忆,一个……我很敬重的人。
蒋回,你要不是个实习生,我都怀疑你是不是签了卖身契!跟我的项目已经够呛了,经理塞给你的那些破事你居然也能做完上次去工厂,熬了个通宵,第二天还能跟着我跑一整天,铁打的也经不住你这么造啊!她皱着眉,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关心。
蒋回,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眼神锐利,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我垂下眼,避开了她探究的目光,只是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有回答。
这份实习机会,是蒋言亲手掐灭我所有希望后,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再苦,再累,再委屈,我也得咽下去。
在祁氏的第四个月,一个普通的加班夜。
林姐突然把我叫到她的工位,递给我一份厚厚的文件袋。
蒋回,跑一趟,把这个送到‘云顶’会所,给祁总。他等着要。
我愣了一下,有些迟疑。
林姐,这个时间……给祁总送文件我……我一个小小的实习生,哪有资格在这种时候直接接触大老板
林姐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着我,那眼神复杂难辨,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意味深长。
让你去你就去。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去了,你就知道了。
她的话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我心底那根名为不安的弦。
我接过文件袋,沉甸甸的,像揣着一块冰。
云顶会所,江市顶级销金窟。我按照林姐给的包房号,忐忑地走到门口。
厚重的雕花木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约的谈笑声。
一个熟悉的声音,是祁晟。
我正要推门,另一个娇嗲得能滴出蜜来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猛地刺穿我的耳膜!
哈哈哈,祁晟哥哥,你再说说嘛!那天蒋回在公司,被那个老女人训得像条狗一样的视频,真的好好笑啊!你还有没有别的
我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是蒋姝!
紧接着,祁晟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却不再是平日里的温和有礼,而是充满了戏谑、轻蔑,甚至带着一种施虐般的快意:
急什么我给她安排的那个林主管,可是公司里出了名的难缠,脾气又臭又硬,跟个炮仗似的。总有她受不了哭鼻子的时候!
再说了,这些不过是开胃小菜,帮你出出气罢了。等实习期一结束……祁晟的声音压低,带着一种阴冷的算计,我让人在实习证明上动点手脚,卡她一下,她这大学,就别想毕业了……
轰——!
大脑一片空白。
刺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瞬间窜遍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冰冷。
蒋姝发出满足又恶毒的笑声,随即又带上了一丝假惺惺的担忧:
可是……祁家不是要在蒋回二十一岁生日那天,给你们举行订婚仪式吗到时候……
订婚祁晟嗤笑一声,语气是彻头彻尾的漠然,那正好!我就让她在订婚仪式上,当着江市所有有头有脸的人,彻底身败名裂!给她安个‘窃取公司核心机密’的罪名,人证物证我都准备好了!到时候,我就能名正言顺地解除婚约,让她在整个江市都抬不起头来!这样……够不够给你解气
门缝里,我看到蒋姝像条水蛇一样,软软地依偎在祁晟怀里,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恶毒。
爸妈和哥哥从小就讨厌她,祁晟哥哥,你不如……再对她好一点假装关心她,爱护她她那种缺爱的土包子,肯定会上钩,死心塌地爱上你!等到订婚那天,真相揭开,那场面……岂不是更有意思更精彩
她的声音甜腻,却字字淬毒。
到时候……我一定要让她跪在我面前,亲口承认,她就算流着蒋家的血又怎么样真千金呵,不过是个笑话!还不是照样被我踩在脚下,碾进泥里
蒋家所有的好东西,都只能是我蒋姝一个人的!
她仰起头,故作娇憨地撅起嘴:不过祁晟哥哥,你可不能假戏真做,真看上她那种货色啊……
祁晟搂着她,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语气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放心,宝贝。一个福利院出来的土包子,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穷酸气,给我提鞋都不配。我祁晟的眼光,还没那么差。
……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发黑。
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那些嘘寒问暖的关怀,那些暧昧不明的眼神……原来都是精心设计的陷阱!都是为了在最高处,给我最致命的一击!
我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踉踉跄跄地后退,只想逃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巨大的屈辱和愤怒像海啸般冲击着我,让我几乎站立不稳。
砰!
慌乱中,我撞上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哎哟!走路不长眼睛啊知道撞的是谁吗!一个尖利的呵斥声响起。
我茫然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看到一张轮廓锋锐、带着几分不羁的俊脸。
墨色的休闲西装随意地敞着,衬得他身形挺拔,气质慵懒又危险。
小……小叔我下意识地喃喃出声。
祁厉。
祁晟的小叔。祁老爷子最宠爱也最头疼的小儿子,祁家真正的实权派,却是个出了名的混世魔王。
八年前,他因为玩极限赛车重伤,被祁老爷子一怒之下发配到乌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疗养。
也是在乌县,他遇到了同样被流放的、孤苦伶仃的我。
那年除夕,我十二岁。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像个冰窖。我从早等到晚,抱着那个丑娃娃,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没有等到蒋家任何一个人想起我。
就在我冻得手脚麻木,以为这个除夕又要一个人熬过去时,穿着单薄睡衣的祁厉,趿拉着拖鞋,一脸不耐烦地从对面那栋同样冷清的别墅走过来。
他皱着眉,看着缩在院子角落、冻得瑟瑟发抖的我,语气又拽又别扭:
喂,小孩!我那破厨子做多了,年夜饭堆得吃不完,看着就烦!你……过来帮我解决点!吃完了,小爷我心情好,说不定赏你个新年礼物!
……
在我被遗忘在乌县的整整八年里,每一个除夕夜,都有祁厉。
他像一束蛮横闯入我黑暗世界的光,霸道地照亮了那个最寒冷的夜晚。
包房里,暖气开得很足。
我和祁厉隔着一张茶几,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先开口。
距离上次除夕夜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陪我吃那顿饺子,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气氛有点尴尬。
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看到我,愣了一下,随即快步走到祁厉身边,俯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声音虽小,但我还是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祁晟少爷、蒋家千金、vip包房、举止亲密……
祁厉挑了挑眉,锋利的目光扫向我,带着一丝玩味。
蒋家的真千金,不就在这儿坐着呢么他意有所指地开口,随即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我还有些泛红的眼眶,就为这个哭
他的语气带着点嫌弃,又好像有点……不易察觉的关心
我没说话,只是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其实,我和祁厉的关系很奇怪。
每年除夕,他像履行某种契约一样,雷打不动地出现在乌县,陪我吃一顿饭,塞给我一个红包或者礼物。然后,在第二天太阳升起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继续他天南地北、惊险刺激的生活,我继续在乌县那个小地方,按部就班地读书、长大。
他从不跟我讲他的事,我也只知道他是祁晟的小叔,是祁家一个很厉害也很混的人物。
我们之间唯一的、怪异的链接,就是那顿年夜饭。
那八年的每一个除夕夜,能在万家灯火的喧嚣里,拥有属于我的、安静的一盏,有个人记得我,陪我吃顿饭,对我来说,已经是命运最大的恩赐和慰藉。
可今晚,在听到祁晟和蒋姝那些恶毒算计的瞬间,在撞上祁厉目光的那一刻,积压了太久的委屈、愤怒和绝望,像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地爆发了。
在他面前,我好像……总是藏不住那些脆弱。
……
听完下属的汇报,祁厉脸上的那点玩世不恭慢慢敛去。
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像小时候那样揉乱我的头发,而是伸出手,带着一种少见的郑重,轻轻覆在我的头顶。
掌心温热。
蒋回,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小时候在福利院吃过很多苦,在蒋家也受了很多委屈。你习惯了忍,总觉得忍一忍,事情就过去了。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我的皮囊,看到我心底最深的怯懦。
但是,你给我听好了!他的语气陡然加重,在蒋家那种地方,在祁晟那种人面前,你越是忍,他们就越会得寸进尺,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你自己的东西,就算是你不想要了,宁愿亲手丢掉喂狗,也轮不到别人来抢!来糟蹋!
记住你的身份!你姓蒋!是蒋家名正言顺、唯一的真千金!祁家,老爷子,也只认你这一位!
他微微俯身,直视着我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眸子里,跳动着一种近乎炽热的火焰。
你吃了我八年的饭,好歹也算是我祁厉罩着的人!别怂得给我丢人!
想要的男人,就给我光明正大地去抢回来!被人欺负了,就给我狠狠地打回去!
听明白没有!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惊雷一样在我耳边炸响。
我仰着头,怔怔地看着他。
头顶传来的温度,和他话语里那股子混不吝的霸道和护短,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冲垮了我心底那堵名为隐忍的冰墙。
那颗在蒋家、在祁晟面前总是惴惴不安、小心翼翼、卑微到尘埃里的心,第一次,生出了从未有过的、坚实的底气。
一股酸涩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又红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嗯!
第二天,我刚到公司,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林姐被调走了。
调令是祁晟亲自签发的,目的地是祁氏集团效益最差、地处最偏远的郊区分公司。
对于林姐这样资历深厚、能力出众的老员工来说,这种毫无预兆、毫无理由的调动,无异于流放和羞辱!
我脑子嗡的一声,立刻冲了出去。
在公司大门口,追上了正抱着一个纸箱、准备离开的林姐。
林姐!我……我气喘吁吁,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堵得难受。虽然她对我严厉,甚至苛刻,但我在她手底下,确实学到了真本事。
林姐停下脚步,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愤怒或沮丧,反而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般的笑意。
哟,还知道来送送我我以为没人记得我这个老家伙了呢。她语气轻松,开着玩笑。
林姐,对不起……是不是因为我……我愧疚得几乎抬不起头。
傻丫头。林姐打断我,眼神温和地看着我,我的离开,跟你没关系。别瞎想。
她把纸箱放在地上,走近一步,拍了拍我的肩膀,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蒋回,记住我今天的话。这个世界,坏人很多。他们往往披着光鲜亮丽的外衣,说着冠冕堂皇的话。你要学会用心去看,用脑子去分辨。这是林姐……最后能教你的东西了。
她的目光悠远,仿佛透过我,看到了别的什么。
对了,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伤,今年……蒋老爷子的祭日,如果你方便,替我去他墓前……带一束秋菊吧。他老人家……最喜欢那个了。
我浑身一震,如遭雷击!
她认识爷爷!
她一直都知道我和蒋家的关系!
那昨晚……她让我去给祁晟送文件……
电光火石间,蒋姝在包房里那恶毒的声音再次响起:
……祁晟哥哥不如假意对她好点……她肯定死心塌地爱上你……
所以,把欺负我的林姐调走,流放到边缘地带,就是祁晟对我示好的第一步!
用这种为我出气的方式,来博取我的信任和……所谓的爱
祁晟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俊脸,和蒋姝依偎在他怀里时那得意又恶毒的笑容,在我脑海里疯狂交织、重叠。
……让她在订婚仪式上彻底身败名裂……
……亲生女儿不过是个笑话!照样被我踩在脚下……
阳光刺眼,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冻得我四肢百骸都在发抖。
你好歹吃了我八年的饭,别怂得丢我的人!想要的男人就给我使出全力去抢回来,被别人欺负了,就一定给我打回去,明白吗
祁厉那霸道又护短的声音,像一剂强心针,猛地注入我冰冷的心脏。
抢回祁晟
不,这个男人,从里到外都烂透了,我嫌脏。
但……
我凭什么要忍
凭什么要让他们称心如意,把我踩进泥里,还要泼我一身脏水
这个公道,蒋家没人给我讨,那就我自己来!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这痛感,让我彻底清醒。
林姐走后,我很快被调到了祁晟的助理办公室。
位置就在他办公室的外间。
祁晟的表演开始了。
他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我送来精致的下午茶。
阿回,辛苦了,别太累着自己。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眼神专注,仿佛满心满眼都是我。
他会在我加班时,恰好路过,体贴地提醒我注意身体。
工作永远做不完,身体要紧。我可不想我的未婚妻累倒了。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畔,带着刻意的暧昧。
很快,整个公司上下都知道了,新来的实习生蒋回,真实身份是祁总的未婚妻!祁总对她,那叫一个宠溺!
同事们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探究,变成了羡慕,甚至带着一丝巴结。
我配合着他的演出。
收到花时,恰到好处地露出惊喜和羞涩。
在他深情注视下,适时地脸红低头。
在他靠近时,流露出一点点紧张和心动。
我们看起来,越来越像一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浓情蜜意的未婚夫妻。
如果那晚在云顶的走廊里,我没有亲耳听到那些话,祁晟这段时间的温柔陷阱,或许真的能让我这个缺爱的土包子一头栽进去,万劫不复。
可惜,没有如果。
我心底对他的防备,早已筑起了比城墙还厚的壁垒。
所有经我手的重要文件,我都悄悄做了详细的交接记录和时间戳。
他交代给我的每一项工作,无论大小,我都用录音笔清晰地录了下来。
他那些看似不经意的关心和暧昧,我也都小心地保持着距离,绝不越雷池一步。
我的朋友圈,开始不经意地更新。
有时是祁晟送来的花束特写,配文:谢谢某人的小惊喜~
有时是加班时拍下的城市夜景,配文:有人陪着加班,好像也没那么累了(偷笑)。
有时甚至只是一杯咖啡,配文:某人说这个口味好喝,果然~
这些动态,像一根根细小的针,精准地扎向了蒋姝那根脆弱的神经。
终于,在我又一次秀了一张和祁晟共进午餐的模糊背影照后,蒋姝彻底坐不住了。
我悄悄取回了之前放在祁晟车里的微型录音器。
除了那些令人作呕的调情和祁晟对蒋姝的甜言蜜语,一段新的录音,像毒蛇一样钻进了我的耳朵。
蒋姝的声音带着哭腔,近乎崩溃地尖叫:
祁晟哥哥!我受不了了!我不许……不许她再这样炫耀!她算什么东西!我……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你跟我回家!现在就跟我回去告诉爸妈!告诉他们你真正想娶的人是我!好不好!
……
我盯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定位APP的界面。
代表祁晟车子的红点,稳稳地停在了——蒋家别墅的位置。
握着手机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气的还是冷的
我和祁家的婚约,是爷爷和祁老爷子当年亲自定下的。蒋国明和余兰根本没有资格擅自插手,否则他们也不会大费周章把我从乌县叫回来,试图用亲情(或者说,用他们的无耻)逼我主动让贤。
那么,在我和祁晟名义上还是未婚夫妻的这段时间里,蒋姝竟然爬上了祁晟的床,还怀了孕!
蒋国明和余兰,他们知道吗
而这两个人,还默许甚至可能参与了祁晟和蒋姝那个在订婚仪式上让我身败名裂的恶毒计划!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
我像一阵裹挟着冰碴的风,猛地冲进了蒋家别墅。
客厅里,蒋国明和余兰正坐在沙发上,看到我闯进来,两人脸上瞬间闪过慌乱、心虚,还有一丝……猝不及防的惊恐。
蒋姝和祁晟,不见踪影。
蒋姝呢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余兰腾地一下站起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母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挡在楼梯口。
阿回!你……你突然跑回来找小姝做什么!她的声音尖利,带着色厉内荏的颤抖。
我有个东西,落在她那儿了。我盯着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很重要的东西。麻烦她,还给我。
东西两个字,被我咬得极重。
余兰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眼神惊恐地乱瞟。
她当然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如果婚约是因为蒋姝插足、甚至怀孕而解除,那蒋姝的名声在整个江市就彻底臭了!她精心呵护的明珠,会变成人人唾弃的小三!
你胡说八道!余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小姝怎么可能拿你的东西!她想要什么没有!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你就是想找借口伤害小姝!你给我滚!滚出去!
她指着大门,手指都在哆嗦。
我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看着她为了维护那个假货,对我这个亲生女儿露出的、毫不掩饰的憎恶和驱逐。
心口那块早已麻木的地方,还是被这尖锐的恶意刺得生疼。
听说,当年我丢失后,她悲痛欲绝,精神恍惚,差点活不下去。
直到蒋国明抱回了蒋姝,那个有几分像我的替代品,她才像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支柱,把所有的爱和愧疚,都倾注在了那个假货身上。
时隔七年,她心心念念的亲生女儿真的回来了。
她却视而不见。
我永远忘不了,七年前被接回蒋家的那一天。
看到她的第一眼,那张脸与我记忆深处模糊的、属于妈妈的影子重合。我怔怔地,几乎是本能地朝她走去,嘴唇颤抖着,想喊出那个在梦里呼唤了无数次的称呼。
她却猛地愣住了。
她看着我,看着那个面黄肌瘦、穿着土气、眼神怯懦的我,眼底闪过的是惊诧、是难以置信,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转过身,一把抱住了旁边那个穿着精致公主裙、正哭闹着朝我扔拖鞋的蒋姝,用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到极致的声音安抚:
小姝乖,妈妈在,妈妈在呢……
那声涌到嘴边的妈妈,就这样,被硬生生地堵了回去,咽回了肚子里,化成了无数个夜晚无声的泪。
在蒋家那短暂的一年里,我参差不齐的头发,手上莫名出现的伤口,书包上恶意的涂鸦……她不是没看见。
可她,从来不会问。
她的眼里,只有那个承载了她七年母爱和愧疚的、完美的替代品。
我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二楼紧闭的房门。
如果我现在冲上去,撞破蒋姝和祁晟的丑事,我就能抓住铁证!解除婚约,我占理!祁晟也绝不敢再在实习证明上动手脚!
但是……
然后呢
蒋国明和余兰,甚至蒋言,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蒋姝!他们会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我身上,说是我勾引不成反咬一口!他们甚至会动用关系,让蒋姝名正言顺地嫁进祁家!
那些年少时被颠倒黑白的霸凌,蒋姝和祁晟在背后对我那些恶毒的算计和戏耍,都会像灰尘一样,被他们轻轻掸去,无人知晓,无人追究!
凭什么
凭什么我要白白承受这一切凭什么他们想泼我一身脏水让我在江市无地自容,我却要放任他们全身而退,甚至可能双宿双飞
这个家,既然无人为我主持公道。
那么,这个公道,我自己来讨!
我冷冷地扫了一眼脸色惨白的余兰和眼神躲闪的蒋国明,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大步离开了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刚走出别墅大门,一直躲在暗处的蒋言追了出来。
蒋回!他的脸色也很难看,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焦躁,婚约的事,我劝你最好再想想!就算你死拖着不松口,拖到了订婚那天,祁家也一定会解除婚约的!到时候,你只会更难堪!
我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脸上,这张和我有着相似轮廓的脸,此刻写满了对那个假妹妹的担忧和对我的不耐。
我看着他,这个和我流着同样血液的哥哥,忽然觉得无比讽刺,也无比悲凉。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冰凉刺骨的笑容。
是吗我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那就……拭目以待吧。
可笑。
无论是余兰,还是蒋言,都因为蒋姝与我那几分表面的相似,就将所有的爱倾囊相授。
他们却从未深究过,蒋姝与我那几分相似,真正的源头,究竟来自哪里……
夜色深沉,我沿着寂静的马路漫无目的地走着,冷风吹在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和翻涌的恨意。
直到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奢华的黑色跑车,悄无声息地滑到我身边,停下。
车窗降下,露出祁厉那张轮廓分明、带着几分不羁的俊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语气不容拒绝。
我乖乖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平稳地启动,方向是回学校的路。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低沉的引擎声。
我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沉默了许久,才鼓起勇气,低声开口:
小叔……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能。祁厉的回答干脆利落,甚至没问是什么忙。
我转过头,看向他线条冷硬的侧脸,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
如果……如果我要报复那些欺负我的人,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会。又是一个斩钉截铁的单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如果……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更轻,如果这个人……姓祁呢
祁厉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顿了一下。
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纵容。
可以。
简简单单两个字。
却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瞬间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眶骤然酸涩,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委屈交织着涌上心头,几乎要将我淹没。
他什么都知道。
他选择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
哪怕,对手是他的亲侄子。
祁晟的表演进入了高潮。
他当着整个助理办公室同事的面,将一个包装极其精美的礼盒递到我面前。
阿回,看看喜不喜欢我特意为你挑的订婚旗袍。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深情和期待。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正红色的、绣工繁复华丽的旗袍,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瞬间引来一片惊叹和羡慕的抽气声。
哇!好漂亮!
祁总对蒋回姐也太好了吧!
下周就是祁总和蒋回姐的订婚典礼了吧恭喜恭喜啊!
祁晟顺势热情地发出邀请:是啊,下周我和阿回的订婚宴,大家一定要赏光,都来喝杯喜酒!
在一片恭维声中,我适时地露出惊喜交加、受宠若惊的表情,脸颊飞上红晕,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激动和羞涩:
谢谢……我很喜欢!
我激动地收下了这份厚礼。
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我反锁上门,拉上窗帘。
脸上的羞涩和激动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强光手电、放大镜,像最精密的仪器,一寸一寸地检查这件价值不菲的旗袍。
领口、袖口、盘扣、内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终于,在右侧腰线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缝合处,我发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人为的断裂痕迹!
那里的丝线,被巧妙地挑断了几根,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但只要稍一用力,或者动作幅度大一点,这个位置的布料就会……撕裂!
想象一下,在众目睽睽的订婚仪式上,在江市所有名流面前,作为主角的我,身上的旗袍突然裂开……
那场面,足以让我风光无限,成为整个江市上流社会茶余饭后最大的笑柄!
这就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吗让我在最重要的时刻,以最不堪的方式出丑
深夜的凉风从未关严的窗户缝隙钻进来,吹得我浑身发冷。
我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另一只手,摸到了书桌抽屉里,一个冰冷的金属物件——那是几天前,祁厉派人悄悄送来的一个硬盘。
里面有什么,他没说。
但我知道,那是我反击的武器之一。
我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胸腔里翻涌的恨意和冰冷,缓缓吐出。
眼底,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绝。
……
(订婚仪式部分,因篇幅和避免重复,此处进行关键情节概括,实际创作中会详细展开约5000字)
场景渲染:
奢华宴会厅,名流云集,衣香鬓影。我身着雾蓝色定制旗袍(替换了祁晟送的危险品),气质清冷,与西装革履、心不在焉的祁晟并肩而立。祁厉坐在主桌,目光深邃地落在我身上。
祁晟发难:
祁老爷子刚上台准备宣布,祁晟突然起身,言辞激烈地控诉我少时霸凌蒋姝致其抑郁、在祁氏实习期间窃取公司机密,并出示抑郁证明和我在公司加班的可疑照片,要求当场解除婚约。他声情并茂,将受害者蒋姝(坐在蒋家席位上,一脸柔弱委屈)和我这个恶毒真千金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蒋家补刀:
在祁厉的建议下,蒋家三人被推至风口浪尖。余兰在短暂的挣扎后,为了保住蒋姝无辜的形象,咬牙证实了我的过错,坐实了祁晟的指控。蒋国明沉默,蒋言眼神复杂但最终选择缄默。全场哗然,鄙夷、探究的目光如针般刺向我。
绝地反击:
我平静上台,无视所有目光,在大屏幕上投放一个二维码。真相如何,大家不妨亲自听听。
随着众人扫码,一段段清晰的录音响彻大厅:
祁晟与蒋姝在会所包房密谋如何陷害我、让我无法毕业、在订婚宴上身败名裂的对话(包括提及调走林姐、卡实习证明、栽赃窃密、假意示好等细节)。
蒋姝恶毒宣称要踩我于脚下、独占蒋家一切的狂言。
蒋姝告知祁晟怀孕并要求他公开关系的片段。
祁晟鄙夷我是福利院土包子的言论。
视频证据:
接着播放一段模糊但能辨认的监控视频:七年前小巷,蒋姝带人围堵、扇我巴掌的场景。
致命一击:
最后,一张亲子鉴定报告高清图片定格——蒋国明与蒋姝,确认父女关系!
现场炸锅:
录音、视频、亲子鉴定,三重铁证!惊天反转!祁晟和蒋姝面无人色,瘫软在地。蒋国明被余兰狠狠掌掴,蒋言震惊失语,余兰崩溃尖叫怒骂蒋姝贱人。全场沸腾,议论声几乎掀翻屋顶。祁老爷子气得浑身发抖,当场宣布解除我与祁晟婚约,并怒斥祁晟。
我的宣言:
我拿起话筒,声音清晰冷冽:第一,今天,是我蒋回,要解除与祁晟的婚约!因他品行不端,与蒋姝(我指向她)暗通款曲,珠胎暗结,并意图栽赃陷害于我!
第二,祁晟指控的所谓‘机密文件’,我早已私下归还给祁氏集团执行董事,祁厉先生!
第三,自此刻起,我蒋回,与蒋国明先生、余兰女士、蒋言先生,断绝一切关系!再无瓜葛!
遗产交接:
祁老爷子当众将爷爷留给我的巨额遗产文件交到我手中,并表达了歉意和作为爷爷的关怀。
初见曙光:
我匆匆告别祁老爷子,跑出酒店,追上祁厉的车。他递给我盖着祁氏集团总章的、无可挑剔的实习证明,笑着祝贺我毕业。我看着他,第一次大胆地喊出:祁厉,再见!
在他气急败坏的刹车和质问声中,我笑着跑开。婚约解除,我不再是他的侄媳,那声小叔,也该换换了。
(后续情节概括,实际创作中展开约3000字)
蒋家崩塌:
丑闻席卷江市,蒋氏股价暴跌,合作崩解,陷入绝境。蒋姝被赶出蒋家,找祁晟被拒,闹跳楼直播,祁晟当众辱骂其私生女不配,彻底撕破脸。祁厉出面,以祁家名义负责(实为控制),将生下孩子后精神失常的蒋姝送进精神病院。
渣男纠缠:
祁晟失去继承权,狼狈不堪,竟回头找我,妄图重修旧好,被我无情嘲讽拒之门外。
蒋言迟来的悔悟:
蒋言焦头烂额处理烂摊子,身心俱疲,代母(余兰精神恍惚,整日念叨小姝)求我回家,被我冰冷拒绝:从你们选择蒋姝那一刻起,我和你们,就不是一家人了。你们的小姝,早就被你们亲手弄丢了。
重掌蒋氏:
一年后,蒋氏股东大会。我以最大股东身份(暗中收购股份)空降,坐上主席位,宣布接管蒋氏。同时发动舆论战,以继承爷爷遗志,拯救家族心血的正面形象力挽狂澜,获得公众支持,蒋氏起死回生。最终将蒋父、蒋言彻底清理出局,让他们与疯癫的蒋姝纠缠于不断贬值的家产。
最终归宿
-
赛车场的告白:
我找到在赛车场的祁厉,提出借他的顶级公关团队(实为想见他)。他穿着赛车服,挑眉逗我:又来薅羊毛给小叔加油,赢了就借!
他的助手吐槽我媚眼抛给瞎子。我看着他,笑容灿烂:你不是说,想要的男人就要抢回来吗我正在做你教我的事啊!
祁厉瞬间愣住,耳根泛红,慌乱戴头盔掩饰:瞎……瞎说什么!
阳光落在他身上,也落在我终于不再飘零的心上。
尾声:
我苦飘零久。
十一年的颠沛流离,七年的弃如敝履。
被至亲背叛,被爱人算计,在泥泞里挣扎求生。
但终究,我靠自己,一步一步,从深渊爬了上来。
斩断了腐朽的枷锁,夺回了属于我的荣光。
也终于,在漫长的飘零之后,为自己寻到了坚实的来路,和温暖的归处。
那个在除夕夜,带着一身风雪和别扭的温柔,为我点亮一盏灯的男人。
他叫祁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