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版社寄来的样书堆在书桌角落时,窗外的梧桐叶正落得满地金黄。我摩挲着封面烫金的“纯白囚笼”四个字,指腹蹭过右下角自己的名字,忽然想起一年前那个被电锯轰鸣声惊醒的深夜——晶消失后,我把他的故事补成了完整的长篇,没想到竟成了我出道以来最畅销的作品。菲兹老师,签售会的流程表我发您邮箱了。”编辑王姐的微信消息弹出来,后面跟着个笑脸,“这次读者提问环节,估计会有很多人问‘晶’的原型,您可得提前想想怎么说。我盯着屏幕上的“原型”两个字,指尖顿了顿。这一年里,我没跟任何人说过晶真实存在的事——说出来也没人会信,只会被当成写恐怖小说写魔怔了的胡话。可每次看到读者留言里“希望晶能真正安息”的话,我总觉得,该给那些相信这个故事的人,一个更真诚的答案。签售会定在周六下午的书店。我提前半小时到了现场,刚走进后台,就看见一个穿蓝色工装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那身影很高,肩膀有些垮,和记忆里晶的轮廓惊人地相似。我心脏猛地一缩,快步追上去,走廊尽头却只有一扇紧闭的安全门,门把手上积着薄薄一层灰,不像有人碰过的样子“菲兹老师,您怎么了?”助理小夏拿着话筒跑过来,“读者都坐满了,该您上场了。我定了定神,把刚才的幻觉归为紧张——最近为了签售会熬了好几个夜,出现错觉也正常。可走到舞台侧边时,我又瞥见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背对着舞台,肩膀的弧度和刚才走廊里的身影一模一样“接下来,让我们欢迎《纯白囚笼》的作者,菲兹老师!”主持人的声音响起,聚光灯打在我身上,我只能压下心头的异样,走上舞台。读者提问环节比预想中更热烈。有人问故事里的纯白空间是不是有原型,有人问女主角最后有没有走出阴影,直到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举起手,声音软软的:“菲兹哥哥,晶后来真的安息了吗?他会不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有人听他说话呀?”台下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我看着小女孩清澈的眼睛,突然想起晶消失前说的话——“你是我的创造者,也只有你能让我真正安息”。我深吸一口气,放下手里的麦克风,轻声说:“其实,晶不是我凭空编出来的角色。”台下传来一阵小声的惊呼。我把一年前的经历慢慢讲出来——凌晨的停电、纯白空间里的电锯声、晶工装口袋里的人设图,还有最后他让我补完故事的请求。我说得很轻,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台下的空气里,没有质疑,只有安静的倾听“所以,我写结局的时候,特意加了女主角对晶说‘你的痛苦不该用别人的生命偿还’这句话。”我看着台下的读者,眼眶有些发热,“我想告诉晶,也告诉所有像他一样被困在痛苦里的人,再深的执念,也能被理解和温柔化解。话音刚落,台下突然响起一阵掌声,小女孩举着画纸站起来,纸上画着一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手里没有电锯,而是捧着一束向日葵,旁边写着:“晶,要开心呀。我笑着点头,正想再说些什么,突然注意到第一排靠窗的位置——那个穿蓝色工装的男人慢慢转了过来。他的头发不再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浑浊的眼睛变得清亮,嘴角的笑容温和,没有了之前的诡异,只有释然。
是晶。
他对着我轻轻点头,然后慢慢站起身,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像被阳光融化的雪。我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窗户边,心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莫名的温暖——他真的来了,也真的看到了,看到有人在理解他的痛苦,看到他的故事被温柔地讲述。签售会结束后,我在书店的留言本上看到一行字,字迹娟秀,像是小女孩写的:“谢谢菲兹哥哥,让我知道,即使是看起来很可怕的人,心里也可能藏着很多委屈。”我想起晶生前的遭遇,想起他拿着电锯讨薪时的无奈,突然明白,我写这个故事的意义,从来都不是制造恐惧,而是让那些被忽略的痛苦,能被看见、被理解。回到家时,书房里的电脑屏幕亮着,不是我离开时的待机界面,而是打开了《纯白囚笼》的文档,光标停在结局的最后一句话后面:“阳光落在晶消失的地方,像是为他送了行。”在这句话下面,多了一行淡淡的字,像是用铅笔写的,又像是凭空出现的:“谢谢你,菲兹。我伸出手,指尖轻轻碰过屏幕上的字迹,没有冰凉的触感,只有一丝温暖,像阳光晒过的纸页。我知道,这是晶最后的告别——他真的安息了,带着被理解的温柔,彻底走出了我写的文字囚笼,也走出了他自己的痛苦执念。后来,我又写了很多故事,每个故事里都有一点温暖的底色——有被困在老房子里等待家人的老奶奶鬼魂,有帮迷路小孩找回家路的少年幽灵,还有像晶一样,因为委屈而产生执念,最后被理解化解的鬼魂。读者说,我的故事里没有纯粹的恶鬼,只有需要被倾听的灵魂。每次写累了,我都会走到书架前,看着那本被粘好的晶的人设图。人设图上的电锯被我用彩笔改成了向日葵,旁边加了一行小字:“每个执念背后,都藏着一个需要被温柔对待的故事。窗外的梧桐叶又落了一年,书房里的阳光依旧温暖。我知道,晶不会再出现了,但他留下的东西,会一直陪着我——让我记得,文字不仅能构建恐怖的囚笼,更能编织温柔的网,接住那些被困在痛苦里的灵魂,让他们在纸间余温中,找到真正的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