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敲击声在深夜的书房里格外清晰，像是雨滴落在铁皮上，密集又急促。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指尖还沾着刚泡好的速溶咖啡渍，大脑却像被注入了某种滚烫的能量——这是我写灵异小说五年来，第一次有这样“如有神助”的状态。
我叫菲兹，网名996，靠写鬼故事混饭吃。读者说我笔下的鬼魂“有呼吸感”，能让人在翻页时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可只有我知道，大多数时候我都在对着空白文档发呆，靠啃外卖和灌咖啡硬撑。但今晚不一样，关于“晶”的故事，像泉水一样从脑子里冒出来。晶是我新构思的反派鬼魂——生前是被工地拖欠工资的木匠，拿着电锯讨薪时意外触电身亡，死后执念不散，专挑深夜加班的人下手。他不直接杀人，而是先捉弄：藏起你的手机，在电脑里植入奇怪的弹窗，让你总听见身后有锯木声，直到你被恐惧逼到崩溃，再举着生锈的电锯，把人活生生撕裂。此刻屏幕上，正写到晶把女主角逼进储物间，电锯的轰鸣声透过文字，仿佛从书房门外传了进来。就差最后一段……”我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手指悬在回车键上，准备写下女主角看见电锯反光的瞬间。突然，书房里的灯“啪”地灭了。空调停止了运转，显示器瞬间黑掉，只有窗外远处霓虹的微光，在桌面上投下一道模糊的影子。我骂了句脏话，伸手去摸桌角的台灯，却摸了个空——台灯好像不在原来的位置。搞什么？”我起身想去找总开关，脚刚落地，就觉得不对劲。平时踩在木地板上的粗糙触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凉、光滑的质感，像医院里的瓷砖，却比瓷砖更平整，连一丝缝隙都没有。我伸手摸向旁边的书架，指尖触到的不是木质书架的纹路，而是一片纯白的、柔软又坚硬的“墙”——说它是墙，却没有棱角，像一块无限延伸的棉花糖，却带着金属的凉意。心脏开始发紧。我摸索着回到椅子上，刚坐下，头顶的灯突然亮了。不是平时的暖黄色吊灯，而是一种刺眼的白光，没有光源，像是从四面八方的空气里渗出来的。我猛地抬头，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书房不见了。
原本堆满手稿的书桌、贴满便签的墙壁、放着泡面桶的角落，全都消失了。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纯白，没有地板，没有天花板，没有墙壁，连我身下的椅子和面前的电脑，都像是悬浮在这片白色里。电脑屏幕亮着，停留在我刚才写的文档页面，光标还在最后一个字后面闪烁，可除此之外，整个世界里，只有我、椅子和电脑“幻觉？”我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幻觉。我摸出手机想报警，却发现口袋里空空如也——手机不见了，就像台灯和书架一样，凭空消失了。就在我浑身发颤，脑子里一片空白时，面前的电脑屏幕突然闪了一下。不是普通的屏幕闪烁，而是像电流不稳一样，画面扭曲了几秒，然后一个模糊的人影，从屏幕里“浮”了出来。他悬在屏幕前方半米处，穿着沾满污渍的蓝色工装，衣服上有几道深色的印记，像是干涸的血。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遮住了半只眼睛，露出的另一只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白。他的右手垂在身侧，指尖缠着生锈的铁丝，左手……左手握着一把电锯。电锯是老式的，机身布满锈迹，锯齿上还挂着几缕暗红色的布条，像是某种纤维。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他的脸——嘴角向上咧着，不是正常的笑容，而是像被人用手强行拉开的弧度，从左耳根扯到右耳根，露出里面泛着青紫色的牙龈，笑容里还沾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在纯白的“地面”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这个形象，我太熟悉了。是晶。是我笔下的那个鬼魂“你……你是谁？”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牙齿在嘴里打颤，连椅子都跟着晃动起来。晶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头，那只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嘴角的笑容又拉大了几分。他举起左手的电锯，按下了开关“嗡”电锯运转的轰鸣声，像惊雷一样在纯白空间里炸开，震得我耳膜发疼。锯齿高速转动着，反射出刺眼的白光，我甚至能看见锯齿上残留的、细小的肉渣“你……你是我写的角色？”我终于反应过来，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我写过无数个鬼魂，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笔下的东西会真的出现，还拿着电锯站在我面前。晶关掉了电锯，轰鸣声消失了，纯白空间里只剩下我粗重的呼吸声。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沙哑又刺耳：“菲兹……996……你把我写得，还不够‘有趣’。“有趣？”我愣住了，恐惧中夹杂着一丝茫然，“什么意思？”晶慢慢飘到我面前，距离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股铁锈和腐烂木头混合的腥气。他低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红色的光：“你写我捉弄人，却没写我为什么喜欢捉弄人。你写我用电锯撕裂人，却没写那种‘撕裂’的声音，有多好听。他伸出右手，缠着铁丝的指尖，几乎要碰到我的脸。我吓得往后缩，椅子在纯白的空间里滑动了一段距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你……你想干什么？”我盯着他手里的电锯，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我只是个写小说的，我没招惹你！”没招惹我？”晶笑了起来，笑声像是玻璃破碎的声音，“你创造了我，却把我困在文字里。你让我看着那些‘猎物’恐惧，却不让我真正‘触碰’他们。今晚，你写得那么‘投入’，把我的执念，写得那么清楚……你不该召唤我出来吗？他的话像一把冰锥，扎进我的脑子里。我突然想起，刚才写最后一段时，我在心里默念：“要是能亲眼看见晶的样子就好了，这样写出来的恐惧，才够真实。”是我自己，把他召唤出来的。晶缓缓举起电锯，再次按下开关。轰鸣声里，他的笑容越发诡异：“现在，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菲兹。就像你写的那样——我先捉弄你，然后……”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奋：“然后，我会让你亲身体验，被电锯撕裂的感觉。电锯的锯齿越转越快，我看见晶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又瞬间变得清晰，像是在适应这个“现实”空间。他慢慢向我飘过来，每靠近一步，我就觉得空气更冷一分，仿佛有无数根冰针，扎在我的皮肤上。不……不要！”我猛地站起来，想逃离椅子，却发现自己的脚像是被粘在了“地面”上，动弹不得。椅子像是长在了白色的空间里，我怎么挣扎，都离不开原地。晶停在我面前，电锯的锯齿距离我的胸口，只有不到半米。我能看见锯齿上的锈迹，能闻到电锯运转时的机油味，能听见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你写女主角的时候，说她‘双腿发软，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晶凑到我耳边，声音里带着恶意的笑意，“现在，你是不是也这样？我想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我盯着晶的脸，突然注意到他工装口袋里，露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是我昨天随手画的晶的人设图，上面还写着“弱点：怕强光。强光！我猛地想起，电脑屏幕还亮着。虽然屏幕光不算强，但或许……或许能有用。我用尽全力，伸手去够键盘旁边的台灯——台灯刚才不见了，但电脑的亮度调节键还在！晶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动作，电锯猛地向前递了一寸，锯齿几乎要碰到我的衬衫。“你想干什么？”他的声音变得凶狠，浑浊的眼睛里，红色的光更亮了。我没有回答，指尖颤抖着，按在了电脑的亮度调节键上“啪！”屏幕亮度瞬间调到最大，刺眼的白光从屏幕里射出来，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纯白空间的死寂。晶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身体猛地向后退去，原本清晰的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要融化在白光里“不——！”他捂着眼睛，电锯掉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声响，却没有在白色地面上留下任何痕迹。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嘴角的诡异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痛苦。我抓住机会，继续按着亮度键，同时环顾四周——纯白空间的边缘，似乎出现了一丝裂缝，裂缝里，隐约能看见我书房的书架和地板“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晶的声音变得微弱，却依旧带着不甘，“我会回来的……菲兹，我会让你把没写完的‘结局’，亲自补上……”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彻底融化在白光里，消失不见了。那把生锈的电锯，也跟着消失了。屏幕亮度渐渐恢复正常，纯白空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书房的景象一点点清晰起来——堆满手稿的书桌、贴满便签的墙壁、放着泡面桶的角落，全都回来了。台灯还在桌角，手机躺在泡面桶旁边，屏幕亮着，显示着刚才的停电通知。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冷汗把衬衫浸透，贴在背上，冰凉刺骨。我看着屏幕上的文档，光标还在最后一个字后面闪烁，可刚才的一切，却真实得让我发抖。桌角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读者的留言：“大大，晶的故事太吓人了！下次能不能写他被主角反杀啊？”我盯着那条留言，手指悬在键盘上，却再也敲不下去。窗外的天开始亮了，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屏幕上，把“晶”这个字，映得有些刺眼。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出版社编辑的电话，声音还在发颤：“王编辑，那个……晶的故事，我想停更一段时间。电话那头传来编辑疑惑的声音：“怎么了？你昨晚不是说灵感爆棚，要连夜写完吗？我看着书房里熟悉的一切，却总觉得，某个角落里，还藏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正盯着我。电锯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我……”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怕我写下去，他会真的来找我。编辑以为我在开玩笑，笑了两声：“菲兹，你写鬼故事写魔怔了吧？哪有什么真的鬼魂……我没有反驳，只是挂了电话，关掉了电脑。书房里恢复了寂静，只有窗外的鸟鸣声，偶尔传进来。我起身走到书架前，把写着“晶”的人设图找出来，揉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我打开窗户，让清晨的冷风灌进来，吹散书房里残留的、那股铁锈和腐烂木头的腥气。可我知道，这不是结束。晶说过，他会回来的。接下来的几天，我再也不敢深夜写稿。我把书房的灯换成了最亮的LED灯，桌子上放满了手电筒，连睡觉都要开着床头灯。可即使这样，我还是总在深夜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总觉得电脑屏幕里，会突然浮现出那张带着诡异笑容的脸。我开始失眠，食欲不振，对着空白文档发呆的时间越来越长。读者催更的留言堆满了后台，出版社也发来催促的邮件，可我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直到一周后的一个深夜，我被电脑屏幕的光亮惊醒。我明明已经关掉了电脑，可此刻，屏幕却亮着，停留在我写晶的文档页面。光标在最后一个字后面跳动着，像是有人在操控。突然，屏幕闪了一下。我吓得浑身僵硬，眼睁睁看着屏幕里，再次浮现出那道熟悉的蓝色工装身影——晶的轮廓，比上次更清晰了。他没有举着电锯，只是静静地站在屏幕里，嘴角的笑容，依旧诡异。你看，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从电脑音箱里传出来，沙哑又刺耳，“这次，你准备好……写结局了吗？我盯着屏幕里的晶，心脏再次狂跳起来。我伸手去按电源键，却发现手指根本动不了。屏幕里的晶，慢慢向我飘过来，像是要从屏幕里走出来。窗外的霓虹，在他身后闪烁着，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书房的墙壁上，像一把张开的电锯。我知道，这场由我亲手开启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我可能再也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