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连接天地的火柱,成了戈壁上永不熄灭的太阳。
劫后余生的人们,已经撤到了三公里外的沙丘背后。
可那股焚尽万物的热浪,依旧翻山越岭而来,烤得人皮肤阵阵刺痛。
那震耳欲聋的咆哮,穿透了三公里的空间,依旧像是有一千列火车,在每个人的耳膜上无休止地碾过。
没有人说话。
临时搭建的帐篷区里,死寂一片。
人们或坐或躺,一个个都像是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眼神空洞地,望着那片被映成橘红色的,妖异的天空。
希望,连同那座井架,一起被烧成了灰。
不。
是被烧成了比灰更虚无的东西。
王撼山跪倒的那个深坑,还留在原地。
但他本人,已经站了起来。
这位钢铁般的男人,在最初的崩溃过后,没有允许自己沉沦哪怕一秒。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那条烧天的火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道道被高温炙烤出的,干裂的口子。
“把所有消防车都调过来。”
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所有!”
命令被以最快的速度执行。
十几辆基地里最先进的,涂着红色战漆的泡沫消防车,引擎轰鸣,如同一个发起决死冲锋的骑兵方阵,迎着那堵滚烫的热墙,冲了过去。
然而,这悲壮的一幕,很快就演变成了一场滑稽的闹剧。
头车的驾驶室里,一个年轻的消防员死死踩着油门,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作战服。
车窗外的空气,因为高温而剧烈扭曲,整个世界都在他眼前,变成了一片流动的,虚幻的油彩。
仪表盘上的温度指针,早已冲破了红线,死死顶在了尽头。
“近点!再近点!”
队长在副驾驶座上咆哮。
可还没等他们进入泡沫炮的有效射程。
刺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异响。
车身猛地一沉!
驾驶员骇然低头,只见那四个特制的,耐高温的轮胎,就像被放在烙铁上的黄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熔化,变形,变成一滩滩冒着黑烟的,黏稠的胶状物!
“撤!快撤!”
队长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可已经晚了。
十几辆消防车,像一群被黏在捕蝇纸上的苍蝇,尴尬地,无力地,停在了距离火龙还有近百米的地方。
车身上的红漆,在大火的炙烤下,开始起泡,剥落,露出下面被烤得发红的钢板。
“水炮!上水炮!”
绝望的命令,通过对讲机传来。
残存的几辆水罐车,停在了更远的位置,用尽全力,将数道粗壮的水龙,射向天空。
那景象,本该是雄壮的。
可那些水柱,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力的抛物线,在距离那根巨大火柱还有几十米时,就接触到了那片恐怖的高温领域。
嗤————
数以吨计的水,在一瞬间,被完全蒸发!
化作了一片巨大的,毫无用处的白色蒸汽云,非但没能给火龙降温,反而让那片炼狱般的景象,增添了几分缥缈的,如同仙境般的诡异感。
一个操作水炮的老消防兵,看着这一幕,无力地垂下了手臂。
他身旁,一个从钻井队过来帮忙的老工人,默默地递给他一根烟,自己也点上一根,声音干涩。
“没用的。”
“这不是人能扑灭的火。”
所有的现代化灭火手段,在这条连通了地心的火龙面前,都成了可笑的玩具。
三天后。
一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了基地外围。
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老者,在几名助理的陪同下,走下飞机。
他是从京城连夜赶来的,国内最顶尖的油气田灭火专家,刘振邦院士。
他没有去临时指挥部,而是直接让人开车,带着他,围绕着那根巨大的火柱,整整勘察了一天。
他时而用望远镜观察,时而拿出各种仪器,采集着空气中的数据。
全程,一言不发。
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