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撼山的声音,像一发信号弹,撕裂了戈壁滩黎明前的宁静。
这不是演习。
这是决战。
第六号井口,气氛凝重如铁。
那台从西德福公司引进的,从未在实战中使用过的,用于大曲率转向的特殊钻头组合,像一头狰狞的钢铁节肢动物,在巨大的吊臂下,被缓缓送入井口。
它的结构,超出了在场所有工程师的认知。
没人知道它在地下几千米,是否真能如理论那般,像一条蛇一样灵活转向。
王撼山就站在井口旁,像一尊黑铁塔,亲自督战。
他身后,所有的工程师和技术员,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全都汇集到了一个人身上。
李向东。
他站在钻机主控制台旁,双眼紧闭,一手轻轻按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整个人仿佛与这台咆哮的钢铁巨兽融为了一体。
“下钻!”
王撼山一声令下,绞盘转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钻探,开始了。
垂直下探的过程,波澜不惊,却又无比煎熬。
深度计上的数字,每一次跳动,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三千米。
三千二百米。
三千四百米。
“抵达预定转向深度!”
操作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钻井队的队长,一个跟钻机打了半辈子交道的老把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管了控制杆。
他根据自己毕生的经验,开始极其缓慢地,微调着钻头的推进角度。
这是教科书上最稳妥的操作。
然而——
嘀嘀嘀嘀嘀——!!!
控制台上,代表扭矩应力的警报灯,瞬间爆闪!
一声尖锐到刺破耳膜的警报,毫无征兆地炸响!
仪表盘上,那根代表应力的指针,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猛地甩进了代表“断杆风险”的红色禁区!
“报告总指挥!”
钻井队长脸色煞白,死死攥着控制杆,手背上青筋暴起。
“扭矩过大!钻杆快到极限了!有断杆风险!”
恐慌,如瘟疫般瞬间蔓延。
就在这片混乱之中,一个平静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所有警报。
“别管仪表。”
李向东没有睁眼。
“手别停,听我口令。”
他那只按在钻机基座上的手,能感受到从地心深处传来的,每一丝微弱的震动。
那里,不是冰冷的数据,而是一个充满了岩石的呻吟、地层的挤压和断层摩擦的,喧嚣的世界。
“方位东南,偏角零点五度,推进三米。”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权威。
“停!”
“前方有高密度火成岩夹层,向左规避,方位正东,偏角一点二度,推进五米。”
一连串快得让人来不及思考的指令,从他口中不断报出。
这些指令,匪夷所思,完全违背了那张他们研究了无数遍的地质图纸!
“这不可能!”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工程师,再也忍不住,他指着苏晴面前的电子地图,情绪激动地喊了出来。
“图上那里是软质泥岩!这么大的角度,会直接造成井壁坍塌的!”
他是地质组的副总工,他的话,代表了在场所有技术人员的常识和理性。
然而,他话音未落。
王撼山那山一般的身影,猛地转了过来。
他赤红着双眼,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一把推开那个老工程师,指着操作员的鼻子,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
“听他的!”
“他让你往东,你敢往西,老子一枪毙了你!”
那名操作员浑身一颤,脑子里最后一丝犹豫,被这一声吼,吼得烟消云散。
他闭上眼,放弃了所有思考,双手化作了李向东最忠实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