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沙哑的报告声,在通讯频道里回荡。
没有回应。
只有风雨的咆哮和泄洪的轰鸣,像是为这场惨烈的胜利,奏响的背景乐。
“向东?”
陈岩又喊了一声,依旧是死寂。
他心里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攥住了他的心脏。
“回指挥车!”
他对着身后那几个刚刚从泥水里爬起来的队员,下达了命令。
五个人,拖着灌了铅的双腿,用最快的速度冲向那辆停在远处的军用吉普。
车门被猛地拉开。
一道身影,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
是李向东。
他双眼紧闭,脸色白得像一张浸透了水的纸,鼻腔和嘴角,都挂着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的胸膛,几乎没有起伏。
若不是那只还无意识搭在控制台上的手,依旧保持着一个紧握的姿势,他看上去,就像一具已经冰冷的尸体。
那四名刚刚经历了生死考验的铁血队员,在看到这一幕的瞬间,身体齐刷刷地僵住。
他们脸上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肃穆。
一名队员下意识地并拢双脚,对着车内那道倒下的身影,挺直了脊背。
另一名队员,则默默地脱下自己身上那件还算干爽的内衬作战服,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李向东的身上。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
今晚,他们是刀。
而车里这个昏迷不醒的年轻人,是执刀的手,更是那双看穿了一切的,眼睛。
没有他,他们连手术台都找不到。
陈岩俯下身,将两根手指搭在李向东的颈动脉上。
微弱,但有力的搏动,从他的指尖传来。
陈岩紧绷的身体,这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
“回指挥部。”
他将李向东小心地抱起,安置在后座上,声音低沉。
“开车。”
吉普车如同劈开泥水洪流的冲锋舟,在暴雨中,朝着灯火通明的指挥部疾驰而去。
当车辆一个急刹,停在总控制室门口时。
所有人都被惊动了。
石铁山正焦头烂额地指挥着下游乡镇的疏散工作,看到陈岩他们浑身泥浆地冲进来,眉头当即拧成了一个疙瘩。
“胡闹!这种时候还乱跑!你们”
他的呵斥,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
看见了陈岩身后那名队员,像拖死狗一样,从车上拽下来的那个穿着蓝色工装的男人。
看见了另一名队员,将一只黑色的帆布包,重重地,扔在了控制室中央的地面上。
哗啦!
帆布包被扯开。
十几枚形状各异,外壳上还沾着新鲜泥土的金属圆柱体,滚落一地。
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每一枚,都散发着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魂飞魄散的,死亡气息。
整个总控制室,数百名工程师和技术员,在这一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滞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死死地盯在那一地冰冷的金属上。
空气,仿佛被抽干。
石铁山脸上的怒气,在顷刻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的嘴唇哆嗦着,伸出一根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手指,指着地上的东西。
“这这是”
他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那些被李向东画在草图上的,被他斥为“战争臆想症”的红点。
此刻,正化作冰冷的实物,呈现在他的眼前。
一股迟来的,足以将人彻底淹没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如果
如果不是这个年轻人。
如果不是他们强行开闸泄洪。
如果不是这群人,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黑夜里,去山里挖出了这些东西
石铁山不敢想下去。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一步,被身边的副手死死扶住,才没有当场瘫倒。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瞬间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