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捧灰白色的碎沙,是一记无声的耳光。
实验室里,每个人的脸颊都火辣辣地疼。
刚才还轰鸣着彰显工业伟力的万能压力机,此刻死寂。
机下那捧沙,就是墓志铭。
龙脊工程的骄傲,碎了。
“我”
那位主管材料检测的副总工,嘴唇抖得不成样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理论,他的经验,他引以为傲的几十台精密仪器,在这一捧沙子面前,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石铁山没有看他。
也没有看那捧沙。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李向东,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所有的风暴都已平息,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烬。
他突然转身,一言不发,大步走出了实验室。
他的背影,在一瞬间垮了下去,佝偻着,萧瑟着,每一步都拖着千斤重担。
没人敢拦。
也没人敢说话。
整个龙脊的工程师团队,就这么看着他们的主心骨,以一种溃败的姿态,离开了战场。
“封锁现场!”
陈岩的声音,冰冷,果决。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进出实验室!所有参与过水泥检测的人员,全部就地隔离,等候问询!”
他身后的几名便衣战士立刻行动,堵住了实验室的门口。
压抑的气氛,被这道命令彻底引爆。
“凭什么隔离我们?”
“我们才是受害者!辛辛苦苦干了几个月,差点让王八蛋给害死!”
“对!查!现在就去查那个水泥厂!”
被愚弄、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在人群中轰然炸开。
指挥部,二楼会议室。
石铁山一个人坐在主位上,面前是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茶。
他没开灯,整个人都陷在影子里。
陈岩和李向东推门进来时,他才动了一下,动作迟缓。
“水泥供应商,是红星水泥厂。”
他的声音沙哑得能磨掉一层皮。
“厂长,是我三十年的老战友,过命的交情。每一批水泥,都盖着他的私章。”
他抬起头,那张岩石般的脸上,第一次露出痛苦。
“我的人,负责接收材料的副主任,叫刘建国,跟了我十五年,从学徒工一手带起来的,比我亲儿子还亲。”
他没再说下去。
每一个他最信任的名字,都变成了一把插在心口的刀。
陈岩走到他面前,将一份文件放在桌上。
“石老,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敌人敢动手,就一定留了后手。我们现在大张旗鼓去查账本,去对质,只会打草惊蛇。”
陈岩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对方很可能已经做好了假账,我们的人一动,他们就会立刻销毁所有证据。”
石铁山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那怎么办?”
“就眼睁睁看着那帮蛀虫逍遥法外?”
一直没说话的李向东开了口。
“蛇,躲在洞里不出来。”
“那就想办法,把它引出来。”
石铁山和陈岩同时看向他。
陈岩的眼睛里闪过赞许,接过了话头。
“没错,引蛇出洞。”
他抽出笔,在纸上飞快地画着。
“石老,我需要你办一件事。立刻,现在,去召集几个绝对信得过的工段长开个短会。”
“内容很简单,你就告诉他们,京城来的专家已经找到了确凿证据,从水泥里分离出了那种特殊的化学添加物,并且已经锁定了是哪一个批次的交接出了问题。”
陈岩顿了顿,一字一句。
“最后,你告诉他们,公安部的联合调查组,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最迟明天一早到。”
石铁山不是蠢人。
他瞬间就懂了。
这是一个套。
一个足以让所有心里有鬼的人,都狗急跳墙的套!
“好!”
石铁山猛地一拍桌子,整个人重新注入了战斗的意志。
“我马上去办!”
他站起身,那干瘦的身体里,再次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