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一把扶住他的胳膊,入手一片冰凉,还有压不住的轻颤。
“向东!”
她声音都变了调。
陈岩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也绷不住了,满是惊疑。
他眼睁睁看着李向东的脸色,就那么几秒钟,从活人变成了死人。
那不是装的。
那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恐惧。
李向东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硬生生把脑子里那山崩地裂的哀嚎给摁了下去。
他没有解释。
他一抬头,那双眼睛里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什么时候走?”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岩一愣。
“什么?”
“去龙脊。”
李向东的视线穿过陈岩的肩膀,钉在了窗外那片风雪里。
“现在,马上。”
三个小时后。
一架通体灰白、没有任何标识的运输机,一头扎进风雪,撞入了漆黑的云层。
巨大的涡轮轰鸣声,把机舱内外的一切都隔绝了。
冰冷的金属舱壁上,凝着一层白霜。
苏晴换了身利索的工装,长发在脑后扎成高马尾,正借着舱里昏暗的灯光,一页页翻着厚厚的技术资料。
她眉头紧锁,神情专注,白皙的手指时不时在某个数据上重重划过,脑子里正在飞速地演算着什么。
陈岩坐在李向东对面。
他没看资料,而是展开了一张巨大的折叠地图,铺在两人中间的简易桌板上。
地图上,红蓝铅笔标满了密密麻麻的等高线和水文信息。
他的手指,很重,戳在了西南腹地那片连绵的群山里。
“这儿。”
轰鸣声里,陈岩的声音压得又低又稳。
“就是咱们国家的脊梁骨。”
他抬起头,扫了一眼李向东和苏晴。
“它现在病了,病得还很蹊跷。”
他从牛皮纸袋里抽出一份工程简介,推了过去。
“龙脊工程,内部代号曙光7401。”
“建国以来,最大的一项水利工程。”
“这不只是个水电站。”
陈岩的语气里,有种狂热的崇拜。
“按计划,它能一劳永逸地解决下游几个省的洪水。更要命的是,它是国家‘西电东送’的第一根顶梁柱。”
“有了它,东南沿海一半的灯都能亮起来,咱们憋着劲要搞的工业,才有最底层的电。”
“三代人,上万个工程师、科学家、工人,把一辈子都扔在了那片大山里。”
苏晴翻资料的手停了一下。
她能从那一行行冰冷的数据背后,读出一种滚烫的,属于一个时代的热情。
李向东安静地听着。
他知道,陈岩说的每个字,都是真的。
上辈子,这座大坝是写进教科书的丰碑,是国家的一张脸。
可现在,这张脸,好像要花了。
“问题出在混凝土上。”
陈岩话锋一转,机舱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
“三个月前开始,大坝主体浇筑的混凝土,强度抽检连续五次不达标。”
“这等于说,一个人的骨头,烂了。”
“整个工程,已经停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