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他头盔里本就因缺氧而粗重的呼吸,骤然一滞。
一股冰冷到骨髓里的寒意,瞬间压倒了高能辐射带来的灼痛。
“门被焊死了。”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这个绝望的消息,通过喉部的通讯器,传回了主控室。
轰!
这句话,比之前任何一次警报都更具毁灭性。
主控室里,刚刚因为李向东成功抵达而屏住呼吸的众人,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焊死了?”
皮埃尔喃喃自语,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身后的控制台上。
“不!向东!”
苏晴发出一声凄厉的哭喊,双手死死捂住嘴,泪水决堤而下。
完了。
这是所有人脑海中唯一的念头。
“等离子切割!快!让抢险队带等离子切割机过去!”
陈岩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虎,抓起对讲机疯狂咆哮。
“来不及了!”
一名法国专家面如死灰地尖叫起来。
“切割一道这样的焊缝,至少需要十五分钟!我们没有十五分钟!我们连十五秒都没有了!”
他指向主屏幕。
那条代表着一回路温度的曲线,已经撞上了代表着“不可逆转”的最后那条红线!
刺耳的警报声,已经不再是断续的蜂鸣,而是连成了一片,撕心裂肺的,持续不断的尖啸!
死神,已经举起了镰刀。
绝望,如同凝固的水泥,灌满了整个房间。
然而。
在那扇通往地狱的门后。
李向东没有放弃。
他靠着冰冷的金属门,大口大口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将滚烫的肺叶撕裂。
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防护服内置的剂量仪,已经发出了超载后濒死的悲鸣。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剥离,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辐射的灼烧下痛苦尖叫。
可他不能倒下。
他伸出那只戴着厚重手套的手,缓缓地,贴在了那道丑陋的焊缝上。
他闭上了眼睛。
放弃了视觉,放弃了听觉,放弃了所有正在被摧毁的感官。
他将自己仅存的,最后的一丝精神,最后一缕意志,全部沉入了掌心下的那片钢铁之中。
聆听。
他要聆听这道死亡的封印。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炸开了比之前强十倍的,由纯粹的金属哀嚎组成的风暴!
那是焊枪高温下,金属原子结构被强行撕裂、重组时,留下的痛苦记忆!
是冷却不均时,内部应力疯狂扭曲、挤压时,发出的无声嘶吼!
这股信息洪流,足以将任何一个正常人的精神瞬间碾成齑粉!
李向东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更多的鲜血从鼻腔和嘴角涌出,在面罩内侧糊成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但他没有退缩。
他像一个最顽固的礁石,任由那片狂涛骇浪冲刷着自己摇摇欲坠的灵魂。
他在那片混沌的,由亿万种金属呻吟构成的交响乐中,疯狂地寻找着。
寻找一个不和谐的音符。
一个最脆弱的,最痛苦的,即将崩断的音符!
他找到了!
在那道焊缝的中下部,偏右三指的位置!
那里,因为焊接时的瞬间手抖,电流输出有了一个微不可查的波动,导致熔深不足,冷却过快!
那里的金属晶格,没有形成坚固的网状结构!
那是一个充满着内应力的,最脆弱的,结构性缺陷!
一个点!
一个足以撬动整扇地狱之门的,致命的坐标!